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 作者:北南

梁承:这世上有你不爱吃的东西么?

乔苑林想了想:亏。

然后不爱吃亏的乔苑林在梁承身上栽了最大的跟头。

时隔多年,乔苑林在他爸二婚的酒席上再次见到梁承。

这人居然成了他哥。

乔父:以后你们就是兄弟了,好好处。

梁承:……行。

乔苑林:处你个头!

年上,1v1,he。

文中一切纯属虚构,设定扯淡。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承乔苑林 ┃ 配角:好几个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有情人终成兄弟

☆、序章

平海市电视台。

实习期结束,乔苑林拿到正式工作证,分配在新闻采访部,记者二组。

新闻中心下设七大部门,近十档品牌节目,当中采访部尤为奔波。实习三个月,乔苑林至今没机会在食堂吃顿饭。

今天有空,不过要参加他爸的婚礼,二婚。

乔苑林其实早就和乔文渊闹翻了,念大学和研究生的这些年,他不回家,乔文渊也不闻不问,父子俩相忘于江湖。

再婚这事是确定了、领证了,乔苑林才得到乔文渊的通知。并且一如既往地霸道,不许不去。

乔苑林磨磨蹭蹭地出发,台里三栋大楼,新闻中心独占一栋。

内部刚翻新过,采用大片镜面装饰,据说是为了让员工照照加班熬夜后的熊样,及时整理,别影响电视台的形象。

他照了一下,T恤是去年的款、牛仔裤洗得发白、球鞋倒是限量版,但原装鞋带洗了没晾干,系着一副普通的。他从头休闲到了脚,感觉特别适合参加亲爹的结婚宴。

手机响,乔文渊打来催命。

电梯里信号差,乔苑林接通了没听,放回裤兜,到一楼出电梯再掏出来,说:“行,知道了。”

乔文渊问:“你知道什么了?”

街边停着一辆奥迪,乔苑林挂了线,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司机是位清秀佳人,大他四个月的亲表姐,姚拂。

乔苑林打开导航,说:“姐,维也纳大酒店。”

发动车子前,姚拂交给他一封红包和一束鲜花,说:“份子钱你交给舅舅。

“二婚也要凑份子吗?”乔苑林道,“你自己给他吧。”

姚拂说:“我妈出差,我等下见客户,没办法参加婚礼了。”

乔苑林说:“那就我一个人去?”

姚拂幸灾乐祸地笑:“虽然不能为你分担尴尬,但我为你准备了一束花,喏。”

乔苑林问:“我拿花干吗?”

姚拂一脚油门踩上西滨大道,说:“特意挑的勿忘我,你送给舅舅,暗示他娶了新老婆别忘了亲儿子。”

路旁香柏飞掠,乔苑林倚着车门看,高挺的鼻梁碰到晒热的玻璃窗,他才发觉天气明媚,很适合办喜事。

花束躺在大腿上颠动,夹在花朵间的卡片摇摇欲坠,他一指头给塞了进去。

姚拂打方向盘拐弯,忽然问:“见过你后妈了吗?”

乔苑林答:“没有。”

姚拂说:“那你别烦了,总得见见后妈是什么人吧。”

乔苑林略有耳闻,后妈是一位产科医生,独身多年,有一个大他几岁的儿子。

恰好经过宁缘街,乔苑林沉默地盯着街道两旁,他大学和研究生都在北京读的,期间没回来过,对平海的旧街感到熟悉又陌生。

全市最高级的私立医院伫立在路尾,白色大楼端庄气派,乔苑林记得,乔文渊曾说这家医院不错。

身为三甲医院的副院长,乔文渊的夸赞一向克制,“不错”算是相当高的评价。

姚拂问:“你不是最讨厌医院么,瞅什么呢?”

“没什么。”乔苑林说,“我部门领导,也是带我的师父,她爸今天转到这个医院。”

高耸的大楼里,医务科的万组长已经在环廊上等了十分钟,他负责处理各项投诉,外号“万金油”。

梁承刚下手术,换完衣服从更衣间出来,准备下班。

万组长截住他,说:“梁医生,辛苦一上午,一起去吃午饭吧。”

术中五小时没喝水,梁承嗓子发哑,人也粗粝不温柔,说:“我妈结婚,我带你去吃酒席怎么样?”

万组长一愣:“那……替我恭喜伯母!”

梁承解开第二颗纽扣,咳嗽一声:“有话直说,谁又投诉了?”

万组长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是来跟你说一声,孙老爷子从三院转过来了。”

梁承稍作回想,那位八十岁的退休老主编,不信任医生,不配合治疗,只迷恋保健品,前后折腾了三家医院。

被气哭的护理人员能凑桌麻将,还不敢抱怨,否则老爷子以“见报”威胁。

梁承说:“退休了见什么报?”

“那是狐假虎威。”万组长小声道,“老爷子的家属是电视台的,新闻部门。”

梁承握着车钥匙在耳后刮了一下,抬腿往外走,仿佛压根儿没听这句潜台词:“走了,回来再说。”

万组长急忙说:“梁医生,医院得多担待,这次你千万注意态度啊!”

梁承头也没回:“知道了,下午看看他是何方神兽。”

维也纳大酒店听着高级,档次也就中等。乔文渊有行政级别,从用车到酒席规格均不宜铺张。

乔苑林拿着花到四楼宴会厅,立在门口不想进去,手机又响,乔文渊打来催第二遍。

他正一正领口走进去,宴会厅里只摆了十来桌,差不多坐满了,基本是乔文渊的同事和朋友,鲜少女方那边的生面孔。

乔文渊穿着一身板正的黑西装,大步走过来,人逢喜事竟还是一脸严肃,说:“怎么这么慢。”

乔苑林道:“第一次参加二婚宴,紧张。”

乔文渊没跟他计较,指向前方一张空桌,说:“过去坐,不用你应酬谁。”

乔苑林问:“我自己一桌?”

“你和贺阿姨的儿子。”乔文渊怕他牢骚,“医生不好把控私人时间,他还没来。”

乔苑林本来不满,但更多的是惊讶:“什么,你继儿子也是医生?”

乔文渊面露不悦:“等会儿人来了你客气点,人家在英国念的生物学本科,然后进医学院,一路名校毕业,现在前程似锦。”

乔苑林听得烦,这时一个身着红裙的中年女人走近,称不上多漂亮,但气质很吸引人。

女人走到乔文渊身旁,打断道:“老乔,这就是苑林吧?”

乔文渊放软了语气,说:“是他。苑林,这是贺婕阿姨,快叫人。”

乔苑林说:“阿姨,你好。”

贺婕保养得一般,笑起来眼尾有很深的纹路,说:“你好,经常听你爸爸夸你优秀,没想到模样也这么俊。”

乔苑林不擅长客套,便笑了笑。

气氛正要冷下来,一道身影迈入宴会厅,贺婕招了招手,轻声喊:“梁承,在这边。”

乔苑林笑容凝固:“你说……谁?”

梁承迟到了十分钟,一路大步流星,挽在手肘的衬衫衣袖都忘了放下来,他循着声音看见贺婕和乔文渊,还有一个高高瘦瘦背对他的人。

半路,那人转过身。

梁承戛然顿在地毯上,人是静止的,套在指根的钥匙环一点点滑下去,又痒又麻。

乔苑林风平浪静地看着他,没有错愕,也没有惊喜,好像在看一个姗姗来迟又不相干的宾客。

忽然,贺婕“呀”了一声。

一束勿忘我掉落在地,不知道是哪一刻松的手。

梁承及时把滑到指尖的车钥匙勾回来,扣环上绑着一只浅蓝色的平安结,他抓进手心,走过去。

乔苑林弯腰捡起花,抬头对上梁承垂下的目光,视线相触、错开,谁也没有再看谁。

贺婕高兴道:“这下人齐了。”

梁承说:“不好意思,跟同事多说了两句,迟了。”

“不打紧,工作重要。”乔文渊在人前总是大度的,“今天第一次见,要不先给你们介绍一下?”

贺婕便说:“梁承,这是苑林,比你小……”

梁承说:“四岁。”

乔文渊见乔苑林没反应,道:“年底过完生日就二十五了,还不懂事。”

梁承低声:“年底?”

乔苑林迟滞地眨了下眼睛,没头没脑地说:“别耽误典礼时间。”

贺婕打圆场:“老乔,先让孩子们去坐吧。”

每个人都在关注着他们,乔苑林和梁承走到单独预留的那一桌,识大体地坐在了一起,勿忘我隔在桌面中间。

梁承伸手按住圆盘边缘,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没戴任何饰品,只有淡淡的消毒洗手液的味道。他一转,问:“喝果汁还是茶水?”

乔苑林松开在桌下攥着的膝头,端起茶壶,酒满茶浅,先给梁承斟了半杯,又给自己斟上。

梁承口渴,一饮而尽。

乔苑林用杯沿贴着嘴唇,一直啜饮到菜品上齐。他擦擦手,开始剥虾敲蟹,啃烤牛骨,捞汁花蛤嘬了半碟子。

梁承端着一碗蛋炒饭,朴素得像在吃食堂,筷子伸出去,乔苑林把他要夹的菜转走了。

如此几次,他始终没夹到那道菜,便学乔文渊的口吻说:“快二十五岁了,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

乔苑林回答:“酸口的,你不爱吃。”

梁承说:“我记得你什么都爱吃。”

新郎新娘在台上致辞,掌声一阵接一阵,乔苑林偏过头瞧了一会儿,问:“贺阿姨真的是你妈?”

梁承:“是。”

乔苑林说:“你知道乔文渊是我爸么?”

梁承说:“现在知道了。”

乔苑林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真小,他以前觉得世界太大了,平海也太大了,找一个人特别难,只能凭运气、凭缘分。

运气好又有缘分的人,在台上举案齐眉。

他跟着鼓掌,跟着看热闹。

梁承的余光里是乔苑林的侧脸,眉尾眼角都尖尖的,鼻梁窄而高,是聪明相,但圆润的唇珠却添了一份纯真。

清茶润过的嗓子又觉干涩,梁承倒了第二杯茶,看一眼手表,原来只过去半个钟。

乔苑林已经吃饱了,说:“你慢慢吃,我想先回去上班。”

梁承没有挽留,问:“用不用送你?”

“不用,打车很方便。”乔苑林说,“对了,你现在还骑摩托吗?”

梁承摇了摇头,一些久远的片段浮现出来,那时的乔苑林才十几岁,成天喜欢蹭他的摩托坐。

他突然道:“我们多久没见了?”

乔苑林安静一秒,回答:“还行,才八年。”

梁承问:“原来八年算短的?”

乔苑林看着他:“走之前你说过不会再回平海,跟一辈子相比,八年也就一餐饭的事。”

周围正热闹,乔苑林悄悄离开了宴会厅,他不想等电梯,进楼梯间走安全通道。

下了两三阶,乔苑林搭着扶手停下来。

他想,全世界那么多人,为什么乔文渊偏偏娶了梁承的妈?

最后一粒米划入口中,梁承放下碗筷,旁边的丝绒椅面回弹平整,没有了坐过的痕迹。

他倒不觉得一个人尴尬,只是有点无聊,伸手拨弄乔苑林留下的勿忘我。

夹在花瓣里的卡片掉出来,印着无人考证的花语——请记得我,请想念我,请待我归来给你幸福。

梁承转过头,偌大的宴会厅只占据不到二分之一,空置的一大半没开灯,被落地窗投进的光线覆盖着。

他起身离席,高大的个子十分引人注目,大家纷纷打量他这个女方的儿子。

梁承穿过十几张席面和满堂宾客,走到空荡的另一边,贴着窗朝下望。

外面是平海市的炎夏,阳光艳毒,乔苑林立在酒店门口的街上,发顶蒙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很不真实,一切像一张虚焦的老照片。

乔苑林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坐进车厢,该回电视台的,却说:“师傅,我想去……长林街。”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破镜重圆昂

☆、第 2 章

长林街的草木繁茂得密不透风,居民区掩盖在一片绿意里,出租车拐过来减速,司机朝街边张望,问:“在哪个口停啊?”

乔苑林低头扫付款码,说:“就前边,晚屏巷子。”

这一带是旧城区,楼房属于中介市场上的“老破小”,巷子里的民房更不吃香,租赁叫不上价,买卖没人稀罕。不过老居民们谁也不舍得搬,绿化好,公园多,菜市场近,适合颐养天年。

在巷口下了车,乔苑林把书包甩背上,初夏气温骤增,有些男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上短袖,他从小怕冷,还穿着长袖的连帽卫衣。

巷口往里走三四十米,有一栋多年未粉刷的小楼。一楼挂着牌子,写着“芮之旗袍店”,店里正在放邓丽君的《在水一方》。

满屋浓艳或素淡的旗袍,墙角有一张宽大的操作台,一个老太太坐在缝纫机后,是老板王芮之。

乔苑林推门进来,叫道:“姥姥。”

王芮之扶起银丝眼镜,搁下手头的活儿,说:“宝儿,来啦,快过来。”

乔苑林踱到台边。王芮之揽住他打量,说他比上次来高了一大截,又瘦了,头发也该剪了,有点遮耳朵。

往常乔苑林总会汇报一下长多高了,今天却没反应。

王芮之明白缘由,说:“你爸妈办完离婚手续了?”

乔苑林点点头。

王芮之问:“哪天办的?”

乔苑林说:“上周。”

王芮之抚摸他的背,又问:“那把你判给谁了?”

乔苑林回答:“我爸。”

纵使舍不得,王芮之也只能安慰道:“你妈一向有主见,我也干涉不了她。这样,你不想回家就在我这儿住着。”

乔苑林说:“那我不走了。”

王芮之笑:“哎,你爸知道你过来么?”

乔苑林小小的唇珠色泽粉润,不用噘嘴便嘟嘟的,再加上一双大眼睛,即使臭脸也掩盖不了十六岁的稚气。

王芮之瞧着又欢喜又心疼,说:“我给他打电话吧,你甭管了。”

收音机里邓丽君正唱到“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乔苑林听着烦,啪嗒把收音机关了。

他说:“姥姥,我先上楼了。”

王芮之在背后喊:“你就背个书包啊,行李没带来?”

厨房、小库房和王芮之的卧室在一楼,与店面一帘之隔。乔苑林掀帘子进去,踩上木楼梯,说:“多沉啊,我发同城快递了,下午就能到。”

王芮之一直想不明白,父母都勤快得拧了发条一样,这孩子懒唧唧的劲儿是随了谁了。

二楼就两卧一卫,乔苑林学业繁忙,大半年没过来了,以往过来都是住在宽敞、向阳的那一间。

他进了屋,习惯性看一眼墙上挂的水墨画,是他姥爷画的。

老年人睡眠不好,乔苑林的姥爷喜欢打呼噜,在世时便单独睡在这一间卧室。家具都没换,边边角角已经老到掉漆了。

床边是书桌,乔苑林把书包放在椅子上,瞥见桌角的台历。

今天的日期上打了个鲜红的叉。

他警觉起来,指尖在桌上一抹,比乔文渊的脸都干净。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台灯旁边有一个眼镜盒,窗台上放着盆长势良好的仙人球。

他出去扒着楼梯栏杆,冲楼下喊:“姥姥,卧室怎么好像有人住啊?”

缝纫机的声音停下来,王芮之说:“哎呀,我忘了告诉你,朝阳的卧室我两个月前租出去了。”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乔苑林原以为找到了避风港,结果避风港成了出租屋。

他去对面背阴的小卧室一瞧,又潮又暗,还没打扫干净,和另一间对比惨烈。

乔苑林又出去问:“姥姥,那我怎么办?”

王芮之答:“我跟人家讲好了,小卧室收拾好之前你们先挤挤。”

房间那么整洁,说明租客爱干净,乔苑林确认道:“租客不是女生吧?”

“做梦呢?女生谁跟你挤?”王芮之说,“是个小伙子,姓梁。”

乔苑林不习惯跟人合住,问:“那他租到什么时候?”

王芮之犯难道:“签了半年合同,怎么也得秋天了。”

一切已成定局,乔苑林返回卧室,气不顺地碰上了门。他在书桌前坐下来,桌上放着一台他小学淘汰不用的旧电脑。

十六岁大的青少年,一半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牛逼的,一半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倒霉的。乔苑林目前属于后者。

遭遇父母离婚就罢了,最绝的是乔文渊和林成碧挑他考SAT的日子去办手续。

全家人吃了最后一顿团圆早餐,虽然食不知味。他考完试回家,茶几上亮着两本离婚证,他第一次不必汇报考得如何,只需接受父母彻底分手的事实。

更受打击的是,林成碧主动放弃了他的抚养权。

整个过程毫无温度,乔文渊和林成碧劳燕分飞了。二位气都没喘,一个回医院做手术,一个飞外地跑采访,没人安慰曾经的爱情结晶半句话。

乔苑林蒙圈了一晚上,决定收拾东西离家出走,可他太磨蹭,光挑选球鞋用了一礼拜,出发前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

此时因为房间问题,新愁旧怨一起涌上来,乔苑林要让自己冷静一下。

他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说:“算了,我撸完课题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