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确实没想到,只是一直有这样的念头,既然你回来了,假如不反对的话,我就想要正式的登门拜访一下了。”汤力很认真的对贺宁说,甚至神情里面带着两个人平时相处时绝对不会出现的严肃,“我父母想要见你这只是早晚的事情,不可能一直推脱下去,也没有那种必要,我不确定他们突然这么着急的想要见你是因为什么,但我认为不管是从礼节上,还是道理上,在你见他们之前,我应该先见你的父母,争取他们的接纳,假如他们不同意你跟我在一起,那首先需要做的事情也是我想办法软化他们的态度,获得他们的接纳,在他们没有接纳我,认可我之前,你不需要见我任何一个家人,更不需要谁来对你评头品足。”

“那如果我爸妈那边没有什么阻力,很顺利的接纳了你呢?你觉得我会被谁评头品足?”贺宁明白汤力的用心,所以也没有反对,只是她觉得汤力会对自己这么说,要不然就是听到了什么渗透,要不然就是从他自己父母的态度里面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生怕自己会受到不公平待遇。对于自己的外貌条件,贺宁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论头脑也还不错,性格还算开朗,工作也拿得起放得下,她还真有点好奇,到底自己什么地方会被人跳出来指摘。

汤力摇摇头:“想包容的怎么样都会接纳包容,想挑剔的,一个莫须有就足够了,不管是谁,我需要给他们的不是一个去对你评头品足的机会,而是一个明确的态度,所以你不用去考虑或者担心那些事情,有我呢。”

对于别人来说,这么讲话或许是算作甜言蜜语,但是以汤力的性格来说,贺宁还是充分相信他的认真程度的,虽然说她对于汤力去见自己父母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担心,但是看汤力那挺当成是一回事的模样,她又觉得挺有意思,所以就干脆随着汤力的意思,他想要怎么样,自己就跟着折腾。

于是两个人就坐车直奔市中心的商场,汤力好歹也在这里念过四年书,就算是作为一个男人来说,逛街购物从来都不是他个人爱好当中的一部分,他也知道c市那几个比较有名的商场在哪里,虽说之前他也去贺宁家里面混过饭,跟贺宁的父母都见过,但是毕竟这一次的性质和角色身份都发生了变化,那就必须要当成是第一次见面那样去重视。

起初贺宁还有心想要看看汤力到底想怎么个好好表现法儿,结果真的到了商场里,没一会儿她就不得不去加以劝阻了,好家伙,这个闷葫芦估计也知道自己在口才方面不占优势,这是一副要用糖衣炮弹直接炸晕未来岳父母的架势,如果贺宁不拦着点儿,他可就真的是专门奔着那种档次高价格更高的东西去的。

“我说,你真的不用这样,我爸妈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你又不是没见过!”贺宁终于有点受不了了,她把汤力拉到一旁,一脸严肃的对他说,“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特别重视物质享受的人,最喜欢的就是舒舒服服的,你刚才让我帮你参谋款式的那种高档羊绒披肩,第一现在季节不对,看着都让人觉得想冒汗,第二就算季节对,那也不是我妈的东西,她从来不喜欢那种必须小心翼翼保养打理的玩意儿,平时上班都是做公交车什么的,也不适合围着一个那么老大的大披肩。话又说回来,不管合不合适我妈,你看看那东西的价钱!一条下来就是你差不多两个月的工资,咱们又不是那种做生意大把大把赚钱的人,你可别逞强。”

“所以阿姨真的不会喜欢那种东西么?”汤力有些狐疑的问贺宁。

贺宁笃定的点头:“绝对不会喜欢,我用我的人格保证!你要想清楚哦,眼下你最需要的难道不是投其所好么?假如我妈根本就不喜欢那些东西,你花再多的价钱也是浪费,不是么?更重要的是,我的态度才是一切的关键,要不然也不会董伟斌之前隔三差五提着东西想从我爸妈那里打开突破口都没成功了呀。”

听贺宁这么说,汤力才终于放弃了原本的打算:“那阿姨喜欢什么?”

“我妈喜欢实实在在的,实用的,要不然这样吧,咱们别在这里逛商场了,去超市吧!超市里的东西比这个商场的更讨我妈欢心!”贺宁提议。

汤力答应了,不过尽管答应了跟贺宁去超市,等他们真的离开了商场的时候,贺宁的手里面还是提着一套汤力买给贺妈妈的护肤品套装。

“这东西很实用了,而且护肤对于女人来说,不是也算一件很舒服的事么?”汤力在面对贺宁的反对时,给出的理由是这个样子的。

到后来贺宁干脆就放弃了,只要不是太贵太夸张的东西,就由着汤力自己决定要不要买,她就负责跟着走,要是自己阻拦的太厉害,搞不好这小子还要觉得心里面不踏实,显得自己太失礼呢,所以为了让他心里面踏实稳当,贺宁也就放任了他那卯足了劲儿打算破费一回的行为,不再说什么了。

终于两个人从超市出来,汤力的两只手都已经提满了沉甸甸的购物袋,有给贺爸爸买的酒,还有一些各种生鲜食材,虽然花了不少钱,倒是完全采纳了贺宁之前的建议,全都是非常非常实用的东西,一点也不浪费。贺宁看着那些个袋子,心里默默的盘算,都不知道自己家的冰箱够不够大,能不能装得下。

在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回家的路上,贺宁给贺妈妈打了一通电话,说是要带个朋友回去吃饭,贺妈妈还以为是方圆也跟着一起来了,被贺宁告知不是方圆,是之前跟自己回去吃过一次饭的汤力,贺妈妈毕竟是一个女儿处在适婚年龄的母亲,一听贺宁这么说,似乎就隐约明白了什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说自己刚刚到家,这就出去买点菜,晚上做几个好菜,准备的丰盛一点。

贺宁一听这话赶忙拦住她,告诉她他们已经买了很多东西,贺妈妈只要在家里等着就好了,他们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家。

等两个人到了家的时候,不光是贺妈妈,就连贺爸爸都已经在家里面了,贺爸爸的工作单位距离比贺妈妈的要远上不少,下班时间也略晚一点,所以平时的这个时间他是根本不可能到家的,现在却不尽到家了,就连衣服都换了一套看起来比较正式的,很明显是已经得到了贺妈妈的通风报信,两个人一看贺宁和汤力回来了,汤力手里面还大包小包的提着那么多,赶忙帮忙接东西,嘴上客气着说一些来就来嘛为什么要破费之类的客气话,汤力平时就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人,这一次登门的性质又那么不一样,别看之前在学校训练管理给董伟斌苦头吃的时候那么的气定神闲,现在可完全不是那副样子了,好像连自己的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比较合适了似的,贺爸爸或者贺妈妈对他说点什么,他就差没给他们先打个立正再敬个礼,然后再开口回答了,贺宁在一旁简直快要憋到肚子疼。

汤力会做饭,并且手艺还不错,这个贺宁是知道的,考虑到语言表达从来都不是他的特长和优势,所以汤力自己主动请缨,要负责准备晚饭,贺妈妈跟他客气了一番,最终也拗不过他,就同意了,贺爸爸跟汤力一起到厨房里去帮忙打打下手,贺宁和贺妈妈一起做一些其他的准备工作,没过多久,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就张罗好了,有荤有素,有冷有热,色香味还都不差。

“你这小伙子,手艺还挺好的,干活儿也麻利,”贺爸爸似乎是对汤力的印象挺不错的,之前毕竟是当做招待贺宁的同事那样打交道的,这一次则是用看女婿的眼光去对待,所以自然也是有所不同,“现在你们这个年纪,会做饭而且手艺还不错的男孩子也不是特别多啊,我感觉好像很多都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叫外卖,吃方便面,生活能力简直是负数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叫你这么一说,现在的年轻人还都成了废人一样了呢!”贺妈妈在一旁笑着挤兑了贺爸爸一句。

贺爸爸摆摆手:“我可没夸张,好样的肯定是有的,但是那孬的也是真孬!怎么说呢,现在这帮小孩儿啊,脑子一个比一个聪明,我们这一代人年轻那会儿可没有那么多心眼儿,但是心眼儿多了,他们也不往正地方用,这你说气人不气人?我们单位今年招进来那几个年轻人,就是推一推,动一动,你安排他们干什么,人家一点不多一点不少的就给你做什么,一句没交代到,就肯定不会主动顺便给做了!没事儿也不理人,就坐在那儿玩手机,一会儿玩什么手机游戏,一会儿还看什么什么…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现在年轻人特别喜欢玩儿的,什么恨不得吃饭睡觉什么的都对着手机让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在网上看那种?”

“网络直播。”贺宁听明白了贺爸爸的意思。

“对对,就那个玩意儿,唉,我年纪大了,我是不太能理解啊,在我看来那种事儿就挺无聊的,你没事儿可别跑去做什么网络直播啊!”贺爸爸摇摇头。

贺宁一听这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爸,你有这种担心之前,也不考虑考虑你闺女的工作性质!就我们那工作,还做网络直播?播什么啊?是播抓犯人,还是播审犯人?我们工作上的那些东西可不允许那么随便就播出去的呐!”

“哎哟,现在有一些无聊的人啊,什么事情不敢播!”贺爸爸示意了一下贺妈妈,“就咱们前几天看的那个新闻,你给贺宁和小汤讲一讲!”

“啊,就是那么一个新闻,我和你爸就前两天才看到的,还是你们a市那边的事儿呢,说是有一个年轻人,搞得神秘兮兮的在网上做你们说的那个直播,别人都是直播什么做饭啊,化妆啊,唱歌跳舞啊,他说他直播杀人,然后还说把尸体给弄的一块一块的,埋在了什么地方,然后就有人看到了,觉得害怕,打电话报警了,警察听说了以后,就按照地址找过去,挖了好长时间,最后你们猜怎么着?挖出来的都是用红颜料泡过的那种假人,被割得乱七八糟的,”贺妈妈摇摇头,撇撇嘴,“你说这人要是无聊起来得到什么程度!要我说啊,就算是这样恶作剧的,也得抓起来关几天!这不是浪费警察的时间么!哦,要是所有人都这么乱开玩笑,警察一天到晚满世界去挖假人去了,那我闺女还不得累死啊!而且真有事情需要报警找警察帮忙的人怎么办?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你看我妈这觉悟,就是高!”贺宁笑嘻嘻的同贺妈妈开玩笑,心里面对贺妈妈方才说的那件事也还是略微有点印象的,在她休假之前确实听说队里面有接到报警,说是发生了碎尸案,当时她的休假已经批了,所以就没有派她去帮忙,之后也没听说什么后续,原来竟是这么一场恶作剧。

第五章 接纳

“咱们局里接到过这个报案么?”汤力因为一个多星期之前就已经到c市这边来做教官了,对于贺爸爸贺妈妈提到的这个新闻还真是一点也不知情。

贺宁对他点点头,把局里面接到报警的事情说了一下,后续的部分她也不是很清楚,既然网上新闻都出来了,那估计就和贺妈妈说的一样了。

聊完了新闻上面的那件事,贺妈妈顺势就把话题给引导了汤力的身上,开始询问他是不是a市本地人,家在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参加工作有几年了之类的,详细程度甚至比人口普查的时候做的登记还要更甚,贺宁在一旁顶着一头黑线,时不时的想要插嘴打断一下贺妈妈的盘问,但是汤力在桌子下面用脚碰了碰她的脚,暗示了她一下,她便明白了汤力是要自己不要阻拦,于是虽然她觉得很尴尬,但是人家当事人都不介意,还愿意配合,自己也就不打算多事了。

不过抛开了尴尬这一点不谈的话,贺宁倒是觉得贺妈妈和汤力的对话其实也蛮有喜感的,原本应该是闲聊的模式,但是因为汤力的言简意赅和一本正经,两个人这一来一往,一问一答,竟然给人一种好像是在面试的错觉,贺妈妈俨然就已经变成了面试单位的招聘人员,而汤力则是有板有眼的应聘者,贺宁在一旁感觉哭笑不得,贺爸爸在旁边都看在了眼里,也觉得有些好笑,一直等到贺妈妈已经想不到还应该再多问点什么了之后,他才笑呵呵的开了口。

“贺宁啊,你也别觉得你妈刨根问底的打听太多,”他对贺宁打趣的说,“想当初我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去你姥姥和姥爷家登门拜访的时候,被问的比这还详细呢,什么事儿都问过了,什么我扛煤气罐能上几层楼,五十斤一包的大米一下子能搬几包,那个年代可不像现在服务这么到位,还有那么多事情可以花钱雇人替你做,那时候好多事你花钱也雇不来人帮你干,而且那么干的话还会被人笑话,男人想要担当得起一个家庭,除了人品什么的那些之外,还得有个好体格儿呢!你爸我当年那会儿瘦啊,你姥姥就别提多不放心了,说就不想让自己闺女找个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回头还得自己受累帮衬着干一些男人的活儿,我为了证明自己其实还是有一膀子力气的,那年秋天你姥姥家囤秋菜的时候,我愣是一个人去给卸了车又给你姥姥他们把菜都给搬到院子里头去码好的。这么一比较啊,小汤已经算是挺省事的了,大小伙子一看体格就不错,还是当警察的,身体素质应该不会差,我看你妈可以不用去买一车白菜回来验证一下了!”

他这么一说,不光贺宁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就连方才还严阵以待接受提问的汤力都翘起了嘴角,一本正经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

贺妈妈自己也被逗笑了,嗔怪的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说:“就咱们家这小房子,我真买一车白菜回来,就算小汤有力气,都给卸车搬进来了,那估计更发愁,满屋子都是白菜,连睡人的地方都没有了,我才没那么傻呢,给自己添堵!”

吃过了饭之后,汤力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贺宁送他到楼下,两个人下楼的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到了楼下之后,贺宁才开口问汤力:“今晚被我妈查户口了,什么感受啊?我想帮你打打岔,你怎么还拦着我不让呢?”

汤力对她笑了,牵着贺宁的手紧了紧:“愿意去刨根问底的了解我的情况,这是愿意尝试着去了解和接纳的表现,如果我一登门,你妈妈直接就告诉我‘以后离我们女儿远一点’,根本连了解我的兴趣都没有,那才是比较严重的问题。”

“嗯,你这么说虽然有点阿q,但是总体来说从道理上也还算是说得过去。”贺宁笑着感慨,顺便问,“那你来我们家感觉怎么样?”

“感觉特别好,这种一家人坐在饭桌旁说说笑笑的事情,对我来说没有太多的经验,”汤力是真的羡慕贺宁家里面那种温馨放松的氛围。

“那你父母在家里头是什么样的一种状态呢?”贺宁过去只知道汤力父母总是很忙,忙工作,忙事业,对自己的儿子并没有投入多少精力和心血。

“相敬如宾,”汤力回答了四个字,然后苦笑了一下,“所以我从来都不觉得这个词对于夫妻和家人来说,是什么称赞的意思。我们三个人同时在家的时候不算多,他们两个也各自都很忙,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是急急忙忙的吃完了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我都快记不得他们两个人坐下来聊天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现在呢?应该没有过去那么忙了吧?”贺宁问。

汤力笑了笑:“一旦冷清习惯了,想热闹都不知道怎么去热闹起来。”

贺宁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些唏嘘,不过每家都有自己独特的相处模式,她也不认为汤力的父母都这个年纪了还能做出多大的改变。

汤力没让贺宁送太远,毕竟是晚上了,让贺宁送完了自己,然后再独自一个人走回家去,汤力也觉得不大放心,贺宁倒也没有坚持非得送他到哪里,其实她现在也有点着急想要回家去,回去问一问父母第一次见汤力的印象和态度。

等她送完了汤力再返回去,贺爸爸跟贺妈妈都已经坐在客厅里面看电视了,不过两个人估计也不是真的把精力放在了看电视这件事情上头,一看到贺宁回来了,贺妈妈就立刻伸手招呼她过去坐着,贺宁依言坐在了沙发上,并主动开口询问起父母对汤力的印象,以及对他们两个人恋爱这件事的态度来。

“爸,妈,你们觉得汤力怎么样?合格么?”她没有郑重其事的去问这个问题,而是用一种撒娇的语气,发嗲似的问贺爸爸和贺妈妈,如果自己问的太一本正经,那父母回答的时候就势必也会郑重其事,那么万一他们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么就没有了太多回旋的余地,还不如把态度放轻松一点,就算父母真的说了什么不赞成的话,也可以插科打诨的敷衍过去,之后再想办法让他们改变原来的看法。

“嗯,这男孩子本身倒是挺厚道的,也够沉稳,听他说的呢,家庭出身也是正经人家,家教也挺不错的,工作就不用说了,跟你一样,都是警察,也没有什么不好。”贺妈妈说了一些肯定汤力的话之后,停顿了一下,“不过呢,这个男孩子的话可确实是不怎么多啊!这要一般人第一次到女朋友家里去拜访,肯定得想方设法的去积极表现,多说好听的,他倒是够老实的,也没说太多什么。”

“我倒觉得这小伙子这种性格挺好的,”贺爸爸在一旁开了口,“男人么,光是长了一张好嘴,一天到晚油嘴滑舌的像什么样子,那就得踏踏实实的才好呢!我觉得说到不如做到,要是光是嘴皮子利索,能说会道就是好男人的标准,就是好的择偶标准,那我直接给我闺女张罗一个说相声的相声演员不就好了么!”

贺宁被贺爸爸的话逗得忍俊不禁,同时心里面也对自己父母大体的态度有了底,自然心里面也就不再像先前那么七上八下的吊着了。

贺妈妈听贺爸爸这么说,倒也没有什么可表示反对的,只是忍不住挤兑了贺爸爸一句:“哟,你这人还真的是与众不同啊!别人家不都是爸爸生怕自己的宝贝闺女被人抢走么,所以看女婿上门就觉得不顺眼,你怎么倒反过来了?”

“甭管儿子还是闺女,养大了哪有不自己出去飞出去闯的!”贺爸爸对于贺妈妈的这句调侃,回答起来倒是挺认真的,“我再怎么不放心别人,也得放孩子出去,所以只要靠谱,有个人能帮我照顾照顾,保护保护,有什么不好的呢?我都这个年纪了,别说有些事情做爸爸的不能亲力亲为,就算能,我能照顾闺女到什么时候?往好了说也就是到我闺女中年的时候呗!再说了,你看咱们家贺宁的情况,跟别人也不一样,她一个女警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她这个职业需要投入多少精力和时间的,万一遇到那种一心就觉得男人应该在外面闯荡,女人就应该守在家里洗衣服做饭带孩子的男人呢?那贺宁要怎么办?是妥协,还是跟对方开始争争吵吵?这个小汤至少这方面是绝对不用人担心的,他肯定会理解贺宁的工作性质,理解她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工作上或者生活里都能帮衬帮衬。”

贺妈妈听了之后,也没有继续调侃,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对贺宁说:“其实只要人品没问题,其他的都是你自己拿主意,毕竟你才是需要跟对方过一辈子的那个人,光是我们喜欢和满意,你自己看了就烦,那也于事无补。这个小汤有一个优点,你爸刚才倒是提到了,他可以帮我们照顾你,保护你,不管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上,一想到你在外面追捕什么杀人犯的时候,身边有人跟你并肩作战,比普通的同事更在乎你的人身安全,我就心里踏实多了。”

就这样,贺宁的一颗心也就彻底放下了,汤力虽然说没有巧舌如簧的把贺家二老给直接夸到晕头转向,至少也算是以自己的沉稳诚恳在第一步取得了一个还不错对于印象,在剩下的不到一周时间里,汤力也是抓住了时机,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又在每天结束了训练任务之后主动来到贺宁父母家里,买上一些新鲜的肉蛋菜,变着花样的施展自己的厨艺,让贺爸爸跟贺妈妈每天下班回到家里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丰盛饭菜,通过几天的相处,他月贺爸爸贺妈妈也更加熟悉了一些,比起最初见面那会儿,倒也能勉强找到一些话题去攀谈闲聊,这对于汤力来说,真的算是进了很大努力了,贺爸爸贺妈妈倒是挺买账的,每次都是跟汤力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贺宁便也渐渐的彻底放下心来。

汤力结束培训任务的时候,贺宁的休假也基本上要到期,临回a市之前,贺爸爸贺妈妈又把汤力叫到家里来,这一次他们说什么也没让汤力下厨,而是由他们两个人掌勺,做了很丰盛的一顿大餐,吃了饭之后,四个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天,在汤力和贺宁准备启程回a市的时候,贺爸爸非常郑重的与汤力握了握手,对汤力说:“小汤啊,我的女儿,就拜托你了!”

“叔叔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汤力当然知道贺爸爸的这一句话意味着一种肯定和接受,心里面是十分高兴的,并且也回答的格外郑重。

贺宁在一旁听着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感觉好笑,还是感觉感动,一时之间感触复杂极了。

原本贺宁回到a市之后还应该有两天休假,汤力刚刚结束了培训任务,应该也可以有补休,两个人还计划着利用这短暂的休息日做点什么,结果才回到a市第二天,贺宁就接到了电话,让她提前结束休假,回局里面去。

如果贺宁提前回去上班的话,那汤力自然也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呆着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暂时存着自己的休假,跟着贺宁一起回单位去报到了。

杨成没想到汤力也是一起来的,不过这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连忙示意汤力也一起坐下来听下面的工作安排。

“我市发生了一起性质十分恶劣的杀人碎尸案,现在尸体被分割成了很多的小块,四散在a市各个角落,需要所有人都参与到搜寻当中去,”他对所有人说,然后伸手一指汤力和贺宁,“你们两个跟我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情况。”

第六章 真真假假

贺宁和汤力跟着杨成来到了他的办公室,杨成打开电脑,从里面调出一段视频来,把显示器转向贺宁和汤力这一边,对他们说:“你们先看看这个。”

显示器上面播放的是一段视频录像,画面当中的背景看起来有些昏暗,分辨不出什么来,只能看到镜头前面有一个人,穿着一身黄色的全封闭重型防化服,整个人都被罩在里面,只有连体头罩上面有一个硕大的面屏可以隐约看到里面,不过这个人似乎又在面屏里面戴上了护目镜和呼吸器,根本看不出任何的面部特征,再加上防化服的身体是比较宽松的款式,背后还背着一个氧气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太空人似的,对方的身材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办法辨识。

这个身穿防化服的人起初是一言不发的对着画面,然后从一旁拿起了一把斧子开始对着自己身下砍了起来,很快就有一些液体喷溅起来,喷溅在那个人的防化服面罩上面,不一会儿就把面罩的视野基本上溅满了,他用带着绿色手套的手在面罩上抹了一把,感觉非但没有让视野变得清晰起来,反而把那些液体给摸得更开了,借助着有些昏暗的光线隐约让人感觉那液体可能是暗红色的,就像血。

那人砍了一气,似乎是有些累了,他把手上的斧子往一边随手那么一扔,略微喘息了片刻,俯身捡起来了一样东西,在镜头前面晃了晃,赫然是一只人手。

穿着防化服的人举着那只连着手腕的人手,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就好像是在打招呼似的,然后对着镜头用嘶哑而又瓮声瓮气的声音说:“今天是我第一次进行杀人直播,算是一次尝试和试水,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留言给我,如果我觉得好,会采纳和采用,这一次的尸体,我会分尸之后埋在某区某公园拱桥旁的老柳树下面,感兴趣的可以去挖出来看一看,这一次的直播就先到这里,如果你们爱看,下一次我给你们直播的更详细一点,让你们看得更清楚一点。”

至此,视频就结束了,杨成把视频关掉,对贺宁和汤力说:“这是之前网上忽然引起热议的一段网络直播,这个身穿防化服的人自称自己做的直播和别人的网络直播不一样,别人直播吃喝玩,他直播杀人,这一段视频还没有引起特别大的争议,之后他又直播了一段,分尸一个无头男尸,并且在视频里告诉别人他要把尸体埋在哪里,欢迎勇敢的网友去围观或者挖掘,结果真的有人好奇,就跑去了,挖了之后,还真挖出来了一点东西,然后就害怕了,打电话报警,咱们队里的人出警去一看,根本不是什么碎尸,就是一些撒上了假血的仿真硅胶的东西。不过乍一看模样弄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之后这件事儿就算是了了,被当成了恶作剧,也没有下文,那个人之后又继续做这种所谓的杀人直播,还有不少人特意跑去围观或者骂他是骗子,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什么的。”

“哦,这个事情我们两个略微听说过一点,后来又有了什么新的进展么?”贺宁意识到刚刚他们看到的那一段视频,就是之前父母谈起的事情。

“最新进展就是他又在做网络直播的时候说,哪里哪里被他埋了尸体,之前都是故意耍着大伙儿玩的,这一次他透露一处真的藏尸地点,让大家去挖,也真有好奇心强的人,又跑去验证了,结果这一次真的挖出来了一只脚,而且不是仿真硅胶的那种东西,就是实实在在的人的脚,从脚踝处用斧子砍断的,断面不整齐,有很多的碎骨碴子,那只脚还被装在一个塑料袋里面,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出现了腐烂现象,以现在的气温来推算,可能不是刚刚才埋进去的,应该已经埋了有一阵子了,至少也有大半个月。”杨成说起后续的情况时,脸色有些难看,“这个人在他的网络直播当中对网友说,他说的话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谁也不会猜到,他的的确确是杀了一个人,但是到底那个人被分尸成了多少份,分别被埋在哪里,他不会再给提供任何线索了,全凭警察自己去找,并且欢迎网友进行围观和点评,还说他最喜欢的动画片是猫和老鼠,警察就是猫,他就是那只老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猫追着老鼠跑,但是实际上的情况是老鼠耍着猫玩儿,现在老鼠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大笨猫了。”

“这不是彻头彻尾的挑衅么?”贺宁皱起了眉头。

杨成点点头:“所以这个案子接下来的调查工作,我打算交给汤力来主要负责,包括侦查方向和人手调动,都由你来负责,有什么拿不定主意或者又有什么新情况发生就及时与我沟通。这一次的犯罪嫌疑人动机到底是存心挑衅警方,还是利用挑衅警方这种手段来模糊真实的作案动机,这个还没有办法明确,但是至少挑衅警方这一点来讲,他不仅已经做了,未来估计也还会有类似的行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把案子交给一个性格容易冲动的人来负责,这样容易被对方激怒之后,反而被人牵着鼻子走,陷入了被动的境地。这方面来讲,队里面我觉得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汤力,如果汤力都沉不住气,那恐怕就没有沉得住气的人了。原本唐弘业想要负责这件事的,但是他的性格正好相反,可能是整个刑警队里最不适合的,所以被我调去接洽新同事,接下来这边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们了。”

“那个人做网络直播,有没有通过ip地址定位到他?”汤力问杨成。

“尝试过了,”杨成叹了一口气,“对方使用了虚拟的ip地址,没有办法对他的真是所在位置进行定位,他也没有在视频里交代任何关于埋尸地点的提示信息,所以搜寻工作可能会比较磨人,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汤力和贺宁点点头表示对眼下的情形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从杨成的办公室临走之前,贺宁忽然忍不住起了八卦之心,问杨成:“杨队,队里来新人了?”

“是啊,咱们不是最近一直人手短缺么,正好有一个工作表现非常好的外地的女警有意愿调转到咱们这边来,咱们局里这边那是相当欢迎的,但是对方单位也不愿意放人,所以中间耽误了好长一段时间,要不然的话人早就应该过来报到了,这回是终于扫平了障碍,人已经过来了。”

“之前不是说借调么?”贺宁还记得之前唐弘业听到的那个风声。

杨成点了点头:“别人是借调,她就是正式调入,优秀人才可遇不可求,难得对方也有这样的意愿,咱们队里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哦对了,这个人跟唐弘业还是老邻居,你们说巧不巧?我一听说是这样的,正好就安排唐弘业去接洽了,熟人么,介绍情况,熟悉环境什么的,也都自在一点,过几天应该就能见到了。”

贺宁和汤力走出办公室,虽然说心里头又装进了一个新的案子,而且这个案子估计还不小,但是一想到唐弘业的境遇,贺宁还是忍不住有点“幸灾乐祸”。

“这可真的就叫怕什么来什么,唐弘业跟咱们念叨着说就怕他那个青梅竹马借调过来,结果这下好了,不是借调,是正式调职,而且还被杨队安排了他帮忙接待和熟悉环境,估计这几天如果遇到他,又要看他苦瓜脸和哀嚎了!”

“不会的,咱们两个也得研究着找尸块的事儿,估计遇不到他。”汤力毫无同情心的说,看样子比起查案子来,他更害怕听唐弘业聒噪的发牢骚。

不过有一件事汤力倒是没有说错,寻找尸体的其他部分这件事的确是蛮伤脑筋的,理论上来说,以发现了那只脚的地点为圆心,向周围寻找,应该会比较容易有所收获,但是又不能排除凶手不按套路出牌的可能性,所以这里面的变数还是很大的。另外,关于这个做直播的账号也还是需要继续盯住的,争取寻找机会对这个人进行定位,或者看看他会不会又给出了什么进一步的提示。

案件的性质就此还很难下定论,就像杨成说的那样,两种可能都是存在的,一种就是这一起案件真的是一起变态杀人案,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所做的这怪异的一切,都是故弄玄虚,目的就是为了掩盖案件的原本动机。

对其余尸体部分的搜寻工作又继续开展了三四天,以第一次发现那只脚的地点为圆心向外铺开,结果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所有参与了搜寻工作的人都感到疲惫不堪,天气已经一天一天的炎热起来,在炎炎烈日之下这里挖挖,那里挖挖,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避暑的条件,这期间不乏有中暑的人,就算是没中暑的也舒服不到哪里去,大家都觉得自己的皮肤在大太阳底下被暴晒着,好像都快要滋滋冒油,有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同事甚至说,如果不是太热太累了反而没有胃口,他简直想弄点孜然辣椒面什么的往自己身上撒一撒,咬一口试试看到底人肉是好吃还是不好吃。这个玩笑听起来似乎有些重口味,但是经常和刑事案件打交道的众刑警们早就已经不以为然了,甚至还有其他人帮腔打趣,议论起来刑警队里谁可能比较好吃,谁粗皮老肉的影响口感。这么一调侃,倒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贺宁原本算是比较白皙的那种姑娘,经过了这几天的折腾也明显的黑了一层,她和汤力开玩笑说,还好她经常记得晒完了a面**面,所以黑的很均匀,几乎和别人花钱去烤皮的效果不相上下,也算是追了一回健康肤色的时髦,并且还是完全免费的,不用花一分钱,实在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搜寻工作没有进展的时候,贺宁和汤力也利用晚上不能出去继续寻找的时间段反反复复的回看了很多次那个身穿防化服的神秘人之前发布的视频,贺宁在一个镜头角度恰好能够把此人面部看的比较清楚的画面曾经暂停下来,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发现那个人真的可以说是非常的小心,他除了护目镜和呼吸器之外,竟然脸上还套着原本贺宁只在新闻里面看到过的脸基尼,花里胡哨的根本看不出任何的面部特征,这一发现让贺宁感觉有些懊丧。

“这个人还真的是有够小心的!”她对汤力感慨,“细节上特别用心,简直已经防范到了不留任何纰漏的程度,也不知道在实施之前计划了多久。”

“没关系,百密也难免有一疏,咱们一定会找到的。”汤力帮贺宁吃定心丸。

这一忙碌起来,原本休假时候的放松心情就又不见了,两个人从约会模式调整回工作模式,又变成了两只滴溜溜转个不停的陀螺,只有一件事倒是让他们觉得挺满意的,那就是出了这么一个案子之后,他们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与汤力父母的见面了。

又过了两天,终于有了突破,陆陆续续的找到了几个尸块,不过令人又气又恼的是,他们找到的这些尸块里面,有的是真的人体部位,有的则是最初市民观看了网络直播并且报警之后警察找到的东西一样,也是那种仿真硅胶的人体模型,上面还煞有介事的撒上了假血。

“这真的假的掺着埋,根本就是故意耍着咱们玩儿的吧!”就像杨成预料到的一样,这一发现果然让队里面个别同事有些恼火起来。

汤力也的确是最稳得住的,他示意对方稍安勿躁:“不要浮躁,免得郑重对方下怀。这个人那么希望咱们发现这个案子,故意搞了这么大的声势,说不定就是希望咱们大张旗鼓的去找,然后发现他戏弄了我们,就恼羞成怒,自乱阵脚,咱们不能让他如愿。”

第七章 张良计过墙梯

汤力说完之后,贺宁听了他的话,忽然脑海当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我有这么个想法,说出来大伙儿一起参谋参谋。我觉得如果对方这么做,就是希望这个案子造成轰动效应,然后就可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咱们这么继续找下去,不但自己消耗很大,而且还可能让对方如愿,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现在咱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如果咱们一直按照套路出牌,难免会按照对方画好的道道走,这样就很被动了,所以我觉得咱们也应该不按套路出牌,让对方感到出乎意料,让对方也不知道咱们下一步的打算,不知道咱们的底牌。”

“所以你的意思是?”汤力问。

“我的意思是,”贺宁停顿了一下,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这个计划其实是有些大胆的,“咱们把手头的寻找工作全部停下来,把这个案子挂在那里,不去理。”

这个提议确实是有些大胆的,把一个正调查着的案子忽然就这么策略性的挂起来不继续下去了,如果成功,那就是皆大欢喜,如果不成功,就可能错过了最好的调查时机,可以说风险一点都不小但是贺宁的提议听起来又颇有道理,所以大伙儿听着也没有急于表示反对,汤力就更不用说了,他之前那几句听起来比较简短的分析,实际上也是因为心里有了考量,所以才说出来的,而他的考量自然也与贺宁的不谋而合,只是这个决定很显然不能由他来做,于是他便在征求过其他人的意见之后,到杨成那里去作了汇报。

杨成也认为这么多天他们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不能说是一无所获,也算得上是收获微乎其微了,而这期间那个之前一直在网上很高调的犯罪嫌疑人却忽然好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再没有出来发布过任何的东西,这似乎就从某一种侧面也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对方是在暗中留意着警方是否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事,一直没有发声,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警察真的被牵着鼻子走,所以很满意。

考虑到这一点,杨成便同意了汤力他们的计划,决定与这个自认为聪明无比的犯罪嫌疑人来一个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打乱对方的计划,不按套路出牌,让对方也摸不着头脑一回,这样只要对方沉不住气,他们就能够获得更多的线索。

于是辛辛苦苦了几天之后,这个案子就在杨成拍板之下,按下了暂停键,因为之前大家都很辛苦,加上谁也不知道那个犯罪嫌疑犯下一步会在什么时候有所举动,所以杨成也就没有额外再派什么比较繁重的工作给他们,大家伙儿就在有案子压在头上的时候,十分诡异的清闲起来,当然了,没有人会愿意浪费这虽然有点怪异却也十分珍贵的休整时间,都转进时间进行调整,养精蓄锐,以便随时做好重新开启调查工作。

然而又过了三四天,在调查工作全面叫停的情况下,贺宁他们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所谓的猪队友那个身穿防化服的神秘犯罪嫌疑人之前发布的网络直播留下的录像都被那个直播平台给删除了,这倒也没有什么,毕竟贺宁和汤力他们这边也都做好了备份,然而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那个直播平台除了删除之前的直播录像之外,还把那个防化服神秘人的账号也直接给从系统当中注销删除了,事先并没有通知公安局这一边,得知这一情况之后,贺宁立刻就打电话到该网络公司去,直接询问对方这么做的意图。

因为那家公司的所在地并不在a市,甚至不在省内,所以面对a市公安局打电话过来的质询,对方公司也并不是特别在乎,做出的回答也是颇有敷衍,推三阻四的态度让贺宁简直有些快要忍不住火冒三丈,但她还是压着火气,把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又重申了一遍,之前他们就和这家网络公司有过沟通,让对方可以不公开那个防化服神秘人之前的直播录像,但是在这期间要协助警方监控这个人的账号活动,对方当时是答应得很痛快的,结果这才没过多久,竟然就翻脸了。

“你们这么做的性质是妨碍司法你们知道么?对方的账号是我们进行侦查的关注重点,在已经明确和你们知会过了之后,你们那边单方面违反约定,私自注销删除了警方正在密切关注的涉嫌犯罪的嫌疑人账号,这就等同于帮助毁灭证据,我们有理由认为你们是在故意包庇犯罪嫌疑人,是可以定罪入刑的你们知道么?!”贺宁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义正言辞的同对方摆明利害关系。

其实对方的小算盘她不是猜不到的,这个直播网站并不是什么业界知名的大网站,而是最近一段时间才跟风冒出来的新兴平台,在这个案子之前并没有太大的知名度,反倒是案子发生了之后,因为网民们纷纷涌上平台看热闹,一下子给这个不知名的小网站带来了很大的人气和流量,a市公安局这边为了破案需要,与他们进行过协调,让他们通过技术手段从网站后台对那个账号的直播范围进行控制,设置成为只有知道密码的人才能够进入观看,而密码则只有站方和警方掌握着,这样就可以确保不会在网民当中继续造成不良影响。

对于a市公安局提出的这个要求,网站方面当初答应的那叫一个痛快,毕竟这件事间接的也等于给他们做了宣传,所以在那个时候,他们是很乐于出于私心的目的保留这个账号的,但是之后随着这件事情的影响在网民当中被发酵放大,逐渐开始有了关于这个直播平台藏污纳垢的说法,网站方面衡量了一番得失之后,便决定为了保护自己公司的形象,不顾a市公安局刑警队之前的交代,不止是限制了直播录像的观看播放,干脆把那个关注度颇高的神秘人账号直接就给删除和注销了,在他们看来,或许觉得他们公司虽然不大,所在地也是国内响当当的一线城市,在他们看来,a市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二线城市罢了,那里的公安局应该也不会有能力把手臂伸那么长,管得那么多。

现在贺宁这么态度严厉的指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负责与她沟通的那名工作人员也有点害怕了,他毕竟也只是一个拿工资给人做事的职员,并不是什么真正可以有决策权的公司领导,于是他也不敢给贺宁什么答复,一再保证会立刻就请示公司领导,之后再对他们做出回应。

这个插曲让贺宁他们感到十分的不悦,还好之后没多久对方就打电话回来,说他们之前是操作失误,不是有意而为之的,已经在想办法恢复了,之后会像之前约定的那样,对那个账号的直播收看权限进行限制,并且加大监控力度。

事后贺宁和汤力他们听说,那个网站并不是这么容易就承认错误并且做出弥补行为的,是因为他们在接到a市公安局的警告之后,去找律师做了咨询,得知贺宁说的那些后果并不是空口白牙吓唬人的,而是真的有那种可能,这才紧张起来,生怕把他们视为那个杀人犯的同谋,于是配合度就高了起来。

“甭管大小,好歹也是开着一家公司,怎么就不能聘一个业务比较精通的法务呢?照理说他们这种性质的网络公司应该挺容易惹上官司或者争议的吧?而且好说好商量不行,非得警告他们,吓唬他们才肯配合,这公司的做派还真是…贵的反义词啊!”唐弘业听说之后,感慨道。这一阵子他被杨成派去接待新同事,没有让他参与到这个案子的调查当中来,这让他十分恼火,虽然说上级这么安排的原因他心里也明白,也承认,但还是会多少有点不那么甘心,因此一有机会他就会跑过来凑凑热闹,跟别人一起讨论几句关于案子的事情。

“唐弘业,你看你还遗憾没让你参加,现在你瞧瞧你周围!咱们队里的白马王子当仁不让的就是你了!瞧我们都被晒成了什么颜色!”一个同事同他开玩笑。

“这话说的,那咱们俩换换啊?我替你查案子,你替我搞接待,怎么样?”唐弘业没好气的摆摆手,根本不领情,“一个大老爷们儿,晒黑点有什么好怕的!”

“一个大老爷们儿,接待个新同事有什么好怕的!”那位同事的反应也很快,当即就用唐弘业的话稍作改动丢了回去,“我听说这位调来的这位女强人还挺漂亮的呢,你小子之前不是成天嚷嚷着什么想要近水楼台没机会么,这次你又别扭什么?我要不是已经有对象,属于‘脱贫’那一拨了,你以为我不跟你换?”

他这话一说完,一旁的贺宁和汤力便很默契的给了唐弘业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前唐弘业跟他们描述他的那位青梅竹马,把人家说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完全就是一个女金刚的模样,现在看来果然都是他主观感情在作祟。

唐弘业被汤力和贺宁看得有点心虚,清了清嗓子,胡乱摆摆手:“哎呀,你们这些人,真是没办法沟通!算了,我还是走吧,子非鱼,安知鱼都烦死了!”

大伙儿被他这种态度逗得一下子都笑了起来,唐弘业也不愿意别人盘问,苦着一张脸逃跑了,其他人调侃几句之后,也都又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就在那个账号恢复了的第二天,防化服神秘人又再次上线了,有了之前的警告,这一次网站方面没有再敢怠慢,生怕扯上关联,于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贺宁他们,贺宁他们这边其实也已经察觉了,所有人的神经都瞬间绷紧起来。

防化服神秘人的直播房间已经被网站锁定了,只有通过密码才能够进入,所以自然没有像之前那样有很多的围观网民,防化服神秘人登陆上来之后,开始了直播,他起初并没有说什么,仍旧穿着那一身黄色的防化服,把自己给遮挡的严严实实,他对着镜头一言不发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了话。

“我知道,我的直播已经被控制了,除了警察,别人看不到对吧?既然这样,那我也没有什么做直播的心情了,就这样吧,有什么消息,我会再发布给你们的!”他瓮声瓮气的对着镜头说,说完之后就直接退出了这一次的直播。

看样子防化服神秘人是有些恼火了的,他应该是想要引起轰动,但是一旦房间被控制起来了,影响范围没有办法扩大,他就没有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就会有些不大高兴,虽然说这一次汤力他们看起来好像是一无所获,实际上却是好事,因为对方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不高兴也是一种情绪波动,只有对方被他们挫败或者激怒,才会自乱阵脚,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好消息。

又过了一天,网络上忽然开始流传一段视频,这一次不是直播,而是上传的视频,上传者的用户名是系统自动生成的,登录地址也是那种伪装过的虚假ip,录像比较短,就只有三分多钟而已,录制者正是前一天不愿意继续进行视频的防化服神秘人。

“亲爱的各位观众,各位网友,大家久违了,本来我是有更精彩的表演要带给大家的,但是因为我的直播渠道被锁了,没有办法展现给大家,所以就只能暂时推迟,希望大家谅解。警察无能,只会害怕我的表演,锁死我的舞台,但是除此之外他们对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之前藏在全市各地的‘宝藏’,他们一处都没有找到,不过我这个人是非常有同情心的,”防化服神秘人对着镜头说,“所以在这里,我可以给他们一个提示。”

第八章 提示

防化服神秘人停顿了一下,有些故作神秘的说:“我的提示是老树昏鸦,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好了,提示我给的这么清楚,接下来就看警察的了。”

之后,这段视频就播放完了,自动跳转出了广告和其他视频的链接。

“这怎么还把诗给弄出来打哑谜了呢?”贺宁皱了皱眉头。

“没关系,重要的是,因为咱们不按套路出牌,对方确实沉不住气了。”汤力对这个进展还是感到很乐观的,“他打哑谜,咱们猜谜就是了。”

那首《天净沙。秋思》估计没有人不会背诵,从中学时候开始这首诗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所有学生的视野,基本上算是入门级的元曲课文,即便是有些人已经毕业很久,记不住这周元曲的名字,记不住作者是谁,只要有人说出第一句“枯藤老树昏鸦”,估计也都能非常自然的顺口接下下一句“小桥流水人家”,现在这个防化服神秘人选择了这首诗,并且还不是全诗,而是从中断续的摘了那么几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看他的意思,这很显然是个关于尸块位置的提示。

“老树昏鸦…那个地方应该树木比较多,昏鸦…咱们a市这里那里有很多的乌鸦么?”贺宁尝试着去分析这个谜面所对应的意思。

“未必真的那么严格对照,就一定是乌鸦,但应该是有鸟。”汤力提醒贺宁。

贺宁的脑筋经他这么一提醒也转过弯来,意识到方才自己一不小心有点太抠字眼儿了:“有树又有鸟的地方,应该是郊区或者是公园吧?反正肯定是绿化比较好,环境也相对比较幽静一点的地方,不会是市中心太嘈杂的那种环境。这一句还比较好理解,那西风瘦马是什么意思呢?西风在古诗词里不是当做秋风讲的么?瘦马就比较字面了,不难理解…会不会‘西风’这两个字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就是用来凑数的?因为‘西风’两个字前面是‘古道’,这个可能就更不应景了,所以就用‘西风’来凑数?那这样的话,这个地方有树有鸟还有马。‘断肠人在天涯’…断肠人应该就是死者的尸体吧?可是‘在天涯’…”

“哎呀!我估计我知道这个地方是在哪儿了!”队里的一个同事忽然一拍大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在我丈母娘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头!”

“你是怎么想到的?给我们说说!”贺宁一听,连忙询问对方。

“你说前头的时候,我还没想到,有了前面那些条件打底,再听到天涯…我忽然之间就想到了。”那名同事说,“我丈母娘家附近有个公园,那种几乎算是半开放式的,不收门票,有院墙围着,但是也没什么大用处那种。里头绿化还不错,树不少,因为是很多年的老公园了,里头好多树的年岁保不齐比我丈母娘还大呢,这算是老树了吧?那个公园里头还有好多喜鹊,大大小小的,动不动就落一树都是,喳喳喳喳的跟开会似的,这算昏鸦吧?后面什么来着…哦对,西风和瘦马,西风没想到,瘦马那个公园里就有,供游人收费拍照的那种,那个小破公园也没有什么游客啊,就光有去那儿遛弯儿的附近居民,附近居民去公园的也都是以大爷大妈为主,谁能没事儿花钱去骑马照相啊,所以就没有什么生意,那马养的也不怎么用心,瘦的一把骨头,毛色发枯,看着就特别凄惨。”

“那天涯呢?”一旁有人问,“这个应验在哪里了?”

“公园门口有个小广场,每天一到时间就一群大妈在那儿跳广场舞,我之前还跟我老婆偷偷议论过,我说好家伙,这帮老太太也不觉得腻啊,打从两年前,就天天一到时间就‘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这都过去一两年了,一到那个时间去了一听,还是这首!整天一进去就是‘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啊‘斟满美酒把你留下’啊,她们没听恶心,我这一周才去一趟丈母娘家家的人都快听恶心了!”

虽然说这么解释这“天涯”二字似乎显得有些生硬,但是前面那两条基本上都可以符合,于是大家就决定还是去那边看一下,至少也可以做一下排除。

既然防化服神秘人留下的最后一句提示是“断肠人在天涯”,那么他们就决定从每天都回荡着“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歌声的那个公园小广场着手,到了那里一看,小广场是铺的沥青路面,不过广场的正中间有一个挺大的大花坛,花坛是挺大的,但是里面的花可就不怎么好看了,看着根本就不像是有人精心栽培出来的,更像是那种自生自灭的野花,花坛的面积不小,大约是一个直径十米有余的圆形,周围是红砖砌成的花坛边缘,很有九十年代初期的风格,原本上面应该还抹了水泥,不过年头太久远了,水泥早就已经风化、开裂、脱落,就只有极个别的边边角角还能看到一点痕迹,出于某种原因,这个野草茂盛的花坛的一角还歪歪斜斜的插着一个小木头牌子,上面写着“小花含羞笑,请君勿打扰”。

本来这就是一个平凡无奇的花坛而已,但是走进了在周围转一转却很快就能够闻到一股隐隐的臭味儿,这个臭味儿究竟是怎么个臭法,对于一般人来说还真不太好形容,但是对于久经沙场的刑警们来说,鼻子一捕捉到那个气味,他们的心里面就基本上都有数了那是尸体腐烂所散发出来的恶臭。

很显然,这个花坛下面还真的是有文章!

于是他们立刻就动手挖掘起来,一个直径十多米的花坛面积不小,就算是在能够闻得到比较明显臭味儿的区域下功夫,也不是一个小树坑那么简单的事,在他们忙活着的时候,有几个到公园里来遛弯儿的老人也凑了上来。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看到他们在挖土,又一个个的身着便装,便对他们说:“你们是公园管理处的人吧?哎呀,早就应该来处理一下了!也不知道之前是哪个缺德的在里头拉了屎,还是有什么人缺心眼儿,跑到这里来施肥来了,土翻的个乱七八糟,然后这里就变得臭烘烘的了!我们晚上在这儿跳舞都能闻到臭味儿,你看这天儿一天比一天就热起来了,回头越来越臭,越热越臭,这可怎么办!我们这些老人家有点活动活动的空间不容易,你们得给我们解决一下啊!”

被老太太拉住的同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边就有人喊了一句:“有发现。”

喊话的人只是这么喊了一句,并没有把发现的尸块从土里面继续挖出来,甚至还又往回盖了一点土,旁边的人也立刻明白了,自觉的分工起来,有的拿裹尸袋准备把挖出来的尸块装回局里送给法医处理,有的拿出之前就准备好的警戒线,把周围的区域圈了起来,围观的市民都被隔在了警戒线以外,避免他们近距离的看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容易造成心理阴影,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好的胆色,可以看到被分尸的尸块也面不改色,保持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