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啊?!我才刚刚考完试,你就不能让我稍微松口气,放松一下啊?我们老师都说了,家长得配合学校,给孩子减减压,不然弦绷得太紧了容易断!”

“你还有那种时候?你要是能把弦崩断了,我都烧高香!”范洁打定主意要把男孩儿轰到一边去,不让他在这边插话,“行了行了,你可别跟我在这儿废话了!赶紧进屋去,你愿意看电视还是愿意睡觉,都随便你,去吧去吧!”

男孩儿一听这话倒是挺合心意,便不再继续和范洁浪费口舌,笑嘻嘻的钻进了另外一个房间,里面很快就响起了电视的声音。

范洁有些讪讪的看了看贺宁和汤力,忙不迭的对他们说:“让你们见笑了啊!我这儿子,今年秋天正式开学就初三了,学习什么的还算让我们省心,就是满嘴跑火车,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好多都喜欢随口胡编乱造的,你们别在意啊。”

汤力并不表态,面无表情的看着范洁不说话,贺宁这一次也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端着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同样的看着范洁,范洁原本说那番话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现在两个人都不说话的只是看着她,就更让她有些慌了神,别说是应对自如了,就连原本的眼神交流都不再有,心虚的垂下了眼皮。

“范大姐,除了柴元武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人也和范志结梁子了吧?”贺宁看了范洁一会儿,这才开口对她说,说话的语气乍听起来挺温和,没有什么咄咄逼人的意味,不过细品品不难发现,贺宁的语气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在询问,而是已经笃定了这一事实,只不过是象征性的用询问的语气说出来,目的不过是为了给范洁一个主动说实话的机会而已。

范洁的脸红了,如果说刚刚提到柴元武的时候,她的反应还算平静,那么这回被自己的儿子误打误撞冒出来了一个什么人的丈夫,范洁可就是真的感觉到有些难堪了,整个人都变得特比的不自然。

“唉…这事儿…这事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范洁两只手在身前握在一起,相互揉搓着,很快就把自己的手揉得有些发红了,“照理来说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我一开始真是没脸说出来,不是存心想要瞒着你们,有什么别的目的,真的不是那样,你们可千万别对我有什么想法。这事儿我也说不太清楚,因为那个男的跑到我们家来又吵又闹的时候,我哥都已经被我爸给轰出去了,所以从头到尾我都没跟我哥问起来过那件事,都是听那个男的一个人在说。”

“没关系,说来听听,我们也只是做个参考而已。”贺宁鼓励她说下去。

范洁脸色难看的继续说:“那个男的跑来我们家,找我哥,我们说我哥不在,不住这儿了,他听说我爸妈也在之后,就非要让我爸妈出来见他,让他们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别让自己儿子跑出去惹是生非。我爸妈岁数都比较大一点儿,身体也不怎么好,我怕刺激到他们,所以就一直拦着,没让那人跟我爸妈直接碰面,那人的意思是说,我哥骚扰他老婆了,警告过好几次,但是都没有什么效果,我哥一点儿也不听劝,把他们夫妻俩都给烦的不行了,所以他才找上门来的。后来我是好说歹说的把他给劝回去了。”

“那你觉得这件事的真实程度怎么样呢?”贺宁又问。

范洁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机会去问我哥过,我刚才不是跟你们说了么,他那个人嘴巴坏,要是说他嘴贱得罪了人,那我可真是相信的,但是说他勾搭、骚扰别人的老婆…我还是不太相信。”

“那这个找上门来的男人是干什么的?他的老婆是干什么的?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这些你都知道么?”贺宁又问。

范洁摇摇头:“那人来的时候气呼呼的,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心平气和的问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当时都被吓坏了,后来好不容易给劝走,谁还有心思问那些啊。”

“之后你们也没有向范志发短信或者别的方式询问一下这件事?”

“我发短信问了,我哥没给我回,所以我刚才不是才说了么,我们家当时就是被我哥搅合得乌烟瘴气的,我后来也把这件事给忘了,要不是刚才孩子提起来,我是真不记得还有这么一桩事情了。”

“那个男的就只来过那么一次么?”

“是,他看我们家里有老人,我哥也确实不在家,就没再来过了。”范洁点点头,回想起来似乎还有一点心有余悸似的。

第二十二章 确认

“对不起啊,这事儿我也不是存心想要瞒着你们,”范洁说完之后,趁着贺宁他们还没有提出新的问题,赶忙先开口道起歉来,“主要是这事儿我是真没脸说,实在是太丢人了,跟他以前女朋友那个事情还不一样,那件事属于我哥不地道,这是肯定的了,但是毕竟男未婚女未嫁的,说到底也不过是我哥这人有点翻脸无情,可是…刚才那个事儿就不一样了,人家是有老公的人,而且还不愿意搭理我哥,我哥这种行为说难听点儿,那就跟耍流氓差不多了,这事儿让我们家都觉得特别丢脸,所以平时谁都不会主动提起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事情是可以理解的,谁都希望自己的亲人都特别的体面,不过有些时候咱们都没资格去选择,不是么?”贺宁颇为理解的对范洁点点头,她的家庭比较普通,父母都是普通职工,感情也一向比较好,也都是厚道朴实的人,但是她的好闺蜜方圆那边就不是这样了,方圆的父母亲也是那种提起来就让人想要摇头叹气的类型,所以亲人不争气的那种无奈,她能够理解。

听她这么说,范洁颇为感激,眼圈都有些微微泛红了,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的揉了揉眼睛:“还有一件事,我也想问问,你们怎么才能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哥呢?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说实话,我哥那个人实在是不怎么给我家里长脸,所以如果真的确定是他了,那我作为他妹妹,必须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万一…那人不是我哥的话…家丑我也不想多往外扬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我们跟你一样,也想尽快确定死者到底是不是范志,所以需要通过dna采集和比对,这样才能有准确的结论。”贺宁对范洁说,边说边朝范家老太太的房间瞥了一眼,“你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考虑到老人的身体状况,我们先和局里头商量一下吧,然后看看怎么处理比较妥当。”

范洁感激的对贺宁连连点头,贺宁看了看汤力,汤力果断的在打电话联系局里和留下来跟范洁寒暄这两者之间选择了前者,转身拿着手机到门外面去给局里打电话汇报情况了,贺宁则留下来和范洁随便聊聊。

不难看出,范洁一家子生活条件平平,家里有快要升高中的孩子,还有生病卧床的老人,负担着实不轻,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贺宁他们的到来,范洁的反应似乎是有些纠结的,虽然没有明确的把话说的很直白,但是范洁话里话外还是多少透露出了她的另外一种心思,那就是对于他们来说,范志死了虽然也是失去亲人,但是这种结果要相对比较容易接受一些,假如是范志惹了官司,需要家里人帮他出钱去赔偿解决,那对这个家而言才真的是晴天霹雳一样的事情。

贺宁也看出来了,最初汤力的推测也并不是特别准确,汤力以为范家的人会因为亲情去替范志遮掩粉饰,然而实际情况却是范洁只试图隐瞒了实在是令人颜面无光的事情,甚至听说范志有可能已经遇害身亡的消息,都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悲伤和难过,这就足以见得范志对于这个家庭而言,曾经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一个人,假如连他的血亲都将他视为大麻烦,那他在外面的人缘到底能好到什么程度就也不难想见了,至少从刚才短短的对话当中,贺宁就已经知道了两个和范志有过结的人,窥一斑而见全豹,范志的人品也就不难想象了。

很快汤力就打完电话回来了,考虑到范家老太太的身体情况,法医决定上门来提取dna样本,因为范家的老爷子已经过世了,没有办法同时对比父母双方的dna,所以就必须要连同范洁的也一起采集,确保结果严谨可靠。

公安局的人大多是行动派,所以很快法医科的人就赶了过来,对样本进行了采集之后,和汤力、贺宁他们一起离开了范家,离开之前,范洁和贺宁交换了联系方式,贺宁表示一有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范洁,范洁嘴巴上连连道谢,但是从她的神色来看,似乎对于对比的结果也并不是十分热衷的样子。

一个人活到这种份上,是否失踪了两年多,没人知道,疑似出了事,家里人也并不是十分担心,甚至比起活着惹事,家人还更希望是他本人出事,不管死者到底是不是范志,他的人生也真的算是在某种意义上取得了小小的成功,正所谓如果不能流芳百世,那就干脆遗臭万年,总之范志在他的小圈子里绝对不是泛泛的无名之辈,惹人嫌的程度至少在贺宁的阅历里算是十分罕有的了。

在离开范家之后,准备在楼下分头上车之前,法医科的人又给汤力和贺宁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经过快马加鞭、加班加点的努力,男性干尸和出租屋内的血迹对比已经有了结果,暂且先不管那名男性死者到底是不是范志本人,他都与出租屋脱不开干系了,有足够的事实证据证明那屋内的血迹就是来源于这具男尸。

这个消息并没有让贺宁和汤力感到太过惊讶,毕竟他们早就有这种猜测,不过两个人倒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一桩命案肯定是跑不掉的,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一桩命案总要好过两桩。

这边范洁和范家老太太的dna样本被拿去进行比对,那边汤力和贺宁也抓紧时间对范志的个人情况进行一番摸底,通过范洁提供的范志身份证号码,汤力很快就找到了范志的户籍和身份信息,他只有初中学历,也似乎从来就没有过特别正式的工作,至于违法犯罪方面的记录倒也比较干净,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坏。

顺便汤力也查了一下那个叫做柴元武的人,a市倒是有不少个叫柴元武的人,但是没有更具体的个人信息,很难锁定具体是哪一个柴元武与范志之间结了那么大的一个梁子,他只好把比较有可能的人选先统计出来,留着等到有了进一步的结论之后再用来做排除。

贺宁首先联系了住在出租屋里的那个男青年,告诉他房子里确实出了人命案,那里已经是命案现场,暂时不方便回去居住,男青年一听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忙答应下来,说自己绝对不会跑回去捣乱。对此,贺宁还是十分信任的,毕竟正常人没有谁会喜欢去命案现场那种地方乱晃,更何况男性干尸的死亡时间至少是一年多到两年之前,而那个男青年搬过来的时日还比较短,与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出入比较大,因此可以把他的嫌疑完全排除掉,这样就更不用担心他会居心叵测的跑回去破坏现场、销毁证据了。

好在那天男青年基本上已经把他的个人物品收拾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小玩意儿,一听说房子里出过人命之后,他也是觉得十分别扭,表示其余的东西不要了,他宁可重新买,也不打算再回去取,想一想就觉得十分的害怕。

发现自家天花板被染红了的那一对教师夫妇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在公安局刑技人员对天花板进行了拍照之后,就自己买了工具和涂料,着手重新粉刷起天花板来,按照那家男主人的话说,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房子他们也不敢继续住了,就打算等公安局这边调查的差不多,案子有了结论,正式落幕之后,风声稍微过去一阵子,他们再想办法把房子卖掉。

然而即便到了这一步,这个案子也还是让人感觉略显棘手,最主要的问题就在于本案的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在这期间出租屋换了两个房主,每一任房主拿到房子之后,都是用作出租之类的用途,截止到目前,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在这个房子里住过的住客也不止一伙两伙,除了水泥地面上的血迹还可以通过化学试剂被检查出来之外,其他的痕迹早就无从找起,这就给他们的调查增加了很大的困难,只能试图从历任房客的身份信息,以及那套出租屋周围邻居的口中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想去询问邻居,肯定首先要明确死者的身份,这样目标才比较精准一点,那么眼下比较容易获取的信息,恐怕就只有历任租客的个人情况了。

贺宁先联系了许强,倒不是需要他提供租客信息,毕竟男性干尸的死亡时间已经超出了许强拥有那套房子的时长,许强接手之后的房客基本上是没有嫌疑的,只不过是作为现任房主,贺宁他们有义务对他进行告知义务。

许强之前的房主是张信达,根据张信达的表述,房子抵债到了他的手中,他就一直闲置着,并没有出租或者用作其他方面,那么真正想要弄清楚房客信息,就必须要找到最初的房屋拥有着时浩然。

第二十三章 厚脸皮

想要找到时浩然,难度仍然和大海捞针差不多,贺宁和汤力花了不少的时间去试图掌握时浩然的行踪,最终都是一无所获,这个时浩然简直不像是躲债,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的亲戚朋友,甚至是父母亲,么有一个人在他外逃躲债之后还跟他有过联系,除了临走前打电话拜托亲戚照顾父母之外,时浩然就再也没有联络过家里面的任何人了,汤力和贺宁甚至找到了时浩然的前妻,他的前妻早就已经重组家庭,过得十分安稳,对于前夫时浩然根本连提都不愿意多提,认为那是自己人生的一大污点,害得她原本安稳幸福的生活差一点就毁于一旦。前妻还表示说,她和时浩然离婚的时候已经是矛盾无法调和,根本就没有什么昔日的情分可以讲,她恨不得见到时浩然一次就动手打他一次,这一点时浩然也是非常的清楚,因此离婚之后就消失的十分彻底,一次也没有跟她联系过。

原本希望能够找到线索,顺藤摸瓜的把时浩然找出来,然后先确认他本人跟出租屋里的血迹是否有什么关联,如果他并不是涉案人员,那么也可以从他口中打听出来房子在他名下的那段时间内,他都招过什么样的租客。

现在看来,这个打算是注定要落空了,时浩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同时又不是出租屋内血迹的主人,所有的线索就都断在了这里,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房子里面的住户到底是谁,是不是范志本人,或者是与范志相熟的什么其他人。

基于这种情况,贺宁考虑再三,觉得应该去现场再走一趟,不过这一次的目的并非查看现场的情况,而是去向周围的邻居打探一下,虽说那套房子是出租用的,但是不代表周围的其他邻居也都是如此,万一有住的时间比较久一点的老住户,对那户房子之前的情况比较了解,说不定能够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这个提议当然是没有人会反对的,只不过原本贺宁是想着自己行动,但是杨大队没有同意,他还是让汤力跟着贺宁一起去那边走访。

“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我也知道你之前去过一次,对周围的路线没那么陌生了,”面对贺宁的抗议,杨大队也有些无奈,“但是你毕竟是个小姑娘,这件事上头,你可以说我是大男子主义,咱们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未必只有在执行抓捕的时候才有风险,就算是去走访,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现在袭警的事情也越来越频发,我不能让自己手下的女孩子被放在危险的最前沿,你们这几个姑娘都是要强能干的人,这我很清楚,但是在咱们队里,男人就有义务保护女人。汤力虽然话少,做事还是很靠谱有分寸的,你就跟他多多磨合吧。”

杨成把话说到这种地步,贺宁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虽然她也自认为不是那种弱不禁风,需要别人来照顾和保护的类型,但是从小父母就一直教育她,做人要识好歹,要懂得感激他人的善意,杨成这样的安排,并没有任何瞧不起队里面这几个女警的意思,说是大男子主义,倒不如说和进电梯的时候男人要先进后出一样,更是一种绅士风度的提现,所以她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说回来,跟汤力一起去走访调查,说是有负担倒也不至于,打从贺宁开始跟汤力搭伴儿之后,很快她就发现了,这个男人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却并不是一个会给人拖后腿的类型,所以她也绝对不是因为嫌汤力烦所以才不肯跟他一起出去,她只是觉得汤力的个性应该是很讨厌出去做走访调查,挨门挨户的与人磨嘴皮子,如果不是自己的话,说不定他就可以不用做这样的工作,而是从其他方面入手了,甭管是不是苦差事,只要不是自己本意上愿意的,那就都不会太愉快。

因此,在两个人出发去现场所在的那个小区的路上,贺宁打从心眼儿里带着一种淡淡的歉意,对汤力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是不是就不用非得去做你最不喜欢的走访不可了?这事儿算我拖累你了。”

“不算,工作没有喜欢不喜欢,只有应该不应该。”汤力一边开车一边回答,说话的时候目不斜视,语气平淡,并且不夹杂任何的情绪和个人情感色彩。

好吧,这样的回答,很汤力。贺宁耸耸肩,没有再多说什么,反正她也只不过是依着自己的本心,向汤力表示一下而已,假如汤力真的会打蛇随棍上,那她倒是得考虑夺过方向盘,直接把车开去医院给汤力检查一下脑子了。

来到了现场所在的小区,首先需要着手开始挨户敲门的当然是现场那套房子所在的同一单元,楼下那对倒霉的教师夫妇自然是不需要再叨扰第二次了,自家头顶忽然冒出血来,这对他们而言已经很倒霉,而且他们只买了房子搬过来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提供得出来太有价值的其他线索,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也不过是反复提醒他们自己头上出了命案,自己买的房子也几乎成了凶宅这一事实。

这么讨人嫌的事情,贺宁可一点都没有兴趣去做。

于是两个人从顶楼开始,挨门挨户的敲起了门,希望能有邻居愿意配合他们的工作,并且能够提供出比较有价值的线索来,然而事情的进展并没有那么顺利,他们从顶楼一路敲到了一楼,绝大多数的人家都没有给他们开门,有的是根本没有人应门,不知道是不是家中无人,还有的是人在家里,趴在门镜上看着他们,听说了他们的来意之后,立刻表示自己丝毫不了解情况,拒绝的那叫一个彻底,连门儿都没有打算开一下。遇到这样的时候,贺宁就只有干瞪眼和窝火的份儿,毕竟人家说了不知情,真伪无处验证,而且贺宁和汤力也不能强迫人家必须要把门打开不可,就只能听之任之外加碰一鼻子灰。

虽然说投身一线外勤工作的时间还不算特别长,但是对于这样的局面贺宁倒是也不怎么讶异,在学校的时候,老师就曾经在离校实习之前提醒过他们,说人都是有着趋利避害的那种心理的,所以很多时候调查取证最大的阻力都来自于旁人的自扫门前雪,以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类似顾虑。

个别给他们开了门的住户,也是有一些搞不清楚状况,甚至有人以为是之前住在那套房子里面的那个年轻男人出了事,热心的提供了一大堆自认为有用的线索,结果到最后才发现是摆了一个大乌龙。

折腾了一上午,到了中午还是一无所获,汤力征求贺宁的意见,问她是否打算放弃这个单元,贺宁果断的摇了摇头。

“如果这个单元的住户提供不出来任何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那这个楼的其他单元,这个小区的其他楼就希望更渺茫了,”贺宁有自己的想法,“先吃个饭,然后咱们去对面楼打听打听,那边的住户也有可能通过窗子看到自家对面住户家中是不是有什么突发状况,有的话就更好,没有的话么…我就回来这边敲第二轮,刚才不是有那么多户没给咱们开门,不知道人在不在家的么,我就不信到了晚上他们还不回来!就算是死皮赖脸,我也得问出点什么来。”

汤力上下打量了贺宁几眼,又别开眼睛继续吃自己的午饭,经过了一上午的折腾,两个人都饿坏了,在小区附近找了一家小饭馆解决午餐问题。

“你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啊?”贺宁觉得汤力的目光似乎别有深意。

汤力起初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但是考虑到如果自己不回答,贺宁就会一直追着问,后果更严重,这才不得不开口说:“你脸皮比我以为的厚。”

贺宁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你这算是夸奖我么?”

汤力一脸郑重其事的看着她,点了点头。贺宁哭笑不得,要不是她知道汤力这人一向是很认真的,不是唐弘业那种嬉皮笑脸、满嘴跑火车的性格,就凭刚刚汤力的那句话,她非得以为是在故意戏耍自己不可。

懒得去和汤力计较称赞人的正确表达方式,反正不管怎么计较,也是自己唱独角戏的可能性最大,贺宁索性不去浪费那样的口舌,留着力气和嗓子下午走访的时候再用。

吃过了午饭,他们按照贺宁的打算,来到了现场对面的那一栋楼,在分析过了朝向和方位之后,两个人把大概可以看得到现场那套房的几家都敲了一遍门,结果仍旧是两手空空,这些邻居纷纷表示毫不知情,也不关注其他邻居家的情况。

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贺宁和汤力开始了对现场所在单元的第二轮敲门。

这一次,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了他们,其中一户原本没人应门的人家下班回来了人。

更巧的是,那还不是别人家,而是现场对门的邻居。

第二十四章 隔门有眼

住在现场对门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看穿着打扮也是那种比较忙碌辛苦的上班族,贺宁和汤力撞见他的时候,他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青菜,吃力的腾出一只手来摸钥匙开门呢,看到贺宁他们,还以为是对门原本住着那个小青年的朋友来了,只是匆匆的扫了他们两眼,就没有再理会。

他不理会贺宁他们,贺宁他们却是要理会他的,好不容易看到邻居,而且还是现场正对门的邻居回来了,已经折腾了大半天的贺宁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她连忙走过去主动和那个中年人打招呼,中年人停下准备进门的脚步,略显戒备的转过身来看看贺宁,又看看贺宁身后的汤力。

“你们找谁?”他有些吃不准自己原本的判断到底对不对,于是开口问道。

贺宁拿出自己的证件来,出示给这个中年男人看,并且对他笑了笑:“我们是a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你是这家的住户吧?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我…这是租的房,”中年人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略显紧张,“我住这儿的时间不算太长,也就不到三年的样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不到三年?贺宁一听这个时间,精神立刻就又振奋了一些,三年左右的时间,正好够把那具男性干尸的死亡时间涵盖进去了,那么这个在这段时间内一直住在这里的邻居,有没有可能恰好注意到什么事,能给他们的调查提供帮助呢?

“是这样的,我们是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你对门的邻居,不是说现在住着的,而是你住在这里这段时间以内对门所有住在这里过的邻居,你有没有什么印象?能和我们谈一谈关于对门那一户人家的事情么?”贺宁征求他的同意。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手里的青菜似乎有些重,勒着他的手指都发紫了,所以他也没有犹豫太久,尽管略显不情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打开门对贺宁和汤力说:“那你们进来吧,在客厅里坐一下吧,我先把东西放下再说。”

说完他就急急忙忙的提着菜进屋直奔了厨房,贺宁和汤力紧随其后进门,替这个中年人关好了门之后,在客厅里站着。这边的房子格局和现场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方向恰好反过来了而已,房间内的条件更加简陋,地面上的瓷砖有很多开裂的地方,客厅里只有一张小饭桌,两三把塑料椅子,小饭桌上还有几个用过的碗盘,油腻腻脏兮兮的,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混杂的饭菜气息。

中年人把青菜收到厨房里,再折返回来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下小饭桌上的碗碟,一股脑的扔进厨房的水槽里,这才擦着手返回客厅,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尴尬,他讪笑着对贺宁和汤力说:“我就一个人过,平时上班挺忙的,也顾不上来,所以家里面有点乱,你们…让你们见笑了啊!”

汤力没吭声,贺宁表示可以理解,中年人这才稍微从那种局促当中缓解下来一点,开口自我介绍了一下,说自己的名字叫做丁思源,饮水思源的思源,今年正好四十岁,家是外地的,老婆孩子也都在外地,自己因为工作的缘故留在a市,虽说老家和a市相距也不太远,但是一家人想住在一起还是比较麻烦,原本他住自己上班那个工厂提供的集体宿舍,但是后来考虑到老婆有的时候要带孩子过来看他,他住宿舍的话,老婆孩子来了还得花钱出去住旅店,索性自己搬出来,租了一个小房子,这样老婆孩子随时想来都有地方可以方便住下了。

一说起自己的老婆孩子,丁思源还有点刹不住闸,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贺宁用清嗓子的办法提醒了他好几次,他才猛然意识到两个警察是来向他了解情况,而不是听他说自己的孩子有多可爱,老婆有多贤惠的,于是慌忙的止住自己的话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对面前的两个人笑了笑,等着他们开口。

“丁大哥,我们想问问,你搬过来之后没多久的那段时间,你家对门住着什么人,你有印象么?”贺宁抱着一线希望,开口询问丁思源。

丁思源愣了一下,摇摇头:“应该是没印象吧,我这个人上班挺忙的,因为这儿的房子比我单位旁边的便宜一些,所以距离就远一点,我平时早出晚归,除了周末休息或者老婆孩子来的时候我请假、调休,否则在家的时候也不多。怎么了?对面出什么事儿了?说实话我还有点纳闷儿呢这两天,以前那边住的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吧?三天两头就有朋友过来找他,反正比我这头是热闹多了,结果这几天也没听到隔壁有动静,也没怎么遇到那个小伙子,我还以为人又搬走不住了呢,但是你们警察这一来找我打听事儿,我觉得可能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又’搬走?”汤力对丁思源的这一措辞略有些感兴趣。

丁思源点点头:“可不,对面那家的房子啊,我上次交房租的时候跟我房东两个人还聊起来呢,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住进去的人总是住不长,三个月两个月,顶多半年就搬走换人,有的时候干脆还租不出去还是怎么着,就那么空着,我房东说这要是他当对门那家的房东,估计都得发愁死。”

听这个意思,不管那个时候的房客是谁,现场的那套房子住客流动还是比较频繁的,这对于贺宁他们来说可不算是什么好事。

丁思源见贺宁他们两个人都面色有些异常,忍不住开口问:“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我打听,对门那家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还得警察出面呢?”

“对面的房子里面疑似发生过命案。”贺宁想了一下,比较委婉的做出回答。

丁思源一听这话,似乎被吓了一大跳,倒吸了一口气,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哎呀,我居然都不知道自己家跟前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你会不会觉得挺害怕,想要搬家啊?”贺宁看他回过神来之后,似乎还比较淡定,忍不住开口调侃了一句。

丁思源果断的摇摇头:“那倒是没必要,我这个人很唯物的,别说是发生在隔壁了,就算是发生在我这屋,我该住都敢照样住,人么,活着的时候就活着,一旦死了,就跟那死猪死狗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好怕的!这个世界上要是真的有鬼,那从古到今死了那么多人,现在鬼不是应该比人还多了么!都是扯淡。”

说完之后,他想了想,又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不过这事儿不能让我老婆知道,她可是胆小的人,我要是告诉她我住这里隔壁除了那种事,她该不敢来了!”

“你倒挺惦记自己老婆的,”贺宁觉得丁思源三句话离不开自己老婆孩子的这股劲头倒是跟自己的老爸有几分相似,一想到自己的老爸,她的心里面忽然有一点点不是滋味,离开c市到a市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她还真有那么一点想家。不过现在当然不是想家的时候,工作当前,不容开小差,于是贺宁迅速的收回心思,又开口问丁思源,“那你老婆经常来你这里看你么?每次来住的时间长不长?有没有可能她在这里陪你的期间,曾经听到或者看到过关于对门邻居的事?”

“这事儿我可就不敢保证了,我老婆每个月调休带着孩子过来呆个几天,要是孩子放假了就多呆一阵子,呆个一个礼拜、十天,要是孩子不放假,就他们娘俩过来住一个周末就回去,要是呆的久也是我白天上班,他们娘俩在家里,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我不知道,也没听她说。要不回头我帮你们试探试探吧,不过你们可别着急,我不敢把话说太明白了,怕吓着他们。”丁思源回答。

这样倒也没有什么不好,原本也并没有把多大的希望寄托在丁思源的老婆身上,只是多一条路多几分可能性罢了,贺宁点点头,向他道了谢。

丁思源和贺宁客气寒暄几句,很快就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一拍自己的脑袋:“哎?!我想起来一件事儿,不过不知道跟你们要查的是不是同一个时间段啊,所以到底有用没用,我可就弄不清楚了,你们听不听?”

汤力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贺宁也表示愿闻其详。

丁思源便把自己想起来的那件事给说了出来:“我也记不清到底是多长时间以前了,有一天晚上,我在家里呆的好好的,正在客厅里头吃饭呢,就听见外面有点什么声音,听着不太对劲儿似的,我就悄悄的过去门边,贴在门镜上偷偷往外看了看,结果看到一个男的背对着我这个方向,在拿什么东西捅对面的那扇门呢,口袋里还插着一把像是扳手之类的东西,我以为是小偷呢,正琢磨要不要打电话报警,对面那屋有人问了一句干什么的,那人立刻就说找错们了,转身就走。你们说,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劲儿?我看那人也不像是小偷踩点儿的样子呀。”

第二十五章 癔病

“小偷踩点儿什么样?”汤力忽然开口问了丁思源一句。

丁思源愣了一下,好像没有想到汤力的关注点居然在这里,于是略微有点尴尬的笑了笑,说:“哎呀,我在你们面前这么讲话,是不是有点班门弄斧的感觉了?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小偷踩点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我也没当过小偷,上哪儿知道去呀,哈哈哈,就是一种感觉,一种感觉,不太好形容。”

贺宁点点头,虽然说丁思源的试图开玩笑的方式有些冷,但是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更何况很多时候人真的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自己的主观感受就产生了某种判断,真的被追问起依据来,又说不清楚。

“那当时你看到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能记得么?”她问丁思源。

丁思源摇摇头,想了想,语气含含糊糊的说:“时间太长了,记不太清,而且当时那人在对门那家的门口,背对着我,我也就看到个后脑勺,哦,那人转身走的时候我好想看到了半个侧脸,长什么样么…我得好好想想。”

“嗯,好好回忆一下,不着急。”贺宁示意他不用着急。

丁思源想了一会儿,说:“那个人后脑勺好像有一道疤,大概有一毛钱硬币那么大一块,就在脑顶偏向后脑勺的那个位置,疤么,上头不长头发,所以看着特别明显,我有这么点儿印象。再就是…再就是…哦!我想起来了!那人脸上好像还有一道疤,就在眼角边上,脸侧面的位置!”

说着,他伸手在自己的右侧眼角旁边的位置上比划了一下。

贺宁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颊:“你确定不是这一边?”

丁思源有些茫然的看着她,迟钝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贺宁的意思,连忙点头:“你瞧我这个脑子啊!都左右不分了!可不是么!我还给比划翻了!从我家的门镜看出去,我上哪儿能看到人家右脸去!幸亏你这小姑娘提醒,不然我都给你们提供错了信息了,这要是耽误事儿,那我责任可就大了!”

贺宁笑了笑,表示也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然后才又问:“还有别的么?”

“没有了,我能想起来的也就这么多,这都过去那么久了,对门都换了那么多拨住户了,那个人的脸你让我回想起来,我就觉得好像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具体的模样,真帮不上你们的忙了!”丁思源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十分为难的摇了摇头。

除了这个没有姓名,说不清长相,只记得后脑勺和脸颊两道疤的人之外,贺宁和汤力没有能够从丁思源这里得到更多的线索,丁思源一面跟他们说话,一面还频频的看表,贺宁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晚上还有什么别的事,随口询问了一下,丁思源有点不好意思的表示说,他和老婆每天晚上都要打一通电话,一般都是在孩子放学之后,他跟老婆聊天之余还能跟孩子也说几句,虽然说现在时间还没到呢,但是他也还没有开始准备晚餐,每天打电话的时候他老婆都会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如果没有就会被责怪一番,所以时间也差不多了。

既然如此,那贺宁和汤力自然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他们俩便决定告辞,丁思源挺热情的把他们送到家门口,等他们下了半层楼才关上门。

这一趟跑下来,说没有收获似乎不公平,说有收获又似乎意义不大,截止到目前,假设男性干尸真的是范志本人,那么唯一有名有姓,并且跟范志确有过结的就只有柴元武这么一个人了,如果没有新的收获,在确定了男性干尸的身份之后,柴元武就将会是他们需要去着手调查的第一个人。

又过了两天,比对结果出来了,男性干尸的dna信息与范家老太太以及范洁都有非常近的亲缘关系,可以判断为直系血亲,也就是范洁的哥哥范志。

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要从柴元武那里着手了,这个唯一的线索柴元武对于贺宁他们来说也是很重要的,要么他与范志的死有关,要么就算没有直接的关联,作为恨范志恨得牙痒痒,并且还一直没有放弃想要报复的打算的这么一个人,柴元武手里可能掌握的关于范志的黑料也一定比别人要多更多。

掌握到柴元武的个人情况并不难,很快汤力就查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包括柴元武的个人经历,家庭住址,甚至工作和生活情况。

柴元武今年34岁,原本并不是a市人,大概是十六七岁的时候才跟着父母、姐姐一起迁居到a市来,可能这也是之前范洁提到柴元武有一点点口音的缘故,柴元武的父母都早就已经过世了,柴元武本人一直未婚,和他的姐姐柴秀丽生活在一起,工作是在快递公司做快递员,除此之外,他个人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不良记录,至于范洁曾经提到的试图报复范志那件事,至少在明处没有人看到柴元武得手,因此自然也就不能算数。

根据柴元武的户籍登记信息,贺宁和汤力很容易就搞清楚了他的家庭住址,两个人出发赶往那里,这个时间段照理来说柴元武应该是在上班,所以他们并没有指望着找到柴元武本人,跟他有什么样的交流,只希望能够侧面的掌握一些柴元武和他姐姐现在的生活状况,如果能看到柴秀丽本人,那就更好了,毕竟她是那个和范志有过感情伤害的当事人,她现在的状况怎么样,就直接影响到了柴元武对范志的怨恨到底有多深,相关联的自然就是柴元武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动机,在蛰伏一段时间之后对范志暗地里痛下杀手。

之前在范洁家里面,范洁在他们临走之前翻出来一张老照片,是范志之前住在家里的时候没有清理干净的旧物,照片上面是范志和柴秀丽两个人,所以贺宁和汤力对于柴秀丽的相貌也算是大致有个概念,不算完完全全的陌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他们两个人来到柴元武所居住的小区,还没等想好用什么方式去和柴秀丽见一面呢,就远远的在楼前的空地上看到了柴秀丽本人。

确切的说,并不是柴秀丽独自在外面,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老太太,看起来已经有七十多岁了,如果不是知道柴秀丽和柴元武姐弟俩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看起来倒像是寻常的母女二人,只是柴秀丽比起照片上面,虽然才过去了短短的几年,整个人却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一样,头发乱蓬蓬的散在脑后,夹杂着许多的白发丝,脸色晦暗无光,眼神也十分的呆滞,没有一点神采,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个人的精神状态是不对头的。

这可能是因为范洁提到过的那个原因吧,柴秀丽在遭到了范志的抛弃之后,因为无法接受这一事实而受到了打击,得了癔病。

两个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近距离的接触柴秀丽,那边柴秀丽却给他们创造了一个机会。

她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撒腿就跑,跟着她一起的那个老太太发出一声惊呼,抬脚想要追赶,却无奈体力不支,只能干着急的跟在后面大喊大叫,眼睁睁的看着柴秀丽跑开了。

第二十六章 病根儿

汤力见状没有多考虑,立刻朝柴秀丽跑掉的方向追了过去,贺宁也加快了脚步,不过她没有去追柴秀丽,以汤力的体力和速度,追上柴秀丽并不是什么难题,那么自己就没有必要浪费那个体力,所以她的目标便是陪着柴秀丽的老太太。

她大步流星的走向气喘吁吁的老太太,轻轻的扶住她的手臂,语气关切的问:“怎么了?没事儿吧?刚刚那个女的怎么你了?你还好吧?”

老太太喘着粗气,一条胳膊被贺宁挽着,总算稳住了有些打晃的身子,另外一条胳膊叉在腰间,弯着腰呼哧呼哧的喘,喘了一会儿才腾出精神来跟贺宁摆了摆手,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石凳,贺宁心领神会的搀扶着她走过去坐下。

老太太七十多岁,又比较瘦小,体力确实不大好,被柴秀丽折腾得也吓了一跳,坐下来半天都没有缓过精神,好不容易缓过来了,这才白着一张脸对贺宁笑了笑,拍拍贺宁的手,对她说:“谢谢你啊孩子,喔唷我这条老命哦,可真是经不起这么折腾了!刚才追出去那个,是你朋友啊?”

“对,你放心吧,他帮你追你女儿去了,他跑得很快的,一会儿就能帮你把你女儿给带回来。”贺宁明知道老太太不可能是柴秀丽的母亲,却故意这么说。

老太太毫无悬念的摆了摆手,愁眉苦脸的说:“唉,什么女儿啊,那可不是我女儿,我就有三个儿子,还都不在本地。那个女的就是我们家一个邻居!”

“啊?邻居啊?精神是不是…不太正常?”贺宁试探着开始套话。

老太太不疑有他,对于这个关心自己的年轻姑娘印象很好,又加上被柴秀丽狠狠的吓了一大跳,现在可能也正需要有个人来扮演倾诉对象的角色,便很自然的就打开了话匣子,对贺宁说:“可不么!一阵儿一阵儿的。我跟她啊,是邻居,住他们家对门,老伴儿没了,就我自己一个人住,平时也没什么事儿,所以那个女的她弟弟就拜托我,一个月给我点儿钱,让我白天他上班的时候啊,带着他姐姐出来散散步,溜达溜达,我寻思着也行啊,反正我腰不酸腿不疼的,呆着也是呆着,每天陪她出来溜达一阵子,每个月赚点小钱儿,回头逢年过节的孙子孙女回来了,我这当奶奶的给孩子买点玩具小食品也行啊,就答应了。唉,我现在可是有点儿后悔了,一个是我自己年纪确实大了,不服老不行,就像刚才那样,我有点吃不消;二一个呢,我以前光是觉得她痴痴傻傻的,哪曾想是这样的啊,说犯病就犯病,一犯了病就哭着到处乱跑,半天找不到人!”

“她是什么病啊?”贺宁故意摆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为什么会犯病?是不是精神病啊?那可得去精神病院治一治,要不然伤了人可怎么办啊!”

“哦,那倒不至于,就是癔症!脑袋不太正常,不是什么吓人的大毛病,也不骂人不打人,这个你倒是不用怕。”老太太以为她是担心汤力的安全,连忙对她摆摆手,“她啊,说起来也是怪可怜的,爹妈都没了,男人也跑了,一下子受了刺激,就有点魔怔了,还好有个弟弟顾念着感情,照顾她,要不然啊,你说这得是多惨!不过她这辈子算是毁了,就这么神神叨叨的,哪个男人敢娶啊,不光是这样,她还把她弟弟也给坑了,她弟弟也三十大几的人了,因为有这么个姐姐拖累着,谁家的姑娘都不想一进门没有公婆倒还得伺候着一个傻乎乎的大姑姐,所以就不愿意找他,结果到现在还在打光棍儿呢。”

“哦,她老公是有外遇了还是怎么了?”贺宁决定装傻到底。

老太太撇撇嘴:“哪有什么老公啊,说起来她可真是个苦命人,我也是听她弟弟跟我说的,当初她跟一个男的谈恋爱,奔着结婚去的,俩人住一起吃一起,反正就跟两口子没什么区别,她一个人又工作赚钱,又要操持家里头,别提多贤惠了,结果那男的谁知道是有了外心还是别的什么事儿,反正就是好日子过多了,开始作,非要跟她分手,怎么求都不回头,她求了一阵子,看人家不答应,就不求了,她弟弟以为她看开了,放下了呢,没过多长时间,她忽然就跟她弟弟说,自己肚子里有孩子了,孩子是那个男人的,让她弟弟去帮她告诉那个男的。”

“啊?!”贺宁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一次她倒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感到十分惊讶,因为从他们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范洁并没有提到柴秀丽曾经有过范志的孩子这一点,并且这一点如果属实,那么事情的性质可就不大一样了。

“你先别惊讶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老太太朝贺宁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又喘了两口气,“她弟弟当时也吓一跳,哪还顾得上通知那个男的啊,先带着她去了一趟医院,想说先检查出来再说呗,空口无凭的,就算真的找那个男的,也没有用啊。俩人就去医院了,到医院,挂了号一检查,结果出来医生一看,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她不信啊,非说自己肯定是怀孕了的,还把什么恶心啊,头晕啊,想睡觉啊那些症状都说得头头是道,医生也没办法,那就再检查吧!又是抽血,又是验尿,又是照b超,又折腾了一大圈,结果呢?还是没怀孕,这下她不干了,在医院坐在人家办公室就开始哭起来了,非得说人家医院把她孩子给弄没了,还让她弟弟赶紧去找那个男的报信儿,让那个男的来给她做主,搞得人家医生脸色都不对了,你说这不是讹人么,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