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调查 作者:莫伊莱

简介

阴之于阳,

黑之于白,

好之于坏,

这是个多面化的世界,

却也是双面的,

正义与邪恶,

犹如双生花。

在迷幻的外表下,

真相往往令人惊讶。

谁又敢说自己知道人性的另一面,

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第一卷 举头三尺

第一章 头顶的噩梦

一大早,在朝霞还没有来得及染红天边的时候,还在睡梦当中的贺宁就被一通电话给吵醒了,电话是局里面打过来的,说是接到了报案,要她立刻出发,到现场去和其他同事一起查看一下情况,确认一下报案人那边的具体情况。

换成是别人,尤其是起床气比较大的那一种类型,恐怕此时此刻的心情都不会太愉快,贺宁却不在此列,她原本还有些朦胧的睡意在听到电话那边通知的内容之后,一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迅速的从床上爬起来,换好了衣服,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候,天亮的比较早,天气晴朗,空气也很清新,就是有些微凉,贺宁刚一从单元门里走出来,便觉出了一丝丝的凉意,于是她把手塞进上身穿的那件薄卫衣的口袋里面,脚步轻快的慢跑起来,以便让自己的身体迅速的热起来,不用一大早起来就瑟瑟缩缩,显得那么没有精神。

贺宁是个高挑的姑娘,身材苗条匀称,四年的警校生活,让她得到了充分的体能锻炼,因此身形结实,跑动起来也轻快灵活,再加上她生得皮肤白净,五官精致,尤其是一张嘴,嘴角总是微微的向上翘着,就好像总是噙着微笑一样,乍看起来谁也想不到她会是一个大清早爬起来急急忙忙赶着去出现场的女警,倒更像是一个日常清晨出来跑步健身的女孩子而已。

的确,贺宁的这张脸极具迷惑性,天生就是一副讨喜的面孔,导致了她不管是生气、恼火,还是紧张、着急,看起来总好像多了几分娇憨,少了几分气势,也让对她不熟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认定了,她一定是那种乐天好脾气的女孩儿,却只有与她熟悉且交情很深的人才能真正的了解到,这姑娘虽然脾气总体来说算是不错,却也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好惹的。

就比如现在,从脸上看起来,贺宁仍旧是一副轻松淡定的模样,实际上她的心里面却早就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开始,就变成了一锅滚开的沸水,不停的冒泡。

从警校毕业的也有一段时间了,最初她是留在了自己的家乡c市,成为了一名内勤文职,虽然同样是女警,同样在刑侦领域,但是文职毕竟是文职,职责不同,工作性质自然也就有着很大的差异,一直到她选择了离开c市,到a市来发展,在下定了这一决心之后,她同时也打算趁着换环境,干脆就角色转换的彻底一些,于是在调转的时候坚决的申请要做外勤,做一名一线刑警,由于之前她一直从事内勤工作,又是个年轻的姑娘,尽管原本在学校的时候学的就是刑侦专业,a市公安局方面也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这个看起来白净漂亮的姑娘到底能不能够胜任刑侦一线辛苦而又极不规律的工作强度。

为了能够证明自己,贺宁接受了一系列的考察,包括专业考核,也包括体能测试,最后她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了自己可以应对,于是这才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a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一员,到了刑警队报到之后的最初一段时间,因为对a市的环境和很多其他情况都还不够熟悉,所以并没有接触到什么真正的实际工作,这一次通知她去查看现场,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真的涉及到一起刑事案件,贺宁也还是觉得十分的振奋,以及一丝丝的紧张。

电话里面通知她去到的那个地址,是a市的一处居民小区,虽然说位于a市的市区范围内,但是却距离市中心比较偏远,即便是贺宁这个初来乍到的人也知道,地铁并不能够到达那里,由于现在时间还太早,就连最早班的公交车也都还没有发车,贺宁只好跑到自己所住的小区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拦到一辆出租车,朝报案人提供的地址赶了过去。

一大早,a市的交通状况还是非常畅通的,只不过因为路途比较遥远,在几乎一路绿灯的情况下,出租车还是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贺宁载到目的地,贺宁刚上车的时候还因为终于轮到她出现场而感到有些兴奋,经过了一段时间枯燥的路途之后,困倦感就再次袭来,她便在出租车后座上面昏昏沉沉的打起了瞌睡,一直等到车子停稳了,司机提醒她,她才猛地醒过来,付了车费下车之后,迅速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一扫方才的困倦,打起精神来寻着楼号找了过去。

找到报案人所在的那栋楼并不难,倒不是因为有非常醒目好找的路标,这小区实在是有了点年头,维护的也不怎么好,看起来有点旧旧的,原本被贴在楼侧面的号码牌早就斑驳的看不清楚了,而是因为那栋楼的楼前空地上停着一辆车牌号很熟悉的车,贺宁认得那辆车,所以根据这个立刻就找到了目的地。

那辆车还没有熄火,贺宁快步走上前去,抬起右手勾起两根手指,用指关节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大概过了不到五秒钟,车门就开了,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此人身高大约一米八,身材结实,五官端正,带着一种刚毅的气质,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略微显得有些木然,他下了车之后,看了看贺宁,淡淡的朝她点了一下头,一句话也不说的径直朝旁边的一个单元走了过去。贺宁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悄悄的撇了撇嘴,对他的这种态度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快步跟了上去。

这个男人名叫汤力,是a市公安局刑警队里面的一名比较资深的刑警,出了名的闷葫芦,沉默寡言,惜字如金,除了工作讨论之外,几乎很少听到他开口说什么。汤力的年纪不算大,比贺宁略微大上几岁,不过据说就是这个闷葫芦,当年在上学的时候也曾有过连跳两级的传奇事迹,所以当年初到刑警队工作的时候,年纪比一般人都要小上个两三岁,到了现在,一样的年纪,他就比其他人资历要更深一点。这样的事迹如果放在别的人身上,估计也能包装成某种程度上的风云人物,会不会名声大噪不好说,至少也能够算是名声在外了吧,偏偏汤力的性格除了沉默之外,更不喜欢抢风头,于是这么一个连续跳级,小小年纪就考了大学的“天才少年”就硬是慢慢变得平凡无奇起来了。

贺宁调转到a市公安局之后,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这个汤力了,虽说她有最好的闺蜜方圆也在同一个部门里,还有方圆的男朋友戴煦跟她也很熟悉,但是在她刚刚调来的那段时间,其他人手头都有事情在忙着,帮新人熟悉环境的任务就被大队长杨成落实到了汤力这个闷葫芦的头上,对于这项安排,作为一个性格外向爱说话的人,贺宁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更郁闷,还是汤力更郁闷。

原本以为等自己环境也熟悉了,可以慢慢的展开工作之后,可能汤力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两个人不用再绑在一起,谁知道也不知是不是别人把她和汤力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种相互忍耐误认为是一种相处融洽的表现,这一次好不容易可以正儿八经的出一次现场了,和自己一起合作的人居然依旧是闷葫芦兄。

贺宁除了在内心里偷偷的抓狂一下之外,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作为一个刚刚调转过来的新人,又是在此之前并没有真正从事过刑侦一线工作的人,她最需要的是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而不是在毫无建树的情况下,对身边的同事挑三拣四,让领导觉得自己是那种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的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的上了楼,报案人的家是住在这个单元的四楼,这个小区的楼房都是七层的建筑,因此并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上去,汤力的身体素质向来很好,四层楼对他来说根本就和走平路差不多,所以上楼的时候走的很快,到了四楼,他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贺宁,似乎是想要确认贺宁是否需要稍微喘息一下再进去,当他看到贺宁也大气都不喘一口的时候,略微愣了一下,之后便什么也没说,走到报案人的家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人来应门了,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男人,在这年轻男子的身后,还有一个跟他看起来年纪相仿的女人,那女人的表情有些瑟缩,似乎非常的紧张和害怕,男人的脸色比她略微能好上一点点,但是也显得有些苍白和紧绷。

“你们报的案?”汤力开口问,同时出示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就算是替自己和贺宁做过了自我介绍。

年轻男人点点头,朝门边闪开一点,让出门口以便汤力和贺宁进来,他身后的女人就好像他的小尾巴一样,紧紧拉着男人的衣襟,也朝旁边躲开一些,看她脸上的表情,好像随时可能哭出来似的。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么?”贺宁见他们就是报案人,并且两个人的神色居然如此的紧张和惊恐,连忙开口问。

男人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朝自己的头上天花板方向指了指略微压低了一点声音,就好像怕被别人听到似的,说:“不是我们家,是我们俩怀疑,我们家楼上有事儿,而且是有大事儿…”

第二章 红色液体

贺宁还打算再多问几句,汤力就已经二话不说的进了报案人的家门,她也只好暂缓了继续询问的打算,跟着汤力一起走了进去。

这是一套大约六十多平米的房子,非常紧凑的两室一厅结构,房子里的装修比较简单,没有什么特别豪华的东西,但是看起来倒也不失温馨的感觉,从屋子里的东西来看,这是个两口之家,家里就只有给他们开门的这报案人小夫妻,没有老人,也没有孩子。

男人在汤力和贺宁进了门之后,赶忙把门关了起来,看样子他并不希望他们报案的这件事被其他邻居听到似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贺宁有些好奇,不过在弄清楚他们的报案原因之前,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可以暂且按下。

这一回倒是不需要他们谁再开口去询问了,那个年轻男人主动的开了口,他一边指着客厅的天花板,一边对汤力和贺宁说:“我老婆傍天亮的时候起来上厕所,结果忽然发现我们家的天花板有点不太对劲儿,她觉得特别害怕,把我叫醒了,让我看看怎么回事,我起来一看,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儿,就报警了。”

贺宁听着他的解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天花板方向看了过去,此时照比她刚刚接到电话那会儿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天色已经又亮了很多,这个朝南向的客厅采光还不错,想要看清楚屋子里面的东西已经毫不费力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贺宁看到客厅天花板正中的位置悬挂着一个小小的水晶吊灯,那吊灯虽说是水晶吊灯的款式,但是尺寸却明显要小上很多,上面挂着的水晶球也稀稀疏疏的,不过此时需要她留意的重点并不是那个简化版的水晶吊灯,而是吊灯根部的天花板,那原本应该雪白一片的天花板,由吊灯的根部向外,蔓延出了一片淡淡的红色,那红色看起来像是血色,却又比血色要淡上不少,那片洇出来的红色,形状不太规则,大体算是圆形,直径大约有半米左右,从这个面积来看,楼上淹水的程度应该不轻,而那种程度的淹水,渗透到楼下来颜色仍然比较显眼。

“你们是觉得这是…”贺宁并没有把话说完整,故意留了个伏线。

果然,报案的这个年轻男人立刻点点头,把话给补充完整,说:“血!我们俩觉得是血顺着我们家吊灯打眼儿的那个位置,从楼上渗下来了!”

“能具体的说一说么?为什么你们会有这样的怀疑呢?这是你们自己的房子还是租来的?你们在这儿住了多久了?和楼上的邻居认识么?”贺宁原本打算等汤力来发问的,毕竟他资历比自己要深不少,可是等了一会儿看汤力似乎没有急着开口的意思,便干脆不去顾虑那些,开口向报案人询问起来。

年轻男人用手臂从背后揽着他身旁的女人,让那女人靠在自己身旁,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给对方一点勇气,不然的话,看那女人的脸色,好像紧张害怕到了一定的程度,随时都有可能情绪崩溃似的。

男人对贺宁和汤力说:“这个房子是我们买的,刚住进来没多久,对周围的人还都不太熟呢。我们两口子家里头条件不太好,结婚那会儿拿不出足够的钱买房,一直到今年才攒够了首付,跟中介那儿买了这么一套二手房,简单的装了装,钱不太够,也没做什么吊顶,也没贴什么壁纸,就买了个我老婆喜欢的吊灯挂上了,这才搬进来住了不到两个礼拜,好些东西都还没有收拾好呢…”

“挑重点说。”一直沉默不语的汤力,这时候忽然开了口,似乎对于男人开口之后说了一堆有用没用的话,却一点关于为什么报案的具体情况都没有提及有些忍无可忍,不得不开口来提醒上一句了。

那男人脸色略微有点尴尬的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这一次他倒是知道挑重点了:“就因为这房子买的不容易,所以我们俩都觉得特别宝贝,成天恨不得一丝一毫哪里都不放过,全看在眼里,生怕有哪个地方有瑕疵,最好哪儿哪儿都完美。我老婆特别喜欢那个吊灯,也不管灯是开着还是关着,白天还是黑天,没事儿就喜欢看看,傍天亮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她打客厅里过,又抬头去看她那个水晶灯,结果发现天花板上有一片颜色发深的地方,她以为是楼上的邻居家里跑水了,水淹透了楼板渗到我们家来了,要是那样,回头我们家的墙皮就得开裂起皮,她就赶紧开灯去看,还想说要是真漏水了,赶紧叫我上楼去敲门找人呢,结果一开灯她就傻眼了,眼见着天花板上透出来的水颜色就不对,看着跟血似的,赶紧就去叫我,我起来一看,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你们看那个边上,有一点儿干了的那个地方,颜色是不是特别像血?”

“那你们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连楼上住的邻居是什么人也不认识,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就觉得是血呢?难道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么?”贺宁开口试探着问,其实她看到那一片洇出来的红色,脑海中闪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血迹,被水冲淡了的血迹,但是她就算没有一直从事一线工作,毕竟也是正儿八经刑侦专业的出身,毕业之后也一直在公安局工作,做出这样的联想并不奇怪,而这夫妻两个人为什么也会立刻联想到血迹和刑事案件呢?

“我们俩都是小学老师,”男人回答说,“我们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血,但是这种事儿不好乱猜,我们好不容易买了这么个房子,花光了几乎所有的积蓄,要不是血就更好,我们找邻居交涉一下,给我们补一补天花板的涂料就好了,但要真是血…那这事儿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谁知道楼上住的是什么人,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人就是做坏事儿的人,我们俩冒冒失失的跑上去找人说道说道,再被人给我们俩…我们俩年纪还不大,结婚没多久,连孩子都还没有呢!”

贺宁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明白了,敢情这是希望通过报警这样的方式来帮他们解心疑的,假如有事,警察解决,假如没事,那就算是虚惊一场也还是皆大欢喜,可以不用担惊受怕,能理直气壮地去找邻居理论和索赔了。

虽然说这报案人的举动是百分百出于私心的,但是这件事他们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坐视不管。贺宁看了看汤力,汤力也明白她的意思,贺宁是初来乍到没多久的新人,和刑警队里面的其他人算是熟悉了,但是和其他部门的人还很不熟悉,所以打电话联系其他人过来检查天花板上的红色液体到底是不是血迹的这件事,自然就得由打从毕业就一直在刑警队工作的汤力来完成了。

汤力打过电话以后,公安局那边的人赶过来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汤力看了看身着睡意的报案人夫妇,还有这个房子半开放式的卧室,又看了看贺宁,贺宁也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开口问那对夫妇:“我们的同事赶过来可能还得等一会儿,你们两个…会不会觉得不大方便?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们可以到外面去等一等,等其他人来了再一起进来。”

“不用不用!”原本还有些畏畏缩缩的女人一听贺宁这话,连忙开口,好像生怕说的慢了半拍,贺宁和汤力就会真的转身离开了似的,“你们就在这儿呆着吧!咱们一起呆着!人多还可以壮壮胆,你们要是出去了,我心里也毛毛的。”

听她这话的意思,就好像已经笃定了天花板上的红色液体一定是血迹,而楼上也一定发生过什么可怕的恶心案件似的,不过既然人家这么说了,贺宁和汤力就也没有坚持什么,四个人在客厅的小沙发和椅子上分别坐下,谁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等着其他人的到来,屋子里面除了墙壁上挂钟的滴答声,就再没有什么别的声响了。

在安安静静等待的过程中,贺宁多少觉得有一点无聊,只不过案件性质尚不明确,或者准确的说来,还不知道到底这是不是一起刑事案件,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去刨根问底的浪费口舌,她几次目光投向一旁的汤力,都看到汤力十分淡定的坐在那里,似乎这种沉默对他来说才是最自在的状态。

说来也是奇怪,贺宁一向最受不了闷葫芦,可是和汤力一起出来办事的时候,每次汤力自己懒得开口的时候,一个眼神看过来,她总能立刻就领会到那目光当中无声的台词,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后来杨大队惯性的让他们两个一起处理工作,一向讨厌聒噪不爱说话的汤力,却也没有明确的表示过反对。

第三章 吃枪药

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公安局刑技的同事也赶到了,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公安局的警察,报案人夫妇显得更加局促了一些,甚至比汤力他们到来的时候还要更紧张几分,按照那个男人的话说,这回天花板上的那些红色到底是不是血迹,很快就要有答案了,而且这个结果对于他们夫妇来说,影响也是蛮大的。

这倒是不难理解,站在他们两个人的角度上,辛辛苦苦凑够了首付款,买了一套房子,结果因为楼上邻居家里不知道什么样的情况,自己的天花板上居然渗出血来,恐怕没有比这更加糟心的事情了,贺宁试想了一下,也觉得他们的确有理由感到紧张。不止是这对夫妇,她现在的心情也是蛮紧张的,只不过出发点略有不同罢了,她紧张的是,自己的第一次出现场,到底是以一场乌龙收场,还是真的能够遇到一个实实在在的大案子。

假如那天花板上刺目的红色真的是血液,并且也真的是属于人类的血液的话,从那能够渗透楼板,染红天花板的面积来看,恐怕案子也不会太小。

天花板比较高,报案人搬来了椅子给刑技的同事垫脚,刑技的同事用专门的试剂对天花板上的红色液体进行了测试,很快就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

“可以确定是血迹,至于是人的血迹还是动物的血迹,那个还需要回头再进一步的检测。”刑技的同事把结果告诉给汤力和贺宁。

听到这一结论,在场的几个人表情各异。贺宁的表情有点郑重,对方的这一结论无异于告诉她,她成为一名一线刑警之后要面对的第一个案子已经在面前了。报案人夫妇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惨白一片,这也难怪,任何人知道自己家楼上的邻居家里有可能出了事情,并且血水都透过楼板染红了自家的天花板,恐怕都没有办法保持淡定。至于汤力,他倒是见怪不怪,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这可怎么办啊!”这家的女主人最先开了口,从她充满了惊慌的语气就能够感知到此时此刻她内心的慌张和崩溃,她一把死死拉住身旁的丈夫,带着哭腔的说,“咱们是不是被人给坑了啊?这房子楼上是不是出过人命啊?要是那样,房子不就成了凶宅了么?咱们花了那么多的钱,买了这么一套房子,怎么敢住啊!现在弄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咱们不住了,转手往外卖,都卖不出去了!”

男人听了老婆的话,原本就有些发白的脸色上又多笼罩了一层青灰,他求助似的看向汤力,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警官,你们是不是得确认一下这到底是不是人的血?那你们能不能把结果也告诉我们一声?还有就是,我有个不情之请,你看,这案是我报的,我也算是提供线索了,假如这真的是人血,你们能不能调查啊什么的都尽量秘密一点,别搞出太大的声势来?万一要不是人血的话,那你们倒是可以大张旗鼓一点,也算是帮我们说明一下情况了,你看行么?”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的这是什么傻话!”女人带着哭腔扯了扯丈夫的衣袖,“这要不是人血,什么动物能流那么多血,都渗到咱们家里来了啊?这年头难道还有人在家里面杀猪宰羊么?肯定是人血了!这可怎么办…”

男人没有回应她的话,一双眼睛带着恳求的看向了汤力。

汤力看了看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开口对一旁的贺宁说:“你处理一下,我上去看看。”

“处理一下”四个字说起来很好听,实际上无非是这个闷葫芦最怕和人纠缠交涉,所以想把他不想接的包袱甩给自己而已,贺宁对这一事实非常清楚,要不是当着其他人的面不好有什么表示,她早就一个白眼甩过去了。

汤力并没有留下来给她找这样一个机会的时间,说完那句话就一个人先出了报案人的家门,顺着楼梯朝楼上去了,留下贺宁对着忐忑不安的报案人夫妇。

“你们两个也别胡思乱想,到底是什么性质还没有下结论呢。”贺宁扫了一眼汤力离开的背影,转过脸来对着报案人夫妇的时候,脸上就已经挂上了她招牌式的亲切笑容,“而且你们什么时候听说过警察办案还敲锣打鼓的?对吧?”

她这么一说,报案人夫妇的脸色也微微缓和过来一些,贺宁的回答对他们来说,多少也有一点安慰的作用,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贺宁一看暂时稳住了他们,便连忙招呼了其他同事,离开了报案人的家,自己到楼上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到了楼上的时候,汤力还在锲而不舍的敲着门,楼上那家的房门紧闭着,一大早周围也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也不知道房子里面有没有住着什么人。

“要不要我下午问问报案人,他们楼上有没有住人?”方圆问。

汤力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只说了两个字:“有人。”

贺宁默默的挑了挑眉毛,对于他的这种反应并没有任何的惊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汤力实在是太沉默寡言了,所以硬是把被节省下来的语言能力转移给了耳朵,他的耳力向来是非常敏锐的,之前在两个人刚刚打交道的时候,她还为汤力这堪比警犬的听力而颇为惊讶了一番,本来还想跟他探讨探讨他那果然的耳力到底是先天的还是后天训练出来的,结果人家沉默了半晌,最丢给她一句话——“我喜欢安静,不爱说话。”

起初贺宁以为汤力是在回答自己的好奇疑问,还在琢磨着不爱说话和耳力过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后来才慢半拍的意识到,汤力的意思是他实在是不想搭理自己。这可让贺宁着实有些生气了,自己初来乍到当然是想要和新同事们搞好关系,结果这个闷葫芦,一上来先给自己碰了一鼻子灰。于是作为报复,贺宁狠狠的在汤力的耳边有意的聒噪了一阵子,虽然汤力没有说过什么,不过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有意而为的多话聒噪也是有些头疼的。

这么做,无非也是带着一点点恶作剧的性质,在贺宁看来,即便是再怎么号称刑警队里的独行侠,毕竟带自己熟悉环境、熟悉工作这也是领导指派下来的任务,连礼节性的应付一下都没有,闷葫芦的态度实在称不上是有风度的,那自己故意在他耳边聒噪也不过是他做初一,自己做十五,一报还一报罢了,等到自己熟悉过了环境,汤力继续去做他的独行侠,自己自然不会再主动去招惹,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万事大吉了,谁能想到也不知道杨大队是不是安排工作安排出了惯性,居然还继续让自己和汤力搭档在一起处理工作。

既然低头不见抬头见了,贺宁也不会再故意的去给谁找不自在,很自觉的收敛了不少,再没有主动招惹过汤力,而汤力倒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性格,每一次不管因为大事小事和贺宁搭伴处理的时候,也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从头到尾除了那一句“我喜欢安静,不爱说话”之外,就再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对贺宁的排斥,对待她就和对待其他人没有什么差别。

也正因为如此,就算贺宁再怎么受不了汤力这种闷葫芦的个性,也还是一直努力的与他和平共处着,毕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贺宁的人生信条,更何况汤力这种性格的人,谁和他有什么冲突,估计都好像重拳打在棉花包上面似的,有多少力气都一下子被卸了个精光,一点成就感都不会有。

汤力又不紧不慢的敲了一会儿门,门里面终于有声音了,一串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然后又是一阵安静,之后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门里边突然之间响了起来,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悦,带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谁啊你?干嘛的?这一大清早敲敲敲,敲什么敲啊?!”

嚯!这口气还挺冲,就好像吃了枪药一样,看样子住在这个房子里的人搞不好还是个火爆脾气。贺宁挑眉看了看汤力,汤力当然也听得到门里面人的语气不善,不过他的脸上仍旧是波澜不兴,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汤力一动没动的站在那里,并没有去掏证件出来,贺宁眨眨眼,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也知道这位仁兄嘴懒得可以,只要身边有其他人可以指望,他就绝对不会想要多费一点口舌,而她自己倒也乐不得有锻炼的机会,于是便开口对门里面的人说:“楼下邻居,你们家跑水了你知不知道?都已经淹到我们家天花板了!你开一下门。”

她的话说完,门里面略显差异的“啊”了一声,随即防盗门便从里面打开了,门里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比贺宁还要略微小上一点点,上身大背心,下身及膝大短裤,脚上趿拉着一双塑料拖鞋,一头鸡窝一样的乱发,还有一脸没有散去的睡意。

“不能吧?我发现漏水就立刻擦干净了啊,怎么还会渗到楼下去呢?”年轻人一副不大相信的态度,开口提出了质疑。

第四章 有话直说

面对年轻人提出的质疑,贺宁也不多去和他绕弯子,朝汤力示意了一下,汤力适时的拿出了他的证件,出示在那个年轻人的面前,让他能够看清楚。

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又有些恼了起来:“哎?!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警察了不起么?拿个证件出来吓唬谁啊!就算我家跑水了,犯法么?你敢抓我么?”

贺宁对他笑了笑,说:“其实我们不是你楼下的邻居,来找你是想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跟你住的这个房子有关,你现在方不方便,能不能让我们进去谈?”

“你什么意思?”年轻人有些疑惑,不过更多的是防备,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贺宁和汤力一番,就好像是在判断他们两个人到底像不像是货真价实的警察,“那你刚才干嘛骗人?警察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工作,有必要遮遮掩掩么?”

“本来是没必要的,不过我要是直接告诉你我们是干什么的,你敢保证一定会这么痛快的给我们开门么?”贺宁也不急不恼,笑呵呵的开口反问对方。

年轻人愣了一下,他的反应很显然已经说明了贺宁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说被人给说中了自己的想法,这是让人觉得有些恼火的,但是毕竟对方是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了多少的漂亮姑娘,他也不好表现的太没有风度,索性撇了撇嘴,转身从门口走开了,算是同意他们进门来的意思,汤力和贺宁也没跟他客气,一前一后的走进门去,贺宁回身把门关了起来。

倒不是她有多替楼下的那对夫妇考虑,而是那血迹到底是属于人还是属于动物的,这个问题的答案要等刚刚已经拿着样本赶回距离去的同事稍后给他们答案,在此之前,这件事确实没有必要嚷嚷得人尽皆知,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你是这里的房主么?”关起门来之后,汤力开了口,他的声音比较低沉,说起话来语气也是波澜不兴的样子,再加上那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一张脸,不管是不是存心的,也都会给人以一种特别认真,特别郑重其事的感觉,对于有的人来说,这样的态度是令人心安和可信赖的,也有的人会觉得这是一种压迫感。

很显然,面前这个方才说话语气还很冲的年轻人就是属于后者的范畴,这是汤力和他打了照面之后第一次开口,在此之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了贺宁的身上,对于与贺宁一起来的这个人,他虽然留意到了,却没有多在意,直到这人对自己开口提问之后,才真的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男警察的身上,对方不是一脸横肉,也没有语气不善,但是这人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反而让他觉得心里面有点毛毛的,毕竟不管是兴高采烈,还是大发雷霆,都不是什么可怕的情绪,当一个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却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悲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才是让人心里面最七上八下的。

因此,再开口的时候,年轻人的语气比起最初来,不由自主的收敛了许多:“不是,这房子是我租来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我有租房合同的!”

“住多久了?”汤力不理会他的反问,继续自己的问题。

年轻人不情不愿的说:“快俩月,我是上个月的月初才搬进来的。怎么了?”

“在你之前房子是一直出租还是房主自己住?”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啊,好像也是租出去给别人住的吧,”年轻人多少有些不大耐烦了,“哎我说,你们警察别总打哑谜行不行?这一大清早咣咣凿门,把人给叫起来了,进了门就噼里啪啦一堆问题丢过来,你们好歹也回答我一个问题行不行?这是干嘛啊?我这房子怎么了?”

看起来这个年轻人虽然脾气略微有些急躁,脑子却也是比较灵光的,他从汤力的问题已经判断出来,一大早警察上门并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因为他所租住的这一套房子,所以他便没有任何的慌张,更多的是茫然和好奇。

“算了,本来怕你紧张,不想跟你说的那么具体,不过想一想,你住在这里,确实也是有知情权的,”贺宁一脸纠结,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听你方才的意思,你这里之前确实是跑过水对吧?是不是把客厅都给泡了?”

“是啊,怎么了?这跑水的事儿也值得你们警察跑来一趟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年轻人听了贺宁的这番话愈发感到好奇起来。

“你发现泡水了,收拾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太对劲儿的事?”贺宁一边问一边打量了一下客厅的地面,地面上铺的是那种看起来就比较价格低廉的劣质复合地板,地板比较薄,再加上租住给别人,自然也没有人会像对待自己家的家具一样仔细小心,客厅的地面上已经有很多处地板漆都被磨掉了的斑驳。

“没有啊,挺正常的,我就拿拖把擦了擦,没别的了,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别跟我打哑谜了行不行?我这心里抓挠儿的呢!”年轻人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家跑水淹了地板,水渗透到了你家楼下邻居的天花板上,”贺宁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声音也略微压低了一点,“红色的,里面有血液成分。”

“啊?”贺宁的话实在是太出乎了年轻人的意料,让他不由一愣,感到诧异极了,甚至有一点点的难以置信,“你们不是什么电视台或者网络上的整人节目吧?假装警察,身上带着投拍的摄像头,故意整蛊我,让我出洋相?真的假的,还透水下去,有红色,是血!恐怖片看多了吧?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哦,那你不信就算了,”贺宁耸耸肩,并没有去试图说服这个年轻人,“如果你想验证一下我说的话,很简单,去你楼下邻居家里看看就知道了,或者你不愿意验证也不相信我们说的话,那也没关系,我们俩上来呢,只不过是找你先大略的了解一下情况而已,我们的同事已经去化验血液成分了,假如确定涉及到了什么刑事案件,那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里才算是刑案现场,在此之前你该住住着,我们不会在结论还没有得出来之前打扰你生活的。”

年轻人原本还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听贺宁这么一说,倒有些慌了似的,连忙说:“哎哟,那可不行,合着你们那意思是说我住这屋以前出过事儿吧?那我可不敢住了,除非你们最后说这屋没事儿,否则我自己住这儿心里头发毛啊!我才搬进来不到两个月,这里头之前发生过什么我可不知道。哎呀,我x!”

他忽然爆了一句粗口,猛地一拍巴掌:“中介那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啊,所以他故意坑我的吧!我就琢磨着呢,这个小区别处的房子,面积跟这个差不多,一个月得比这个贵二三百,怎么就这个便宜呢!要是那个老小子骗我,你看我回头不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你的房子是通过中介租的?”贺宁听出了端倪。

年轻人点点头:“对,不瞒你们说啊,有什么事儿你们也别问我了,横竖不可能是我住进来之后的事儿,我住进来之前的事儿一概不知,房子我跟房屋中介租的,从头到尾没见过房东,连房东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钱是中介代收的,合同也是那边签好了,中介拿给我,这个房子里头要是真的出过什么事的话,我也算是受害者了!我可是一口气叫了一年的房租钱呢!那要不这么着,我先搬出去住一段儿,钥匙我给你们留一把富余的,这里头要是真有事儿,劳烦你们告诉我一声,我回来把东西收拾走,房子我也不住了,也省得我的个人物品在这给你们碍事儿,要是没事儿的话,也劳烦你们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我搬回来。”

“这样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贺宁答应的很痛快,“不过你得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咋?你还怀疑我啊?”年轻人一听这话,别提多不高兴了,“我就不给你们看身份证,这事儿里外里我也是受骗上当的,我也是受害者吧?凭什么我还得被人怀疑啊,好端端的这算什么事儿啊!我就不给,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他气呼呼的转身就走,打算到房间里面去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才刚一转身,汤力就已经一言不发的挡在了他的面前,没有任何的动作,也不开口,就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没有一点的动摇,就那么沉默着盯盯的看着他。

那年轻人眉头一皱,左躲右闪想要从旁边绕过去,汤力不吭声,默默的随着他移动,年轻人见怎么都绕不过去,偏偏他看着汤力,也不敢和他起什么冲突,憋了半天,最后只好气急败坏的对汤力说:“你让一让!我去给你们拿身份证还不行么!”

第五章 口蜜腹剑

贺宁在一旁几乎要偷笑出来了,就汤力现在的这副样子,换一套黑西装,再给他鼻梁上架上一副黑墨镜,搁在电影里面,那就活脱脱的是剧中什么重要人物身边的贴身保镖一类,而且还得是那种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角色。

这也难怪这个年轻人会认怂,他也不过是嘴上能够刷刷狠的能耐,归根结底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上班族罢了,心理素质比较有限,遇到汤力这种也只能认栽。有的人是气场比较强大,所以不怒自威,端起架子来,让人一看就心生畏惧,汤力倒是不端架子,他就好像是一潭水,平静到不见一丝涟漪,但是你却很难猜到这潭水到底有多深,水潭里面又是否藏着什么可怕的水怪。

知己知彼,似乎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弄清楚了对方的底细,知道了对方的实力和底线,到底是正面出击还是知难而退,都比较好拿捏,怕的就是自己面对的这个人,让人摸不透,看不清。

贺宁第一次有点感叹,“沉默是金”这词还真是不假,俗话说言多必失,汤力这种并没有什么侵略性的性格,配上他的惜字如金,反而好像是多了一重保护色似的,在外人的眼中竟然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了。

不一会儿,年轻人从屋子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钱夹和几张a4纸,他走到汤力和贺宁的面前,略微有些赌气似的抽出身份证,不理汤力,连同那几张a4纸一起,递到贺宁面前:“喏!你拿着吧!身份证,还有我的租房合同,这回满意了吧?我的身份证什么时候你觉得我这个人没问题了再还给我,或者你爱还不还,没用了就扔吧,算我自认倒霉,大不了自己去补办一张!”

“那倒不会,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妥善保管,尽快归还的!”贺宁并没有因为那个年轻人的态度而有一丝一毫的恼火,而是笑眯眯的伸手把他的身份证接了过来,顺便还充满了善意,非常热心肠的提醒他说,“而且我顺便友情提示你一下,身份证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一定要保管好,不要搞丢了,暂时压在我们这儿当然是没有什么风险的,不过要是真的搞丢了,被不法分子捡到,那就麻烦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面前的人不仅笑容可掬,态度亲切,好言好语的提醒自己,而且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不会好意思表现的太没有风度。年轻人点点头,脸色比方才缓和下来很多,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对贺宁说:“哦,我知道了。反正我最近也不出门,也没什么打算用身份证办的事儿,你们就抓紧时间吧,要是可以还给我了,我给你留个电话,你给我打电话,我到你们公安局去取就行了。”

“那怎么行,就像你说的,这件事假如真的涉及到了什么我们职责范围内的东西,你也算是无缘无故被卷进来的,也是被牵连了,你肯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已经很感谢了,哪能再给你添别的麻烦啊,这证件到时候我亲自给你送!”贺宁对年轻人说,语气和神情都透着十足十的真诚。

“不用不用,”年轻人从贺宁的措辞中听出了几分信任,这让他觉得受用极了,方才的恼火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他决定在这个年纪相仿的姑娘面前表现的再有风度一点,于是豪爽的摆摆手,“还是我去取吧,我刚才那也是起床气,你们也是为了工作,我能理解,大家都不容易,这一大早上好歹我还是在家里睡觉,你们这不都开始上班了么,挺辛苦的,到时候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就去取了!”

“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这么定吧。”贺宁见他这么说,便没有继续客气下去,大大方方的表示了同意,并且留下了这个年轻人的手机号码。

既然住的地方可能涉及到刑事案件,年轻人也确实没有打算留下来添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个人物品,就先走了,把租来的房子就那么丢给了汤力和贺宁,汤力和贺宁倒是没有急着走,他们打算等一等血液的化验结果,如果真的是人的血液,那他们就更要留下来守着现场,等着其他人赶过来了。

贺宁随手摆弄着那个年轻人的身份证,虽然说汤力这个人并不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但是等待的过程也实在是有些无聊,于是她拿着那张身份证示意了一下,问汤力:“你觉得这个房客有没有什么可疑?”

汤力扫了那张身份证一眼,摇摇头:“我觉得不大可能。”

贺宁微微颔首,没打算追问汤力这么认为的理由,因为自己也抱着类似的看法,留下这个人的身份证件也就是以防万一的目的,这个年轻人的租房合同她方才已经翻看过了,是通过a市一家规模不小的房屋中介租下来的,合同也比较正规,上面还盖着中介的红印,租期果然是从一个多月之前开始的,这件事的真伪不难印证,那个年轻人如果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未免有些太愚蠢。更何况这个房子的复合地板是浅浅的米白色,并且客厅地面上很多地方地板表面那层漆已经脱落了,露出来复合地板油漆下面的材质,看这地板的陈旧程度就知道一定不是新铺的,而油漆脱落的那些地方,除了被人踩的略微比有油漆的地方显得脏了一点,并没有被染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即便这个房子里真的发生过刑事案件,那些血也应该是在铺了地板之前留下的,偏偏地板并没有重新铺过的痕迹,所以那个年轻人恐怕真的如他所说,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住进来的。

但是他不知情,不代表他的房东也同样不知情,贺宁看了看租房合同上面的房东签名和电话号码,心里默默的打算着,假如确定了真的是刑事案件,恐怕第一个要联系的人就是这个房东,就算这房东不是关键人物,大概也是知情人。

贺宁想着这些,又看看手里面的租房人身份证,想起方才两个人与那个租房子住的年轻人之间的交涉,便忍不住开口对汤力说:“其实你这个人也蛮奇怪的,多说几句话,态度柔和一点就可以圆满解决的问题,到你那里就搞得好像威胁强迫似的,万一遇到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那不是很容易就搞砸了么?”

“口蜜腹剑。”汤力扫了贺宁一眼,只吐出这么四个字来。

贺宁一听这话,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她明白汤力的意思,无非是想说她态度再柔和,说出来的话再怎么中听,也不过是画个圈引着对方跳进来罢了,可是说什么“口蜜腹剑”,听起来可就有些刺耳了,怎么对于自己,从这个闷葫芦的嘴巴里就说不出来什么好词儿呢?难不成汤力对自己的印象就那么差么?

一想到这个,贺宁还真忍不住有点胸中憋闷起来,她虽然说不是什么万人迷,在之前的生活当中也向来都是以好人缘著称的,在学校的时候,和同学相处愉快,老师们也都很喜欢自己,毕业之后到了之前的工作单位也是与同事们关系融洽,如果不是那个令自己不大愉快,不愿意提起的原因,她也未必舍得离开原单位,离开家乡和父母身边,来到a市从头开始,结果来到这边,打从一开始这个闷葫芦就没给过自己太高的评价,还总是闷声不理人,这着实让贺宁觉得有些伤自尊了。

“什么叫口蜜腹剑啊,假如我是坑蒙拐骗的人,那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可争辩的,可是我的目的也是为了咱们的工作能够开展的更加顺利吧?”她有些不悦的与汤力分辩起来,虽然理智上她很清楚跟这个男人争辩的结果恐怕只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也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更何况我帮咱们省了多少事呢,原本要是这个租房人死活不肯配合,咱们得多费不少周折,现在人家配合了,空间也给咱们腾出来了,证件和合同都押给咱们了,还愿意等咱们用完之后自己到局里去取,就算你不觉得我有功劳,至少也不用说那种贬义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