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那就聊聊吧。”许智明似乎并不是那么情愿,但还是同意了贺宁的要求,把手里的沙发座套重新泡进洗面池里,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走到客厅里来,招呼他们坐,三个人并没有打算落座,毕竟前一天到处都是许静呕吐物的阴影还在,许智明看他们三个人都不落座,自己干脆也不坐了,站在一旁。

“你平时和你姐姐许静来往应该比较密切吧?”贺宁问,假如说关系并不密切,也没有什么来往的话,许智明估计也不会一来到这边就立刻忙着帮许静打扫满屋的狼藉了。

许智明并不否认这一点:“是,我和我姐从小感情就好,她有什么事我都是义不容辞的,只要她需要我,我绝对没有二话。”

“那你对你姐夫庄文彬什么评价?”唐弘业在一旁文。

许智明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似笑非笑的说:“是不是得叫前姐夫啊?这人都死了,婚姻关系不就自动解除了么!怎么还能算是我姐夫呢!”

“看样子,你对庄文彬似乎看法不太好啊?”

“我倒是想对他看法好,你让我怎么好得起来?”许智明说话的语气虽然平静,却又好像夹杂着一点点的怨气,“他那个为人,他那个所作所为,别说是亲人了,就放在咱们正常的道德标准里,这能算是个人么?”

正说着话,卧室门被打开了,许静脚步踉跄的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脸色难看的对许智明吼道:“智明!你别胡说八道!”

第二十三章 言而无信

许智明一看姐姐出来了,立刻就闭上了嘴巴,不再说什么,许静脸色阴沉的厉害,同时也有些苍白,不知道是因为情绪的影响,还是前一天喝了太多酒导致的身体不适,她皱着眉头看了看三个来人,尤其是当看到贺宁也在其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更加难看了几分,眉头也快要拧出一个疙瘩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开口质问道,“我不是跟你们说得清清楚楚的,我老公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心情很不好,非常痛苦,所以需要时间来调整一下自己的感情!你们当时怎么说的?口口声声的又是理解又是明白,现在又跑到我家里来干什么?是不是我老公死了还不算,你们还想干脆也把我给逼死算了?你们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一点最起码的人性和同情心?”

“姐!说话有点过了啊!”许智明见状,连忙在一旁加以阻拦,生怕许静口无遮拦的说出更多难听的气话来,“人家警察来调查情况,这不也是对工作负责的表现么!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那也不能逮着谁就骂啊,是不是?”

许静狠狠的瞪他一眼:“我还没说你呢!一大早跑我家来干什么?你什么时候拿了我家钥匙了?一大早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跑到我这儿来胡说八道的!”

“我一大早跑来你家胡说八道?”许智明有些无奈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姐哟,你可真是我亲姐!你要不是我亲姐我都不管你,真的,太气人了你!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喝多了之后乱打电话,我不放心你才过来的,门也是你给我开的!我帮你把家里那么恶心的一滩一滩你吐的那些东西都给你收拾了,都没说跟你要什么人情,求什么感谢,你倒好!还先责怪起我来了!不过看你现在情况特殊,我不跟你计较,再有下回你往死了喝酒之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或者打我手机,别打我们家的座机了!我不睡觉没事儿,你弟媳妇还有你侄女还得休息呢,白天她们娘俩一个上班一个上学,哪个也马虎不得啊!”

许静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一点傻眼了,张了张嘴,就好像把自己的声带和舌头一起搞丢了似的,好一会儿才说:“我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的?”

“那当然了!不过我是今天傍天亮来的,不是昨天半夜,”许智明有一说一的回答,“而且我可没拿你们家钥匙啊,你把你弟弟都当成什么人了!”

许静哑口无言,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时候,唐弘业在一旁也开了口。

“昨天晚上也是你喝醉了酒之后打电话叫我们必须立刻过来的。”唐弘业因为许静今天一大早的反复情绪,也有点不大高兴,所以难得他平时那么嘻嘻哈哈的一个人现在居然板起脸来,异常的严肃,“许静,你的情绪我们可以理解,也表示尊重,但是尊重是相互的,也请你不要以戏耍我们为乐!你让我们不要找你,我们就不可以向你了解任何情况,你喝醉酒了一个电话,我们不来都不行!”

“警官,误会!误会!肯定是误会!”许智明看唐弘业的确是生气了,连忙在一旁替自己的姐姐许静开脱,“你们要是昨天晚上来了,那肯定也看到我姐什么样子了!你一说给你打电话什么的,我就猜着了,肯定是跟找我的时候一样!你们看,她不也是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么!我姐什么酒量我知道,刚才我来了一看屋子里那些个酒瓶子,心里就有数儿了,她肯定是喝断片儿了!是不是,姐?”

许静愣愣的点了点头,眼神里面多了几丝慌乱。

“许静,长痛不如短痛,咱们谈谈。”汤力看许静不吭声,便一本正经的开口对她说,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容置疑和拒绝的坚定,这是他们与许静见面的第三次,俗话说得好,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之前的两次都并没有与许静建立起什么成功的沟通,那么这一次他们就绝对不会那么顺着许静的意思了。

许静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自己前一天晚上的行为,有些心虚,居然没有像之前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强烈反对,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她的弟弟许智明,许智明也是个识趣的人,连忙点点头,说:“姐,那什么,别的我都收拾完了,地擦了,垃圾扔了,就差沙发座套还泡在池子里,你一会儿自己先搓一搓,把上头那个红酒渍给搓得差不多了再放洗衣机里面洗啊,不然洗不干净。我家里那头一会儿孩子上学,我就不在这儿多呆了,还得回去给孩子买早饭呢,那我就先走了吧!”

“好,那你先走吧,我送你出门。”许静点点头,没有去理会汤力他们三个人,却也没有下逐客令,只是默默的跟着许智明到门口,看着许智明换鞋出门,她就一直站在门口,看到许智明下楼去了,才轻轻的关上了防盗门。

“坐吧,都站着干什么。”她不冷不热的板着脸,语气里也没有什么温度的开口招呼三个“不速之客”,“都戳在那儿,回头又要算我不够配合了怎么办?”

说着,她自己就先在沙发上面坐了下来,汤力、贺宁还有唐弘业也找地方坐下,四个人谁也没有开口,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瞧着。

等了半晌,最终还是许静先沉不住气的,她开口问:“你们一大早是跑来我们家静坐示威的么?我昨天晚上到底给没给你们打电话?你们是不是诈我?”

“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诈你,你才肯说么?我还以为作为死者家属,只要对于破案有帮助的事情,你应该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唐弘业对许静的印象实在是有些不好,觉得这个中年女人有些刁蛮不讲理,完全没有一个快五十岁人应该有的宽厚,他顺便摸出自己的手机,调出通话记录里面前一天晚上许静打过来的那一条,站起身来到许静面前,把手机递过去,“你看这是诈你么?”

许静一看,上面当真是自己的号码,并且还有通话时间,绝对不是说谎来骗她的,一张脸顿时就皱了起来,她缓缓的低下头,用两只手托住自己的额头,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咝咝哈哈的弄了半天痛苦的声音,然后才头也不抬,闷声闷气的说:“我的头很痛,要炸开了,你们能不能…”

“不能。”贺宁见她又是这样,已经没有耐心再去保持沉默了,当即就开了口,并且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许静,你很清楚,有些事情是不可以逃避的,逃避得了一时,逃避不了一世,更何况是你丈夫遇害这种性质!”

“谁让你说话的!谁让你来我们家的!”许静一听贺宁开了口,登时火气就冒了出来,似乎也忘记了方才她刚刚告诉唐弘业自己头要炸开了的那件事,脸上表情格外狰狞的等着贺宁,伸手指向她,“你给我滚!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这种事不需要你来说,该谈的事情谈过了之后,就算你极力挽留,我们都照样会走,但是现在你就想轰我们离开,那是不可能的。”贺宁并没有动怒,看到许静这样的怒不可遏,她反而淡定下来,“还有,许女士,我也要提醒你一下,并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对你大丈夫感兴趣,想要跟你的丈夫扯上关系,不管是庄文彬也好,还是跟他日爱日未不清的其他女人也罢,那都是臭鸡蛋和苍蝇之间的关系,你没有必要迁怒给不相关的人,更别把自己的私人情绪拔高成了对别人年龄和资质的攻击,这只会让你特别的丢脸和跌身份,没有任何好处。另外,最初为了照顾你的个人情绪,我们已经特意增调了人员进来,就算是给面子,也早就已经给足了,所以你最好是见好就收,不要太过分,到最后不好收场。”

许静可能没有想到贺宁面对自己的攻击,竟然可以如此冷静的加以反驳,并且还一句一句都戳中了自己的软肋,让自己一下子变得有些气短,刚刚教别人滚蛋的底气一下子就被抽走,再也找不回来了。她面色复杂的坐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我昨天晚上到底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差不多每个方面都说了一些,但是不太全面,而且你喝醉了,说话也有些东一句西一句的,不然我们也不会今天再来找你一次。”唐弘业板着脸回答,许静虽然没有直接攻击他,但是攻击了他的同事贺宁,这就等于攻击了他们三个人这一个整体,所以他现在也是满心的不愉快。

“先说庄文彬的男女关系问题吧。”汤力看许静因为怕说错了话,一脸纠结的不肯开口,便替她拿了注意,开口对她说。

许静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潮,却与精神焕发扯不上任何的关系,更像是因为羞窘而涨红起来的,她抿了抿嘴,拉长了脸,语气平板毫无波澜的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是说我前一天晚上都跟你们说过了么,那还问我干嘛!我当初眼瞎,嫁给了庄文彬这么一个斯文败类,他表面上人模狗样的,背地里特别下流,并且没有什么道德意识,对家庭对婚姻不忠诚,在外面与很多女人都有非比寻常的关系。我因为这种事跟他也吵过也闹过,但是狗改不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吵闹一次好几天,之后就有恢复本来面目,为了孩子为了我自己的脸面,我就装聋作哑,替他遮掩了这么多年,都已经遮掩成习惯了,我怕说出去别人会笑话他,笑话我,更会笑话我们的孩子,给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以后找对象的时候,谁愿意找个爸爸是流氓的对象!好了,就是这么回事,还有什么别的需要说的么?还是说你们想问细节?那我就明告诉你们,细节我也不知道。”

“庄文彬有没有什么跟他关系匪浅的异性?我指的就你说的那种关系不正当的,有没有关系格外亲密,甚至影响到你们婚姻的?”贺宁问。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贺宁重重的还击了一下,并且切中要害,说中了许静迁怒的原因,让许静不能再乱对着她发脾气,所以尽管她还是有些排斥贺宁的存在,但却不敢再反唇相讥的说一些攻击性的话,而是老老实实的做出了回答。

“没有,庄文彬没有过那种感情特别深的女人,要是有,那种就叫二奶了吧?他不会的,主要是没有那么多钱,他也没那么大方。”她摇了摇头,态度果断而又笃定,“他就是靠招摇撞骗耍嘴皮子,要人,人不行,要钱,钱也没多少,时间久了的话傻子都能摸透他的底细,那种跟有妇之夫纠缠的女人,哪个不是图财来的?他要是被人发现其实根本米有什么钱,就该是人家蹬了他了!他那人,别看什么都不是,专做那见不得人的事情,还偏偏就爱面子!所以每次都是不等人家弄清楚他的底细,他就先下手为强,跟人家断了,反正这个世界上傻子那么多,接着骗下一个呗!”

说着许静还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冷哼了一声。

“你昨天晚上说的二十万块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还钱还要卸胳膊卸腿?对方是什么人?”唐弘业问。

许静一惊,诧异的表情已经掩饰不住了:“我连这个也跟你们说了?!”

三个人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她,许静沉默了一会儿,她才说:“我现在也没搞清楚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就是刚刚知道的时候把我吓了一大跳,那人说庄文彬言而无信,所以要我们赔钱,不然就要弄我们人了。”

第二十四章 车祸

“具体说一说。”汤力等她说完之后,开口示意道。

许静一提起这件事来,还没等把具体情况好好的说一说,就已经是满面愁容:“我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到底怎么回事,事先什么都不清楚。昨天早上知道庄文彬出了事之后,我回到家里面心里也很乱,就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这时候就来了一通电话,号码我不认识,接起来一听,那边是一个声音听起来也就顶多三十出头的那种男人,一开口就问我是庄文彬的什么人,我说我是庄文彬的老婆,问他有什么事,他说让我还钱,说庄文彬欠他二十万块钱,让我还。我当时就懵了。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想为了面子继续瞒着你们了,我们家的经济是各自管各自的,庄文彬的钱不会交给我,也不会拿给家里人用,都是他自己控制着,所以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到底做过些什么,当时一听了这句话,我一下子就懵了!我承认,我家里的存款不至于拿不出来二十万,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概不知,庄文彬到底有没有跟人家借钱现在也是死无对证,万一有人来骗钱呢?”

“那你是怎么向对方确认的?”贺宁问。

“我没确认,我直接就拒绝了,一个是我怕别人骗我,另一个我也是为了家庭考虑,庄文彬死了,但是我和孩子还得活下去吧?他活着的时候没有给家里带回来一分钱,没做过贡献,那现在他死了,没道理我们娘俩还得为了替他还一笔我们根本不知道的债,以后都得节衣缩食吧!就算那笔钱庄文彬真的找人家借了,也不一定花到哪个小妖精的身上,凭什么我来还。”许静有些压着火气似的回答,“所以我就跟那个人说,不关我事,让他冤有头债有主,找庄文彬去!那人说他知道庄文彬死了,让我别跟他耍花样,当初他把钱给了庄文彬,庄文彬答应了要帮他办事,结果现在事情也没办成,庄文彬的钱也一分都没有吐出去,他不能白白吃这么个亏,庄文彬死了就让活着的人来还债,要我限期给钱,如果不给就父债子偿,我说这事儿跟孩子没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他不能找我孩子的麻烦。那人就说那好,不找孩子的麻烦,夫妻原本就是拧成一股绳的,大难临头的时候没道理变成鸟各自飞,让我替庄文彬还钱,不还钱就卸胳膊卸腿。这事儿我就跟你们说了,你们不要去问我家里面的其他人,跟庄文彬爹妈说了没用,我父母年岁也大,我弟弟自己有家庭,而且他那个人做事也不太走脑子,有点冲动,不给我添乱坏事儿就不错了,哪敢指望着他们帮忙啊!”

“你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么?如果需要,我们可以提供帮助。”虽然说许静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都不怎么友好,但是涉及到人身安全的事情,贺宁还是不会掺杂上个人情绪就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所以她开口征求许静的意见。

许静态度冷淡的摇摇头:“不需要,生死有命,我早看开了。”

贺宁皱了皱眉头,觉得许静的态度有那么一点怪怪的,假如真的有人这么威胁,她为什么放着可以有的保护措施还要拒绝?难道这件事本来就是莫须有的,所以才害怕警察参与进来之后会发现她讲述当中的漏洞么?

“对方姓什么叫什么,电话里总会对你说过了吧?他是怎么知道庄文彬死讯的?”唐弘业也对许静的态度感到十分费解,开口继续追问起来。

许静烦躁的摇摇头,一摆手:“不记得了,这事儿我都跟你们说了,你们还追问什么啊?我不是也没被人卸胳膊卸腿的么!有那时间,你们赶紧回去调查是谁弄死了庄文彬不是比什么都重要。我头疼,不想说话,这事儿也不用你们管。”

“不可能,”贺宁当即就打断了许静的话,“这不是你自己有没有所谓的问题,对方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道庄文彬的死讯,这本身就是嫌疑很大的事,更何况如果你没有说谎的话,那这个人已经对你的个人安危构成了威胁,这已经不是你说干涉就干涉,你说没关系我们就置之不理的事了!我们希望你能够好好的配合我们的工作,除非作为配偶,你根本就不在乎庄文彬之死的真相是什么!”

“对!我就是不在乎!可以了吧!”许静突然之间勃然大怒,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高声的嚷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在乎?我有什么可在乎的?!爱怎么死的怎么死的!我没兴趣知道!这么多年我换来什么了?我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的支撑着!最后我换来什么了?他活着的时候在外面风流快活,想不回家就不回家,想回来就回来,回来还得饭菜什么都等现成的,连一双筷子也不会帮我拿!我当初念他一时糊涂,觉得这婚结都结了,总不能离,离了婚不光是我,就连我的孩子也要被人看笑话的,而且他庄文彬也不可能一直都是个小伙子,年纪也会越来越大,总有收心的时候吧!结果怎么样了?我劝也劝了,骂也骂了,人家权当耳旁风,我去找他爹妈,他爹妈口口声声说年纪大了,孩子也成年了,他们管不了!什么管不了,我看就是根本没想管,这要是反过来,他在家里老老实实的陪着孩子顾着家,我在外面向他那样,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我估计他爹妈早就跳起来指着鼻子骂我了!是,他现在死了,死了之后又怎么样呢?是我被人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跟我要二十万!我现在倒是觉得,庄文彬应该早点死!那人家二十万出去快活之前就死掉,结果都一样,还省得给我和孩子找麻烦!”

她好像是想要把这么多年来憋在心里面的怨气一股脑的都发泄出来似的,嚷得很大声,声嘶力竭的模样,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感觉血管都快要爆开了似的,嚷到最后连声音都已经有些嘶哑了,停下来的时候更是喘着粗气。

稍微冷静下来一点之后,许静把自己的呼吸调整均匀,伸手一指大门口,下了逐客令:“你们走吧,我累了,头疼,庄文彬什么事儿也不回来跟我说,你们也别问我了,问我还不如去问他爹妈。他都已经死了,我还得活,我也想活,所以你们别死人救不回来,再多逼死一个!走吧,我要休息了!”

“我们也不想占用你太多时间,离开之前希望你能回忆一下打电话给你的那个人姓什么叫什么,再把他打给你的那个电话号码告诉我们。”贺宁说。

许静阴沉着脸转身就往卧室里面走:“我不知道!不记得!你们不是警察么?你们不是挺能耐的么!那就自己去查好了!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说完她就已经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卧室,还好像故意的一样,把房门重重的甩在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就再也不出来了。

许静躲了起来,贺宁他们心里面再不痛快,也不可能冲进卧室里面去把她从屋子里拖出来,逼着她开口,闹成这样,也就只好选择离开。

到了楼下,一处楼门,门口横在那里的那辆车居然还在,三个人刚想要绕开,那辆车的车窗忽然降了下来,许智明从车里面探出头来,伸手朝三个人招呼了几下,好像是示意他们上车来。三个人愣了一下,不过还是走了过去。

“你找我们有事?”汤力走在最前面,来到车子旁边,开口问。

“上车来说吧!”许智明热情的拍了拍自己旁边副驾驶的座椅,又朝车子后排指了指,“你们上来,我把车挪一边去,免得被我姐看到。”

三个人依言上了车,许智明把车子开到小区门外头,问过了汤力,确定旁边那辆就是他们的车,就把自己的车子停在了汤力车子的旁边。

“刚才我姐在那儿,有些话我也没法儿跟你们说,所以正好她不想让我在那儿听着,我就先下来了,想着在楼下等你们,等你们下来了咱们再好好的聊一聊。”许智明停好车子之后,扭过身子对三个人说,“刚才谈的还顺利么?”

贺宁对他苦笑了一下,反问:“以你对你姐姐的了解,你认为呢?”

许智明叹了口气:“估计是不会太顺利,我要是对她放心就不用在楼下等了。”

三个人并不接话,没有打算把许静跟他们说过什么那种事告诉给许智明,而是打算看看这个许智明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许智明离开了许静家之后,倒是比在那里的时候更自在了一些,他晃了晃脑袋:“我姐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坏就坏在她那个脾气和一张嘴巴上头,其实心地是很好的,她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我替她跟你们道个歉,你们别忘心里去,就当她是老公刚刚没了,所以受打击太厉害,有点脑子不正常吧!”

“许静和庄文彬,平时感情怎么样?”汤力问。

许智明摇摇头:“不好,或者也不能说不好,就是没有什么感情了吧。当初我姐嫁给庄文彬,是经人介绍的,你们想啊,她跟庄文彬都眼看着就五十岁了,那会儿自由恋爱和经人介绍的比例估计一半一半,搞不好还是经人介绍的占的比例大一些呢。当初别人给我姐介绍庄文彬的时候,我姐都二十七了,你别看现在二十七还是小姑娘,正当年,根本不着急,那个年代不一样啊,那个年代跟我姐同龄的好些人孩子都上幼儿园了,我姐就也是着急,怕别人说她嫁不出去,正好介绍了庄文彬,各方面条件看起来还可以,所以急急忙忙就同意了,基本上没怎么仔细的考虑,也没说再多谈一阵子,了解了解对方的人品。后来结了婚才发现庄文彬那个人不怎么靠谱,我早在当年庄文彬第一次外遇被发现那会儿就跟我姐说,趁年轻,赶紧离婚,这种事有一次就有两次,有两次就有三次,有三次就有无数次!结果我姐不听,说离婚丢人,唉,她这一辈子啊,所有的亏都吃在爱面子上了!就怕别人说她什么不好的,如果当初不是为了不让别人说她是老姑娘,她也就不会什么都不好好考虑清楚就嫁给庄文彬,那不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了么!”

“庄文彬第一次外遇被发现,是和李芷慧?”唐弘业问。

“还有个李芷慧?!干嘛的?”许智明一听到李芷慧的名字,非但没有点头承认,反而还显得好像很惊讶似的,“我姐根本就没跟我们说过这个事儿啊!我之前最开始知道的是一个女的,银行的,那都好多年之前的事儿了,十几年都有了!而且是被我的一个朋友给撞见的,跟我说,我一开始害怕弄错了,回头告诉了我姐,再影响他们夫妻感情,毕竟那个时候我外甥年纪还小,所以我就留意了一阵子,发现还真是不太对劲儿,我就跟我姐说了,告诉她我帮她对付庄文彬,结果我姐把我给骂了一顿,说这事儿她会处理。之后没多久,庄文彬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坏事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有一次出差回来的路上,快到a市的时候出了一次车祸,回来的时候车头上面一个大凹陷,倒是还能开,也不知道是撞哪儿了,人也吓了个半死,还好没伤到哪儿,我姐还跟我说,庄文彬这一次吃到教训了,以后不会再那个老样子,结果后来我看好像也没怎么改好,只不过是我姐什么都不跟我说,也不许我管罢了!”

“你说银行的人,姓什么叫什么知道么?”贺宁问。

许智明摇摇头:“我当初就是确认了一下这件事,没等我打听呢,我不就告诉我姐了么,她死活不许我打听,说不然就不认我这个弟弟,我知道她有多好面子,所以就没敢打听这事儿。”

第二十五章 争论

“庄文彬这么多年来,跟你姐姐一直感情不太好么?”贺宁问。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搞不清楚,”许智明的表情略显困惑,“你说他们俩感情不好吧,我说庄文彬一个不字儿,她都跟我急,不许别人说,所以纸包不住火,好多亲戚其实都对庄文彬在外面的那些事心知肚明,但是谁也不说,说了干嘛呢?我姐不领情,人家反而要落一身的不是!但是你说他们感情好吧,我姐又不是因为爱庄文彬所以才不肯离婚的,她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不能让人说她当初找对象的时候眼拙,所以咬着牙坚持了这么多年,要不是这一次庄文彬突然死了,我都不知道我姐是能够一直坚持到老,还是哪天突然之间就崩溃了!”

“哦,对了,”他说着说着,这才想起来询问,“庄文彬怎么死的?”

“淹死的。”汤力回答的言简意赅,并且自动忽略了很多细节,“据你所知,庄文彬平时是否有特殊癖好?”

“特殊癖好?你指的是什么啊?”许智明有些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

唐弘业帮汤力补充说:“就是平时以你给他当了这么多年小舅子的经验来看,你姐夫庄文彬有没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特殊爱好?比较隐秘的那种。”

“跟女的乱来这种算不算?在我看来,见不得人又跟别人不一样的,也就这个了!我都怀疑他搞外遇是一种什么怪癖,不然哪有人这样的啊,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还这么能折腾!”许智明翻了个白眼儿,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我的意思是说,跟他在外面的男女关系有关联的方面,你有没有留意到或者听说过什么?”唐弘业不想把问题问的太直白,还希望能够抛砖引玉的勾着许智明说出一些他们现在还不知情的新鲜内容来呢,只好继续暗示。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不瞒你们说,我这个人最讨厌那种不正经的,所以这么多年来,自打发现庄文彬在外面不老实,就开始看他不顺眼,平时几乎不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我。我姐呢,自从我发现庄文彬的丑事之后,就更是不许我说庄文彬一个不字,指望她跟我说点庄文彬的丑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许智明在这个问题上似乎是一问三不知,又似乎是没有搞清楚问题的重点,没有办法,贺宁决定干脆还是挑明了问:“庄文彬有没有异装癖?”

“异装癖是什么意思?穿奇装异服?”许智明一下子还没有明白过来。

“就是说,他平时会不会对女装比较感兴趣?”

“没有没有!那肯定没有!”许智明恍然大悟,赶忙摆摆手,“庄文彬缺德是缺德了一些,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挺正常的,没听说过他有那种爱好啊!怎么了?别告诉我庄文彬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啊?他不会真的是变态什么的吧?哎呀我的天,这么多年这小子伪装的挺好啊!愣是没看出来!”

“我们没有说过他是变态这种话,”贺宁立刻矢口否认,顺便问他,“你特意在楼下等我们,到底是想要跟我们说什么?有什么特别想要告诉我们的么?”

“那倒也没有,就是怕我姐遮遮掩掩的,你们搞不清楚庄文彬到底是个什么为人,他那人,平时也是一副人模狗样的德行,不了解情况的搞不好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呢!那不是对你们破案不好么!而且我也是憋着一口气,全家就只有我知道庄文彬是个什么德行,偏偏我还不能说,每次看到他去我父母那边,装得大模大样的那个嘴脸,我就牙痒痒,特别想冲着他那脸上就给一拳,我姐为了她自己的面子,还死命的替庄文彬说好话,搞得我家里亲戚都以为他挺有能耐,在外面混得不错,并且还顾家,都快把他当成是好男人的典范了!”许智明有些气呼呼的说,“你们谁家里头要是有这么一号人物,你们看着了能不烦心?有一天有这么一个好机会,你们会不想戳穿那个人这么多年以来的假面具么?”

“就这样?没别的原因了?”贺宁对于许智明给出的理由感到有一些失望。

许智明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么个原因,说出来我心里痛快痛快,你们不也能确定个方向么,别把庄文彬当成是什么好人去对待。一举两得!”

贺宁看了看汤力,汤力对许智明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好意。”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许智明回答的那叫一个爽快。

三个人下车离开,贺宁最后一个下车,打开车门之后,她忍不住开口问许智明:“你知不知道庄文彬在外面收好处费帮人办事的事儿?”

“他?”许智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过几年都快要退休的人了,连个科长都没混上,就这样一个废物点心,他还能收钱给人办事?你们别逗我了!”

贺宁看了看他,轻描淡写的表示自己只是随口问问而已,然后道了谢,下车回到了汤力的车子上面,他们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许智明开车走了之后才开车返回公安局,虽然说他们还打算去见一见庄文彬的父母亲,但是现在时间尚早,刚刚早上六点多,去得太早恐怕会影响到老人的正常作息,他们要带去的是庄文彬已死的噩耗,恐怕在他们去过那边之后,老人就不会有什么安稳的日子过了,考虑到这一点,他们决定等上午再过去,让老人踏踏实实的起床,好好的吃饭。

“你们觉不觉得许智明挺奇怪的?”唐弘业在会公安局的路上,把身子探向前,问开车的汤力,以及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贺宁,“一大早特意跑到许静的家里,打扫卫生!而且他的车不是停在楼门口么,咱们早上去的时候打从车跟前绕过去,我都感觉到那车的热乎气儿了,他比咱们早到的时间也不算很久,这么快的速度就已经把家里面的地啊什么的都给擦了!沙发罩子也拆下来洗了,你们不觉得他有点勤快的过分么?许静把他轰走了之后呢,他又不真的回家去给孩子做早饭,就在楼下等咱们,你说特意等了那么久,应该是为了说点什么重要的事情吧?结果咧?说的那都是些什么啊,有的没的,有点具体内容都没有!倒是一个劲儿的提醒咱们许静和庄文彬感情不好,庄文彬多次出轨这样的事情,还说许静爱面子,为了爱面子什么都能忍,但是问题在于庄文彬在外面那些事,哪有不透风的墙啊!只要庄文彬一天还那么干,这些事儿就总有一天会被人传出去,到时候许静不是照样要丢面子的么?所以我估计他是不是想要暗示咱们是许静,转移咱们的视线,实际上是他对庄文彬不利的,一大早是急着去清理现场来着!”

“虽然我也希望能够早点有个结论,但是你的这种推测我觉得站不住脚。”贺宁摇摇头,她觉得唐弘业脑袋瓜虽然挺机灵,但是有些时候却显得急躁冒进,总是根据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就急着下结论,考虑的不够周全,“假如第一现场是许静的家,那你觉得许智明有可能瞒着许静进了她的家门,在她家中杀死了庄文彬,然后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房间清理的让许静回家都看不出来么?”

“万一许静知情呢?他们两个是同谋,现在东窗事发,许智明想要洗脱嫌疑,所以干脆把姐姐推出来做靶子?”唐弘业被贺宁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推断里面有些不够充分的地方,连忙修正自己的说法。

贺宁摇摇头:“那也不能成立,假如许静和许智明是同谋的话许静一直住在家里面,想要清理现场早就清理过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再由许智明上门帮忙呢?再者话又说回来,结合本案的案情,庄文彬是活着被装进行李箱,连挣扎都没有,活活被丢进江里面淹死的,要不是有军用行李绳捆扎在那儿大旅行箱的外面,估计靠求生本能他都能把箱子更挣开,你说这样的一个情况下,还需要有什么值得大费周章去收拾和掩盖的‘第一现场’么?”

唐弘业听了贺宁的话,也有些愣神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承认,但他内心深处也认为这个比自己还略小一点,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师妹分析的很到位,一阵见血的把自己欠考虑的部分都给指了出来,但是人毕竟是要面子的,他又有点不甘心就这么被人轻易推到了自己的全部结论,于是多少带着那么一点点“负隅顽抗”的意味,开口争辩道:“那你说说,为什么许静那么痛恨庄文彬的感情背叛,许智明又说她特别特别的爱面子,她还会到了庄文彬死掉之后仍然死咬着自己的谎话不肯松口呢?假如她真的没有事,没有嫌疑,那就坦白了说一下情况,咱们警察又不会外泄那些事情,到时候咱们自然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庄文彬外面的女人身上,谁又会想要跟她纠缠呢,你又不是忘记了她对你什么态度。”

“她对我的态度确实是挺不好的,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因为她对我进行过人身攻击,让我主观感情上不大愉快,所以就带着偏见认为她有嫌疑,我要是这么做,跟许静无端端的对我怀有敌意又有什么区别了?”贺宁并不买账,“我倒是认为,许静之所以对咱们怀有那么大的敌意,以及庄文彬死后仍旧在说谎,是因为她就是许智明说的那样,特别特别的爱面子,如果咱们不戳穿她的隐瞒,她可以不用去提及那些让她觉得丢面子的耻辱事情,甚至可以自我欺骗的对外声称庄文彬出事完全是因为其他性质的意外。虽然说我这么讲也是带着主观的认识,但我还是想说,假如一个人真的爱面子到了许智明说的那种程度,为了怕人说她择偶的时候眼光不好,宁愿打掉了牙和血吞,连自己丈夫外遇都帮忙隐瞒和粉饰,那你觉得这样一个人有可能愿意让自己沦为杀死丈夫的凶手么?一旦她把庄文彬杀了,事情早晚有败露的那一天,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个杀人犯,并且为什么杀人呢?因为她的丈夫竟然在多年当中,始终都与其他女子有染,她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最后才忍无可忍的爆发。这对于一个爱面子的人来说,可能比强颜欢笑的隐忍更加丢脸,因为她守了一辈子的秘密一下子就曝光了。”

“你说的倒是头头是道的,问题是你觉得许静真的会一直一直忍,忍到死么?”唐弘业还是有些不甘心,又做了最后的挣扎。

“谁说她需要忍一辈子?庄文彬眼看着就五十岁了,所以对于许静来说,其实她的隐忍已经快接近尾声,一旦庄文彬到了五六十岁的年纪,她也就不需要继续隐瞒什么,忍什么了,因为到那个时候庄文彬自然会收敛心性,没有办法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贺宁语气笃定的回答,“假如说庄文彬今年三十*岁,那我说不定还觉得许静有可能忍不下去了,动手杀死了庄文彬,四十*岁可就不大可能了。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庄文彬和许静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既然貌合神离,也就是两个人完全是搭伴过日子的状态,感情基本上等同于没有,你觉得这样的情况下,庄文彬会毫不反抗的穿着女装钻进箱子里面去么?”

“所以说许静说不定有许智明做帮凶呢!”

汤力原本听着他们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听到这里也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对唐弘业说:“作为帮凶,这个时候出卖同伙对自己没有好处。”

第二十六章 来电号码

汤力这么一说,唐弘业也觉得的确如此,自己的论点真的是一点都站不住脚,便叹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说;“反正我就是觉得许静怪怪的。”

“她为什么要刻意隐瞒那个打电话威胁她的人的事情呢?这是让我比较费解的地方。”贺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按照正常的逻辑,有人打电话开口就说已经知道丈夫庄文彬死了,并且一口咬定曾经给过庄文彬二十万元的好处费,空口白牙的要求她必须还钱,否则就卸胳膊卸腿,一般人肯定会趁着警察上门了解情况的时候主动提供这一信息,向警方寻求帮助,哪有还主动提对方遮掩的啊!虽然说许静不肯说出任何细节,但是只要是打通了的电话,都会有通话记录,座机手机都一样,可以查得到,并不难,如果是说谎,那许静的智商未免有些不够高,假如不是说谎,那么不管她说不说,咱们都一样可以掌握到,所以我觉得她的这种回避和闪躲,应该并不是想帮那个威胁她的人掩饰身份,很有可能是以为别的什么目的,与她自己的切身利益有关联的目的。你们觉得呢?”

汤力点点头:“一会儿先查来电号码。”

回到公安局,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分工问题,等到差不多是上班时间了,这才兵分两路去庄文彬家座机所属的通讯公司,以及许静、庄文彬手机所属的另外一家通讯公司去查询通话记录,争取找到疑似的号码,然后再通过这个来电号码逆推,找出那个威胁许静的通话人姓甚名谁,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身份。

事出有因,想要调取通话记录并不是什么难事,贺宁和汤力来到座机所属的通讯公司,说明来意和身份,很快就从工作人员那里得到了最近一段时间的通话详单,汤力还多了一个心眼儿,让通讯公司的工作人员把之前半年以内的通话详单也都调了出来,然后两个人返回局里,到了局里没几分钟,唐弘业也脚前脚后的赶了回来,三个人简单的汇总了一下上面的电话号码,用记号笔做了标记,约莫着时间差不对了,这才动身前往庄文彬父母的家。

庄文彬父母家住在距离庄文彬和许静家很远的另外一个小区,三个人找上门的时候,都吃了一惊,因为这边的情况完全和他们事先预料的不一样。

庄文彬父母家的大门大敞四开着,屋子里面坐了四五个中老年男人,还有几个中年女人,屋子里面烟雾缭绕,弥漫着辛辣的香烟气味,烟雾从门口飘散到走廊里面,三个人还没等进屋就已经被呛到了,而屋子里面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人开口讲话,只是令人尴尬的沉默着,时不时的有人叹上一口气。

贺宁走到门旁边,抬起手来在门板上敲了敲,试图引起屋内人的注意,因为屋子里面很静很静,忽然之间她这么一敲门,还把屋子里距离门边最近的一个女人给吓了一大跳,从椅子上直接弹了起来。

“你们找谁啊?”她回过头来,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开口问。

“这是庄文彬父母的家么?我们是a市公安局的,想找庄文彬父母了解一下情况。”贺宁回答说,顺便她也打量了一下对方,那人的年纪和许智明差不多,眉眼间与庄文彬倒是有几分相似,于是贺宁大胆的问,“你是庄文彬的妹妹?”

“呀,公安局的人啊!那快进来!快进来!”庄文彬的妹妹是个大嗓门儿,一听贺宁这么说,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的确是庄文彬的妹妹,然后急急忙忙的让他们进门,顺便开口招呼其他人,“公安局的人来了!大伙儿给腾点儿地方!”

她这么一张罗,原本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男人立刻就站起来了几个,把位置给腾了出来,之后纷纷站在一旁,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贺宁他们三个人的身上。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啊,我你们都看出来了,庄文彬是我哥,一个爹妈的亲哥,我叫庄小凤,这位是我二叔,这个是我二叔家的堂哥,这个是我姑姑,这个是我姑姑家的表弟,那两位是我表姐,那个是我大表姐夫,那个是我表弟。”庄文彬的妹妹庄小凤把在屋子里的这一群人都给逐一介绍了一遍。

那么多人一个一个或站或坐,贺宁也没有办法一下子就记得清楚到底谁是谁,谁与谁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听来听去也听明白了,屋子里所有人当中,与庄文彬血缘最近的直系亲属就只有庄小凤一个人,并且没见到庄文彬的父母在,更重要的是,庄小凤看到他们公安局的人上门来,竟然没有感到任何惊奇,倒好像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这就有点怪了。

“请问你的父母在家么?方不方便跟我们谈一谈?”贺宁问。

庄小凤叹了一口气:“我爸妈都在医院里呢,我老公在那边陪着,他们俩一听说我哥出事死掉了,一下子接受不了,都昏过去了,送去医院抢救,我在这头跟家里的这些亲戚商量商量对策。你们有什么事儿要不然就问我吧。”

“你父母是怎么知道庄文彬出事的?”汤力开口问庄小凤。

“当然是我那个嫂子告诉我们的了!今天早上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直接就跟我爸妈说我哥死掉了,在外面不知道惹了什么麻烦,死了也活该,但是他死之前在外面还欠了人家二十万,要是不还那边就要砍人什么的,她把我爸妈家地址已经给人家了,要是还不上,就上门找我爸妈的麻烦。”庄小凤有些气鼓鼓的回答说,“我爸妈一下子也受不了这种双重打击,就病倒了,幸亏我和我老公在,赶紧把他们给送去医院里头,稳定一点了之后我老公在那边守着,我回来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对策,看看到底应该怎么办。还正想着说要怎么报警呢,你们就来了!”

“可不是么,你说这人死了,死无对证的,那女的一开口就说要二十万块钱,谁知道是真的欠了谁的钱,还是编个谎出来骗人啊!”一个和庄小凤年纪差不多的女人一脸鄙夷的开口说,“文彬虽然是犯浑,但是他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

“唉,别说那些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家两口子到底怎么回事儿,外人谁知道啊,还是别乱议论了,就事论事,正好警察来了,看看能不能帮咱们给两老提供点什么保护或者别的什么帮助,这不是比什么都强么。”一个比庄小凤略微年轻几岁的男人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说,似乎不愿意对许静多做评价。

这两个人的不同观点一出口,立刻其他人就都相应起来,有的同意前者,有的同意后者,一时之间原本一片死寂的客厅就好像开了锅的粥,热闹极了。别说是汤力那种平日里比较喜欢安静的人,就算是贺宁这种原本性格就比较开朗外向的现在也被吵得脑仁儿疼,只好凑近庄小凤一点,对她说:“我们能私下里跟你谈一谈么?你们家里人太多了,你一言我一语就会很乱,没有办法沟通。”

庄小凤一看周围乱哄哄的议论声,也知道贺宁说的有道理,于是点点头,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带着贺宁他们三个到卧室去,进了卧室关上门,把噪音都隔在门外,这才再次开口:“行,那咱们就凑合在这儿谈谈吧!”

卧室是庄文彬父母的卧室,屋子里面带着一股子老年人卧房特有的气味,具体是什么样的不大好形容,称不上难闻,但也绝对算不算好闻,尽管如此,这样的谈话环境也要好于客厅里那种嘈杂的情况。

“我哥到底是怎么出的事?我嫂子之前在电话里也没有说清楚,而且我爸妈受不了刺激,一下子就又不行了,我也没有机会问问清楚。”庄小凤叹了一口气,主动开口想要了解一些庄文彬案子的细节情况。

“可以确定是他杀,溺水。”汤力简明扼要的回答说。

庄小凤吃了一惊:“溺水?我的天,我哥从小就怕水,别的小孩儿小的时候,一到暑假里就跑去水库啊河边啊玩水游泳,就他不去,我那时候特别小,不明白怎么回事儿,还挺羡慕别人家孩子,闹着让我哥带我去有用,我哥死活不去,非得说游那些地方丢脸,要游就去海里面,那才是真英雄。我那时候也是傻乎乎的,居然还相信了,一直到长大才知道其实是他怕水!我就不明白了,我哥那么怕水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是溺死了呢!难怪我爸妈一开始听了都不信。”

“许静今天一大早突然来的电话?”贺宁问。

庄小凤很笃定的回答说:“是啊,这个是千真万确的,我爸爸本来昨天就不是特别舒服,所以我和我老公照顾到很晚,就没有回家,昨天晚上住在这里的,一大早六点多吧,电话就打过来了,我爸妈那会儿刚起床…唉…”

贺宁一盘算,那几乎就是把她和汤力、唐弘业从家里面赶走之后的事。她暂时压下许静为什么要以这么突兀的方式告诉庄文彬的父母这一噩耗,到底是单纯的“恨屋及乌”,还是另有什么小算盘,从另外一个问题着手去询问。

“许静和庄文彬感情怎么样?”虽然这个问题许智明已经给过了答案,但是他是许静的弟弟,而庄小凤是庄文彬的妹妹,立场不同,说法可能也有不同。

庄小凤的表情有些尴尬:“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一边是我嫂子,一边是我哥,我哥又刚刚才…我觉得他们俩能过到现在,肯定不是一点点感情也没有的,最少以前最开始的时候肯定是有感情的,后来就谁也说不好了。我以前劝过我哥,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打听过,他在外面有点乱来,所以我跟他私下里说过,我说你看在外面乱来的那些男的,哪有一个最后有好果子吃的!趁着嫂子还给机会,为了孩子考虑考虑,赶紧迷途知返,收了心好好跟家里过日子吧!结果我哥一拍胸脯跟我说,让我别管闲事,他心里有数,我嫂子打死也不会跟他离婚的,还说我老公备不住在外面什么样呢,男人都一样。把我气的,后来我也不跟他说那些事儿了。我后来跟我爸妈也担心过,说要是他们离婚了,孩子就可怜了,我爸妈说算了,离了更好,早离早好,最后我就跟谁都不说这些了。”

“你父母与许静关系比较紧张?”唐弘业在一旁问,毕竟之前他们在与许静对话的过程中,也听到过许静流露出对庄文彬父母的怨恨情绪。

“是挺紧张的,这事儿我也说不清楚谁对谁错。”庄小凤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我刚才就想跟你们说,我嫂子那个人,实在是不好评价,你说她不好吧,她守着我哥那么个不成器的男人,不离不弃的,对孩子也好,尽心尽力,一点也不糊弄不敷衍。反正我是做不到,我老公要是我哥那样,我早就想办法修理他一顿然后离婚了!但是你要是说我嫂子好,她又有点儿…怎么说呢,也不知道应该说是坏,还是折腾人。”

“能具体说一说是什么样的情况么?”

“就是我哥在外面有什么夜不归宿啊,乱来啊那些,她就打电话找我爸妈要说法,一开始我爸妈也嫌我哥做的不好,会帮她骂我哥,但是我哥那人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油盐不进,我爸妈年纪大了,打他又打不动,骂又没有用,也是挺没办法,但是我嫂子不觉得,她觉得我爸妈是敷衍她,包庇我哥,所以后来就有点故意使坏的性质,我哥白天惹了她,她半夜里跟我哥找茬儿吵架,然后半夜三更的打电话给我爸妈,让他们必须赶过去评理,否则打出人命来不敢保证,我爸妈就得大半夜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下楼打车过去劝架,次数多了老两口也是吃不消,所以就索性撂挑子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