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愣了一下,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很快就明白了汤力的意思,于是便点了点头:“那可就太好了,咱们这算是互帮互助吧,你们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呢,也算是找到了林荣德的症结所在,都算是有所收获了!”

林荣德刚刚又被刺激到了,反应那么激烈,现在用了镇静剂也不知道多久才会醒过来,贺宁和汤力觉得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枯等着,于是便和张医生商量了一下,既然他在之后对林荣德的治疗过程中,会需要想办法针对林荣德的这个心结去予以解开,那么假如进展顺利的话,就势必会从林荣德的口中得到一些信息,所以他们便摆脱张医生,在之后与林荣德就尸体调包的这件事进行沟通和试探问话的时候,为他们留一份录音,以便于他们从中想办法挖掘可用的信息。

张医生考虑到这件事情的特殊性,便爽快的答应下来,并且把贺宁和汤力一路送到了办公楼的门口,也幸亏张医生的这份热情,否则从病房楼到办公楼这一路上曲曲弯弯的特殊路线,完全找不到路虽然说不至于,但是估计他们两个人也要多走一点冤枉路才能够找回到前院这边来,有张医生带路就容易多了。

走出精神病院的大门,贺宁紧绷的神经这才终于算是稍微放松下来了一些,坐上车之后,她笑着对汤力说:“说真的,跟你越来越熟悉之后,我发现自己最开始印象中的那个汤力,好像完全不是你。”

“你最开始印象中的汤力,是什么样的?”汤力对此倒是很有兴趣。

“木讷,呆板,一根筋…”贺宁掰着手指一条一条的罗列出来,刚说了几点,就看到汤力向自己投来了有些幽怨的目光,便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别那么哀怨的看着我好不好!你是不是觉得怎么没有一条是正面的呢?好吧,这一点我承认,不过这也不能怪我,毕竟是谁刚一见面就说我太聒噪来着?”

汤力听她这么说,也笑了:“幸好有加深了解的机会,不然我就要被自己当初的‘保护色’给害惨了。你现在对我什么印象?”

“想听赞美就直接说,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的,”贺宁嗔怪的瞥了他一眼,“现在啊,我觉得你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典范,表面上看起来好像老实巴交,还是挺一根筋的样子,但是实际上肚子里面鬼心眼儿多着呢!就说刚才吧,林荣德摆明了就是不太可能愿意开口跟咱们两个人有任何的沟通,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他根本理都不理,而且从头到尾蔫蔫的,一句话也不说,就光是点头摇头,这样一来的话,咱们搞不好就等于是白跑一趟了。你倒好,让张医生读那份名单给林荣德听,林荣德最所以会精神崩溃,最主要的原因,也是直接原因,都是调包了尹厚禄的尸体,把另外一个人给冒名顶替的焚化了的这件事,所以只有与这件事情沾边的人或者事,才能够触动他,让他的情绪出现比较剧烈的起伏,其他那些名单上面的司机,与这件事情无关,所以林荣德听到他们的名字只会有很平淡的反应,但是听到那个叫做苗远的人时,他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非常害怕的样子,就好像见到了尹厚禄和那个不知名死者的鬼一样,那就说明这个苗远和那件事极有可能是有关联的,否则也不会让林荣德一下子就被刺激得连病都发作了。”

“对,他既然没有办法和咱们沟通,那就只能用这种特殊的办法,间接的让他帮咱们‘指认’一下那个司机会是谁了。”汤力摸出殡仪馆负责人提供出来的那个名单,核对了一下,对贺宁说,“你看,这个苗远,原本就是负责运送尸体的,在林荣德发疯之后没多久就也离职了。”

第十二章 冤家

“看来这个苗远很值得关注啊!我问一下那边的负责人知不知道苗远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贺宁拿出手机,准备给殡仪馆的负责人打电话。

汤力点点头,把那份名单交给贺宁,自己专心开车,准备返回公安局。

贺宁联系到了殡仪馆负责人,对方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他上任的时候,苗远都已经离职很久了,对方的家庭住址、联系方式这些,单位方面也没有登记的特别仔细,就算原本有记录,现在对方离职了几个月,也未必还会保留着,所以他也不敢一口答应,只能说自己会想办法帮他们问一问。贺宁也没有强求,打算回了公安局之后他们自己也着手查一下苗远这个人,双管齐下,争取事半功倍。

回到公安局之后,贺宁和汤力就开始动手调查起苗远的个人信息来,结果年龄差不多的同名同姓男青年,他们一下子就找到了三个,两个本地的,一个外地的,暂时没有办法确人三个人当中谁是那个在殡仪馆工作过的人,而殡仪馆负责人那边也还没有消息,贺宁和汤力决定先不催促他,再等一等。

这一等,没把殡仪馆负责人的电话等来,倒是等来了另外一个人。

林飞歌在此之前已经很久都没有到刑警队办公室这边来过了,上一次过来的时候还是为了炫耀自己相亲对象是一个富二代,之后就没有怎么过来这边了,今天她忽然又跑了过来,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进了办公室之后,东张西望看了看,发现和她比较熟的人居然就只有贺宁在,汤力倒是也能勉强算一个,只不过汤力平日里不大愿意理睬她,林飞歌也嫌汤力少言寡语太木讷,所以两个人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只能姑且算作是林飞歌到了公安局实习之后见面比较多的人。

看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林飞歌倒是没有怎么太失望,脸上表情略显得意的朝贺宁走了过去,一屁股就坐在了贺宁桌旁。因为刑警队这边实在是没有什么跟她关系尤其好的人,所以林飞歌到现在还不知道贺宁和汤力的事情,贺宁当然也不会特意去通知她,她便一直保持着这种“无知”的状态。

“你跑我们这儿干嘛来了?”贺宁没想到林飞歌居然会主动往自己跟前凑,两个人的互不对盘完全是摊开在明面上的,谁也没有去遮掩过,所以平日里能不打交道,谁都不想去自找心烦,现在看林飞歌这个架势,摆明了没有什么好心眼儿,贺宁这边被案子牵扯着精力也不想多理她,只不过既然她摆明了是宠着自己来的,肯定不会是为了让自己心情愉快的目的,那自己也索性先下手为强,在嘴巴上面先占一占林飞歌的便宜,“是来报案,还是来自首?”

换做以往,林飞歌早就会反唇相讥了,今天她却反常的没有吭声,脸上挂着一种让贺宁有点摸不清头脑的淡淡得意和兴奋,还对贺宁笑了笑,说:“都不是,我是提前过来等着的,一会儿杨大队要过来宣布一点事情,你肯定会喜欢。”

贺宁瞥了她一眼,没有搭腔,林飞歌这明摆着是在说反话,而且看她那个掩藏不住的得意,就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贺宁才不会那么傻的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就去开口于林飞歌打嘴仗,她只是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继续处理手头上的工作,倒是一旁一直没理睬人的汤力抬眼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林飞歌。

嘴上是没有搭腔,不过贺宁心里面还是有一点点犯嘀咕的,她左思右想,自己最近刚刚接手了这么一桩有一点奇怪的案子,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杨大队假如一会儿真的过来宣布什么事,应该也不会是对自己的点名批评才对,可是如果不是这种类似的情况,还有什么能让林飞歌这么兴奋,特意跑过来看热闹的其他情况么?贺宁还真有点想不通、猜不透。

林飞歌没人理也不太在意,自顾自的坐在那里摆弄着手机,贺宁和汤力继续处理他们的工作,彼此谁也不理谁,就这么又过了十几分钟,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林飞歌一听到这脚步声,立刻就来了精神,手机收了起来,也不摆弄了,身子也坐得很直,一副翘首期盼的样子,贺宁看她这个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面忽然闪现出了动物世界里狐獴的形象,这让她差一点忍不住笑出来。

当然,人家狐獴可比林飞歌长得萌多了,至少没长一双偷牛贼一样的眼睛。

很快,脚步声就停在了门口,办公室大门随即被打开,打头走进来的果然是大队长杨成,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贺宁并不认识,而另一个就恰恰相反,想不认识都难,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她宰了一顿大出血的董伟斌。

这下子贺宁倒是忽然之间明白了刚才林飞歌那一副想要看好戏一样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所以她看到董伟斌跟在杨成身后一起走进来,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好像根本不认识对方一样,态度很是平淡。反倒是汤力看到了董伟斌,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也同样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淡定。

“来,大家手头的事情先放一下,我给大家做个介绍。”杨成开口对办公室里的几个人说,“这两位是从警校那边派过来进行基层实践工作锻炼的,这位叫李寒,这位叫董伟斌,你们大家认识一下,未来的半年时间,他们都要在咱们刑警队这边,回头你们熟悉熟悉,在工作上面,李寒和伟斌也多和大伙儿交流。”

那个叫做李寒的人和董伟斌都很客气的回应了杨成,并且向办公室里的人打了个招呼,董伟斌的视线在办公室里面扫了一圈,看到贺宁,目光略有停留,不过很快就移开了,最后落在了贺宁身边的林飞歌身上,对她笑着点了一下头。

贺宁瞥了一眼林飞歌,她果然笑得一脸娇羞甜蜜,脸颊上好像还有两抹若隐若现的红霞飞了上来,那含羞带怯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她平日里的风格。

完了,贺宁在心里面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她隐隐觉得那个和林飞歌相亲,还请她吃了好几顿昂贵大餐的富二代估计花费算是要打了水漂了,如果不是心里面有悸动,哪个女孩儿脸上会流露出林飞歌现在这样的表情和神态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说不定对于那个富二代而言,董伟斌这个时候忽然冒了出来,说不定倒是一种解脱呢,自己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杨成估计也还有别的事情,所以替董伟斌和那个叫做李寒的人介绍过了之后,就带着那位李寒一起离开了,原来被留在刑警队这边的就只有董伟斌一个人而已,他们走了之后,董伟斌也其他人逐一打了招呼,包括汤力在内,就好像两个人只不过是除此见面,并没有经过上一次被宰了一顿大餐的惨痛经历似的,汤力也淡淡的对他点了一下头,其他人对于汤力的这个反应自然是也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他这个人一向情绪内敛,与谁初次见面的时候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倒是到了贺宁这里,董伟斌的待遇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原本贺宁还在想,当着其他人的面,如果董伟斌对自己态度十分热络,自己到底是冷鼻子冷脸的让他碰壁,还是稍微给他一点面子,敷衍一下把事情给带过去,结果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原来是多虑了,董伟斌只是对他微微点了一下头,很应付了事的模样。

这倒是的的确确出乎贺宁的意料,就连汤力似乎也有那么一点诧异,林飞歌倒是一直留意着呢,看到董伟斌对贺宁反应冷淡,她脸上的得意就又浓了几分。

“师兄,我可以下班了,你呢?还要继续留在这儿么?要是你也可以下班的话,那咱们就一起走吧,我请你吃饭。”林飞歌这会儿也不理睬贺宁了,往董伟斌跟前凑了凑,一脸讨好的笑容,两只眼睛里面都快要飞出粉红色桃心儿来了。

“哎呀,那可不行!”董伟斌一本正经的对林飞歌摇摇头,“我昨天刚到就是你给我接风洗尘的,这一回就算是轮也轮到我这个师兄请师妹吃饭了!”

“好呀,那你稍等一下,我回去办公室那边换一下衣服,然后咱们就走!”林飞歌听了董伟斌的话,简直已经心花怒放了,只不过是碍于在场还有别的人,所以才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在董伟斌和别人面前佯装着矜持。

董伟斌对林飞歌一脸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林飞歌就几乎快要雀跃着离开了刑警队办公室,回去换衣服,准备跟着董伟斌共进晚餐了。

林飞歌走后,董伟斌这才把注意力转向了正在收拾桌面上东西的贺宁,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缓步走到贺宁桌旁,用手指敲了敲贺宁的桌面。

贺宁抬起头看了看他,等着他开口,至少她是没有什么想对董伟斌说的。

“需要这样么,贺宁?”董伟斌一开口就冒出了这样一句,“都是成年人了。”

“谢谢你提醒我这件事啊,”贺宁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以为成年人说话都有铺垫,不会这么前言不搭后语,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呢。”

“看到我来这儿,你就那么不开心么?”董伟斌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怕你误会,我真的不是为了你所以才到这边来锻炼的,当初学校那边这么安排的时候,我也对领导提起来过,说我想要留在c市,不想到外地去,或者让我去b市也行,我都没意见,但是领导说了,有个同事老家是b市的,正好家里头有事情,所以我没有得选。”

“然后呢?”贺宁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并且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董伟斌一愣,他准备好要对贺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原本以为贺宁会矢口否认,反唇相讥,没想到她居然只是很平静的听完了,还问自己“然后呢”,他哪里还有什么然后可以对贺宁说,现在一下子只能干瞪眼了。

贺宁其实也猜到了没有自己的反馈做铺垫,董伟斌肯定是接不下去的,于是便对董伟斌笑了笑,点点头:“没啦?嗯,好,你放心吧,你要不说我可能还真误会了,以为你董伟斌是什么厚颜无耻之人,舔着脸死缠烂打到这儿来了呢,知道不是这样的我就放心了,我也觉得,你就不是那么不要脸的人,是吧?有你这话,我就绝对不会误会你的了,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说完之后,她还站起身来,非常豪迈的抬手拍了拍董伟斌的肩膀,然后看了看时间:“你要走就快走吧,林飞歌换个衣服估计用不了那么久,你是人家的师兄啊,可别让人家等着。”

正说着,就好像是回应贺宁的说法似的,林飞歌又出现在了刑警队的办公室门口,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身便装,看样子好像还特意画了一个妆,一脸喜滋滋的表情,就是一看到董伟斌站在贺宁桌旁,她脸上的表情略微僵了一点。

“师兄,你干嘛呢?还走不走啊?”她开口招呼董伟斌,语气里面带着一点淡淡的不满,不过听起来倒有点像是在撒娇一样。

董伟斌赶忙堆起一脸的笑容,对她点点头:“你已经换好了是么?我这就来。”

第十三章 舅舅

林飞歌站在门口一脸喜滋滋的点了点头,董伟斌倒是也没有再同贺宁说什么,大步流星的走向了门口,和林飞歌两个人一起离开去吃大餐了。

贺宁对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看了看时间,皱起眉头:“怎么殡仪馆的那个负责人到现在都没有给咱们回个信儿呢?他不会把这事儿忘了,下班回家了吧?”

“我打电话再问一下,和他没有利益关系的事,他未必会积极。”汤力拿起电话来,准备给殡仪馆负责人打电话,不过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贺宁,“董伟斌忽然跑到这里来,你…没关系吧?”

“我?我有什么关系?”贺宁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汤力的意思,便对他笑着摆摆手,“你别担心,人家不是都特意过来提醒我,让我别自作多情了么,所以只要他别来招惹我,跟我就没有关系,招惹我的话,我又不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而且你也不要把我的魅力想的那么大,说白了他也不过就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不甘心我这条傻鱼死活不肯咬钩,还把鱼饵给吃了的事实罢了。”

汤力什么也没有再说,对贺宁点点头,既然贺宁都这么想这么说了,那他还真就没有什么需要去安慰的,于是便调出殡仪馆负责人的电话打了过去。

对方还真的是和贺宁推测的一样,并没有特别重视这件事,汤力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外面与别人应酬呢,背景里面声音略微有一点吵杂,似乎是在饭店里面,能隐隐约约的听见服务员传菜的说话声。

“我帮你们打听了,人家还没给我信儿呢,你们让我怎么给你们信儿啊?”那位负责人似乎还对汤力打电话过来追问的行为表现的略微有一些不太满意,“你们要查的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都还没在这边呢,我什么都不清楚,已经很用心的在帮你们找人了,你们也得让我喘口气,我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做吧?”

“你托了什么人找苗远?”汤力眉头皱了皱,又问道。

“当然是跟苗远认识的人了,问了好几个,都联系不上他,这我有什么办法呢?人又不是我藏起来的,你说是不是?”殡仪馆负责人一副不耐烦的口气,“要不然我把那个时候的负责人联系电话给你们,你们找他,让他帮你们去找人算了!一来他比我跟底下的人熟,二来这祸也算是他在的时候惹下来的,没道理他当初没有监督好,下面的人闯祸了,现在让我来给擦屁股吧?”

一听对方的这个态度,汤力就知道想要指望他帮上多大的忙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向他询问了一下认识苗远的人的联系方式,之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这人怎么这个样子啊!”贺宁在一旁也听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人一开始的时候生怕这件事传出去会对他那里造成影响,耽误了他的收入,现在一知道了咱们不打算把这件事很高调的到处调查,立刻就有恃无恐,开始推脱!这人品也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说啊!”

“一样米养百样人,不奇怪。”汤力比贺宁参加工作的年头多,自然也比她要淡定一些,不太在意的笑了笑,“求人不如求己,咱们自己找效率更高。”

贺宁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就算软磨硬泡的非要对方协助调查,也不可能真的拿着一根小鞭子跟在后头一个劲儿的去抽打着往前赶,人家有心想要拖拖拉拉的不当一回事,谁也没有办法。

估计殡仪馆的负责人一看汤力这是打算自己接手了,也乐得把担子赶紧卸下来,给汤力发联系方式倒是挺积极,不到两分钟一条短信就发了过来。他一共发过来三个人的联系方式,都是当初和苗远打过交道,并且现在也还是在殡仪馆继续工作的人,贺宁和汤力便分头打电话联系起这三个人。

贺宁打电话联系的那个人名叫齐达,也是殡仪馆的司机,不过和苗远不太一样的是,他是专门负责开着中巴去接送死者亲友的司机,而苗远则是专门负责去医院和家中把死者遗体载到殡仪馆这边的灵车司机。

齐达接到贺宁电话的时候,也没有显得多么惊讶,他似乎对警察会打电话联系自己这件事已经有了预料,只是不太清楚苗远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唉,我真是当初就应该听我老婆的,少跟苗远打交道,干脆不打交道最好,我老婆就说苗远不踏实,早晚要惹事,我还不信她,现在看来啊,那句话说的真对,男人啊,就得听老婆的话,跟dang走!吃饭不吃亏啊!”齐达忍不住在电话里头对贺宁抱怨起来,“我们领导给我打电话以后,我也给苗远打电话来着,但是他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的,我也找不到他啊,他到底干了什么了?”

“你和苗远一起工作有多长时间了?”贺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开口问道。

齐达想了想:“他突然辞职之前,一共有快半年吧,他一共也没在我们那儿干多长时间,他家不是咱们本地的,不过里这儿也不太远,听说是他舅舅在a市,给他联系的这么一个工作,他还挺不乐意的来着,嫌他舅舅给他找了一个拉死人的活儿,说要是能像我一样,开车拉活人也比他那样的强。我那会儿吧,是觉得我们那种单位,说实话,外人愿意跟我们打交道的,有,但是真不多,人家都觉得忌讳,说我们成天在那种地方,跟死人打交道,像我这种还凑合一点儿,别人一听说我是开中巴拉活人的,不和死人直接打交道,还能好一点,不瞒你说啊,我们单位有俩小姑娘,给死人化妆穿衣服的那种,到现在都快三十了,没找到对象呢,因为哪家都不愿意自己儿子找一个成天给死人化妆的媳妇儿。”

眼见着齐达越说越远,已经开始跑题了,贺宁赶忙提醒他:“苗远他…”

“哦,对对,苗远,我这一说就扯远了!”齐达回过神来,赶忙把话题给重新拉回来,“他当时就是挺不愿意在我们这儿干的,说本来到了这边就没有什么朋友,他舅舅也不怎么管他,他自己挺孤单的,所以我才跟他来往多了一点,没事儿叫他到家里来吃个饭,或者跟他出去喝点小酒什么的,他总跟我抱怨来着,说他舅舅把他骗了,跟他说给他找了一个工资又高又轻松的工作,结果来了之后才知道是拉死人的,但是他爸也说了,他这回要是再不好好上班,就要把他腿打断,所以他也不敢说不干就不干的回家,只能凑合着。后来那不没过半年就没影了么,我还以为他撂挑子不干了呢,敢情这是惹了麻烦了?”

“你说你家里人认为苗远早晚要惹麻烦,指的是哪方面?”贺宁问。

“也没有什么,就是觉得他不本分,一天到晚又嫌钱少,又嫌活儿累,这也不愿意,那也不顺眼的。我老婆说跟他打交道,好人都给搞得没精神头儿了,整天对什么都不满,对什么都有意见,那肯定活不明白,搞不好还得惹麻烦,说感觉他就不像是那种能本本分分好好过日子的人,怕我被他给带坏了。”

“苗远离职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或者是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贺宁继续询问苗远的事情,“就比如说他想过辞职不做了之类的。”

“那还这没有,你这么一说啊,我还想起来了,”齐达在电话那边说,“苗远不干了之前的一段时间,他还真有一阵子没说过想要不干的事儿,我看一天天乐呵呵的,我还以为他终于踏实下来,不一天到晚瞎捉摸了呢,结果后来没过多久,忽然之间就不来了,我也找不到他,问别人也不知道他为啥突然就不干了。那会儿我也没深琢磨,你们这一打听他,我觉得他可能是惹事儿了。”

“你们之前有一个火化工名叫林荣德的你认识么?”

“啊,林荣德啊,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他,不就是疯了的那个么!”齐达回答的很干脆,看样子对林荣德印象还是很深的,“当时这事儿传到我们单位,那也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单位上下没有人不知道,好多人都说肯定是胆小,结果偏偏干这么一行,他那可是烧死人的,最吓人的活儿,可能就吓疯了呗。”

“据你所知,苗远认不认识林荣德?”贺宁问他。

齐达迟疑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的说:“哎呀,他还真认识林荣德!你不说我想不起来,我看到过他们俩说话,有多熟我不知道,但是肯定认识。苗远忽然之间就不干了那会儿…好像林荣德才疯了没几天!哎呀,林荣德不会是被苗远给吓疯了的吧?苗远那小子有点没谱儿,总喜欢吓唬人,之前还因为吓唬了一个给死人化妆的小姑娘,把人家气得当场就哭了,事后差一点儿没叫家里头的爸爸啊哥哥啊什么的过来揍苗远一顿,我当时还说过他呢,我说玩笑可不能乱开,火葬场这可不是一般的地方,真要是给人家吓出个好歹来,那麻烦就大了!”

“现在我们也还暂时不能确定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你知道苗远舅舅家的地址么?他舅舅叫什么?苗远在你们那边上班之前,是在舅舅家住么?”贺宁问,毕竟那个亲戚只不过是苗远的舅舅,不是苗远的父母,就算她可以根据齐达的说法大致猜到之前自己和汤力收集到的三个苗远里面哪一个才是真正想要找的人,也很难快速准确的通过苗远的个人信息查到他的舅舅。

“他舅舅叫啥我还真不知道,之前他也不是跟舅舅家里住,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不过我知道他租的房子在哪儿,还有他舅舅家住哪儿,之前我跟他出去喝酒的时候,陪他去他舅舅家取过他爹妈从老家给捎过来的东西。”

“那你就把这两个地址都告诉我吧。”贺宁一听有收获,赶忙开口说。

“行,那你找个啥东西记一下吧,我告诉你,不过具体哪个门儿,我不知道门牌号是多少,就是大概记得怎么走,你多担待啊。”齐达也是个爽快人,并没有推三阻四,依照着自己记忆里面的大致位置和路线,给贺宁描述了一下苗远之前租房子的地方,还有他舅舅家的大概住址。

“有收获了。”贺宁把齐达提供出来的两份地址递给一旁也刚刚挂断电话的汤力,之前被殡仪馆负责人搞得有些郁闷的心情也总算轻松了一点,“果然是求人不如求己,殡仪馆负责人就没有帮咱们问出这些东西来。”

“嗯,我打电话的人也说,苗远的离职非常突然,并且在林荣德出事之后,他的状态也不太好。”汤力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那份地址看了看。

“总不会…苗远也被吓疯了吧?”贺宁不算是一个迷信的人,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在女孩子里面胆子也还算比较大的,但是胆子再大也是有一定限度的,假如说可能参与到尹厚禄尸体调包事件当中的两个人,一前一后都被吓疯了,那这件事情想一想,还真是会让人觉得有点头皮麻麻的。

“应该没有那么巧,但是如果做贼心虚,那心理压力自然就不是咱们能想象的,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其实叫门的未必是什么鬼,只不过是做了坏事的人自己的良知让他们心虚和煎熬罢了。”汤力说。

贺宁笑了出来:“好家伙,说起话来就好像是个哲学家似的!那哲学家,咱们现在干什么去?”

“加个班吧,趁着这个时间家里有人的概率最大,走一趟。”汤力拍了拍贺宁记着地址的本子,对贺宁说。

第十四章 庙

贺宁对此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反正为了案子的事情加班加点也不是一次两次,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也有了这种觉悟。汤力说的的确有道理,到了白天的时候,上班的上班,办事的办事,难保家里有没有人在,现在这个时间最好了,除非是专门上夜班的工作,否则苗远的舅舅应该会在家。

两个人立刻动身,开车直奔苗远舅舅家的住址,苗远之前租房子的那个地方已经被他们默契的自动忽略掉了,既然苗远会突然辞职,并且现在和所有人都失去联系,手机始终在关机状态,这就说明了他要不然就是已经出了什么事,要不然就是因为害怕,所以躲了起来,总之不可能还老老实实的呆在原本租住的地方,那个地址又比较偏远,临近殡仪馆所在的地理位置,却已经快要出了市区,他们没有必要特意大老远的到那边去白跑一趟,还不如先去苗远的舅舅家里,然后从他舅舅能够提供出来的信息和线索再做要不要去一趟那边的决定。

苗远的舅舅家地理位置倒是还不错,就是小区老旧了一点,贺宁他们找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还多,敲开了苗远舅舅家门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视机正在很大声的播着天气预报,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矮矮胖胖的,躺着一头的短卷发,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估计是没有想到都这个时间了还会有人上门来,她看起来有些吃惊,茫然的打量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

“你们找谁啊?”她看了看贺宁,又看看汤力。

汤力拿出了工作证,向她出示了一下:“请问这里是苗远的舅舅家么?”

那中年妇女愣了一下,没有回答汤力的问题,而是转身就朝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朝里面喊道:“老伴儿你赶紧出来一下!快一点儿!你那个外甥是不是在外面又惹什么事儿了?怎么人家警察都堵咱门口要人了呢?!”

她这么大声的一喊,里面顿时就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人影还没看到,就听到一个男人的抱怨声:“别喊了,别喊了,来了!你说我这上个厕所都上不踏实!”

随后,一个瘦高瘦高的五十多岁中年男人从客厅内侧走了过来,嘴里面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一抬头,正好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贺宁和汤力,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不满的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婆,特意压低了声音说:“我的老天爷啊,你可饶了我吧!这大门就那么大敞四开的,你就给我嚷嚷那么大声?!你是生怕左邻右舍都不知道还是怎么着?我丢人你光荣啊?你可快闭上嘴巴!”

说完之后,他才迎到门口来,一脸抱歉的对贺宁和汤力笑了笑,示意他们两个人赶快进门来,又把他们让到客厅里,不太好意思的说:“唉,让你们见笑了!我是苗远的舅舅,我也是被我那个不争气的外甥给吓怕了,这周围邻里街坊都是多少年的老熟人了,真要是被人知道什么,我这一张脸都没地方搁!你们快坐吧,有什么事坐下聊!就算不说我也能猜到,肯定是苗远那小子又惹事儿了!”

贺宁和汤力在苗远舅舅家的客厅里坐了下来,苗远舅舅随手拿起茶几上免的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上了,客厅里面一瞬间就静了下来,他又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动手又把电视机给打开了,只不过是用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小了一些。

“你折腾什么呢?”到房间里面去不知道取什么东西的矮胖中年女人又返了回来,很显然她就是苗远的舅妈,这个家里面的女主人,“来人你还看电视?”

“你懂什么,隔墙有耳,家丑不可外扬。”苗远舅舅理直气壮的说。

苗远舅妈很不愿意和苗远的事情搭边儿,听了这话之后就只是撇了撇嘴,然后就转身又返回了房间里面,还顺手把门给关了个严严实实。

苗远的舅舅有些局促的坐在家里面的小沙发上头,两只手在膝盖上一个劲儿的搓着,一脸又尴尬又讪讪的笑容,略微纠结了一下才开口小心翼翼的问:“二位,我那个不成器的外甥他到底是惹了什么麻烦了?你们跟我说,我保证该批评批评,该教育教育,实在不行我就揍他一顿,在他屁股上踹几脚。”

“苗远他人现在是在哪里?你能联系上他么?”贺宁问。

苗远舅舅立刻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哟,这个我还真不是很清楚,最近有一阵子我们没有什么联系了,这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也不拿我这个舅舅当回事儿了,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帮你们给他打个电话吧!”

“好,那就麻烦你打电话联系他一下了。”贺宁对他点点头。

苗远舅舅伸手把摆放在沙发一旁的座机扯了过来,又从一旁抓过来一个貌似是用来记录电话号码的小本子,在上面翻找了几下,抓起听筒开始拨号,贺宁仔细的留意着他拨号的动作,发现苗远舅舅拨打的那个电话号码,就是他们之前尝试过,但是没有一个人可以打通的那一个。

“咦?这小子电话怎么打不通呢!”苗远舅舅听着电话里面的提示音,皱了皱眉头,嘴里嘟囔着,把电话给挂断了,回过头来带着歉意的对贺宁和汤力笑了笑,说,“哎哟,这可怎么办,他电话关机了,打不通啊!”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你告诉我们他的住处,我们直接去找他也是一样的。”贺宁并不在意苗远舅舅给出这样的答案,毕竟这个情况他们并不是刚知道。

苗远舅舅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我还真不知道这个臭小子住在哪里,当初我刚刚把他从他老家弄过来的时候,他倒是在我家里住过一阵子,但是后来嫌我管东管西,不愿意继续住在我这里了,就跑出去住了,每次我问他住在哪里,他都不吭声,要么就跟我打哈哈,要么就是抬屁股就跑,就是不告诉我,我也没有办法啊。要不你们跟我说吧,回头我肯定批评教育他。”

“你根本找不到他,要怎么批评教育?”汤力在一旁听了半天,这会儿忽然开了口,抛给了苗远舅舅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他涉及到的事情,是可以通过你的批评教育就解决的?”

苗远舅舅被他突然这么一问,也给问了一愣,眼睛眨巴眨巴,眼神略微显得有那么一点发飘,脸上露出带着一点尴尬的表情,接不上话来了。

“其实你知道苗远已经闯了祸了,对不对?”贺宁也早就从苗远舅舅的脸上看出了端倪,于是她便对苗远舅舅笑了笑,说,“我们乍一来,都没说来访目的是什么,你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苗远在外面又惹了什么事,被警察堵到了门口,怕我们在走廊里对你说明来意,被街坊邻居听到了会让你丢脸,而不是你的这个外甥既然这么不让人省心,在外面又联系不上,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她这么一说,苗远舅舅的脸色就变得更加不自然了,他讪笑着,贺宁和汤力谁也不说话,就默默的看着他,他便渐渐的也有点笑不出来了,那硬生生挤出来的笑容就好像干涸在了脸上一样,越看就越让人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很怪异。

“二位,你们给我稍微透个底吧,我那个不争气的外甥到底惹了什么事儿了?”最终,他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反刚才装着糊涂向汤力和贺宁的态度,开口主动询问起来,“你们总这么憋着不说,我这心里头也踏实不下来。”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苗远他人到底在哪里呢?”贺宁并没有打算就这么容易的被人随随便便恳求了两句,就率先松口,“如果你对苗远的态度一直都是这么包庇的话,那估计也就是不想要协助我们的调查工作了,那…”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想协助你们的调查工作,小姑娘,你可别误会啊!我是真心里觉得没底,所以就想多打听几句,”苗远舅舅生怕贺宁说出什么后果严重的话来,赶忙趁她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就开口打断她的话,急急忙忙的替自己辩白,“我这个不争气的外甥啊,这几年就一直都是我这心里头悬着的一个事儿。想当初,我们当年小的时候,那条件可不比你们现在,那时候别说吃香的喝辣的,那个年月有口吃的,能吃饱了饿不死,有件衣服,能穿暖了冻不死,就行了!什么好吃不好吃,什么漂亮不漂亮,哪有那么多想法啊!家里头孩子一大堆,说难听一点儿,现在有钱烧的,好些个人呐,把那小猫小狗的都当成自己孩子那么去疼去,过去可不是这样的日子,过去那会儿是每家每户都一大群的孩子,那都是那孩子当狗崽子养活,爹妈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我小时候爹妈成天都在生产队里干活儿,家里都是靠我姐姐,就是苗远的妈照顾着,有一次我发高烧,病的感觉都快要死了,是我姐一宿一宿的不睡觉,把我给照顾好的,我这命啊,都有半条是她给的。所以我感激我姐,我想要报答她,她有什么用得着我的,我从来都不会拒绝她,能帮上忙的我都全力以赴,人么,不是得有这么点儿良心么!”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再往下说,语气里就多了几分怒气:“这事儿有的时候也就没处说理去,你看人家别人家的孩子,有的那爹妈工作忙的呀,根本没有时间管他,或者是成天不是打麻将就是在外面玩儿,但是人家那孩子,就是懂事儿,就是自觉!学习啊生活啊,什么都不用家里人操心!我这外甥倒好!我姐一辈子那么本本分分的一个人,偏偏就生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儿子!上学的时候嫌学习累,嫌学习没有意思,死活就不想念了,连初中都没读完就从学校里跑了,我姐管也管不了,就让他在外面混了几年,结果也不学好,总是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也没正经上过什么班儿,这个也嫌累,那个又嫌别人给他脸色看,最后我姐也是没办法了,就找我,让我想想办法,帮我外甥找一个没那么累,稳定一点,也没有人会对他挑三拣四的工作。其实我当时也是头疼,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我那个外甥么!根本就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那么一块烂泥,但是我姐开口了我又不能不答应,最后我也是废了不少力气,才帮他介绍了一个工作。”

“就是在殡仪馆的那一份工作?”贺宁顺势接了一句。

苗远舅舅愣了一下,赶忙点点头:“唉,对对,就是这个工作,他一开始也不好好干,回来跟我发脾气,说我把他骗来,竟然让他开车拉死人!我真的是气得肺都要炸了,这小祖宗之前倒是拿了驾照跑去拉活人去了,三天两头跟人吵架,动不动拉乘客还总惦记着绕道,好多黑人家十块八块的,一弄就被人发现了,就又得吵一架,就这他还嫌累,那我能怎么办?再说了,就他那个工作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要干就都有机会的呢。好不容易他之前一段时间忽然就不嚷嚷不闹了,美滋滋的上班,我还以为他终于踏实下来了,想要好好干了呢,结果…你说现在你们警察又找上门儿了,我这心里头是真不踏实啊!我也猜不出来啊,他在那种地方上班,还能惹出什么麻烦来?可是要是不惹麻烦,你们警察也不至于闲着无聊想要找他啊!我这心里头真是七上八下的…”

“所以苗远现在人到底在哪里,你应该是知道的,对吧?”贺宁听他说了这么一大堆,也听出了端倪来。

苗远舅舅一脸惭愧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算真的知道,他前几天打电话回来过一次,我问他为啥好好的工作就不干了,他说他在什么庙里头,让我别惦记着,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第十五章 唯心

“庙?”贺宁一愣,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

苗远的舅舅点了点头:“对,就是什么庙来着,他也没具体跟我说是什么庙,就说他在庙里呆着,等回头稳妥了再回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啥不稳妥的…说了不怕你们笑话,我其实心里面一直有点担心,怕这小子是不是在外面把人家别人家的闺女给怎么着了,人家家长不愿意了,所以他才吓得跑去庙里躲着。”

苗远舅舅有这样的担忧倒是不奇怪,毕竟苗远的年纪不大,今年才刚刚二十二周岁,这样的年纪如果读书考大学的话,可能才刚刚要面临毕业,说大,的确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是说小呢,又似乎的确不够成熟,这样的年纪,如果没有自控能力,就容易犯很多的错,苗远舅舅的担忧也是其中比较主要的一种。

只是苗远会选择到庙里面去躲避,这种方式却显得有些怪异,如果真的是对别的女孩子做出了什么伤害行为,躲到庙里面去也是无济于事的,除非他认为寺庙是一个一般人都想不到的场所,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为什么要把自己在庙里躲藏的事情告诉自己的舅舅呢?单纯只是报个平安的话,只说自己在外面很好就足够了,没有必要特意强调自己的容身之所是一间寺庙,除非他说这种话是因为寺庙这样的一个场所,在这种情况下会给他一种安全感。

可是什么情况下,寺庙会给人以安全感呢?这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苗远之前有宗教信仰么?”贺宁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开口问。

“他有个屁的宗教信仰!”苗远舅舅一听这个问题,当即就不留情面的啐了苗远一口,“他要是有点儿什么信仰,还能那么混蛋?一天到晚跟个二混子似的!其实我也觉得挺纳闷儿的,这小子平时吃饭从来离不开肉,一顿不吃肉,估计饭他都吃不下去,这怎么突然就跑到庙里去了呢?那天天清汤寡水的,他能受得了?不过这事儿我都没敢跟我姐说,因为我也搞不清楚这小子到底为啥跑到人家庙里头去,也不知道现在还在那边不了,我怕我告诉了我姐之后,她以为自己唯一的那么一个儿子还看破红尘了,跑去当和尚,一下子接受不了,再受什么刺激,而且万一她再觉得是我给介绍的工作不好,让她儿子想跑去出家,我可担不起责任。”

“距离上一次苗远给你打电话说他在庙里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他中间一直没有再联系过你么?”贺宁担心现在苗远会不会还在原本的容身之处。

苗远舅舅盘算了一下:“都有好长时间了,三个月?我记不清了,反正日子不短了,打那之后他也没再给我来过电话,我后来按照那个号码打过去一回,结果那边接起来告诉我是个小超市,也不认识苗远,挺不耐烦的就把电话给挂了。”

“电话号码是本市的么?”贺宁赶忙又问,“你还记不记得是多少号?”

“哎哟,那我可记不清了,都过去那么长时间,我可真记不住…”苗远舅舅摇摇头,“我这个不争气的外甥,他到底惹了什么事了,你们给我透个底吧!”

“我们是想要找他了解一些情况,之前他工作的殡仪馆里面出了一些事情。”贺宁避重就轻的对苗远舅舅说,她现在也不能确定苗远舅舅到底有没有什么刻意隐瞒的部分,所以也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态度,谨慎了一些。

“哦…”苗远舅舅听了之后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并且也似乎放松下来一些,“是不是这小子撞到什么人什么事儿了,怕自己被找麻烦,所以就躲起来啦?那小子别看他有的时候耍混,但是实际上他也没什么大能耐,尤其是在火葬场那种地方,开的还是拉死人的车,要是单位的事儿的话,那我倒觉得不可能是他自己惹了身那么事儿了!当初我就是怕他的那个性格惹是生非的,所以人家问我是想要让他去开中巴还是开灵车,我就给他选了一个开灵车的活儿,其实就是想要磨一磨他的性格,免得他总跟别人起什么冲突,脾气那么不好。”

既然苗远的舅舅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苗远到底是在什么庙里头,贺宁和汤力也就没有打算继续多逗留,很快就起身告辞了,临走的时候苗远舅舅拉住了汤力,对他说:“汤警官啊,我求你一件事儿吧,你们回头要是找到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外甥,不管他愿不愿意回来,你都让他给家里报个平安,我这一直替他瞒着他妈,再这么拖下去我怕也瞒不住,我姐姐迟早要不放心的。”

“好。”汤力点点头,答应下来。

离开苗远舅舅家之后,贺宁和汤力在外面打包了两份外卖,一起回到了贺宁的住处,原本他们是决定要在外面吃的,但是考虑到两个人谈论案子的事情,在外面说话可能会比较没那么方便,所以才临时决定要到贺宁的住处去。

回到家之后,贺宁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上网搜索了一下,结果不搜索还好,这一搜索把她给吓了一跳,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怎么a市周边有那么多寺庙啊!这下可不好办了!”贺宁把自己搜索到的地图上面标注出来的寺庙地址给汤力看,“你看,市区内和周边,加起来一共有大大小小十三四个,这咱们挨个走一圈去打听,也得不少时间呐。”

汤力想了想,对贺宁说:“你搜一下,哪几个香火最旺,最有名气。”

贺宁点点头,有搜索了一番,最后列出了三家a市范围内规模最大的寺庙,都是备受佛教信徒推崇的,一所在市区内,另外两所都在市区范围以外,比较远。

“市区内的这一间人气最旺,不过市区外有一个规模很大的,因为位置非常的偏远,我看网上介绍说,寺内还有供香客住宿和吃斋的地方,只要愿意,可以选择住下来,就和住招待所差不多,只不过目的需要是为了修习佛法才行。”贺宁把自己搜索出来的结果告诉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