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城靠了一声,心想这家伙莫不是疯了吧,可看他那样也不好多说,反手捞住他胳膊,“兄弟,要帮忙我是没问题的,可你好歹先给我说清楚到底啥事啊。”

周济扬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纪明城听完就笑了,“我说什么大不了的,小两口闹矛盾而已,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

“我们没吵架。”周济扬郑重强调。

“好,好,没吵架。不过你想过没,半夜三更冲到人家里把人家女儿绑走,不怕不把人父母吓坏吗?再说,他们以后怎么看你?你是想作死还是想作死呢?”

周济扬沉默了,他急疯了,倒是没多想。

纪明城旁观者清,把他拉进来劝道,“不就是回家两天,又不是不回来了,她还得上班不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星期一她如果还不回来我一定帮你把人找出来。”

周济扬想想有道理最终点了点头。

**

夏悠然是坐星期天的末班车回来的,到站时天也黑了。她拎着包慢慢地往公交站牌方向走,冷不丁旁边就冲过来一个人扯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拽。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她用力推拒着,只是男女力量悬殊,她整个人还是被他带着往他的方向走。

周济扬也不说话,一直把她拽到车边,一把按在车上,黑眸冷冷地逼视她,“你到底什么意思?”

夏悠然撇开眼睛,他眼中的灼热令她不敢直视。“就是你之前听到的那个意思。”

周济扬呵呵两声,笑得无比瘆人,“要分手是吗?理由呢?”

夏悠然掐了一下手心,说:“恋爱本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可我现在一点也不开心。你家里人不同意,我们以后能不能走到一起还是未知数,即使能走到一起以后面对的问题也会有很多,人生已经很不容易,我们何必让自己活得这么累?”

“借口!”周济扬立马赏了她两个字,“我们先前不是已经说好了,有问题一起去面对,你也答应了的,你怎么能反悔?这样很好玩吗?”

夏悠然摇头,“我没有那个闲心来玩,我的人生已经经历过一次得而又失的遗憾,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体会过一次就够了。青春苦短,我只想过安静平稳的生活,不想再经历任何难堪和苦痛,我没有勇气和你一起去和你家人对抗,也不想浪费青春守着一份可能不会有结果的感情,所以济扬,我们都该理智一点,早点放手寻找那个可以真正相伴一生的人。”

真正相伴一生的人,哈哈,周济扬仰天大笑,笑完之后才发觉自己的眼角湿漉漉的,“你是要告诉我,我不是那个人对吗?因为不是那个人,所以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哪怕是跟家里人闹得天翻地覆老死不相往来你也丝毫不会感动。我是如此义无反顾,你却说放手就放手,夏悠然,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夏悠然落落地垂着视线,轻轻的声音好像不是出自她的口中:“对于感情我本来就没有多大期望,先前只不过是贪恋你对我的好罢了,可现在我发觉我不能这么自私,你是个好人我不想欺骗你,在我心里,你…从来就没有那么重要。”

周济扬走了,从来没有对她动过粗的周医生把她从身前扯开的力道大得让她踉跄几步,最后直接坐到了地上。

车子绝尘而去,掀起一路尘土。

夏悠然愣愣地望着路虎消失的方向,最后把脸埋进了双掌之下,人来人往的车站广场上,人们看到一个女孩子抱着膝盖坐在路边,哭得泣不成声。

周济扬一路飙车到了游泳馆,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几十个来回之后,仰着脸把手搭在池边喘着气。

旁边有女人过来搭讪,“帅哥,一个人?”

周济扬眼睛都没睁,冷冷地说了一个字:“滚。”

女人一愣,骂了句神经病走了。

周济扬觉得自己是得了神经病了,他在半夜两点又敲开了纪队长的家门,纪明城简直都要疯了,恨不得打他一顿。可是看到他那股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没忍心下手,最后还是把他让进屋里,倒了杯热茶。

“明城,我从来没有这样挫败过,我是不是真的错了。”他一直以为只要他付出真心最终能打动她,然而今天的谈话却是给了他致命一击。

纪明城虽然性格上是大老粗,但逻辑思维能力不弱,不然怎能胜任刑警队长的职务,况且旁观者清,看待有些问题他比周济扬更冷静。

“可能有隐情,她是个重感情的人,假如真心要分手也不会这么突然。你们真没吵架?”

“没有。她回去很突然,连她的好朋友事先都不知道。”

“那一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周济扬表情一愣,他倒是忽略了这一点。“明城,你要帮我。”

纪明城点头,“那是自然,放心吧,明天给你消息。”

周济扬得寸进尺,“现在打个电话不行吗?”

“兄弟,现在是半夜两点钟。”

周济扬哦了一声,“那我今晚睡你这儿。”

纪明城无奈,这家伙所谓的睡在他家就是拉着他喝酒说话到天亮。“真是怕了你了。”说完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一个小时候,消息传来,周济扬微微一笑,下一刻猛地收住:夏悠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收拾收拾就安分了

第 36 章

悠然回到家的时候,顾小米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端着笔记本写稿子,看到她进门,立刻把手里的东西一放,趿着拖鞋就冲到眼前来。

“悠然悠然,你见到周济扬没?”

夏悠然顿时就明白了为何她一出站就碰到了他,因为之前小米给她打过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

她还没来得急说话,顾小米又接着问:“你们吵架了吗?你怎么走这么突然?周济扬都急疯了你知道吗?三更半夜跑来敲门让我带他去找你,可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啊…”

顾小米絮絮叨叨,悠然一脸疲惫。

“小米,我想睡了,以后再说好吗?”

顾小米倏地一愣,虽然满腹疑惑,还是说:“那你先休息吧。”

悠然洗了个澡就上床睡了,晚饭也没吃,可她没有一点食欲,这两个晚上都没睡好,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上床后发现还是睡不着,周济扬那双冰冷的黑眸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即使她闭着眼睛也能看到。

一晚上辗转反侧,第二天早上起来,脸色苍白,浑身都没有力气。

她想大概是昨晚没吃饭的缘故,吃了早餐后,感觉好点了。

整个早上顾小米一直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吃早餐的时候她试图问了一句,结果悠然立刻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小米,你不要再问了,我心里很难受…”

顾小米见她这般,哪还忍心再说什么。

出门的时候,顾小米满是担忧地看着她。“不行就请一天假吧。”

夏悠然回答:“没事,还能支撑。”

爱情死不了人,但不上班赚钱就会饿死人,对她这样的人来说面包远远比爱情重要,她不是不愁吃穿的富家小姐,任意妄为,我行我素的资本她没有,面对现实她只能选择低头。

**

今天的周济扬上班时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磨刀霍霍的气场,两个实习生原本已经习惯春风得意的周老师没事和他们幽默调笑,这会儿却是一句废话也不敢多说,就连业务上的咨询也变得战战兢兢。

周济扬一肚子火,要不是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诊,他压根就不想来了,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下班,他跳上车子就飞奔去了父母家。

在收拾那个女人之前,他得把后顾之忧先解决了。

很凑巧,他爸他妈都在家,见他进门都很奇怪。

“你回来吃饭怎么不说一声?阿姨,多下点米。”聂文丽嗔怪着说道。

“我还有事。”周济扬回答,“我来只是想问一件事。”

聂文丽表情一顿,心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倒要看看这个儿子会是什么反应。

“妈,你对悠然说了什么?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她连我的电话也不接就匆匆回了家?”周济扬控制着脾气,纪明城在刚才又给他传来了最新的消息,他什么都清楚了。

“你回来只是要质问我?”

“你拿她父亲的事逼她离开我?你这是滥用职权!”

“放肆!”聂文丽轻喝一声,儿子从来没有这么严正地说过她,现在为了一个女人目无尊长,“他爸爸要是没做错事,她何须害怕!”

周济扬冷着脸,他也是头一次这样跟自己母亲针锋相对,“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感情是我自己的事,职业你们已经替我做了选择,感情我一定要自己做主。”

聂文丽气得眼睛发黑,“原来你对我们有这么多不满,你不想想要不是我们你能这么年轻就成为科里的骨干?你要是没有事业上成就,夏悠然她能把你当做救命稻草抓着不放手?”

“做她的救命稻草我乐意。”

“可是我不乐意!”聂文丽大声说道,“你是我儿子,你得听我的,她能离你远远的说明她识时务,你不要这么执迷不悟。”

周济扬说:“我就是执迷不悟了,妈,我最讨厌别人要挟我,我是不会放弃她的,你要是有什么气尽管冲着我来,为难他们有什么意思?”

聂文丽也不示弱,“你可以试试看!”

周济扬笑了,冷笑,眼里的温度也冷了,“如果你再为难她和她的家人,我将不是你的儿子。”

“混账!”这回开口的是周世琛,原本他是打算做和事老的,母子俩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各人退一步就行,做父母的不要插手太多,做儿子的也不要这么激进,结果他没有料到,儿子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本来我还不打算反对你们,现在看来我要重新审视这个女孩子,她用了什么方法让你变得这么大逆不道?”周世琛口气严厉地说。

周济扬大抵意识到自己过分了些,语气缓和了一下,说:“她从来没有用什么方法,一直是我缠着她,所以你们不要把账算在她头上,如果让你们不舒服了,那都是我的错,请你们不要去骚扰她,更不要对付她的家人,你们伤害她,就是伤害我,她受伤我会比她更难过。所以如果你们打算伤害我,那就不要对她手下留情。”

**

下午的时候,悠然给小米打了电话,两个人约好出去吃饭,有些事她觉得有必要跟小米交代一下,在她离开家的这几天小米一直很担心她。

见面后,悠然把事情的始末跟顾小米说了。

顾小米顿时义愤填膺,“什么年代了,还搞门当户对那一套?再说你又不是嫁他家里人,只要周济扬态度坚决不就行了,别想那么多。”

“小米,有些事不能看表面的。”

顾小米不以为然,“表面就是某个人特别在乎你,前天你走后他给我打了多少电话你知道不?后来还特地跑过来问我知不知你家住哪儿,他差点追到你家去。悠然,这么好的男人你难道真打算放弃?”

夏悠然说不出话来,她现在又能怎么样?聂文丽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就算负隅顽抗也无法与之匹敌。

顾小米见她不想谈,也没多说,味同嚼蜡地吃完饭,两人走出门口。

走廊里安静,悠然默默垂着脑袋,前方有声音传来,顾小米忽然停下来用手撞了撞她。

夏悠然抬起眼睛。前方不远处的人看她的眼睛里犹如火焰在燃烧,她愣了愣,转身就走的想法还没来得急产生,那人已经大步朝她走过来,一把捏着她的手腕拖着就走。

她挣扎着回过头向顾小米求救,结果顾小米欢快地朝她挥挥手,掉过头就走了。

“你放开我,周济扬,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济扬黑着脸,也不说话,走起路来像行军打仗,直到走廊那头的一棵大盆栽后面才停下来,反手把她按在了墙上,沉黑的眸子灼灼地凝视着她。“你还好意思问我要干什么?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想干什么?”

不知道为何,那一刻夏悠然竟然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慢慢撇过视线,望着一旁的盆栽叶子,“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大家都要理智点,我们的家庭相差太悬殊,勉强在一起不会幸福。”

“借口!”这话立刻换来周济扬的一声大吼,“幸福不幸福是你说了算的?你以为你是谁?”

夏悠然突然就愣了,慢慢抬起头,眼前的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因为生气正喷射出灼热的光芒,黑色的眼球像横扫过境的风暴中心迅速将人卷入,她的心头猛地一蛰,再多的言语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不要多想,不要管其他人怎么说,为什么你不肯听?遇到事情问都不问我一句就自作主张,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周济扬此时恨不得把她按在墙上打一顿,一声不响就不告而别,他担心了一晚上结果等来的却是她分手的决定,如果不是他够聪明想到可能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他真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东西?嗯?”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按在她肩上的双手越来越用力。

夏悠然深深吸了口气,心里也有一股情绪堵得她难受,她看着他,说:“你就当我没心没肺好了,我不知好歹,我狼心狗肺,我自私无情,我根本不值得你…”

后面的话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淹没。周济扬已经气疯了,她走后的两个晚上他几乎都没合过眼。第一天晚上他在纪明城那里坐到天亮,第二个晚上他在家里跟他妈闹到母子决裂,他是如此不知辛劳,如此义无反顾,结果换来的是什么?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左等右盼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了,却是这么轻描淡写,一句不值得你爱就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一笔勾销吗?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虽然她这么做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可他还是恨,恨她不跟他商量就私自做了决定,恨他连交代都没有一句就跑,难道在她眼里他就这么无能,这么不值得留恋?

他重重地吻她,带着强烈的惩罚意味,比那次在酒店的楼梯间更甚,悠然推拒了片刻后便不再动了,挣扎只是徒劳,她此刻只能承受。

她瘫软在他怀里,身体是顺从的,心里也没有了抗拒,到最后,她竟产生了要回馈他的冲动。这两天她过得也不好,心里就像有一股火在燃烧,只是不像他那样浮于表面。

被压抑的情绪此时也慢慢随着潮水而上,她终于慢慢地抬起手环上了他的腰,虽然因为缺氧而没有多少力道,却足以令他更加疯狂。

周济扬越吻越深,悠然也开始回应他,两个人在这走廊的尽头相濡以沫,忘我纠缠,等到终于放开时,两人都是气喘不已。

“小骗子。”他伏在她肩上低语,声音也软下来了。先前还是愤怒不已的人,此刻心里哪还有一点生气的迹象,他眼里尽是满目的温柔。

明明你心里有我,还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吓人一大跳。

夏悠然下巴抵在他肩上,眼睛茫然地望着对面的壁灯,激情退却,理智渐渐升温,有些实际问题还是不能不考虑。“周济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继续跟着我混呗。”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不管我妈跟你说了什么,对你做了什么,你只要记住一句话,你还有我。我有房子有工作,你失业了我也养得起你,假如有一天你不想在这儿了,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去,住你家的小平房。”

夏悠然睁大的眼睛终于慢慢合上,她的眼角有泪水滑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勤劳的存稿箱,大家都来给我撒撒花吧

第 37 章

车子停在饭店附近路旁的一棵大树下,远处灯红酒绿光影交叠,车内光线柔和静谧。夏悠然靠在椅背上,此时整个人已经从彻底忘情和感动里抽身出来,现实很快又摆在她面前。

她也不是不相信周济扬的信誓旦旦,只是有些问题还是依然存在。聂文丽有一句话说对了,“我们每个人虽然都是独立的个体,但谁也不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玻璃罩里,我们身边还有许多东西是割舍不掉,甚至比我们自己还要重要…”

对于悠然来说,现在她身边最重要的人除了周济扬便是父母。

“我爸在镇上一家集体企业做会计,前阵子有人写举报信到省里,说现在的总经理贪污受贿,公司账目有重大诟病,省里责成市里派调查组来检查。我爸是会计,账目上有问题他有责任,虽然他是听命办事受人差遣,也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但是外面的人谁又肯相信。现在调查还没有结束,我爸已经闲置在家,丢工作是小,我就怕到时候他被人推出去做替死鬼,我们这样的家庭,如果真有人要对付我们,简直就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济扬,你说我能怎么做?”

这些事情周济扬早就了解清楚了,抬手摸摸她的额角,心里好气又无可奈何,“你总是不肯相信我,你怎么就知道我摆不平这事?”见她面露讶异,他继续说,“你们的市*委书*记是不是叫周韩?他是我三叔,我妈还有几个月就要退了,再说她也不管这块,县官不如现管,有些事不用我多说你也该明白,你爸爸既然没有犯错那更不用担心,这世上还是有公道在的。”

那位周书记是悠然他们那儿最年轻的市*委书*记,是政界一个充满传奇性质的人物。现在回想起来,周书记的确有着周家男人相同的特质,高大清俊相貌堂堂,表面上温柔谦和,骨子里却果敢干练,杀伐决断。

但无论职位级别还是家庭辈分,聂文丽都高于周韩,他会不会冒大不韪来帮他们这是不好说的事情。所以她说:“你三叔会帮我们么?毕竟你母亲是…”

“我昨晚跟他通过电话,他已经答应我了。”周济扬很快说道,“我们几个子侄跟三叔四叔关系最好,特别是我和淮扬,本身跟他俩年纪相差不大,从小一块儿玩,很多时候都像兄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