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文丽倒吸一口气,“她曾经自杀过你知不知道?她有段时间连课都不能上,学校怕她出事专门找人看着她,是我介绍她去找以晴的,这些她有没有跟你说过?”见儿子沉默不语,她两手一摊,“你肯定是不知道的,这种事她怎么会跟你说。”

周济扬却说:“不,我知道的,论细节我只怕比你甚至比她自己都要清楚。”

“那你还跟她一起?你是不是疯了,她…心理有创伤,有创伤后遗症的。”

周济扬这会就明白了,他妈这是拐弯抹角提醒他,他喜欢的女孩子以前是个神经病。“她没病,即使以前那样也是因为悲伤所致,不是心理不正常,我是医生,我知道她有多健康。”

“妈,你认识她,你该知道她是很好的女孩子。”

聂文丽说:“我不是说她这个人不好,我听学校老师说过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她有过去,她的过去是跟另一个男孩子刻骨铭心。说到这个我倒是要问一问你,在她心里你到底是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上?我不相信她能这么快忘了那个男孩子。”

说到这个,周济扬倒是没法在他妈面前硬气,他说:“谁心里没有一两个位置?人一辈子这么长,总会有几个不想忘却的人。这跟我喜欢她没有冲突。”

聂文丽官场上打磨的人,不可能看不出他表情里那么一丝遗憾,“济扬啊,伦家世才学品貌,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你相亲见过的那些女孩子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比她强,你何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千金难买心头好,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妈,爸,她是我今生想要牵手的人,我希望你们不要反对。”

他爸倒是没说话,可他妈却是不肯松口,说是不能接受一个有心理问题的女孩子做她儿媳妇。

于是周济扬脾气上来,跟他妈说:“我认定的人只能是她,你们不答应我也还是会跟她在一起。”

聂文丽当场就气坏了,“你这算什么?要挟我吗?我告诉你,她可是在我的辖区下工作。”后半句话她没说出来,可周济扬已经领会了。

“你想让她一无所有?”他笑着问,转而又用十分肯定的口吻对她说,“不,她不会一无所有,她有我。”

聂文丽见儿子语气坚定,转身拉丈夫过来帮忙巩固阵地,“老周,你说句话啊。”

作为长辈,作为一个父亲,周世琛自然比儿子理智,但他也不赞同妻子最后说的话,所以他站起来刚要开口对他们各自说点什么,却被儿子的话阻止了。

“爸,你什么话也不用说,我心意已决。”说完他就离开了。回到自己住处,他头疼了一晚上,不是纠结搞不定自己父母,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对悠然说。她那个人那么敏感,知道真相会怎么想,可他特别不想骗她,瞒着她找其他借口先搪塞过去,自己做孤身的勇者继续和母亲战斗,然而最终无法做到两边兼顾,最后她在别人的口中得知真相,或者看出点什么,回过头却怪他不够坦诚,这样的买卖不划算,他不要这么做。更重的是,现在的他想要得到她的支持和理解,他们必须一起并肩作战。

所以经过一晚上的考量,尽管于心不忍,可他还是来了。

夏悠然换好衣服走出来,周济扬还站在门外,他用那双疲惫的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她,以为她一定会对他说点什么,结果她却说:“吃饭了么?我去煮粥。”

她往厨房走,周济扬跟在她身后,她到了厨房后洗米,把电饭煲插上,回头看他站在那里又问:“你喝水吗?”问完也不等他回答就给他倒了一杯开水。

周济扬捧着那杯水,像捧着一块烙铁,根本难以下口。

夏悠然走到门口去换鞋,“我去楼下买点别的,你喜欢吃什么,包子还是蒸饺?对了,还有油条煎饼。”

她说着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仿佛之前他那句话根本没有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周济扬只觉得这些话听得他越发难受,他随手把杯子往置物架上一放,大步走到她面前,双手一张,抱着她娇弱的身躯,声音哑哑地说道:“跟我说说话吧。”

夏悠然在他怀里皱了皱眉,“不是在说。”事实上她一直有说话,并没有不理他。

“不是那些。”他松开怀抱,手顺着胳膊下滑拉住她的双手,“我说今天的见面取消了,你怎么都不问?你难道一点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悠然沉默。

她怎么会不知道,从昨晚遇到他妈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她是不认识的,为何偏偏这么的巧,她认识的人竟有这么多千丝万缕的关系。聂文丽,叶以晴,周济扬,他们不是在同一时间出现,却是一直影响着她的生活,只是她还不知道。

周济扬把她拉到沙发边坐下,深邃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她,只见她双手交握了一下,终于抬起眼对他说道:“聂副*省*长是个好人,她帮过我,在我最艰难最失意的时候,她把叶医生介绍给了我。她有没有对你说,曾经的我虽然活着却好像死了一样,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只觉得活着很难过,很痛苦,想结束一切。”

“我自己都不敢回想过去,那时候的样子一定很难让人接受,我还亲耳听到过别人的议论,他们说我是疯子…”

她并没有流泪,眼里的空茫和冷漠却让周济扬心酸,他把她抱进怀里,紧紧地箍着。

别说了,其实我都知道,有些事情我其实比你还要清楚。

可他不想说,关于过去他一点儿也不想提,最好她能忘却,忘却跟那个人所有的记忆,哪怕他自己同时被遗忘,他也不想提醒她,过去的她有多么糟糕。

“听我说,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去想,也不要多问,你只要记得一件事情,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的关系不会改变。”他在她耳边说道。

“可那是你的亲人,我们不能这么自私,相爱并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不管你承不承认,爱情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伟大,可以凌驾在一切物质基础与伦理道德之上。那都是电视里演的,现实远比我们想象中残酷。”

“你这是要打退堂鼓吗?”他紧张地推开她,面对她超乎想象的理性,一向自信笃定的周济扬居然感到了害怕。但他不是来找同盟的么,怎么能被她说动?

所以他说:“我跟你说我现在已经和家里闹崩了,我是被他们赶出来的,以后也不打算回去,除非他们自己想通。还有就是,我现在是无家可归的人,你不能再推开我,我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你,谁都可以不支持我,但是你不可以,你得对我负责任。”

夏悠然默默地看他一眼,低头叹了口气。纵使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她也说不出话来。谁的心都不是无坚不摧的壁垒,这一刻她还怎么能放得开。

作者有话要说:说个事情,明天小灵子要去上海,所以从下章开始由存稿箱发文,评论如果没有及时回复,请大家不要见怪,回来会一一回复的。

小灵子不在的时候,希望大家对周医生和夏姑娘热情点哈,撒撒花,冒冒泡什么的,可以多来点嘛。好啦就说这么多,最后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 34 章

一段感情得不到父母的认可也是一件令人烦心的事情,夏悠然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小姐,所以她特别理解周济扬此刻的处境。换作是她自己,被父母反对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她怕是也会纠结难过,让她放弃喜欢的人自然是做不到,可是父母也总归是父母,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她还是很同情周济扬的,怎么说他也是个优秀的人,为了她这样平庸的女孩子跟父母树敌,她不感动是不可能,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她也做不到对他不管不顾,潇洒地抽身而去。

用周济扬本人的话来说就是,你不能这么自私,让我孤军奋战,因为诱敌深入的人是你。

他是故意耍赖做成满不在乎的样子在她跟前轻松调笑,夏悠然心里觉得有些心酸,论得失,他远胜于她,她还有什么输不起?

周济扬打算走迂回政策,先从他爸那里下手,他爸是那种平时不动声色,一旦开口那就是让一切尘埃落定的人。别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妈一手张罗,可在大事上他妈也要等到他爸拍板才会放手去做,他的终身大事也算是这个家的大事,只要他爸跟他统一战线,他妈被收服那是指日可待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很多问题上,他爸跟他的意见通常是不谋而合。

周济扬抽空去了他爸单位一趟,这拉拢人的事情自然不能在家里当着他妈的面进行。他去的时候,他爸在开会,他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会儿才见到人。一见面他立刻就跟他爸说了,父子俩也不需要打马虎眼。

“爸,这次你可得支持我。”说这话的时候,他脸带笑容,因为他觉得他爸肯定是会支持他。

周世琛想了下,“济扬,这事我认为你该考虑清楚。”

周济扬怎么也没想到他爸会这么说,手一抖,热茶把自己烫了一下,“爸,关键时刻您可不能拖我后腿。”

周世琛说:“当然,我也不赞成你妈那样的做法,我们可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家。”

“那您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跟你妈都不要这么冲动,一点小事上纲上线,你们年轻人情啊爱的我不懂,不过我倒是可以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爱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伟大,那些吵闹收场对簿公堂的夫妻,哪一个当初不是爱得死去活来非对方不可的,结果怎么样?婚姻未必要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才最稳定,两个人在一起要长久,关键还是思想能不能相容,不然你是你的世界,她是她的世界,彼此沟通不了,日子久了再深的感情也会厌倦。所以从这点来说,古人提倡的门当户对没有错。”

周济扬活了三十多岁,从来没有听他爸说过这些,而且看着他穿着军装的老爸一本正经地跟他大谈爱情婚姻,怎么也觉得违和。不过此刻他也无暇去想这些。

“这么说你打算和我妈一起棒打鸳鸯?”

“那倒没必要。任何事物都有个新鲜度,你现在的喜欢只不过感官上的一种愉悦,时间长了,这种感觉就会慢慢减淡,到最后你会发现,当初你最喜欢的其实也没有那么美好,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我是认真的,我喜欢她已经很久了。”

“没说你不认真,只是没必要这么急带回来跟你妈置气,既然是真爱,何必急于一时?”

周济扬无比郁闷地走出军区大院,他算明白他爸的意思了,就是要跟他耗呗。转头又一想,耗就耗,我年轻,我怕谁?

同一时间,夏悠然坐在一家咖啡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的对面坐着一个十分起眼的人。

其实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聂文丽和叶以晴一样都是悠然感恩过的人,加上聂文丽特殊的身份,面对她的时候,悠然没有敌意,也做不出任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你儿子的硬气,她只能是个沉默的倾听者,不论对方的话有多么苛刻多么不中听,她要把话听完。

聂文丽也没有拐弯抹角,寒暄两句就正式切入正题,“那天在饭店里遇到我真是反应不过来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你,先前济扬说要带女朋友回去,我跟他爸都很期待。我不知道济扬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但站在我的立场,我必须告诉你实话,我跟他爸都不赞成你们交往。有些事你我之间心照不宣,坦白说我之前欣赏过你的坚强,不然我不会帮你,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中规中矩性格温顺,但是如果要做我儿媳妇,光凭这些还不够,换句话说,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济扬他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你说对吗?”

夏悠然微微思考,倘若换个对象,她或许可以先表达一下对周济扬的爱意,然后再说别的,但对象是聂文丽这就没必要了。聂文丽说有些事我们心照不宣,面对一个知己知彼的对手,你跟她说我爱你儿子已经胜过一切,别说对方了,她自己怕是都会笑出来。

“我劝过他,我对他说在我心里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别人的,我可能今生都不会忘记那个人,他对我说,没关系,只要你把其他位置留给我就好。聂主席,现在济扬已经站在那个位置上。”

聂文丽手在大腿上握了一下,“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我是过来人,你们那种想法和感触我年轻时也体会过。”说完顿了下,为了表示对这个问题的忽略,下一秒就说了另外的话题,也是正题。“悠然,你没有明白我刚刚的意思,你爱不爱济扬根本不重要,我说的是他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你说我虚伪势利也好,霸道□□也罢,总之作为母亲,我的立场不会改变。离开济扬吧,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说,只要不过分我都会答应你。”

夏悠然无声苦笑,豪门贵妇打发灰姑娘只有这最俗的一招,长久以来亘古不变。自己不觉得自己有多好是一回事,被人看轻又是另一回事了。

“钱是个好东西,想要什么都能买到,包括人心和感情。我和济扬相处时间不长,还没有到失去对方就要活不下去的地步,何况爱情也死不了人,因为命比爱情值钱多了。你现在让我在钱和人之间做选择,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你儿子,对吗?”

聂文丽仔细体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这个看上去安静无害的女孩子客气地“回敬”了,用金钱来衡量你儿子,你是有多不堪。聂文丽有点生气,感觉被打了脸,回过头却又赞赏,他儿子看中的人果然不同凡响,不拜金不庸俗,同时还让她头疼。

但这个世上没有真正软硬不吃的人,所谓的软硬不吃不过是没被硬到点子上。

聂文丽不动声色,甚至还笑了一下,“你又理解错了,我愿意给你补偿不过是看在以前认识的情分上,换成别人,我可能什么都不会给她。你有句话说对了,命比钱重要多了,我们每个人虽然都是独立的个体,但谁也不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玻璃罩里,我们身边还有许多东西是割舍不掉,甚至比我们自己还要重要。悠然,我不想做坏人,但如果有人威胁到我最在乎的,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说最后一句话让夏悠然感觉到了寒意,那么接下来的话,就彻底地把她推进了无底的冰窖。

聂文丽说:“悠然,你好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回去看看吧。”

夏悠然放在咖啡杯旁的手不由得一收,抬眸看向了她。对方的表情很平静,她甚至厚道地没有露出得意的冷笑,她从包里摸出一张纸币慢慢拍在桌子上,口气很轻地问:“我想你现在可以肯定了,济扬在你心里真的没那么重要。”

把周济扬从她心里剩下的位置上成功剔除,聂文丽做到了。

夏悠然一脸灰白,靠在椅子里半天回不过神。论手腕和狠绝,她大概连对方十分之一都学不到,论金钱和权势,更加没有可比性,所以这场谈判的结果很明显,她败了,惨败。

聂文丽走了很久,她才慢慢回过神。咖啡已经冷掉了,最后一缕热气在她眼前泯灭,悠然心里的那道曙光同时也灭了,她的心又如三年前一般黑暗。

从咖啡厅出来后,悠然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她今晚就到家。夏妈妈很诧异,平时除了逢年过节,没有长假或者别的事,女儿一般是不回来的,所以就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悠然茫然地摇头,虽然妈妈看不见,她说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们就回来看看。夏妈妈嘱咐她路上小心,乐呵呵地说下班和你爸一起去市场买条大鱼。悠然梗着嗓子说了声“好”匆匆忙忙就把电话挂断了。

之后她回家收拾了一下,给顾小米留了张纸条贴在冰箱上,说想家了回去两天,勿念。然后拖着简易的行李上了F市开往H市的最后一班大巴。

班车生意很好,满座,悠然去得早买到了票,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旁边挨着她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

车厢经历了一开始的嘈杂纷乱后,随着车子的启动逐渐安静下来,上了高速之后几乎就没有人说话了,天色渐渐暗下来,车里的每一个人变得更安静。悠然把头靠在封闭的玻璃窗上,她此刻的心和城市郊外广阔无垠的夜景一样空茫。

“姑娘,你手机响了。”旁边的大姐忽然热心地提醒她。

夏悠然摸出小包里的手机,望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出神,铃声停了,接着又响了,又停了,又响了。

三遍过后,那大姐看不下去了,“你还是关机吧,不然他还会打的,哎,这么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吧。”大姐说完立刻就后悔了,她发现那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了,如果不是坐得近,别人一定看不到,这个安静地靠在窗边,脸还朝着窗外欣赏夜景的女孩子,脸上有肆无忌惮的眼泪。

周济扬,你妈说得对,在我心里,你真的没那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最后一个字,泪了…

第 35 章

夏悠然的老家在H市下面的一个小镇上,离市区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F市的大巴到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去小镇的小巴自然也没了,夏悠然就在站前广场叫了辆出租车。

车子开到通往家门口的小巷口时慢慢停了下来,悠然远远就看见路口的路灯下站在两个人,正翘首以盼,急切地朝她这边张望。悠然的眼睛蓦地一酸,很努力地忍了忍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她真的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了,除了长假和过年,平常的双休日她从不回来。就是在她状态最差的那段时间都是一个人呆在F市,她不想让他们看到那么糟糕的自己。

车子停下来,悠然一下车夏妈妈就牵住了女儿的手,带着一丝嗔怪说:“刚刚打你电话一直不通,我跟你爸都担心死了,这大晚上的。”

“我手机没电了。”悠然回答道,她的手机早就被某个人打爆了。

夏爸爸接过女儿手里的小包,“回去再说吧,先吃饭。”

三个人簇拥着进了家门,走进客厅时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显然妈妈是配着她回来的时间准备的,悠然莫名地又是一阵心酸。

“快坐下吃饭,这个红烧鱼是特地为你做的。”夏妈妈把女儿按在座位上,自己转身去厨房添了三碗米饭。

悠然望着手里冒着热气的米饭,心里就像堵着一块大石头,眼里热辣辣的,她不敢开口,只怕一开口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掉下来。

“怎么不吃?”妈妈问。

悠然生怕他们看出什么端倪,嘴里胡乱应了一声,然后低头往嘴里扒饭。

饭后,爸爸去洗碗,妈妈和悠然坐在客厅说话。妈妈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做妈的怎么能看不出来女儿有心事,而且回来这么突然。

悠然不想说实话,一来怕他们担心,二来她也着实不想提,便说:“没什么,就是最近工作压力大,感觉有点累。”

又问:“你跟爸还好吧,工作累不累?”

妈妈说:“还不是老样子,不过…”

“什么?”夏悠然心里一跳,身体猛地绷直,想起聂文丽话里的暗示,心有余悸地问道,“爸爸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也没什么,人事变动而已,迟早的事。”夏妈妈见女儿一脸疲惫的样子,拍拍她,“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再谈。”

“不,你现在就告诉我。”她固执地说,要不然她也不可能睡着。

夏妈妈就叹了口气,说:“前阵子有人写东西到上面举报,说我们厂的账目有问题,总经理有严重的经济问题,市里派了调查组来查这件事,你爸做会计的,只怕难辞其咎。”

“爸爸他有没有…”

“当然没有了,你爸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只是如果经理因这件事落马,你爸爸也肯定会手连累,到时候工作丢了是小事,我就怕他被人抓去当替罪羊。”

夏悠然沉默了一会儿,安慰妈妈没事的。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根本没底,如果聂文丽要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母女俩聊了一会儿,夏妈妈心疼女儿旅途劳顿催女儿去休息,夏悠然回到房间,直接就睡了。

凌晨一点半,她心烦气躁地爬起来把床头充着电的手机开了机。

刹那间短信提示音在寂静的午夜荡气回肠,四十多条短信接踵而来,几十条信息全都是一个内容——最近一条是五分钟之前。

夏悠然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再一次泪流满面。

另一头周济扬已经要疯了,他从下班开始给她打电话,后来从顾小米那里得知她回了家,他觉得她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不可能走这么仓促。他一直打,从五分钟一次打到十分钟一次,再是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一点半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抓起来就是一阵怒吼,“夏悠然,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能不能有点责任心?”

那头是久久地沉默,半响,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周济扬,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电话挂了,再打关机。

午夜两点,刚破获一个大案回家睡得正香的刑警队长纪明城被骚扰电话惊醒,“你他妈的最好有要紧的事。”他几乎要破口大骂,碍着兄弟情面没那么放肆。

“起来给我开门。”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纪明城骂骂咧咧爬起来,一开门,人果然在外面,他困顿地揉了揉眼睛。“我说,你梦游啊?”

周济扬也不多说,拽着他往外走,“跟我去一趟H市。”

纪明城还光着膀子,立马甩开他,“抽什么风,深更半夜去那里干啥?”

周济扬回答他两个字:“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