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面摸出了驱蚊喷雾,在自己和唐弘业周围迅速的喷了几下,幸亏她随身的包里面装着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周围平日里也比较少有人来,所以草丛里面的蚊子都已经想吸血想疯了,现在忽然来了这么大一群人,简直就是一场豪华自助餐,所以都拼命的扑了上来。虽然说喷了驱蚊液,还是有很多意志坚强的蚊子毫不畏惧的扑上来叮人,也还是聊胜于无的。

尽管她说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林杰给听到了,他闻言立刻就冲到杜鹃的面前,要不是唐弘业及时把他给挡了下来,搞不好也想要揪住杜鹃的衣领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土色的新旧程度?”他两眼圆睁,怒视着杜鹃。

“林先生,你冷静一点!”唐弘业把他拦住,不让他有机会碰到杜鹃,“我们这也是工作需要,事到如今,我们也需要考虑其他的可能性。这都是我们的正当工作,希望你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否则我们可能会考虑对你做出一些强制措施,避免出现更加不理智的行为。当初你一边欺骗我们,一边去和绑匪交赎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我们早就提醒过你,这样做会失去主动性,现在虽然翻旧账没有什么意义,但至少请你不要再添乱了!”

林杰自然是愤怒的,这一点从他太阳穴那里暴起的青筋就能够窥见一斑,但是他最终并没有像先前那样的大肆发泄怒气,而是狠狠的哼了一声,然后又等着唐弘业看了几秒,转身走开了。

“要是我儿子好好的找到了,那这件事就算了,翻过去不提。要是我儿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我再跟你们这一群‘乌鸦嘴’追究责任!”他走出去几步之后,又停下来,转过身对唐弘业和杜鹃说,同时这话很显然也是对其他所有在场的警察说的,他说得咬牙切齿,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唐弘业和杜鹃都觉得有些气愤和无奈,旁边二大队的同事也过来拍了拍唐弘业的肩膀,算是给他一点安慰,然后就又分头忙碌起来了。

夏天的黎明来的比较早,凌晨四点钟左右,就已经天光泛白,周围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不用依靠着手电筒也照样可以看清楚周围的一切了。唐弘业给杨成打了一通电话,虽说现在还很早,换做一般人的话,这么做肯定算是扰人清梦的举动了,不过对于刑警队的众人来说,这种有状况需要处理的凌晨来电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作为一大队的大队长,杨成就更加视之为家常便饭。

毕竟一起绑架案,绑匪撕票演变成的杀人案,和一起打着绑架旗号作为幌子的谋杀,这在性质上还是有一定区别的,现在的情况似乎都印证了杜鹃当初的猜测,只不过涉及到具体的操作时,唐弘业和杜鹃他们谁都没有发言权,还是需要向领导汇报,等待领导作出指示的。

杨成听唐弘业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遍之后,并没有在电话里说太多,只说自己会尽快作出决定并且安排妥当,让唐弘业他们等消息。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杨成打回电话来,说他和李卫国商量过了,先派人过来这附近进行搜索,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杜鹃之前的预料一样,林开朗早就已经遇难了,接下来的其余工作,就等到是否能找到林开朗之后再具体决定。

没过多久,公安局派来支援的同事就到了,其中还包括刑技的同事,林杰看到这样的场面,脸上是慢慢的愠怒,但是被唐弘业警告过之后,他也有点敢怒不敢言,再加上从半夜里一直找到了天明,自己交出去的赎金也一分没少的被拿回来了,林开朗始终不见踪影,这也让他没有办法再对自己之前的主张坚定不移了。

天也亮了,人手也多了,做起事来自然效率也提高了不少,尤其是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有了变化,不再是试图寻找什么能够藏匿一个大活人的场所,大约到了七点钟左右的时候,就有了一个发现。

发现异常的地点是在绑匪短信息当中提到位置不远处的那一片小树林里面,在一片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的草地当中,有一片两米见方的位置上,虽然土质从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仔细看会发现,这一块的确,上面的杂草明显要少得多。

很显然,这一块土应该是被人给翻动过的。

于是他们就在那个位置开始挖了起来,发现土质也比较松软,挖了没多深的时候,有人发现了一角塑料薄膜,因此挖掘就变得更加小心起来。

没用多久,一具被塑料薄膜裹住的男性尸体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第十二章 谁之过

这具男性尸体表面包裹着一层塑料薄膜,这种塑料薄膜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应该就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那种保温薄膜,里面包裹着的男性尸体身上穿着蓝色的t恤衫和牛仔裤,上衣胸前充满了脏污的呕吐物痕迹,裤子上面也有不明污渍,并且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带着一股股的腐臭。

可能是因为埋在地下的缘故,尸体腐烂的速度比暴露在空气当中要慢上一些,所以相貌还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依然能够很轻松的辨认出来,再加上现在已经是天光大亮,天气晴朗,光照强烈,更加让死者的相貌一览无余。

林杰听说这边挖出了一具尸体的时候,急急忙忙的往这边冲,远远看到这名男性死者身上穿着的衣服时,脚底下就是一个趔趄,差一点一头栽倒,等他勉强稳住自己的重心,两腿发飘的走到跟前,看清楚了死者的相貌之后,顿时就两眼一黑,直接就晕倒在地。

杜鹃和唐弘业连忙把他搀扶起来,带到车上去,因为林杰毫无知觉,他们也担心会不会有心脏方面的问题,于是赶忙开车把他送去了就近医院去接受救治。还好,到了医院检查以后,他们得到的答复是林杰只是受到了精神刺激,心脏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用了一点镇静类的药物,过了一段时间就醒过来了。

看到他醒过来,杜鹃和唐弘业也松了一口气,刚想要跟他沟通一下,林杰却好像是突然发了狂一样的扑向了唐弘业,去与他撕扯,两眼血红,就好像唐弘业和他是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一样。

如果放在正常的情况下,林杰无论是从身高体格,还是年龄等方面,在唐弘业面前都是不占优势的,但是对于林杰的突袭,别说是唐弘业了,就连旁边的杜鹃和医生护士也都没有丝毫的察觉,谁也预料不到,所以唐弘业还是一下子被林杰单手掐住了脖子,扑了一个大趔趄。

还好唐弘业毕竟是练过的,被林杰突袭了一下之后,也是迅速的回过神来,先抓住了林杰挥过来的拳头,另外一只手攥住林杰掐着自己脖子那只手的手腕,向前一推一折,林杰就本能的因为手腕吃痛所以松开了对唐弘业脖子的钳制。

“林杰,你发什么疯!”唐弘业被他那么抓了一把,脖子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当下也是心里头恼火,语气难免就要严厉一些,“你在现场昏倒,我们送你到医院里面来检查,不图你什么感谢,但是你也绝对没有权利殴打执法人员!”

“我打的就是你们!”林杰红着眼,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伸手一指杜鹃,“要不是我不打女人,我连你一起打!就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们家开朗!要不是因为你们,开朗现在肯定还好好的活着呢!我们家孩子就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们都是杀人犯!我要让你们给我儿子偿命!偿命!”

说完之后他又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并且嘴上说着不打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吃了唐弘业的亏,所以这次也不敢再冲着唐弘业发起冲击,他还真的是直奔杜鹃,一副要把杜鹃生吞活剥了的狰狞嘴脸。

这一次唐弘业已经算是有所准备了,不可能再让林杰得逞,眼见着他就要冲过去打杜鹃,当下挡在杜鹃前面,三下五除二给林杰来了一个擒拿,只是考虑到林杰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犯罪分子,所以他手上的力道并没有很重,只是钳制住了林杰的行动,让他无法挣脱,却并不会伤到他。

“林杰,你冷静一点!”杜鹃也冷着脸,对林杰毫不留情的呵斥道,“你有这种反应,说明现场发现的人应该真的就是林开朗,但是林开朗的死因现在还没有明确,死亡时间也有待确认,连法医现在都不敢随便说出导致林开朗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表示愤怒,把黑锅扣在警方的头上,你摸着胸口想一想,你真的是觉得警方害死了林开朗么?还是你意识到自己偷偷背着警方去给绑匪交赎金,这个行为本身就可能导致林开朗的遇害?!如果你因为自己的处理方式感到担忧和内疚自责,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你自己心虚,所以就迁怒我们,给我们安上害人性命的这种罪名,我们是绝对不会接受的!你的悲痛和懊悔都不是你可以随意对我们撒泼逞凶发泄负面情绪的理由,请你自制一些,否则造成了任何的后果,我们都会向你追究责任的,绝对不会姑息!”

林杰原本还在挣扎,想要挣脱唐弘业的钳制,听了杜鹃的这一番话之后,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忽然瘫软的跌坐在地上,开始呜咽抽泣起来。

杜鹃看他这样,知道林杰方才那副凶悍模样的背后心理因素是被自己给说中了,便示意了一下唐弘业,让他可以松开手,唐弘业略微有些不大放心,但还是依照着杜鹃的意思放了手,他的手松开之后,林杰也还是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倒是的确没有想要爬起来继续攻击他们的迹象了。

唐弘业还是不大放心,打电话回局里,让那边派一辆车过来,一起带林杰回去,免得这路上万一再闹出点什么状况来,林杰现在的精神状态实在是称不上稳定,像方才在诊室里面闹这么一通,顶多也就是自己的脖子被抓得有些疼,这要是在开车载着他回公安局的路上,他突然又这么发起疯来,万一没有第一时间控制住,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不止会威胁到他们自身,还很有可能造成车辆失控,威胁到马路上其他车辆行人的生命安全。

即使林杰现在看起来没精打采失了魂一样,在唐弘业和杜鹃心目中,也已经变成了一颗定时炸弹,令人没有办法掉以轻心。

虽然说心里面是有些生气的,但杜鹃还是为了保险起见,又请在一旁已经被吓了一大跳,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医生确认了一下林杰的身体状况,得知的确没有大碍,也就算是彻底放了心,等局里面的人过来,便带着林杰离开医院。

还好,回公安局的这一路,林杰并没有表现出那些让唐弘业和杜鹃事先比较担心的过激行为,就只是沉默不语的默默垂泪,如果不是先前的举动太过于粗暴和疯狂,只看当下这种状态的话,倒也还真的是挺让人感到心疼的。

到了公安局,在现场发现的那具男性尸体早就已经被送去法医那边进行检查了,但是因为林杰在现场只是匆匆一眼就昏厥过去,所以还需要他正式的去对尸体进行辨认,确认死者是不是就是他和范季影的儿子林开朗。

林杰起初的很抵触的,不肯同意,但最终还是只能按照要求去做,他迅速的对尸体进行了辨认,确定死者就是林开朗,不止相貌一致,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和失踪之前无异,所以基本上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辨认过死者之后,林杰的情绪更加低落,坐在刑警队办公室里面一言不发,杜鹃和唐弘业他们也不介意他不开口,因为现在法医那边的鉴定结论还没有出来,所以他们也不想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去和林杰沟通,林杰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林开朗的死是因为警方办事不力造成的,除非有过硬的事实可以证明并非如此,否则根本没有办法消除他这种主观偏见,而带着这种主观偏见,又怎么可能好好沟通。

在等待的过程中,林杰就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不要去通知范季影,让我慢慢向她渗透,否则她的身体恐怕吃不消。”他面无表情的对杜鹃和唐弘业说。虽然说他之前表现的对杜鹃和唐弘业充满了敌意,但是到了公安局之后,他却又指名只和他们两个人沟通。

杜鹃点头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毕竟这样的要求也不过分,范季影的身体状况他们之前在医院也是亲眼看到过的,确实比较不能受刺激。

当然了,林杰也没往撂狠话,说如果最后确定了死亡时间,有可能是因为警察处理方法不当导致了绑匪撕票,他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要讨回公道。

杜鹃和唐弘业并没有对此表示任何的反对意见,也非常坦然的对他说,如果真的是以为他们的行动导致了营救失败,他们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因为带着林杰去医院就诊,在医院里面搞出来那么一出闹剧,这些都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回到公安局之后,倒是也没有等待太久,在林杰的耐心还没有完全用完之前,初步的尸检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根据我们的检查,林开朗的死因应该是中毒,我们在他体内提取到了残留的秋水仙【hx】碱成分,胃内容物当中也有还没有完全被消化的食物,在当中找到了秋水仙的根茎残渣,所以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因为射入了全株都有毒的秋水仙,导致了中毒。秋水仙中毒会引起恶心呕吐甚至腹泻带血等等反应,这与被害人胸前衣襟上面残留着呕吐物,以及裤子也被污物浸透,这都与中毒特征相符。”刘法医对唐弘业他们,还有林杰介绍当下得出的结论,“这里面比较值得注意的是死者的死亡时间,这个死亡时间说实话,挺让我刚拿到意外的。”

林杰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紧张的看着刘法医,等着他说出真相。

“根据现在的季节,温度,以及发现死者那个地方的土壤湿度和最近几天的天气情况,我们的结论是死者的死亡时间距离现在应该有四到五天。”刘法医说,“我听说这是一起绑架撕票的案子?不过要是按照这个结论来看的话,案件性质可就要发生改变了,这很显然是从最初对方就是预谋要直接杀人的,之后的勒索赎金只不过是一个假象而已,为了让人错误定义这个案子的属性。”

“你胡说八道!不可能!我们家孩子才十四岁!他还是个学生,平时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怎么会有人想要杀他!”林杰有一次骤然变了脸色,用手指着刘法医,气得直哆嗦,“你是公安局的法医,他们是公安局的警察!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你们说一丘之貉!你们肯定是相互袒护!你故意帮他们说话,帮他们洗清责任!是不是?因为你们行动安排的不好,失败了,没有成功救出我儿子,所以怕担责任,你们就故意撒谎,说我儿子的死亡时间提前,是刚失踪就死了,这就是你们的阴谋吧?你们就是想要逃避责任!”

刘法医有些不高兴了,尽管也已经努力隐忍,但还是变了脸色:“我们的尸检结果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你可以质疑,但是不可以乱说话!如果你不相信,尽管去找上级单位反应!这个结果走到哪里我都敢保证真实性!”

唐弘业叹了一口气,他前一天晚上一夜没睡,在荒郊野外找了一个通宵,之后又被林杰折腾了这么久,已经连和他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你真的对我们局里法医得出来的尸检结果感到怀疑,不是感情用事,而是真的认为存在疑点,我们不会阻拦你采取任何的复议行动,申请重新检查,但是如果你现在只是主观上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那我劝你最好不要意气用事,毕竟孩子已经遇害了,我们的法医也是具有很强专业性的,不存在任何的私心杂念。破案的时间内是争分夺秒,一旦错过了最佳时机,很有可能真凶就会趁此机会远走高飞,想抓到人就很难了。我们不会暂停调查,但是法医的鉴定结论也是我们调查所需要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依据。”他对林杰说,“所以,你自己拿主意。”

、第十三章 林妹妹

“不对!不可能!”林杰依然坚持自己的主张,“我这中间还有和我儿子对话过!当时孩子好好的,还在电话里说‘爸爸妈妈救救我’,要是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个时候他已经都…都不在了!这怎么可能!你们觉得说得过去么?”

“关于林开朗在电话里面说那两句话的事,我也有一点自己的看法,”杜鹃原本并没有对这件事产生太大的疑惑,不过在刘法医一说了林开朗的死亡时间之后,她就第一时间想起了那一通电话,“你的确是在电话里面听到了林开朗的声音,但是绝对不能够称之为‘对话’,对话必须得是有来有往,有问有答,当时林开朗就只是单方面的说了那么两句求救的话,之后对方直接挂机,没有给林开朗在回应你的机会,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林杰的思路没有跟上杜鹃的,所以还有些摸不到头脑。

“因为那话虽然是林开朗亲口说的,却很有可能并不是当场说的。”杜鹃回答说,“如果嫌疑人在控制住了林开朗之后,第一时间给他录制了那么一段录音,这样一来,声音听起来确实是林开朗本人,不会引起任何的怀疑,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给咱们这边任何与林开朗对话的机会,因为一旦对话,必然就会露出马脚,被人发现电话那一头林开朗的声音并不是他本人说出来的。”

林杰对于杜鹃的这个推测感到非常的吃惊,嘴巴微微张开着,因为态度上面对警方还存在着一定的抵触情绪,所以想要反驳,但是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这么说的话,可能话题就又要回到关于尸检结果这件事情上了,”杜鹃能够从林杰的表情上面看到一定的端倪,“尸检结果想要作假很难,毕竟你可以选择不信任我们现有的结果,申请重新检查,这样一来,一旦得出了不一样的结论,之前的伪造立刻就可以揭穿了。但是用一段录音在电话里面伪装成林开朗本人,这么做的难度系数并不高,并且不容易被识破,毕竟声音的确是来自于林开朗本人,想要蒙骗过你,还是比较容易的。你看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杰确实犹豫了,他表情难看的看着唐弘业,咬着牙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的,开口对他们说:“好,我姑且接受你们的说法!”

“林杰,我们现在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不要带着任何对抗情绪的跟我们好好沟通一下,我们在林开朗这个案子上面,至始至终都是和你站在同一个阵营当中的,我们从来都不是对手的关系。”唐弘业见他态度松动了,对他说,“林开朗的死亡事件比所有人预期的都早,也就是说我们之前认为是绑匪的犯罪嫌疑人几乎是在一控制住林开朗,就立刻对他实施了杀害行为,再加上你支付的赎金分文未动,所以这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谋财害命的绑架撕票,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案件性质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我们需要你帮我们提供一些情况,比如说你们夫妻两个平日里的人缘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和你们结仇结怨的人?”

林杰随着唐弘业的叙述,脸色也越变越难看,眼眶也有些泛红,等唐弘业说完了,他沉默了片刻,声音略有些嘶哑的说:“这个我说不好。他妈妈的工作比较单纯一点,幼儿园,都是和一些幼师还有幼儿园小孩子的家长,人际关系没有那么复杂。我这边可能人际交往上面会比她复杂一些,上级平级下级,有合作关系的客户,有竞争关系的其他企业,平时接触的人会比较杂一些。我不敢说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但是深仇大恨到了得对我儿子下毒手这种程度的,你让我说,我也的确是说不出来,毕竟…这实在是太丧尽天良了!”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只手揪着自己的左胸口,好像有些呼吸困难似的。

“你怎么了?”杜鹃看他这个样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赶忙开口问他。

“我心脏…有点不太舒服…”林杰的话几乎是从自己的牙缝里面挤出来的,看起来的确像是正在承受着痛苦,脸色也不大对劲儿起来。

杜鹃和唐弘业不敢大意,连忙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又一次把林杰送去了就近的医院,短短的一上午时间里面,林杰就去了两次医院,第二次到了医院里面,又是一番真是心脏和血压的检查。唐弘业和杜鹃都明白,不管林杰这一次跟上一次比,情况是同样的并无大碍,还是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至少有一件事是明确的了,那就是眼下不是一个适合跟林杰沟通这些事的时机。

陪着林杰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结果跟前一次他在现场昏倒之后的情况差不多,医生认为应该也是情绪的巨大波动带来的影响,另外就是林杰的血压的确飙高了许多,这当然也是来自于林开朗遇害这个噩耗的打击。

所以两个人决定暂时的先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做任何可能刺激到林杰的事了。反正想要了解一家人平日里的生活状况,人际关系等等这些信息,除了直接询问当事人之外,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这些也是不错的选择,这样从旁了解,也会有机会了解到一些当事人未必肯主动提到的事情。

于是杜鹃和唐弘业安慰了林杰一番,让他先好好休息,等到什么时候觉得可以跟他们沟通了再和他们联系。

处理好了林杰这边,两个人返回局里,和其他人一起开了一个会,参加会议的有一大队的人,也有二大队的人,由于案件性质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所以从今往后,这个案子就从二大队移交到一大队这边来了。

因为杜鹃和唐弘业之前被借过去,也算是参与到了案件当中,所以对这其中的情况比一大队的其他人还要更加熟悉一些,所以这个案子也就顺理成章的交给了他们两个来主要负责,两个人便从借去帮忙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调查主力。

因为这一起案件带有非常明显的报复色彩,嫌疑人不仅仅是将林开朗杀害,之后还佯装成林开朗仍旧活着,只是遭到了绑架,并向林杰和范季影夫妇提出了赎金要求,之后想方设法的折腾人,就像是一种恶作剧似的戏耍,到最后更是压根儿就没有去取过赎金,这就充分证明了嫌疑人的目的从来都不是金钱,而是捉弄、折磨林杰夫妇,让他们先抱着一线幻想,以为还有机会能够成功的营救出自己的孩子,然后才彻底的把两个人打入绝望的深渊。

这样的做法,很显然比从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杀死林开朗,对林杰和范季影的打击会要更大。毕竟很多时候,人们最痛苦的并不是一下子得到了最坏的消息,而是先带着一丝希望,然后再把这一丝希望彻底的剥夺。

这样一来,想要在林杰和范季影的社交圈子里面锁定嫌疑人,首先就要缩小范围,从两个人平日里的人际交往方面着手。

大家商量了一下分工的问题,然后就开始分头忙碌起来。

因为林开朗被绑架的消息在林杰和范季影的亲朋好友圈子里面并不是什么秘密,即便这些人未必知道林开朗已经遇害的消息也并不会带来任何的影响。

唐弘业和杜鹃负责的是范季影的工作单位这一边,就像林杰说的一样,范季影的工作性质的确是让她的人际相对单纯了很多,杜鹃和唐弘业来到她工作的那家幼儿园,遇到了不少那天在医院里头就见到过的熟悉面孔。

“哦,原来你们是警察啊!”那天在医院里面哭的最惨的黄老师看到杜鹃的证件之后,恍然大悟道,“我当时看到你们,还以为你们是范姐的亲戚呢!不过也对,她儿子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有警察在场也是应该的!你们可一定要帮他们把孩子给救回来啊!范姐一家那可真的是我们这里的幸福典范,不瞒你们说,我有些时候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怀疑人生,怀疑感情的时候,我就想一想范姐一家,我就觉得其实还是有希望的,还是可以追求一下幸福的!”

说着说着,她就又红了眼眶,声音里面带着鼻音,看起来难过极了。

杜鹃赶忙摸出面巾纸递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她对这种感情特别细腻的女人也是和许多男人一样的没辙,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位黄老师会如此的多愁善感,就好像是林妹妹附体一样,上一次在医院里面哭哭啼啼,这一次见面又是没说上两句话就开始哭鼻子,实在是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杜鹃都尚且如此,更别说唐弘业了,他整个人都是一种彻底傻眼的状态,看着面前这位哭哭啼啼的黄大姐,觉得两侧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心里面略微有那么一点不合时宜的庆幸,多亏自己眼光好,找了一个性格开朗又大气的女朋友,不然的话,如果杜鹃也时不时因为各种大大小小的原因,跟自己面前掉掉眼泪,哭哭鼻子,估计自己真的是要崩溃的。

这就有点尴尬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位黄老师站在那里默默垂泪,低声啜泣,说别的吧,人家正哭着,也没有办法沟通。或者安慰几句吧,都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又莫名其妙的哭起来了,想安慰都无从开口,让人别提多为难了。

幸亏这个时候有一个老师恰好路过,看到黄老师在那里哭,就过来询问一下,唐弘业和杜鹃赶忙自我介绍,出示证件,生怕被对方误以为是他们欺负了这位黄老师。那位恰好经过的女老师一听他们的说明,顿时就一副了然的神情。

“我姓陈,叫陈娟,你们要是不介意,叫我陈姐也行。”她先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一手轻轻的拍着旁边黄老师的后背,用肢体语言安抚她的情绪,一边对唐弘业和杜鹃解释说,“这位是我们幼儿园的黄老师,黄立雯。她家里面的情况比较特殊…小黄,我跟他们解释一句你的事情,你不介意吧?”

黄老师一边啜泣,一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陈老师这才放心的同杜鹃他们继续说:“我们这个黄老师,是那种对感情特别执着的人,她当初跟自己的初恋男朋友两个人感情很好,从中学时候就在一起,大学毕业就结婚,结婚之后也是一切都为了家庭,付出了特别多。那个男的最开始的时候没有钱,两个人感情还不错,后来发达了,就和好多电视上看的一样,就学坏了,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非要闹着跟黄老师离婚,黄老师为了那个男的过去经济条件不好,年纪最合适的时候都不敢要孩子,后来年纪大了,孩子也要不上,还被那个混蛋男人那这个做理由闹离婚,不肯离婚还被他打…”

黄立雯在一旁听着同事对警察说明自己现在如此多愁善感容易哭的背后原因,有一次被触碰到了心底最痛苦的事情,顿时啜泣就变成了呜咽。

陈老师原本不知道是不是想要讲的详细一点,看她哭的那么伤心,也有点说不下去了,只好言简意赅的赶忙收尾:“后来离婚以后,她的感情好像也一直不是特别顺利,所以一度心灰意冷,连工作都打不起精神来,差一点点就做不下去了,后来还是我们范园长帮她做思想工作,开导她,她才慢慢打起精神,振作起来的,所以现在知道我们范园长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一下子就有点承受不了,就特别的感同身受。”

、第十四章 无污点夫妇

原来如此,这个黄老师还真是一个受过伤害的女人。

杜鹃和唐弘业听了之后,顿时对她两次的多愁善感增加了几分理解和包容。

“那…如果你觉得不太方便协助我们的调查,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杜鹃由于了一下,比较委婉的对黄老师说。这算是为她考虑,也算是为自己和唐弘业考虑,一方面可以免得给黄老师带来更大的刺激,二来她和唐弘业是来了解情况的,不是来做心理疏导的,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安抚黄老师。

本来以为黄老师方才哭哭啼啼,现在听自己这么一说,应该会想要离开,不在这里继续逗留,免得让自己心情不好,结果杜鹃居然猜错了,黄老师咬了咬嘴唇,用纸巾把脸上的眼泪擦了擦,然后一脸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我没事儿,刚才是我一下子没控制住,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调整好自己情绪的,范姐是我的恩人,我想帮她做点什么。”她说。

陈老师也在一旁轻轻的抚着黄老师的背,对他们点点头,附和道:“是啊,范园长平时跟我们不管是工作当中的相处,还是私下里的交情,都挺不错的,这回他们家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们都特别惊讶,觉得出人意料。别的我们也不知道还能帮上什么忙,所以只要有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我们肯定是责无旁贷的。”

黄老师在一旁也是猛点头,生怕自己表达的不够坚决。

“能说一下,以你们的了解,你们范园长不管是在单位内部,还是同孩子家长之类的,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跟什么人有过结怨?”唐弘业问。

“没有,范姐人那么好,怎么会跟人结怨呢!她跟姐夫都是很好的人!”黄老师忙不迭的开口,皱着眉头对唐弘业说,“我觉得肯定是有人眼红他们一家人过的实在是太幸福了,所以才故意想要搞点事情出来搞破坏的!”

相比之下,陈老师比黄老师要年长一些,性格也更沉稳不少,所以说起话来也会比黄老师更客观一点,没有掺杂那么多的主观感情进去。

“我们范园长这个人,别看年纪不大,但是头脑很聪明,也很有责任心,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幼教专业大学毕业,所以理念什么的也一直都属于比较领先的,在这方面一直比较受孩子家长的肯定。”她对唐弘业和杜鹃说,“平时工作当中,范园长对园里的教师和工作人员都比较严格一点,不过也很有度,她很有方法,就算是批评谁,也不会特别的伤人自尊,都是就事论事而已。偶尔遇到那种家长因为沟通不到位或者其他原因所以闹了意见的,基本上到范园长的手上,都能够很好的解决,所以范园长不管在幼儿园职工这边还是家长那边,口碑都是很好的。”

“那你们范园长的儿子林开朗,你们应该也都比较熟悉吧?”杜鹃问。

陈老师笑了笑,点点头:“是啊,很熟。像黄老师年轻一些,来这边工作的时候林开朗就都已经上学了,就偶尔放学早了或者忘带钥匙了什么的,才会过来我们这里,所以见面的次数还少一点。像我们这种跟范园长年纪差不多,或者比范园长还大一点的,那可以说是看着林开朗出生,看着他长大,林开朗幼儿园就是在我们这边上的,当时范园长还不是园长,不过为了避嫌,她没让林开朗在自己的班上,所以也是我们的其他老师教出来的,真的是和自己的孩子一样亲。”

“那孩子性格各方面都是怎么样的一种类型呢?”

“唉,林开朗真的是特别好的一个孩子,懂事,有礼貌,家教非常到位,范园长自己就是一个从事教育工作的人,她又非常的好强,所以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在教养方面出现什么问题的。按照范园长的话说,孩子就是她最直观的作品,所以哪怕学习不好,也必须要学好做人。”陈老师回答的非常笃定,“这件事你们可以去问任何一个人,看看会不会有人说林开朗教养方面存在问题。那孩子性格有点腼腆,不像有些男孩子那么皮,见到人打招呼或者跟别人打交道也很有礼貌,大了以后,嫌我们这边都是一群小萝卜头,不是特别喜欢到他妈妈的单位来了,不过偶尔来,遇到有小朋友缠着他,他也还是挺有耐心的。总而言之,林开朗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孩子,真不明白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范园长这么多年在幼儿园的工作当中,也没有遇到过什么跟人起矛盾起争执的事么?一件都没有么?”杜鹃问,她倒不是觉得范季影就一定会有什么人品问题,与人发生矛盾争执这种事,人品不好的人可能会比较容易与他人产生矛盾,但是人品好的也同样不能避免,这其中不存在必然的联系。

她只是觉得,幼儿园作为一个特殊的服务行业,面对着形形色色的孩子和形形色色的家长,难免会遇到观念不同,对问题解决方式不满意,或者是胡搅蛮缠的刺儿头,就和一个在医院工作了一辈子的医务工作者恐怕很少有人一辈子都没有碰到过任何或大或小的医患纠纷,一个干了一辈子公安工作的老警察,也不太可能从来都没有遇到警民关系亮红灯的场景是一样的。

她这么一问,黄老师和陈老师就都没有说话了,两个人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在犹豫,一时之间几个人变得非常安静,谁也没有开口。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杜鹃问。

陈老师笑了笑,摆摆手:“那倒是没有,我主要是被你这么一问,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有没有算是闹矛盾算是结怨的事儿。平时范园长处理过很多各种问题,比较常见的一般都是哪个班的小朋友互相之间闹了矛盾,谁打了谁,谁挠了谁,老师一般第一时间进行了处理之后,也会跟家长反馈,但是你们也知道的,现在的孩子,都是家里头的小宝贝小祖宗,捧在手心儿里宠着都嫌不够的那种,所以有不少时候,被欺负了的孩子那一方家长就会比较不依不饶一些。

我们一般来说,除非是真的哪个孩子把同学给打伤了挺严重,那肯定是要严肃处理的,但是如果只是小打小闹,无心之过的那一种,我们园方就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至于私下里的道歉和赔偿什么的,那就是打人的孩子家长负责的事情了。你们两个看着挺年轻的,估计也没有孩子,所以可能也不清楚。小孩子就是那样的,前一秒钟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后一秒种就又勾肩搭背成了好朋友了,真的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家长不那么理解,很多时候因为两个孩子的一点矛盾,就演变成了双方家长的结仇,孩子早就和好了,家长还互相看不顺眼呢。”

“这跟范季影…有什么关系呢?”唐弘业没能理解陈老师表达的意思。

“是这样的啊,一般来说,我们觉得小打小闹的那种事,孩子不是存心打人伤人,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或者是小矛盾推搡两下,就会批评教育,让孩子赔礼道歉,对方家长也给一个好态度,基本上就行了。但是遇到那种特别宝贝自己孩子,不依不饶的家长,肯定对这种处理方法不满意,而且他们不会单纯觉得对方家长表达的诚意不够,还会觉得我们园方故意偏袒谁,所以矛盾经常是一不小心就转嫁到了我们的头上了,真的跑来闹,肯定是要范园长去处理的。”

陈老师很有耐心的对唐弘业解释道:“所以你们一说有没有跟什么人起过争执闹过矛盾,至少我个人来说吧,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但是这些事,你说矛盾就是矛盾,你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范园长这个人是非常有分寸的,但凡小朋友闹矛盾,真的抓伤了人,咬伤了人的,或者是存心欺负其他小朋友的,她一定会严肃处理,必须让孩子家长给其他孩子和家人一个交代,不会引起什么不满。等到那种没有多大事儿,就是太宝贝自己孩子,哪怕是自己的孩子先去抢别人玩具所以才被推了个跟头,都非得上纲上线要说法的,这种本身就理亏,范园长晓之以理,基本上也没有过太大的问题。”

“我冒昧的问一句,范季影平时在工作当中,不管是和你们相处,还是和其他人打交道,会给人一种家境殷实,出手阔绰的印象么?”唐弘业问。

陈老师和黄老师相互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不会啊,范姐很节俭的,”黄老师先开了口,“她家里头条件肯定不会有多差,毕竟自己收入稳定,她老公的工作有很好,待遇什么的听说都特别棒,两个人就林开朗那么一个孩子,双方老人都挺让人省心的,家里头没有负担。不过平时范姐真的是非常低调的,用的护肤品都是市面上的平价货,衣服也经常是买一件穿好几年都不更新,幸亏她这个人气质特别好,所以就算是几年前的款式,她穿起来也还是让人觉得特别好看。”

“是啊,范园长确实是一点都不张扬,不光是她不张扬,她老公和孩子也都特别低调,稳稳当当的,感觉非常有涵养。”陈老师也点头表示赞同。

“你们对她丈夫好像也都挺熟悉啊,是不是?”杜鹃问。

陈老师就笑了笑:“那是自然的了!我跟范园长都是多少年的老同事了,从她刚来我们这里,还是‘小范’那会儿就认识。她老公对她特别好,以前年轻那会儿,工作没有现在这么忙,有时候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她老公肯定是会雷打不动的给她送伞,接她下班,那时候真的是羡慕死我们园里面好多女老师了!单身的就希望自己以后找个老公,也能像范园长她老公对她那么好,有对象的就回家去教育自己的老公,让自己老公也跟范园长的老公学习学习怎么疼老婆。”

“你说以前工作没那么忙的时候?现在不会那样了么?”

“现在啊,范园长的老公现在不是当了领导了么,事情可能就比较多,所以有些时候没有办法亲力亲为,那么面面俱到。不过人家现在也不需要亲自送伞了,范园长的老公心疼老婆上下班风里雨里的,自己又忙,没有办法每天接接送送的,就给她买了一台车,范园长现在都是开车上下班的。”

“是啊是啊!所以我才会觉得,看着范姐,我就又有追求幸福的希望了!”黄老师忙不迭的在一旁帮腔,“我一度觉得特别绝望,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男人,生活就没有好日子,觉得根本就没有希望,活着都没有意思,后来范姐开导我,劝我,让我调整自己的状态,打起精神来,不然怎么每天面对这么多的孩子。她为了帮我,还带我去她家里面,在他们家包饺子吃什么的,我就看他们两口子琴瑟和鸣的那个样子,真的是特别让人羡慕,姐夫对范姐特别好,工作能力强,又体贴,孩子也乖巧懂事,这简直就是人生大赢家。所以后来我就不钻牛角尖了,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还是有好日子的,只不过我之前运气不好没遇到,只要我好好过我的生活,以后早晚被我遇到!”

陈老师笑得有点讪讪的,手在身侧怼了一下黄老师,小声对她说:“小黄,现在的重点是关于范园长他们一家的,你就别总来来回回的说你那点事儿了,注意一点场合好不好。”

黄老师的脸上微微有点泛红,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嘴,不再作声。

、第十五章 话匣子

可能是因为被陈娟给说了几句,黄立雯便不怎么开口了,估计是觉得自己有那种聊什么都会扯到自己之前坎坷经历的毛病,索性就不怎么说话了。

杜鹃一边和听着陈老师说一些范季影和林杰夫妇是如何的感情笃深,孩子林开朗又是怎么样的懂事听话,基本上都是一些溢美之词。

之后他们又找幼儿园里的其他一些老师聊了聊,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无非就是范季影是一个好园长,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工作之外也是和蔼可亲,所以人缘特别好,并没有跟什么人结仇结怨过,大家都是非常和谐友好的相处着。

得到这样的答案,其实对于杜鹃和唐弘业来说,属于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因为现在被这些人所知道的情况,是林开朗遭人绑架,换言之就是范季影本人还是好好的,只不过是受到了刺激所以住进医院,并不是从此以后就不再担任这家幼儿园的园长一职,以后这些老师免不了还要被她领导和管理,都是成年人,也都已经走上了社会接受历练,又有谁会傻到了连着里面的利益衡量都想不通呢?所以自然不会有人说出范季影的什么坏话。

所谓意料之外,是因为杜鹃和唐弘业都觉得,幼儿园这边上上下下几乎都知道范季影的儿子遭人绑架这件事,但是他们却并不知道林开朗已经遇害的这个事实,只当是人还没有被解救出来,现在警察上门了解情况,所有人都很清楚,只有获得了明确的线索和调查方向,才有可能顺利的把孩子给解救出来。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幼儿园上上下下的老师和职工,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为范季影唱颂歌,没有一个人愿意实实在在的说一点什么的。

其实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平日里难免会有牙碰到舌头的那种摩擦,偏偏范季影在他们的口中,俨然被形容成了一个把嗔怒彻底从人格当中剔除掉了的圣人一般,坚决不承认范季影会和什么人有矛盾摩擦,这就显得有些一言难尽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范季影对外与人打交道的时候,真的可以藏起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永远很有耐心很温和的去与人交往,确实给人一种这样的印象,还是说这幼儿园上上下下的人,为了不乱说话得罪园长,连林开朗的安危都并没有特别的放在心上。

带着这样的一个走访结果,唐弘业和杜鹃回到了公安局,恰好另外一组去林杰工作单位了解情况的同事也刚刚才回来,于是大家便坐在一起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收获,结果却是令人哭笑不得的,因为林杰工作单位那边反馈回来的信息,和范季影这边竟然如出一辙,除了一大堆的溢美之词,没有一点实际用处。

“这些人简直把林杰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了,”去林杰单位了解情况的同事掰着手指头对唐弘业和杜鹃说,“工作能力强,对待同事和下属热情耐心,谦虚低调,不仅对待工作认真负责,而且家庭责任感也非常的强,在单位里面一直被视为年轻人的楷模,大家都喜欢和他共事,没有谁跟他闹过什么严重的矛盾。说真的,这些人真的是太虚伪了!那夸林杰的话,真的是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假!要是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浮夸!我们听着都觉得牙碜,不知道他们怎么能那么一脸安定的给说出来的,还信誓旦旦的!要是听他们那个描述法儿,我们都忍不住想要拜一拜林杰了,感觉他脑袋后面可能有圣光!”

杜鹃忍俊不禁,唐弘业也哭笑不得,这个同事说起话来比较诙谐,所以可能“笑果”更加明显,但是那种感觉他们两个在范季影单位也有过真切的体会。

“人无完人,这个世界上就绝对没有完全是好脾气外加真善美的这种人存在,如果有,那也一定是伪装的比较好,把可能会惹旁人不喜欢的性格特质都给隐藏起来了。”杜鹃听完之后,感慨说,“从这一点来讲,林杰和范季影也真的是天生一对的好夫妻了,竟然在口碑这方面都能够步调一致。”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范季影那边因为她心脏不好,咱们一直也没有怎么跟她直接打交道,所以她人前是个‘和平使者’,人后是个什么样,还真不好说。毕竟咱们见识到的林杰,可是跟他单位那些人口中的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啊!”唐弘业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胳膊上被林杰抓破的地方还结着血痂,不过印象最深的还是林杰突然暴起,扑上来掐自己脖子的那一瞬间,“我可不是因为被他针对过,所以才带着主观偏见,而是我一直以来就觉得林杰的态度挺有问题的,不管是林开朗确认遇害前,还是在那之后。”

其他同事都没有在这个案子还被定性为绑架的那个阶段与林杰打过交道,所以听唐弘业这么一说,便都有些好奇的让他再说的更具体一些。

“从最初我们接受李大队的委托,开始参与到这个案子的调查当中去,林杰的表现就一直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他似乎是无条件的选择了信任绑匪,对警方反而是满心戒备,一直在想方设法的不配合我们的工作,从中作梗。虽然说人质和人质家属某种程度上可能会存在斯德哥尔摩效应,但是我总觉得他之所以会那么抵触警方介入,并不完全是因为怕被绑匪知道了之后会威胁到林开朗的安全。”

唐弘业把自己最直观的感受分享给其他的几个同事:“他根本就是想方设法的想要去和绑匪妥协,想要满足绑匪的条件,那种感觉…说出来可能有点不恰当——就有点像是一个人在护短儿似的!不希望对方被警察找麻烦!”

“是的,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同样在那个阶段就参与到案子调查当中的杜鹃也和唐弘业观点一致,“我觉得最初林杰可能就对绑匪的身份有了一种猜测,并且他相信自己猜测的正确性,并且如果他的猜测真的是对的,那么这个绑匪是他惹不起的,即便是被警察抓到,被捕落网,对他或者说他们一家可能也没有什么好处。林杰应该是认为绑匪那边只要拿到钱,就有理由不伤害林开朗,顺利的把他给放回来,并且让绑匪顺利的拿到赎金并且放人,对于他们家来说可能是一种更好的处理方式。当然了,最后他看到林开朗尸体的那一刻,震惊绝对不是作假的,估计他心里面非常笃定林开朗的平安归来,所以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和自己的预测不一样,不仅没有拿赎金,甚至还早早就杀害了林开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林杰想要保护绑匪不落网,一定是因为他猜测的绑匪身份与他,或者说与他的家庭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所以他选择了一种破财免灾的处理方法,不希望激怒对方。”唐弘业点头,“但是问题就来了,当时那种情况下,他自己的儿子都在对方的手上呢,是什么样的理由能够让他宁可让自己的儿子冒着风险,也要拒绝警方的介入,选择向对方妥协呢?”

“应该是什么一旦暴露出来,会让他本人,范季影,或者是他们夫妻二人陷入被动和难堪境地的事情,他认为对方可能是某个知情者或者相关人员,所以才会有这种心虚气短的表现。他们夫妻二人在外面的口碑实在是有点好得离谱,所以为了维护这种几乎快要变成圣人一样的好名声,可能也的确是需要付出不少代价的,除非本身就真的是圣人。”杜鹃说。

“问题是,这些人一说起来,就全都是假大空的称赞,咱们想要了解一下他们夫妻二人有没有曾经跟什么人结怨过,都没有人肯透露半句,真的是不知道该感慨他们两个人的人缘太好,还是太不好!”唐弘业有些挠头,“咱们还是得按照惯例,私下里找人聊聊,看看不在那种环境下,私底下沟通,会不会有人愿意抛开那些套话空话虚伪话,跟咱们好好的说几句实话。只不过是林杰那边和范季影那边,两边那么多人,咱们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呢?有些人如果怕得罪人,不想惹麻烦,就算私下里联系他们,他们也不会答应跟咱们见面的。”

“我倒是有一个很好的人选,”杜鹃并不怎么发愁这件事,“有一个话匣子,只要我们约她,她应该是会比较容易答应的,而且肯定不会不说话,只要你别嫌她话太多就行,咱们得做好从一大堆与主题无关的废话当中‘淘金’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