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梁语陶顺顺当当地溜进了公司大楼。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上升,只稍稍再跳转几次,就能抵达十层的会议厅。梁语陶听前台小姐说,曾亦舟目前正在十层的会议厅里开会。

叮咚——

电梯在属于“7”这个数字的楼层陡然停下,电梯门缓缓开阖,露出了女人精致的面容。黑色一步裙,搭配v领衬衫,领口还搭配了一条彩色丝巾,看起来干练且优雅。

原本前台小姐还一直高兴地在梁语陶身旁叽叽喳喳,结果,等到那人走进电梯之后,她却忽然像是哑巴了,整个人还胆怯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女人微眯着眼睛,瞧了梁语陶一眼。片刻之后,才步履缓慢地走近电梯。

她背对着梁语陶,不动声色地开始发问:“小陈…”

“是,李总监。”前台小姐应了一声。

电梯里仅有梁语陶、她、以及前台小姐小陈三人。空荡荡地,有些无所遁形地尴尬。透过四面环绕的玻璃镜面,梁语陶能清晰明白地感受到那名李总监的目光,正游离在她的身上,从上到下,带着不屑的打量。

她的目光最终停在了梁语陶手上的琴盒,嗤笑着问道:“小陈,你平时是负责前台的吧。虽然做前台没什么技术性,但总不见得让外人混进来了吧。”

小陈迟钝半晌,临时编出一句:“总监,这位是思成公司的梁小姐,是来找曾总商量合作事项的,不是外人。”

“哦?是思成公司?那家跟做混凝土的,跟蚂蚁一般大小的公司?”女人牵动着唇角,笑得不屑:“那下次记得跟那家小公司的负责人说,以后派人来,记得不要找穿的灰不溜秋的人来,省得丢了我们斯达建筑的脸。还有啊…”

叮咚——

电梯机械化的铃声打断了那名李总监的话,稳稳地停靠在大楼九层。两侧的铁质门板开始向两边收缩,直到洞开。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用嫌恶的眼光招呼了梁语陶一眼,皮笑肉不笑。

“小陈,顺便记得提醒一下合作方,下次派人来,别手上拎个不知道是琴盒还是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不明白的人还以为刚从街头卖艺赶回过来呢。”

“知道了,总监。”

电梯门缓缓关闭,隔开了一个世界的清静。那名李总监走后,小陈才终于大喘了一口气,抱歉地朝梁语陶解释:“学姐,你没生气吧。李总监这人就是这样,狗眼看人低,你可别生气啊。”

梁语陶拍了拍她的肩膀,调笑道:“别乱想,我哪能生气啊。你偷偷摸摸带着我上来,本来就违反工作了,说到底还是我害你难做了。毕竟你们职场上都有规矩,我乱闯了,被捯饬几句,也无所谓的。”

“学姐,你人真好,李总监简直连你千分之一都不如。”

“你待会小心,可不得被她听见了。”梁语陶掩嘴偷笑。

“那我小声点就好了。”小陈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跟梁语陶八卦:“其实吧,这李总监也不坏,就是家里有钱,所以被宠坏了,脾气大的很。你大概不知道吧,她父亲可是远江市有名的富商,是做建筑物料起家的。她来这里,不过就是占个职位,整天游手好闲罢了。”

“她既然游手好闲,那曾亦舟为什么还录用她?”以梁语陶对曾亦舟的了解,他不见得会用闲职,去养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小陈长长地叹了一声,语调唏嘘:“你估计不知道,当年我们公司刚开业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案子都是她来过来的。她靠着她父亲的人脉,帮了公司不少。因此,即便是她游手好闲,曾总和其他几个合伙人也总碍于她父亲的面子不好开除她。再说,她留在这里也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小陈扁了扁唇,不屑道:“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李总监一直死皮赖脸不肯离开公司,究其原因…还不是为了曾总?”

“曾亦舟?”梁语陶蹙眉。

“是啊,不然你以为,谁肯白费父亲的人脉去帮一个外人。李总监啊,她就是喜欢曾总,所以才好好的大小姐不当,留在公司里,打算死命地往曾总身上贴呢。”

“那曾亦舟喜欢她吗?”梁语陶小心试探。

“谁知道呢,曾总跟她似乎是大学同学吧,她似乎从大学就开始追曾总了,到现在都没能在一起,估计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吧。”

小陈话音刚落,电梯就稳稳地停靠在了十层会议厅。从电梯穿行到会议厅的一路上,梁语陶都心不在焉的。

听小陈说起,那名李总监喜欢曾亦舟的事情之后,梁语陶忽然觉得心底酸酸的,像是吃了颗陈年的酸梅,涩到了心里去。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跟曾亦舟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开始有自己的事业要奋斗,他开始有自己的目标要追求,他甚至可以为了利益,将一个时刻觊觎他的女人放在身边。

可明明…他们在一起读书的那些年,他都可以整天围着她打转呢。

梁语陶抿唇笑了笑,笑得有些卑微,有些苍白。

她终于发觉,可能只有她一个人还活在幼稚的回忆里。

回忆里,曾亦舟还是那个她说往东他绝不往西的小伙伴,还是那个任由她撒泼任性也会宠着她的小竹马,还是那个…只要她一下课,就会靠在教室窗前,等她下课,替她背琴,一路踏着夕阳回家的曾亦舟。

只可惜,时光早就将过往切割成了一条分明的日界线。

她还活在漫天回忆的白日里,然而,他却已经信步走进了现实的黑暗中。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会议室里人声鼎沸,其激烈程度不下于吵架,隔着一扇厚重的隔音门,梁语陶依旧能听见门缝里传来的争议声,像是时时刻刻都能因意见不合而打起来。

小陈领她到会议室门前的沙发上坐下,指了指会议厅的大门,问道:“学姐,钥匙的事很急吗?急的话,我现在就去敲门,帮你把曾总请出来。”

“不用了,我等着好了。”

梁语陶话音刚落,从会议厅里就猛地传来“砰”地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掀翻在地。须臾后,又有高亢的男声语气激烈地大喊了一声“我反对。”

这突如其来阵仗,吓得梁语陶浑身一凛。她不由地戳了戳会议室,说:“小陈,是不是他们平时开会都是这样,一不小心就要吵得不可开交,跟菜市场摊贩缺斤少两了似的。”

小陈被梁语陶菜市场摊贩的比喻逗笑了,她慢悠悠地在梁语陶身边坐下,解释道:“其实也不是平时都这样,学姐你估计不了解,我们公司有三个合伙人,曾总、祝总、周总。他们三人是大学同学,合资办起了我们这个公司,曾总股份最多,但祝总周总的也不少,一旦碰上有矛盾的问题吧,三个人就会据理力争地吵起来。他们是同学,自然不见外,有什么难听的话,都尽管说。不过我们这些做员工的,坐在旁边可是尴尬。支持这一曾总一方会被骂得狗血喷头,支持祝总周总又会被曾总批得一塌糊涂。这不,这几天又因为一件事吵起来了…”

小陈尾音绵长,停顿了一会,才摇头叹了叹:“不过吧,这次的事可是非同寻常,可不是平常三个总经理之间的意见不合。我前些天听部门领导说,这件事情要是解决得不好,保不准我们整个公司都要倒闭。所以啊,这几天曾总、祝总、周总和几个部门总监一直都在商量力挽狂澜的对策呢。”

“是什么事情…大到能害公司倒闭?”

“事情是这样的,两年前,我们公司和某家集团合作了市中心cbd建筑规划的案子。这是一件大案子,如果能做好的话,对公司也是有长远的好处的。”

“结果中途出差错了?”梁语陶皱眉。

“是啊。”小陈摇头叹道:“一个月前,那家集团的负责人因偷税漏税再加上私吞公款以及行贿等一系列罪名被抓进了监狱里。负责人被关进去之后,政府收缴部分财产,加之该集团股指持续下跌,不到半个月就直接破产了。这个月就是直接交接的日子,原计划的建筑已经全部盖好,只等那家集团付清款项就可以了。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那家集团居然破产了,一分钱都付不出来。”

“那么,现在是要自己吃进所有工程建造上的损失?”

“其实也不是这样走投无路。”小陈挪了挪身子,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轻松些:“前几个星期,公司的法务将这件事走了法律途径,法院开庭后,接手该集团的政府提出,愿意将该公司购买的建筑物所在的地皮抵押给我们公司。可我们只是家做建筑的,要地皮有什么用?我们又不是开发商。”

“那为什么不直接把那块地皮卖了,从而挽回建筑上的损失呢?”

小陈撑着腮帮子,表情无奈:“且不说那块市中心的地皮价格上十亿,一时半会也没有人能单手空拳的买下。再者,如果有人买下那块地皮,他们开发方案也不一定与我们公司相同。说不定,刚建成的大楼还没投入使用就被强拆了。”

梁语陶很少接触商业类的东西,但得益于家族从商的关系,她仍是有三分了解的。听小陈所说的话,她也顺理成章地推断出了现今争论来源的根本。

于是,她推理道:“所以,现在矛盾的根本在于,要么吃进所有损失,要么公司转型开始动手进入开发行业,是吗?”

“对对对。”梁语陶推论完美,小陈激动得猛一拍大腿:“祝总、周总坚持保守意见,要求自我承担损失。但曾总却认为,这是个重新开拓产业的好机会。也因此,三人一直争论不下呢。”

“是这样啊,那倒真是个难题了。”

说完,梁语陶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现如今,曾亦舟他们公司才刚创业成功不久,以如今的实力,急于转型张大嘴巴迎接老虎,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但在梁语陶眼里,事情似乎不只有这两种发展方式。如果背后有实力雄厚的集团支撑起他们的计划…那所有事情都会轻而易举,不担任何风险。

“嗡嗡”地手机铃声从小陈的衣服口袋里传来,小陈慌忙地接了起来,才知道是前台没人了,组长打电话上门找她了。

于是,她只好忙不迭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抛下一句:“学姐你先安心在这儿等着,我先去忙了”,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会议室里的争执声依旧在继续,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小陈走了,梁语陶一个人待在会议厅的前厅无聊得很,就竖起耳朵开始听他们的对话。可偏生,对话中夹杂的名词术语太多,听着听着,梁语陶也就倦了,连带眼皮都不自觉地耷拉上了。

曾亦舟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某个人东倒西歪地瘫在了沙发里,梨花卷的长发遮住了半个脸,幸好现在是下午,要不然到了晚上,还当真会有人以为她是从角落里飘来的女鬼呢。

曾亦舟委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在第一眼瞥见沙发上的身影时,他伸直还有些嫌弃到底是谁懒散地倒在沙发上。结果,细细打量了一眼,发现来人是梁语陶之后,他眼底所有不屑一顾的情绪,都演变为了惊喜。

在靠近她一米处,他缓缓停下步子,顺畅地转了个身,向着从会议厅里精疲力竭走出来的几个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示意身后的人快点离开。

祝安辰、周律和曾亦舟是大学同学,他们自然不像平常员工一般,得了曾亦舟的命令就言听计从地遵守。两人倒是眼里泛着好奇地打量,凑近了曾亦舟。

祝安辰瞧了沙发上的梁语陶一眼,戏谑道:“哎哟喂,原来是怕吵醒了人家睡觉啊。看我们曾总这副模样,刚才还怒火中烧地吵得不可开交,现在可是瞬间变脸,开始王子护睡美人了呢。”

“得了得了。”周律倒是稳重些,拍了拍祝安辰的肩膀,觑了曾亦舟一眼:“你没看见曾亦舟刚刚让你小声点的动作啊?小心待会吵醒了人家,曾亦舟可不要像当年我们在宿舍里摔了他的相框一样,发狂把我们揍个半死。”

“也是。”祝安辰完全苟同,不到一秒,就被周律拎着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揶揄曾亦舟:“不过话说回来,他跟这沙发上的姑娘真的认识吗?我跟曾亦舟认识那么多年,怎么没见他对我这么温柔过。要是他对一个陌生女人这么温柔,那我可不干。”

周律一边拎着他走进电梯,一边还跟他搭话:“这件事你可别多嘴,要是待会被李总监听见了,她可不要把公司搞个鸡飞狗跳。”

“也对也对。”祝安辰连连点头。

电梯门缓缓阖上,临末了,隔着狭小的门缝,两人依稀能看见曾亦舟似乎将自己的外套脱了。然后,动作轻微地盖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祝安辰挑眉问:“你觉得那个女人是谁?”

“我现在心里能想到的,也就是你能想到的那个人。”周律笑道。

“那咱们玩个大学时代的游戏,我说一二三,我们一起报出那个人的名字。”

“好。”

“一、二、三…”

两人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地笑开来。

“梁语陶!”

密闭的电梯空间内,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因此,当那个名字,从两人的唇齿缝中,同时吐露出来时,也有点惊天地泣鬼神的气韵。

“果然是她。”祝安辰挥舞着手指,激动道:“当年随手甩了曾亦舟五百万开公司的那个。”

“不止。”周律摇摇头:“我印象深刻的是另一件事。”

“我知道你在说哪件。”

“对,就是相框的事情。”

祝安辰挑眉,嘴角牵动着,但是硬憋着不笑出声来:“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大一刚入学,曾亦舟的床边就一直神神秘秘地藏了个相框。我一好奇,就趁着曾亦舟不在,怂恿你去宿舍门口望风。结果刚拿到相框,曾亦舟进来了,你拦截他没成功,我一激动,就把相框给摔碎了。”祝安辰啧啧叹道:“我还记得他当时把我们俩打得那叫一个惨,我头顶还缝了两针呢。”

周律了然地笑笑:“不过幸好不打不相识,要不然我们仨也不会合伙开启公司。”

“也是。”祝安辰耸了耸肩,笑道:“话说回来,那年我根本没看清楚他相框里的照片。后来也是大学毕业季的时候,我趁着他醉酒不醒,才从他嘴里套出了个话来。原来,照片里的是他的青梅竹马,人家为追随心爱的学长去了美国,一直没回来。”

“对了,你后来有见过那张照片吗?”

“没有。”祝安辰别过脸,惊讶道:“难不成你见过?”

“嗯,在曾亦舟的办公桌上见过一次,应该还是当年摔碎相框里的那张照片。我爷爷做相片修复的,上面玻璃划过的痕迹依旧很明显。”周律解释道。

“青梅竹马那姑娘长得漂亮不?”祝安辰为人外貌主义,唯一能问得出的也就是这么一句。

周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仔细回味着那张相片,对祝安辰描述道:“那姑娘挺标致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身。照片是在树底下拍的,估计两人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两人一左一右地站着,那姑娘手里还拎了一把小提琴,估计是学这个的。”

“哟,原来曾亦舟喜欢文艺系列的。”

“可能是。”

叮咚一声,电梯停靠,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出去。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梁语陶是被饿醒的,当肚子十分欢快地叫了第五遍的时候,她终于被空虚的胃唤醒,搓了搓脸,惺忪地从沙发里爬了起来。

刚一动弹,身上就好似有什么东西滑了下去,梁语陶定睛一看,才发觉那竟是一件男士西装外套。

“终于醒了?”低沉沉的男音从她头顶传来,好听得像是大提琴的低鸣优雅。

“咦,你怎么在这儿。”

曾亦舟迈步走到沙发旁,一并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勾进臂弯:“这话该是我问你,怎么一声不吭地来了公司,还大大方方地在会议厅门口睡着了。”

梁语陶抱歉地揉了揉脑袋,“嘿嘿”干笑了两声,说:“我早上走得急,把钥匙给落公寓里了。想打电话问你要钥匙吧,结果手机又没电了。我记不得你的号码,只好单枪匹马地上你们公司来找你了。”

“那我以后可不是得给你每个衣服口袋里都装一张便签,写上我的号码,以免你像个得了阿兹海默的老年人,转眼就迷路回不了家了。”

“这倒不用,我忘性大,但记性不差。况且,凭着曾总的名气,想在久江市找到你并不难。”梁语陶故意揶揄他。揶揄完了,还不忘仰着脸朝向他,圆润的眸子眯成一条线,俏皮中带点可爱。

曾亦舟折服于她迷糊的功力,摇头无奈道:“你倒也是厉害,我们开会这么吵,居然也还能倒在沙发上睡着。”

“那是因为我累坏了。”梁语陶扳着手指跟他数:“早上七点起床去上课,上午十点半下课,回到公寓十二点。发现没带钥匙,又花了一个半小时到你们公司,周旋了半个小时才跑上来。结果吧,又等了你两个小时的开会时间。”

梁语陶放松了身板,整个人往沙发后背上靠,待疏松完筋骨,她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叹道:“今天这一天,我可是舟车劳顿,折腾得…”

咕噜——

她还没将一句话说完整,处于空虚状态的胃,就立刻焦躁不安地叫起来,提醒她该给它喂食了。前厅本来就只有他们两人,气氛安静得很,多了这一声羞耻的“咕噜”声,一向厚脸皮的梁语陶也禁不住尴尬地红了脸,她对着曾亦舟眨巴了好几下眼皮,竟是说不出话来。

“饿了?”曾亦舟挑眉。

“嗯!”梁语陶上下晃了晃脑袋:“中午都没吃呢。”

“怎么这么折腾自己?”

“从学校走得急,没来得及吃,到了公寓又没法进去,急着找你,也就忘了吃饭。”

曾亦舟轻轻叹息,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彼时,落地窗前夕阳正好,他高大的身影,落在梁语陶的面前,与她重叠。

他说:“走吧,想吃什么?”

她高兴地跳起来,挽住他的胳膊,无限谄媚:“我想吃四川火锅,要锅底特别特别辣,麻椒特别特别多的那种。”

“不行。”

“为什么?”她不甘地甩开他的手。

“你过敏刚好,暂时别吃辛辣的东西了。”

“那…好吧。”

介于父母之前的到来,梁语陶对过敏这件事依旧是忌惮几分的。她保不准哪天要是再过敏一次,父亲梁延川就可不得五花大绑把她绑回远江市。为了息事宁人,所以她最终决定听从曾亦舟的想法。毕竟,要是再食物过敏了,她也好将全部责任推到曾亦舟身上。父母从小对他这个小竹马向来欣赏,照理来说也是卖他几分面子的,到时候自己再留两滴眼泪,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于是,两人就吃什么的问题,又再次争论了一番。梁语陶挑三拣四,嫌这个难吃,那个清淡。最后,由曾亦舟果断裁决,两人去吃日本料理。

下定主意之后,两人就直奔地下停车场。

结果,刚一走到车跟前,祝安辰和周律恰好也从楼梯口出现,四个人撞得正着。

祝安辰最爱看热闹,毫不犹豫地就喊住了曾亦舟,招呼道:“哟,曾总这是要带个漂亮的姑娘去哪儿啊?”

周律则是站在一旁,但笑不语。

梁语陶自然是不认识他们的,她不解地对曾亦舟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跟这两人认识吗?”

还未等曾亦舟回答,祝安辰已经先一步跑到梁语陶面前,十分绅士地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曾亦舟的大学同学兼现在的合伙人,祝安辰。”末了,他还不忘将手转了个圈,指向一旁的周律:“这位是周律。”

“你们好。”

梁语陶虽是平时在曾亦舟面前插科打诨,样样能行,但在外人面前,她依旧得体优雅。她本身五官就精致,再加之多年练琴得来的娴静气质,倒是一下子让祝安辰看呆了。

梁语陶弯着唇角,甜甜一笑:“我是曾亦舟的发小,梁语陶。”

心中的答案得到证实,祝安辰和周律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周律恭维道:“久仰大名,原来你就是曾亦舟传说中那个一掷五百万的青梅竹马啊…”

梁语陶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些场面话,正当犹豫之时,曾亦舟已经先一步发声。他往她跟前垮了一步,将他掩在身后,“祝安辰、周律,你们俩别跟她玩这种虚与委蛇的把戏。她没进过商场,不懂这些推波助澜的手段。”

“哟哟哟,这是曾总的保护欲发作了呀。”祝安辰在一旁凑热闹。

梁语陶眼看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诡异,只好从曾亦舟身后窜出来,摇着手解释道:“你们别误会,我跟曾亦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她话音刚落,原本嬉笑着的三个人都陡然安静了。祝安辰、周律和曾亦舟同窗多年,自然是知道曾亦舟的心事的。如今,梁语陶将他们俩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祝安辰和周律也自然知道,自己的开玩笑开过了头,反倒是将弄巧成拙了。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曾亦舟是时候出声,缓解气氛。他曲起手臂,瞥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对梁语陶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你不刚刚还哭着喊着要吃东西吗?”

“你们现在是打算去哪家吃晚餐,给我们俩参考参考呗。”祝安辰在一旁不怕死地招呼道。

曾亦舟原本是不想回应的,可偏偏梁语陶向来是个不动脑子的人。别人问,她就答:“我们打算去朝日屋吃日料,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