聊着聊着,遗玉就将昨日打杀了王府四个大侍女的事同卢氏讲了,最后道,“殿下做主,罚了她们五十棍子,娘您不知道,王府的棍杖有这么粗呢,好在她们都还活了条命。”

说完话,遗玉看着卢氏脸色不大好看,便小心问道,“娘,您怎么了?”

“若她们真就被打死了呢?”卢氏反问,盯着她脸,见她神情犯难,一皱眉头,狠捏了她手掌一下,一口气道:“玉儿,娘甚少同你提及当年还在长安城的事,你也知道娘曾是房家的正室大房,管着内宅,前些年还好,你祖父在京给娘撑腰,可他们离京之后,那人又接了两个女人进门,房家的老夫人处处与娘为难,这样作怪的下人,娘比你见的多了,你若真觉得打死了他们就是害了人命,那娘告诉你,娘那些年害死的人都不知有多少!”

遗玉心口一跳,见卢氏回忆起往事,面色既愤又恨,想要说什么,却又被她重重握了一下,生疼生疼的,只听卢氏涩声继续道:“可是娘有什么办法,若是由着他们胡来,别说肚子里的你,就连你那两个哥哥,娘那时都保不住。你既然已经嫁了人,有些不当说的,娘就不再避讳你,这宅子越大,是非进多,就算你凭了丈夫的宠爱,可做主母的若没几分狠心肠,却是万万不行的。你的心思娘明白,你既想求那一心一意,就更要镇得住宅院,就拿你说这几个侍女,她们既然是有了爬床的心,欺你这主母的意,就是不打杀了她们也留不得,当年……当年——”

她不知想起什么,咬了牙齿,眼眶也泛着红,细细看了遗玉,心一横,只想着早早让她明白了也好过日后吃那冤枉亏:“你道那房乔许我不纳妾,可就是在那两个女人进门之前,他私底下也早就不干净了,娘还记得怀着你二哥时候,便撞见过他同我那铺床的丫鬟做那腌臜事,我当时没拆他,就当他是忍不住偷了回腥,可后来那丫鬟被宠了几回,竟然敢往我吃的补品里头下落胎药,被我发现,直接拖出去打死,可见男人有一回便会有第二回,也叫我明白了,那些个不守规矩心存妄想的下人,不能留!”

第153章夫妻琐事

照规矩说,回门不好留宿在娘家,可李泰不是计较这些繁文褥节的人,遗玉又有心同卢氏多待一阵,两人来前便说好了要在璞真园留宿。

卢氏早早收到消息,就收拾了主院东屋给他们两个住,李泰同方航、韩厉喝完酒,已是入夜时分,侍从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将他送回了房门口,平卉在屋外站着,见他来,忙行礼。

“王爷,王妃刚刚睡下。”

李泰在外屋洗漱后,才进到内室,解了外衫挂在衣架上,走到床边撩开帐幕坐下,遗玉躺在里侧,盖着红绵丝被,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他。

觉出她有些不对劲,李泰脱下靴,掀开被子躺进去,将她搂了过来,摸着她凉丝丝的头发.“不累么,为何不睡。”

那一场情事该耗尽她力气,照着前几次的经验.他当她早就睡下。

摇摇头,遗玉侧身环住他腰身,枕在他肩窝处,使劲儿吸了他一口气,也不嫌弃那淡淡的酒味,轻声道,“我睡不着,咱们说说话吧。”

“嗯。”

“……明天要准备给亲戚们回礼,我想了想,太重太轻都不好,别家就比照该有的份子,再加上相州的几样特产,我大伯二伯那里就再添一份布帛、茶叶、药材,还有程大人家,他好饮酒,咱们府中酒窖不是存有兰生吗,送去几坛给他也使得。”

“嗯。”

“今天见着我香香姐,听她说姐夫已在文学馆谋事了,要我再谢过你,我这位义姐是个情义人,怕你会因我缘故就高看他夫婿,”想到刘香香的认真劲儿,遗玉笑了,“叫我转告,你且看着他若有几分本事,用一用也可,若是不堪大任,无需顾虑。”

“嗯。”

“咱们要到昭陵去祭拜母妃,过几日宫里娘娘该会召见我了吧,戚尚人和刘尚人是要给我讲规矩的,可我有些话不好问她们,我听说孙得来是在宫里担过多年事的,不如让他给我讲讲?”

李泰这回没简单应她,道,“我另安排有人教你,不必多虑。”

“哦,”遗玉想起周夫人,叹道,“可惜婆婆回乡去了,不然同我住在王府,也是个照应。”

李泰一听,翻手去揉捏她细嫩的耳垂,低声道,“有我照应你,还去找谁。”

遗玉被他捏了敏感处,忍着笑缩起脖子躲闪,可躲来躲去还是逃不开他怀里,痒的受不了便抓住他手指不叫她乱动,仰起脸,目光闪动,认真道:

“也不能全靠你不是。”

听出她那一点画外之音,李泰蹙了下眉,没多言,一翻身将她压下,堵住她喋喋不休了半晌的小嘴,她却没拒绝,反轻轻启唇乖乖受着,这可惹了李泰起火,唇齿交缠,濡唇饶舌,亲了好一气,直到他伸手去解她衣带,才被她慌忙按住手背,一手推离他一些,气喘吁吁道:

“咱、咱们睡下吧,我困了。”

见他不满地眯狭了眼睛,遗玉心道不妙,忙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软声道,“我真困了,明天还要早起呢,睡吧,啊?”

寻思了一下细水长流之道,李泰低头在额上亲了下,搂着她腰又翻了个身把人抱好,一手捋顺她脑后的长发,闭上变暗的眼睛。

遗玉暗松一口气,也就老老实实地不敢再动,安静了一会儿,没有困意,便小声道,“那镇魂丸不大好做,有几条药理学问我吃不透,你说我要不要去找找姚叔?”

“我觉得他应该还在那小山谷没走,子期同我说过,他们是打算长住在那里。”

“唉,你怎么不理我?”

“你睡不睡?”李泰搂在她腰上的手掌一捏,立马让她闭上了嘴,好半天后,才又细声道:“我睡了啊。”

从璞真园离开的时候,娘俩又拉着手在门前说了好些话,李泰没催,是卢景珊看不下去,才撵人走,方航笑呵呵地冲他们招招手,临上车前,一直闷不吭声的韩拾玉才冲遗玉喊了那么一句:

“过几日我去看你啊!”

遗玉一愣,笑应她一声,看着被平彤放下的车帘,就琢磨着她什么时候同那丫头这么好了。

主仆一行回到王府,三名总管和一群管事们都在门前迎人,李泰看见阿生,就让遗玉先回了翡翠院,同他走到一旁说话。

“主子,昨夜东西全都送来了,属下清点过,没差。”

李泰转动着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点了点头,“把成色好的珠宝都挑出来。”

“是。”

又秉了几件事,阿生便出府去了,倒是半句没问那四个被处置的大侍女的事,文学馆一案,他虽没有参与,可事后也听了个详细,对于遗玉的估量又高一层,怎会在意那几个摆设。

新婚最后一天,李泰和遗玉都不打算出门,可也没像下雨那天赖在内室,两个人各有忙活,都在书房里。

院子东角的书房是里外两层的套间,带个小厅,也很宽敞,李泰的书桌摆在南窗下,东边墙下是书柜,西边设了一张席案,铺着厚绒毛毯,眼下遗玉就盘膝坐在那里翻着管事们拟好送往各府的礼单。

临着湖面搭建的书房,空气清新又凉爽,还有暗暗的荷香飘来,两人都不言语,只有纸张沙沙的翻动声。

李泰批阅了几份公文,抬头捉到遗玉粘在他脸上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停住笔,“看什么?”

遗玉被他逮到,放下手中礼单,一手拄着下巴,眼神飘远,“我想起来咱们在秘宅时候必也是这般在一间书房里坐,那时候你还是王爷。”

李泰微微挑眉,“现在不是么?”

“不一样啊,”遗玉回神着他,一本正经道:“那时我只是国子监一个小到不能小的女学生,同你坐在一个屋里看书都觉得紧张,哪像现在来的自在,也不用怕你一个不高兴就把我撵出去。

不能理解她的怪想,也没有女子那分怀念往事的敏感心思,李泰只瞥了她一眼,便又低头去看公文,不再搭理她,遗玉撇了下嘴,暗道这人没有情趣,也捡起礼单重新翻看,想着当初同他一些旧事,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偷偷瞄他见没反应,才吐吐舌头,妥分下来,虽然现在不怕被他撵出去,可她还是一样喜欢同他待在一处。谨妃杨氏,胜州人士,有传隋宫遗珠,隋朝大业十年跟从李世民,妾身,诞皇四子李泰,武德年间早亡,葬南陵,后长孙皇后亡故,大修为昭陵。

初十,李泰遗玉,轻车简行,前往昭陵祭拜长孙皇后,再转谨妃墓前,遗玉从姚一笛口中听说这位后妃之事,不管李泰看着墓碑那淡然的神情,恭恭敬敬地磕头上香。

昭陵傍山而修,乃是工部阎立德、阎立本两兄弟精心设计,工期未成,庞大的陵园中尚有多处正在修建,空荡荡的园中,传着远处凿山刻壁的叮当声,空气湿润阴凉,大概是错觉,遗玉总也觉得有一股特别的阴冷之气回荡在这陵园的上空,祭拜完同李泰站在一旁等仆从收拾香烛,她便偷偷去握了他手掌,往他身边挨紧了些,被他用眼神询问,便答道:“有些冷。”

李泰腾出一只手来扯了扯她披风,吩咐了阿生一句,便环着她肩膀先行回马车上。

从昭陵回来巳是深夜,李泰这婚假算是休完了,明日要上早朝去,两个人便没再折腾,洗洗就睡了。

黎明,卯时不到,遗玉还在梦中,身边人移动,头一轻,依靠的热源一失,她哼咛一声困难地睁开眼睛,见到李泰坐起身,扯了扯被子,捂嘴打着哈哈道:“这么早。”

“你继续睡。”李泰下床,没有叫她陪着起来的打算,可遗玉还是顶着困意坐了起来叫了门外的侍女门端水进来,揉着眼睛对李泰道:“不睡了,我要送你出门。”她刚睡醒很有几分憨态,李泰见她这迷糊样子有趣,便没再说,自行洗漱,让侍女们去伺候她刷牙洗脸。

遗玉没有墨迹,利索地处理完自己,见李泰那边已在镜前坐下,有小侍女拿了梳子立在一旁,便走过去,道:“我来。”

不是第一次为李泰戴冠,但今早感觉尤为不同,盘好髻,将金冠带在他头上簪好,作为皇子又有王爵在身,朝服是紫料深衣样式,镶着银边的圆领,衣身无绣,只在袖口衣摆处镶边,一条玉带镶翠勒腰,看着镜中玉面桃花的男人,遗玉难免有些自得,再着他穿好朝服的漂亮模样,更是得意地笑弯了眼睛,丝毫不在意这夫君生的比她还要好看。

李泰不知道她在高兴个什么劲,等她穿戴,就坐在窗下拿了书看,遗玉怕他久等就随便挽了偏髻,簪上一枝将才从芙蓉园摘下送来的玉兰花,未施粉黛,却也清丽可人,两人伴着出了屋,走在桥上,浮着水光,立在桥头等候的侍从看了这对主子,是有觉得今日这空气都分外清爽起来。

遗玉送李泰到门后,将上马车前,正斟酌着要对他说‘路上小心’还是‘早点回来’,李泰已松了她手,上了马车,看着车行走远,半句话没说上,遗玉难免悻悻,但一回到院子,见到阿生送来的一盒盒珠宝玉翠,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她这夫君,这到底是会哄人还是不会呢?

第154章程夫人的请求

从三月那次击鞠比试到现在,朝会时,太极殿中空有一个多月的位置又站上人,不免叫人多打量李泰几眼,心中感慨,自打这魏王归京后,大事小事可真没少出。

远的不说,就讲近日,四月初七早朝时候,房乔上呈大书楼一案,短短几日,这桩奇案始末,在八卦风行的朝堂上可谓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虽说那天皇上因刑部办事不利罚了高志贤半年俸禄,又只赏了房乔一人,可那个不知晓,这二十八条人命的凶案能够破解,全赖魏王新娶的那位王妃,若不然,可想而知这二十八士的案子被当成劳死处理后,对魏王府和文学馆是怎样一种打击。

这叫原本还在因为李泰娶了一个落魄户而偷乐,等着看笑话的人们一时又不是滋味了:瞧人家魏王的运气,母系没有半点臂助,但是圣宠大的能叫人看不过眼,娶了门冤枉亲,结果人家还是个帮夫的,怎么别人那里的倒霉事,到了他这里就都成了好事儿呢?

今儿早朝,除了李泰这个招眼的之外,又有一件让人大吃一惊的事——齐王李佑被皇上许了不之官,打明起,就能正大先明地住在长安城府邸了!

要知道,这可是成年皇子中,继李泰之后,第二个特例。朝臣听罢这圣谕,从高高在座的皇帝脸上看不出半点端倪,心里却就想了,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宫里银妃又得了宠,还是一直不怎么受待见的,皇子,哪里又得了陛下的眼?

在李世民的授意下,李佑深夜在雁影桥遇袭坠江那件事被捂的严实,也没哪个去同皇帝作对宣扬这个皇室私密。而李佑失忆一事后来被传出,说的却是因为撞了头,至于是真是假,那就单看听说的人们信不信了。

回礼都送了出去,各府都派人来谢过,卢家在京城还是有几门亲戚的,眼见遗玉抱上了魏王府这么个粗大腿,自然有人多了别的想法,三五天的工夫,遗玉就收到了七八封帖子,不是请她去吃茶的就是邀她去赴宴的,五花八门,各种理由。

对于这些“目的明确”的半路亲戚,遗玉暂时没去应付的心思,就婉转地推拒了他们,但今早上程府送来的一张程夫人的名帖,她却当即就亲笔回信迭程夫人明日过王府一叙。

程夫人找她做什么,其实遗玉隐有所感,但真正面对面谈过,她才发现,走她想的简单了——

“玉儿,没有外人,私底下我还是这么唤你吧?”

“无需同我见外,”遗玉看着裴翠云的脸。这妇人比她娘虚长一些,可她外出两年回来,却明显发现这妇人衰老许多,脂粉遮不住眼角的细纹,气色也不是很好。

“好玉儿,我是实在没辙才来找你商量,你同小凤这丫头最好,你帮我劝劝她可行吗,”

眼皮跳了两下,遗玉问道,“您是说?”

“小凤眼瞅着就要近十九了,却连门亲都没有,外头已经传的够难听了,她名声都快丢光,再不嫁人可怎么办?”裴翠云拉住遗玉放在案上的手,一语说破了当年事:

“前些年我是同你娘提过,若你兄长还在,这两家子也算是亲上加亲,可是我家小凤没有福气,卢智那孩子就那么去了。我这当娘的怎不明白她心里难受,头一年就没有逼她,可眼瞅着她年岁大了,我怎不能急?不瞒你说,先前我走逼过她一回,可她是个死心眼的,竟然拿断发来要挟,死活都不肯答应嫁人,玉儿,你现己成家,也该知道这当闺女若是到了年纪不嫁人,怎么能行。她最听你话,你且帮我劝劝她,只要她肯嫁,就是寻个跛子,我也认了!”

“婶子,”遗玉反过来去拍拍她手背,“你放心,我会去劝劝她,”又扯了笑脸,“您也是的,什么跛子啊,小凤姐这么好的姑娘,配个状元郎都使得。”

裴财运没料到她这么好说话,一喜之下,愁色减半,竟也跟着她笑了,遗玉适时提出帮她把把脉,裴幸。从程小风那里听说她本事,本就有寻她看一看的打算,这便顺势撩了袖子。

遗玉问了她些日常食者的详情,确诊她是心血亏耗,有不足之症,就让平彤拿了纸笔写了付方子,顺道让她去翡翠院楼上抓药,又借这空荡,纠正了裴翠云几项食宿习惯,禁了她几样食物。

“你瞧,我这来一趟,本是求你办事,麻烦你给瞧病不说,却还又拿又提的,像什么话。”

“您还和我客气呢,”遗玉接过平彤手中几提药包塞进裴翠云随行的丫鬟怀里,这些药虽在大户人眼家里不算什么钱,可要是到医馆药房去抓,到底是麻烦些,而且李泰给她练手用的药都是从南边进货,不知什么渠道,品质可比京里的寻常药铺要好三成不止。

“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你住在王府,想也不缺什么,改明儿你程叔从外头回来,捎带了稀罕的玩意儿,我再叫人给你送来。”

“呵呵,好,我这里先谢过,时候还早,这王府里很有些景致,不如我带您到处逛逛,中午您就留下用饭。”遗玉提议。

“我倒是想,可惜家里还有事,改日我定要来逛逛,说出去也叫人眼气。”

遗玉失笑,“这有什么好眼气的。”

“你当是什么人都能到魏王府里来逛的,”裴翠云嗔她一句,“好了,我走去,你若愿陪我这个哆嗦的再聊上几句,就送送我。”

“正是想听你讲些有趣的,”遗玉挽了她胳膊,两人就出了花厅,说说笑笑,送到门口,见那马车走远,立在门前,遗玉方才收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怔一会儿,叹了口气。

那边裴翠云上了马车,看着那提药包,笑一笑,也叹了口气,自语道:“多好的孩子,却是我程家没有福气。”

“今日见了客?”李泰擦过脸,将巾帕搭在盆杂架上,接过遗玉递上的凉茶喝下。

“是程夫人,”遗玉一边给他系着棉袍衣带,一边道,“我看她气色不好,诊了诊,给她开张方子。”

李泰没问她程夫人来意,待她将他衣带系好,单手环过她肩膀,带着她在软榻上坐下,“下午带你去骑马。”

遗玉挑眉,“我听杜大人说文学馆这两天很忙,怎么你还有闲空去骑马。”

这事说来好笑的很,原本见她一副爱答不理模样的杜楚客,每日过府只要碰上她,必要上前聊个几句,几次浅谈,她是有发现这人乃是一个“见谁坏谁就愈坏,见谁好谁就愈好”的性格,过去针对她,却是把她当成前者。

被她挑刺,李泰也不生气,“说过要带你去。”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骑马了,”遗玉纳闷道。

李泰看了她几眼,确认她是忘记,轻捏了下她肩头,站起身朝外走,“我去书房。”

这都要吃饭了,去书房做什么,遗玉狐疑地看着他出了屋,扭头对平彤道,“那就等会儿摆膳吧,送壶茶到书房去。”

平彤犹豫了一下,道:“厨房熬有燕窝,要不您给送过去?”

皱了下眉,遗玉摇头道,“今天热,别给他吃汤,不要煨过了头,去端来我喝吧。”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平彤暗暗叹气,掉头出去了。

下午是没去骑马,李泰睡了午觉便出门,遗玉就派于通到程府送信,邀程小凤过来玩,也是巧了,于通在王府门口碰见程小凤,王府门房都知道程大小姐同王妃交好,也被管事们耳提面命过,便没阻拦于通引她进府。

遗玉听前头丫鬟来报,便快速收拾了一番,到花厅去见,抬脚进门就听她一声笑:

“好在我半道上拐个弯来寻你,不然你岂不送个空信儿。”

遗玉见着用来招待贵客的茶点都巳摆上,满意府里下人有眼色,笑瞪程小凤一眼,在她边上坐了,“原来你还不是专程来找我的,说,跑哪玩去了?”

“还不是那个齐大头,”程小凤没好气道,“前几日约好要带我去相好马,结果是诓我呢,我到了地方,连个人影都没见,气死我了,这大热天的!”

齐大头,遗玉迷糊了,“你说是谁?”

“就是文学馆那个齐铮啊!”

“咳咳,”遗玉被茶呛了一口,一脸好奇地看着程小凤,不晓得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搭上的,笑斥道,“他好歹是文学馆的学士,你叫人家大头?”

程小凤泄愤地掰着点心道,“我就道他是个冤大头,自己掏腰包给人送钱,当他是好人来着,却是个不守信用的家伙。”

“呃,据我所知,齐大人不像是言而无信之人,大概他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你先别生气,改日再见他问一问就是。”遗玉安抚道,程小凤的朋友遍地,她也不奇怪两人会有交集,因惦记着程夫人的嘱托,一时也没多想。

“不说他,晦气,走,带我逛逛王府,散散心,我昨日听了几个笑话讲给你,”程小凤将捏碎的点心塞进嘴里,指着案上的一盘雪梨片,对一旁的小侍女道,“把这个也端上。”

第155章当姐姐不容易

带着程小凤在王府里溜达了一圈,遗玉探了程小凤口风,结果让她很是无奈,听听这程大小姐怎么说的——“臭男人有什么好的,嫁人干什么,能长高还是能变聪明?告诉你,若不是我爹拦着,我都想当个女将军去,知道我最崇拜谁么,是三公主!”

“那是乱世,现在天下太平,即便是有战事,也轮不到你一个女儿家出头去打仗,你当咱们朝中没有男人了吗?”遗玉气道。

“所以我就知道不能成,还不允许我想想啊,”程小凤一扁嘴,伸手戳她,“你今儿怎么了,跟我娘说话一个调调。”

“哪有,我不是着急你么,”未免她知道程夫人来找她的事会反弹,遗玉缓了口气,愁道:“你看我都嫁人了,你却连个信儿都没,我怕再过一段时日,你这小姐样的同我这夫人样的连个能聊的话都没的说。”

程小凤当真,一屁股挪到她身边,也不管平彤平卉几个还在,伸手勾了她肩膀,把脸凑到她脸边,笑嘻嘻道:“哪能啊,我同你有说不完的话,咱们两个最要好了,若我是个男儿身,哪还轮到你嫁给别人,哈哈哈。”

见她嘻皮笑脸没正行,后头几个侍女都捂嘴偷笑,遗玉也禁不住笑出来,拧了一把她凑过来的脸蛋,“我和你说正经的呢,就会打岔”

山。

“我也和你说正经的呢,怎么,你不喜欢我了?”程小凤捂着脸呲牙退开,一副受伤的表情瞪圆了一双凤眼,明明是快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却像个孩子似的,叫几个偷偷瞄她的侍女憋笑憋的脸通红。

遗玉早发现离京两年,她嘴油了些,眼见话题越扯越远,想想不能操之过急,便伸手捏住她鼓起来的腮帮子晃了晃,哼声道:“干脆你叫我姐姐好了,全身上下没个大人样儿。”

“好哇,”程小凤乐了,口齿不清地说着,“我叫你姐姐,你得经常给我买好吃的好玩儿的,有人欺负了我,得给我报仇,有人说我坏话,你得帮我骂回去,我闯了祸,你得帮我摆平!”

遗玉一松手,揉揉她脸,笑嘻嘻道,“你这是找姐姐呢还是找夫君呢,算了算了,你还是去给别人当妹妹吧。”

程小凤抓着她手摇着,扬起眉毛哈哈道,“怕了吧,那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当妹妹吧,姐姐护着你,好吃的好玩的你只管要,谁要欺负了你,我会给你报仇,谁要说你坏话,我保准骂回去,你要闯了祸,我就是替了你,也不叫你受委屈!”

她是笑着说的,遗玉听了,却突然很想哭,别人不清楚,她却是明白,小凤这是分明是打算代了她大哥照顾她!

这个傻姑娘,是她大哥误了她。

程小凤不知道遗玉所想,同她勾勾搭搭了一会儿,便提道,“对了,你现在不怕马了吧?”

“嗯,”遗玉压低了声音,怕被她听出声里涩意,“在外头待了两年,早不怕了。”有李泰这个师傅教,能差到哪去。

“那就好,后天下午你有空闲吗,咱们上东郊骑马去,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遗玉想了想,道,“是有空,不过我得问问王爷。”她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也不知道外出玩耍会不会不合规矩。

程小凤误解她意思,问道,“怎么,他连门前不让你出?这也太霸道了吧,你又不是会跑了!”

遗玉连忙去捂她嘴,又气又笑道,“再乱说我可生气了啊,叫人听见像什么样子。我去问问,他若同意,我明日让人送信给你。”

“骑马?”床上,李泰从书中抬眼,偏头看着刚刚洗过澡,小脸红扑扑地在他身边躺下的小东西。

“要是不行就算了,”遗玉揉揉耳朵,糯糯道:“你上次给我的稿子还没看完呢,我不去好了。”

“去吧。”李泰合上书放在床头,拉下床帐,躺进被中。

“可以去吗?”遗玉支着身子半趴起来。

“嗯。”

见他答应了,她心里高兴,想同他说说话,但见他已经阖上眼,思及他累了一天就不好再扰他,也钻进了被窝,闭上眼睛,想着程夫人的托付,想着程小凤白天的话,想着那几条没有琢磨出来的药理,渐渐呼吸就变平缓。

等她睡熟过去,身边的人才睁开眼睛,李泰侧头着她扯着嘴角竟睡得无比香甜,伸手点了她睡穴,低头含住她嘴唇轻咬了一阵,亲够了就将人揽在肩头,再闭上眼睛,这才有了睡意。

第二天早起,侍女们端水进屋,见到李泰已经穿好衣裳,床上那个却还在躺着,平彤便试问道:“可是用喊王妃起?”

“不必。”李泰扣上腰带,面无表情地走到镜子面前,让人放下了屏风前的帷幔,叫阿生进来梳理。

“唉。”大早上就躺在床上发呆,实在不是个好习惯,遗玉两眼空空地望着帐顶,又叹了口气。

“主子,您起吗?”

“……早上怎么又不叫我?”昨天早上她就睡过头,没能送李泰出门,特意提醒两个侍女今天叫她起床。

平卉有些委屈道,“今天叫了,可是叫不醒您。”

“算了,我再躺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翻了个身面朝里面,听见她们关了门出去,遗玉才握拳捶了捶枕头,露出郁色。

“不想让我出门就说啊,我又不是非要出去……一整天都没同我说什么话,当我是傻子啊,不知道你生气了么?”

嘀咕了几句,她义沮丧起来,想着昨天晚上睡时李泰不但没像平日那样抱她,还背对自己躺着,就是一阵胸闷气短,本该睡不着的,却一觉又到天亮,这是犯了什么瞌睡病。

就这么郁闷着直到吃完午饭,程小凤来找她,遗玉脸上都没见笑——因为今天中午李泰没有回来。

走到门口,程小凤再粗心也察觉到她不高兴,伸手探探她头,“你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就不要去了,我陪你说说话。

“有些积食,无妨,你的红衫呢?”遗玉整理了心情,同她往门外走,见路边没她马匹,只有一辆马车,就疑惑道。

“哦,昨天送去让人养着,免得它吃不对口粮又发脾气,”程小凤那匹红马是正宗的河曲马,体格高大,体态健硕,性子有些烈,同她人一样。

既然她没骑马,两人便坐了程府那辆马车,程小凤没带随从,平霞和平彤跟着上了车,另有四名王府侍卫骑马跟在后头。

从王府到东郊是有一段路要跑,今天多云,外头没有太阳,两人挂了半边窗帘坐在车里说话,聊着聊着就提到了大书楼一案中凶手所用的毒药,程个凤担忧道:

“我只道毒有砒霜能死人,那什么米花也那么厉害,你说谁要是手里有那两样,岂不是想害谁就害谁了?”

“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那些毒草若不经过处理制作,也只是寻常花草罢了。”

程小凤恍然点头,伸手搔了搔脖子,道,“这样还好。”

遗玉发现她总是抓脖子,便去拨了她衣领看,就见上头赫赫然两个被蚊虫叮出的大包,已被她挠红,忙按住她手道:

“这是毒蚊子叮的,可不敢再抓了,要是传染会长一身的。”

“呀!”程令凤惨叫,见遗玉不解,车里只有几个女子,她便拉下衣襟,露出肩头一片红肿,苦着脸道:“这可怎么办,你瞧瞧是不是已经染上了,我前天晚上在花园里同小虎抓知了,被咬了一口,挠了一夜,第二天就成这样子了。”

遗玉是被她肩上的症状吓了一跳、忍住没去凶她,安慰道,“没事,我给你调些药涂一涂,你不要再抓它就好。”

“不会留疤吧?”女孩子都爱漂亮,谁也不想在身上留下印子。

“不会,”遗玉保证道,“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去吧?”

“可别,我同人说好了要请你去,要是没到,那多不好。”听说要回去,程小凤死活不肯,拉上衣服摇头干笑,“其实也不是很痒。”

遗玉拿她没辙,就解下随身的香囊递给她,“挂在身上,免得待会儿再被咬了。”马场上可是最多蚊虫的。

程令凤接过去凑近鼻子闻闻味道,“这是什么?”

“里面放有驱虫的丸子,带在身上蚊虫便不敢近了。”

程个凤地摆弄着那小香囊,高兴道,“这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给我,你说带着个,是不是蚊香都不用点了?那可好,我最讨厌蚊香味,夜里关上门窗,能熏死个人。”

“昨天还想着要备给你,结果忘了。”

“诶?不好,我拿了你带什么,给给,反正我已经被咬了好几口,再挨上几下也无妨,你回头再备给我。”

平彤适时递上另一只香囊,做工没有遗玉那只精细,里头却也放着从她那里得来的一些驱虫丸,“主子,奴婢就在马车里等您,用不着这个。”

“你这丫鬟倒是贴心,”程小凤赞一声,就将遗玉亲手绣的那只香囊挂在了腰上。

第156章有马一匹

在约定的时间内到了马场,程小凤原本还以为她们两个是早到的,一下马车才发现,她们却是最后来的。

马场南口林荫道的尽头,停了四五辆马车,一群年轻女子站在树荫底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有人见到程府的马车驶过来,便打住话头,雀跃地扯着旁人衣袖道:“来了来了!”

等到马车停下,她们便不远不近地围了上去,见程小凤跳下去,有心急她便探着脖子往她身后瞧,嘴里还问:“程姐姐,人请来了么?”

程小凤反手一遮帘子,沮丧道,“没来,她家不让出门。”

“啊?”五六个小姑娘脸上顿时都写满了失望,那个问话的更是蔫了下去,正要转去安慰旁人,便听一声沙沙盈耳的笑斥:“又乱说。”

遗玉拨开车帘,扶着程小凤肩膀跳下车,见着她本人,那群小姑娘多是瞪了圆了眼睛,还有“呀”地一声叫出来的,随即,有认识她的都忙后退一步开行礼:“见过王妃。”

“不必多礼。”

眼前一群人,有六个梳了姑娘发式的,三个是挽了妇人譬的,遗玉打眼瞧了,竟有几个都是她相识的,那三个妇人皆中有个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的,虽然面貌略有年长,但是封雅婷无疑,那群小姑娘里,有几个是她三月在国子监参加艺比时候见过的面的,那生着一张圆脸圆眼的文艺小姑娘,若她没记错,是听做晋璐安,乃是书学院晋博士的嫡孙女。

“段夫人,晋小姐。”封雅婷的父亲是武德年间名臣封德彝,贞观年间病故,她从父遗指给了褒公段志玄的三子,遗玉同她虽识却不熟,称呼一声段夫人是没错的。

晋璐安被遗玉主动问好,圆圆的脸蛋微微发红,被两个闺蜜挤眉弄眼她扯着衣袖,封雅婷笑着道:“还当王妃会认不出我。”

“怎会。”遗玉摇头回以一笑,暗道这当初第一面见时一身男装意气风发的女子,是被时间磨圆了棱角。

“好啦,你们两个先别忙着叙旧,我来介绍一下,”程小凤插话,指着眼前几个人对遗玉道.“你认识的我就不说了,这位是户部尚书唐大人府上的四小姐,这位是秦大持军府上的五小姐,这位是刑部侍郎刘大人府上的二小姐,这位是……”

一圈介绍下来.遗玉不免暗暗惊讶,程小凤现为卢国公程咬金嫡长女,认识的人出身自然都不会差了,可没想个个都这么有来头,虽不是长安城里一流出身小姐夫人,可也绝对算得上是二流的了。

马场南边专供打猎的园林入口处,一行人马飞驰而出,骑装箭背,烟尘后,另有七入名随从马背上挂着主子打来的猎物紧紧跟随,仔细看.便发现行在前头的那几个人,竟然都是娇滴滴的女子。

“哈哈!今日运气真好,待会儿出去我请你们到天霄阁喝酒!”

高阳畅你大笑,可见她是猎了几样东西。

“就说你该出来走走,别整日只知喝酒。”长乐公主甩着马疆道,脱下宫装换上一身短襟,这位皇后所出的嫡长女,少了一些刻板,倒是多了几分飒爽。

“行了行了,皇姐你就不要再说教,听着就心烦。”作为皇帝宠爱的子女,一向都有优待,皇城里未出嫁的怕也只高阳一位公主能够随意出宫玩耍。

长孙夕骑在她们身旁,并不插话,只是见远处有马驶来.才放慢了一些速度,落在她们后头,等那人靠上边。

“她们来了。”

“知道了,你去盯着,引她们过来。”

“好。”

遗玉如果愿意,定然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又有程小凤在中间调剂,一群人聊过几句便放开许多,说说笑笑往马场里走,除了遗玉外,这些人前两天就将马送过来喂养,听说遗玉没有备马,便有人道:“王妃乘我那匹好了,我的马性子柔顺,很乖的。”

“还是算了吧,你那马慢的要死,骑我的那匹.跑的可快了!”

“快是快了,脾气臭的要死,摔着人怎么办?”

眼见刚才还笑脸嘻嘻的几个小姑娘转眼就吵起嘴来,一副小孩子脾气,遗玉暗笑,就道:“马厩里不是还有备用的马匹吗?”

程小凤拍拍脑门,“瞧我这脑子,都没提醒你备马。”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忘记了,等下你帮我挑匹好的吧。”

早塔小厮拿着程小凤几个人的牌子同里头的马馆打过招呼,马厩外头等了几个小厮,低头躬身请了她们进去牵马,而那马馆却眼尖她迎上准备带遗玉去挑马的程小凤。

“小的见过王妃,见过程大小姐。”

“可有养好的母马在着,要性格温顺的。”程小风道。

那马倌不解,“您那匹红衫就在东间养着呢,今儿要换马骑吗?”

“是给王妃挑的,你快去瞧瞧,有好的就来报我。”程小凤摆摆手。

那马倌来回看看两人,似是明白什么,低头伸手一引,“王妃这边请。”

两人就跟着那马倌穿过几道栅栏,走进里间,这贵族的马场每日都有人打扫,不但没有寻常养马之处的臭气,还尽一股木香,越往里走,程小凤越是糊涂,遗玉不知,她常来的玩的却懂,这马厩紧里边都是单间搭建的马棚,里面放的不是哪位皇子的爱马,就是哪位公主的。

“到了,”又转了个弯,马倌停下脚步,扭头对着遗玉道,“鞍具都挂好了,您看可还满意?”

遗玉扭过头,看着那挡有围栏的宽敞马棚里散步的黑影,眼中渐渐凝起惊艳之色,这是匹将成年的黑马,通体毛发乌黑地油光发亮,昂头弓颈,曲背腹膘,肌腱张弛,肘劲足削,走两步,一停蹄,黑洞洞的眼睛不经意间扫过来,带着七分傲气,三分警惕,审视一般地望着她,这哪里像是一匹等待人骑的马,分明是一副在挑选驾驭者的模样。

“我、我的娘,这是你们从哪弄的?”程小凤学了她老爹一句粗口,惊喜地叫上一声,伸手就去拉围栏,那马倌吓地赶紧去拦。

“程小姐使不得,这位马爷可认人,别踢伤了您。”

“嘶!”黑马冲一只腿已经跨进马棚里的程小凤威胁性地叫上一声,见她停住,才又扭头去看遗玉,鼻翼抖了抖,甩了两下线条流畅的鬃毛。

“马是好马,”遗玉赞以的视线流连在它身上,“可你是不是弄错了,这是别人寄放在这里的吧,你让我骑了,怎么同主人家交待。”

马倌一边挡在栅栏口不叫一脸痴迷的程小风进去,一边陪着笑脸对遗玉道:“王妃恕罪,是小的没说清楚,这匹黑马没错,是魏王府前几日送过来的,昨天王府的管事还来交待了,说您今天会来马场,让小的提前准备,您瞧,小的早晨才伺候这马爷洗了澡,正是干净着呢。”

遗玉心口噗通一跳,眨眨眼睛,干着嗓子问道:“你说,这是王府什么时候送来的?”

“回王妃的话,是前天上午。”

这下遗玉可不镇定了,她傻乎乎地盯着那一脸牛气的黑马,脑子回路,便就猛地记起来,大婚前她大病一场待在姚晃那里,李泰去接她回去,路上是有许她,等到她病好了就带她上东郊骑马。

一转念,又忆着李泰前天下朝回来,同她说——

“下午带你去骑马。”

“说过要带你去的。”

她当时怎么答的?她压根就忘了这回事,甚至还暗损他“不务正业”。

遗玉懊恼地抬手捂住额头,难怪李泰这两天理都不理她,可以想象出他精心让人准备了这匹马打算给她个惊喜,又忙里偷闲腾出来一个下午的空闲陪她,只为她当初随口一句话,而她不领情就算了。还没心没肺地同他说要出门和别人骑马去,他怎么会不生气?

亏李泰总说她不识好歹,她今儿才发现,自己有时候还真就是个不识好歹的。

程小凤将那匹黑马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才意犹未尽地扭头,一脸羡慕地对遗玉道,“这马真是好品相,比我的红衫都好,你快把它牵出来,我都等不及和你比一比了。”

“……小凤姐,这马看着认生,我看今天还是算了吧。”李泰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干嘛,中午没回来,是在文学馆吗?他既然还特意派人来嘱咐,又将马留在这里使她用,想是不怎么生她的气吧。

“您放心,”马倌解释道,“王府那位管事说了,这匹马是秘养的,认得您气味,不会摔着您的。”

程小凤是有听说过一些养马的秘法,便撺掇遗玉道,“是啊是啊,你别怕,等下我给你牵马,不会叫你摔着。”

遗玉还是摇头,苦笑道,“你知道咱们还在国子监念书时,我摔过一回,这种烈马我是不敢骑的。”

“那、那你不骑,牵出去溜溜也好吧,”程小凤不死心地劝道。

遗玉不想拂了她的好意,犹豫片刻,便点了头。让马倌打开围栏,被程小凤半推着走进去,这回那马没像刚才一样“嘶”叫,只是抬腿离两人走远了几步。

遗玉在程小凤的鼓励下,独自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向它背颈,对方只是晃了晃大脑袋,凑过来闻闻她味道,便又别过头去,虽然没有亲昵,可也不拒绝她的碰触。

第157章谁敢走!

那匹黑马一被牵到外头,就引来一阵羯叹,但这马儿一匹生人莫近的样子,也没哪个敢上前摸摸的。

程小凤心满意足地牵着马走在遗玉旁边,而不是像以住那样从马厩出来就狂奔一气,遗玉拽着僵绳,时不时摸一摸马颈,她心里惦记着李泰,没什么心情试着骑御,就叫其他几个人先骑着去前面玩,同程小凤步行走了一段。

封雅婷她们快马绕着南场跑了一圈绕回来,在前头你追我赶地笑闹,渐渐又远去了,遗玉怕程小凤想跟去又不好意思丢下她,遂主动道:

“你也不用特意陪着我,同她们玩去吧.这马场我来过几回,又不会走丢。”

“不用,天天骑,我都烦了,陪你走走也好。”程小凤耸着肩膀,没有想丢凑热闹的意思。

前面那群人不见了影,两个人牵着马漫步过去,聊些趣事,大概过去一刻钟左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展眼一匹马便载着人跑到她们跟前,来人甚至来不及下马,便慌慌张张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