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弘业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杜鹃说的是谁:“你说说黄立雯?”

“对,就是她,我觉得至少可以试一试,像那个陈娟,根本不需要找她私下里去谈什么,那个已经是老油条了,滴水不漏,就算是私下里估计也不会愿意冒那个风险去配合咱们的工作。”杜鹃说,“但是黄立雯就不一样了,她有非常强烈的倾诉欲,想要跟人说话,尤其是想要说自己过去的那些事情,但是要知道,不管是什么人,绝对不可能是完全独立于周围那样生活的,所以她的事情,她的经历里面,就也必然掺杂了很多与周围的人相关的信息在里面,尤其是她不止一次提到过,自己感情受挫,备受打击的那段时间,范季影帮了她不少,她也经常出入范季影家,所以说她的那些回忆里面,也有不少他们家的事情。”

“对对对!这个主意不错!只要能听到一些关于范季影和林杰一家的事情,就算是给黄立雯当一阵子听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唐弘业连连点头,不过他又忍不住加了一个转折,“不过咱们把这个给当做是备选方案好不好?我看今天幼儿园里有一个徐老师说话好像也挺热情的,咱们私下里联系她试试呢?那个黄立雯别的不怕,我就怕她哭哭啼啼,真的是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似的!”

杜鹃忍着笑答应了唐弘业的这个请求,其实就算是他不说,自己也没打算第一个就去找黄立雯,毕竟黄立雯这条路等于是一条迂回之路,虽然说有收获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但是毕竟会非常的耽误工夫,也会比较伤脑筋,所以但凡能有别的选项,她也不想率先就选择这么一个大型的“催泪弹”。

于是他们两个私下里又联络了唐弘业认为比较健谈好说话的那位徐老师,结果却是令人有些失望的,这位健谈的徐老师根本不接受他们私下里的邀约,不管怎么说,就是推说自己很忙没有空,要不然就是身体不舒服。

杜鹃和唐弘业又尝试着联系了几个幼儿园里面的老师,发现结果都差不多,她们别看在单位里面都是一副积极配合的样子,但是私下里联系却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一副态度,就如同对待烫手山芋一样,根本不肯接。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怎么一个两个都变脸变得这么快!”唐弘业觉得有些困惑,也有些烦躁,“要不是这种事不是我第一回做了,我都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工作方法有问题呢!怎么就跟存心的似的呢?在单位集体糊弄咱们一轮,之后就不搭理咱们俩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踢铁板一连踢了这么多次的呢!”

“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杜鹃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我刚才想了一下,咱们联系的这些老师,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年纪普遍是在三十多岁到四十多岁,属于在幼儿园里面工作年头比较多,与范季影的接触也更多,更熟悉。换言之,这些人和范季影拥有共同的经历。咱们两个之前选择这些人,目的是觉得她们会更了解范季影,现在她们众口一词,然后又不肯私下里约谈,这应该也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她们可能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这个秘密与范季影和她们的共同利益或许是有关系的,所以这是一个某种意义上的攻守同盟。”

、第十六章 攻守同盟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她们应该是共同经历过什么事情,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那种类型,所以现在才会这么齐心。”唐弘业点点头,“只可惜了,了解情况的肯定是守口如瓶的,那些年轻的,工作时间短的,或许愿意开口,但是开了口也不一定真的了解什么情况。”

“所以,看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黄立雯了。”杜鹃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不过我之前跟林杰通了一个电话,他说他和范季影都出院了,现在两个人都请了假在家里面休息,林开朗的事情他也对范季影渗透过了,所以咱们可以找时间过去。”

“那就先去他们家走一趟吧,先听一听当事人怎么说,万一这两口子因为孩子遇到这种不幸,所以选择了坦诚一点,那咱们就不需要去招惹黄立雯掉眼泪了!”唐弘业立刻就做出了选择,他几乎可以断定,约谈黄立雯,她一定会哭。

在这个问题上,杜鹃也没有什么不同意见,所以她就给林杰打了一通电话,确认一下眼下是否方便他们过去,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两个人就动身了。

之前在处理绑架案的时候两个人就去过林杰他们家,这一回也就算是熟门熟路了,只不过前后两次,家里面的气氛差距确实非常大的。之前虽然说林杰和范季影两个人也都是充满了焦虑的,但是那种焦虑当中又带着几分希望,现在就不同了,一片愁云惨雾,两个人都沉默的坐在客厅里面,两眼无神,神色晦暗。

“前几天,不好意思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是林杰率先开了口,“我确实是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所有做了一些过激的举动,希望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这个案子希望你们能尽全力,过后我也愿意补偿你医药费。”

他这话很显然是对唐弘业说的,因为之前他先是把唐弘业的手臂都给抓破了皮,之后又在医院里面扑过去掐唐弘业的脖子,虽然说以他当时的处境来讲,应该宽容一点,给予他一定的谅解,但是反过来,林杰向唐弘业道歉也是有必要的,毕竟迁怒于人是不对的,更不应该因为迁怒就出手伤人。

前面那一半在唐弘业听来,还是觉得蛮欣慰的,觉得林杰现在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应该可以比较容易好好沟通了,但是听完了后半句之后,唐弘业就又有些心里面不太舒服了。他觉得林杰好歹也是挺大一个企业里面的中层领导,在语言表达能力这方面,自然是不可能太弱的,所以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那一番话是带有歧义的。如果真心觉得自己出手伤人不对,那道歉也好,赔偿医药费也罢,都应该是无条件的,而不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威胁。

“案子希望你们能尽全力,过后我也愿意补偿你医药费”的意思岂不就是说,只有你们尽全力了,我才会赔偿之前伤人的医药费,否则免谈么?

这就让人听了心里非常别扭了,本来唐弘业也是会尽全力的,在调查当中有所保留,对自己对他人都没有任何好处。可是一副“如果你想要从我这里拿到医药费,就给我尽力一些”的态度,就实在是让人有些心里不舒服了。

“一点皮外伤而已,谈不上需要赔偿什么医药费,这也跟我们是不是会尽力调查没有直接关系,我们警方肯定会尽力而为的,在这个前提之下,也还需要你们作为林开朗的父母,也要尽力配合我们的工作才行。”唐弘业用一种既算得上是客气,同时又似乎并没有那么客气的态度,板着脸对林杰说。

林杰听得出来唐弘业的意思,之前在还没有确认林开朗的死讯那会儿,他自己做出过多少不配合警方工作的行为,其实所有人的心里面都是有数的,现在唐弘业等于是直接就戳到了他的软肋上,让他有些气短,也有些气闷。

范季影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精神状态跟之前比起来也并没有太明显的好转,颇有一些强打精神的感觉。她坐在一旁也听得出来自己的丈夫话说得不妥,已经惹了对方不愉快,于是连忙在一旁打圆场:“我们肯定会积极配合的。”

“林开朗的遭遇,你们二位应该都已经清楚了,现在基本上可以排除掉图财害命的可能性,毕竟你们当时筹集的赎金已经一分不少的都被找回来了。”考虑到范季影的身体状况,杜鹃并没有着重去强调林开朗遇害的细节,“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因为什么人与你们家有过结怨造成的。林开朗年纪比较小,因为他自己的缘故引发了什么事,这个可能性相对比较小,所以我们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帮忙回忆一下,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结仇的人?”

“没有啊,”范季影的眼睛里面泛着泪光,摇摇头:“我是在幼儿园当园长,而且是公家单位,不是我自己开的幼儿园,所以连个竞争对手什么的都不存在,平时接触的都是幼儿园里的老师,小朋友,还有小朋友的家长,这些的话,就算偶尔有点矛盾,也都是口头上的小摩擦,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非常平和的,就算是有了矛盾,我基本上也是充当那种从中调解的角色,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机会跟什么人结怨,更别说还是被人给恨到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的呀!”

范季影是真的非常委屈,她的声音透着哽咽,一边说一边喘着粗气,说完之后,又看了看一旁的林杰:“老林,你呢?你的工作性质要比我复杂一些,竞争也比较大,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因为嫉妒你,恼恨你,所以…所以…”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虽然说林开朗遇害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心里面清楚这个事实,承认这个事实,跟去直截了当的谈及这个事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林杰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妻子会突然这么问自己。

“我一下也想不到有谁会这么狠毒啊。”回过神来之后,他摇了摇头,“就算是有竞争,那也都是工作上面的良性竞争,工作之外没有什么涉及到个人恩怨的部分,我平时在单位里面也是比较低调的那种,对下属也没有特别的严苛,所以突然被这么一问,也真的是想不起来什么马上可以提供给你们的人。”

“那咱们就先聊一聊林开朗吧。”杜鹃看他这么说,也没有勉强,“林开朗之前应该是在读初中,对不对?他平日里的行踪轨迹是不是相对比较固定的?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存心想要寻找他的行踪规律,能够轻松掌握么?”

“对,基本上是可以的。林开朗一直是一个比较乖的孩子,所以每天的日程都比较固定,早上六点半左右从家出发,到学校去上课,中午在学校里面吃午餐,晚上五点多放了学,周一到周五会去外面上补习班,在那边顺便做功课,大概晚上九点钟到家,再把剩余的功课做完就休息了。周六周日的话,白天上补习班,晚上是在家里休息的。”范季影对林开朗的日程比较了解,开口回答道。

“他上下学平时都是自己走么?”唐弘业问。

“不一定的,上学的话,有时候是我开车送他去学校,有的时候是他自己坐车去,这孩子懂事,要是我前一天有应酬,回来晚了,而且喝酒喝的比较多,他就不要我送,说前一天晚上喝了酒,早上精神不好,不要开车,不安全。”林杰回忆起自己儿子过去的懂事和乖巧,也几乎快要说不下去,“晚上的话,原本我们的分工是他妈妈负责接他,因为我晚上应酬一般都比较多,后来孩子自己提出来的,说妈妈去接他,那么晚,他也不太放心,说会和同学一起拼车走,这样的话,他妈妈到小区门口等他就可以了。所以晚上如果去补习班的话,基本上都是孩子自己回家来的,只有极其偶尔我没有应酬的时候,会接他。”

“你们能把林开朗失踪当日的情况再和我们说一下么?”

“你别激动,注意身体,还是让我来说吧。”林杰看范季影想要开口,连忙示意了她一下,然后对唐弘业和杜鹃说,“那天孩子早上是我送去学校的,中午的时候还给我和他妈妈发信息,说晚上想要吃什么吃什么,当然了,这主要是跟他妈妈说,还说他晚上去上补习班,就不吃饭了,让他妈妈给做好吃的,他留着肚子晚上回家了之后再吃。我那天晚上有应酬,本来以为孩子放了学,就跟同学一起去上补习班,然后下课就一起坐车回家了,没想到九点半多的时候,忽然接到他妈妈打过来的电话,说孩子到现在都没有回家,打电话问他的同学,他的同学说他晚上根本就没有去上补习班的课,本来说是有点事,晚一点过去,让同学先走,实际上是一整晚都没有出现,他的同学还以为他只是逃课了,到了时间会自己就回家去的,所以还帮他跟老师撒谎来着,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范季影在一旁默默垂泪,用手心里攥着的皱巴巴的纸巾擦着眼泪。

“所以你们最后一次和林开朗取得联系,就是他说晚上想要吃什么这件事?”杜鹃问,“之后你们就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了对么?”

“确切的说,应该是那是最后一次我们成功的与他取得了联系,后来我们发现孩子根本没有去补习班之后,就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联系他,他的手机始终是关机,发信息也不回,打电话也打不通。我们从来没有停止过联系他,只不过是一直都没有成功而已,所以我们也天一亮就跑去公安局报警了,再后来绑匪那边联系我们的事情,你们应该就都已经清楚,不需要我多说了吧?”林杰回答。

“平时林开朗跟你们一天当中联络多么?”杜鹃问,她知道每一个孩子的性格都是不一样的,和父母的亲密程度也有很大的区别,尤其是十四五岁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性格往往比较极端,有的非常乖巧听话,有的则个性叛逆,这也导致了每个家庭当中父母和子女的相处模式都不一样。

“还可以吧,他一般都是有什么事才发信息给我们,没事的话不会跟我们用手机闲聊,毕竟我们两口子平时也是工作都挺忙的,他白天晚上又基本上都需要上课学习,还有课后的作业需要完成,事情也不少,我们能够用来闲聊的时间并不多。”林杰摇摇头,“平时也和那天差不多,就是有什么事就说什么事,没事的话,可能从早到晚都不会发什么消息过来,就算回到家,孩子跟我们话也不多。”

“他的同学有没有说过那天林开朗有没有在学校附近和什么人有过接触?”

“这个我们也问了,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平时跟孩子一起上下学的那几个小同学就打电话问了!都说没有看到,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这些小孩子根本就没有花心思去留意开朗的一举一动。”林杰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明显的怨气,甚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杜鹃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虽然说林杰和范季影现在的处境她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面也会尽量的多给予一些包容,但是像现在这样去迁怒别人家的孩子,就有些不太厚道了,虽然说那些孩子和林开朗是同班同学,可是谁又有那个义务全天候的把注意力投放在林开朗的身上呢?即使真的是那些孩子疏忽了,没有留意到,这似乎也并不是林杰用这种指责的口吻去谈论的理由,毕竟作为一名父亲,他也是一天都没有过问孩子的情况,一直到夜里快十点接到妻子关于儿子失联的电话时,都还是在外面应酬着呢。

、第十七章 都有秘密

“他平时会有一些事情故意像你们保密么?比如说和什么人见面打交道。”杜鹃开口问,她觉得林开朗当天没有跟任何人透露只言片语,就一个人悄悄的离开,去见了什么人,应该是不想被人发觉。可是作为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他的生活环境和生活内容都是相对比较单纯的,所以很难让人相信,这个孩子会是因为什么事情而选择了对身边所有的人加以隐瞒。

“应该是没有吧,”范季影摇摇头,“孩子平时和我接触多一些,毕竟他爸爸工作比较忙,所以生活上基本上都是由我来负责照顾的,我印象中没有这样的事,只要我问他,他还是会和我讲的,不会特意瞒着我不说。”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笃定的语气,一下子又变得犹疑起来。

范季影的表情上的变化吸引了杜鹃和唐弘业的注意力,两个人没有追问,以免让她觉得有顾虑又选择了隐瞒,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反倒是一旁的林杰有些沉不住气了,急急忙忙开口问:“怎么回事儿?你之前也没说孩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你有没有问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范季影抬眼看了看林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林杰的问题,而是又想了想,才开口说:“我刚才是忽然想起来,有那么一段时间里头,我儿子好像情绪不是特别好,心事重重的,我当时担心他是不是在学校里面被同学给欺负了,或者是会不会在学习这么紧张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早恋,所以也没少跟他刨根问底的打听,但是他坚决不肯跟我说实话,一问起来就推说没事。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他都不会这样的。”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林开朗的确是有心事,但是他不肯告诉你,你也对他到底隐瞒了什么一点都不清楚?”杜鹃追问了一句。

范季影垂下眼皮,点了点头:“对,我只是发现了他有点不对劲儿,心事重重,但是他不说,我就没有刨根问底的去打听,所以什么也不知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妈妈,我对不起我的孩子,如果让我知道了是什么人对我儿子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我就算是下地狱,也要亲手把那个魔鬼给千刀万剐了!”

“请你们还是要相信警方,相信法律,会给嫌疑人一个公证的判决的。”唐弘业连忙对范季影说,“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冲动的事情一定不要做,这对林开朗的事情于事无补,反而会让你们付出更大的代价。如果有什么你们认为值得怀疑的对象,不要私下里去复仇,及时和我们取得联系,交给我们处理。”

“如果我知道是谁,还不早就去找人拼命了,哪里还会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抹眼泪。”范季影没有如杜鹃他们实现意料的那样失声痛哭,或者是有气无力,似乎林开朗的死反而让她努力的打起了精神,一种仇恨情绪使她变得坚强了不少,“我早就去以牙还牙了,哪怕搭上我这一条命我也在所不惜,反正到了现在这个份上,活着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不要胡说了!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理智一点!”林杰听范季影这么说,好像也被吓了一跳,赶忙往范季影的身边挪了挪,拉住范季影的手,“我知道你是在说气话的!你这个人有多心软,有多善良,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会不知道么!别说是杀人了,就算是杀一条鱼你都下不去手。开朗的事情,我也痛苦,我也难过,但是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你现在不管说什么,警察都会当真的,不要在杀害儿子的凶手还没有抓到之前,就先做一些给警察添乱,也给我们自己添乱的事,好不好?小影,你是一个理智的女人,我相信你一定能控制住自己!”

说完之后,他不等范季影做出什么反应,就立刻对杜鹃和唐弘业说:“她方才说的话,请你们一定不要当真,这都是悲痛之下的气话,我会负责守着她,不会让她有任何过激举动的,所以请你们放心,不用惦记着这边。”

“好,那你这边有没有什么能够提供的线索呢?”杜鹃直接开口问。

林杰愣了一下,估计也没想到杜鹃会在自己这么说之后,这么快的就把询问对象转移到了自己的头上,他赶忙摇头:“没有,说来惭愧,我这个人平时花在工作上面的时间可能是实在有点太多了,所以家里面这边很多时候都没有顾得上,孩子基本上我只能早上送,晚上接的次数都不多,所以孩子平时的事情,我确实是了解不多,现在心里也是懊恼得不行。”

“林开朗平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性格?”

林杰听了这个问题,依旧是一脸的尴尬:“这个…怎么说呢,孩子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喜欢跟家长沟通,再加上我工作比较忙,所以…”

“你的意思是,你对林开朗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不了解?”唐弘业替他说完。

“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林杰可能觉得这么说听起来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人都是多面性的,不是么?哪有人是真的表里如一呢!就算是小孩儿,在老师和家长面前,跟私下里同学中间,也不一定就是一样的状态。林开朗在家里挺老实,挺乖的,在老师面前也是好孩子,好学生,这些我是知道的。但是他私下里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性格特点,我就不知道了。”

“那在你们或者老师的面前,林开朗算是那种对陌生人没有什么戒备心理,比较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的性格么?”

“那…应该不算吧,这孩子从小他妈妈就教育他,一定要防备坏人,小的时候如果不是我们两个人其中的哪一个过去接,哪怕是他小姨去接他,他都不跟着走,说是妈妈不让,妈妈只让他跟爸爸或者妈妈走。”林杰回答说。

“所以如果对方是完全不熟悉的人,他是不会跟对方走的,对么?”

“对,我对自己的孩子还是有这种信心的,他不是那种稀里糊涂没有脑子的孩子。”林杰在这个问题上回答的也是非常的笃定,没有任何的犹豫。

唐弘业对他点点头,目光投向范季影,这回范季影倒是没说什么,林杰说话的时候,她就一直看着林杰,等林杰说完了之后,意识到唐弘业也在看着自己,这才回过神来,对唐弘业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好吧,既然这样,那也希望你们能够尽量多回想一下,有什么人是和你们有比较深的矛盾,并且能够掌握得到林开朗在哪里上学,平日里的作息,并且还能有机会私下里背着你们接触到林开朗的。”唐弘业见状,只好起身准备离开,“我希望你们如果想到了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们取得联系,调查取证工作由我们去做,你们不要冲动的私下里采取什么行动,否则不但不能解决问题,搞不好还会反而坏了事,让本来能够被绳之以法的犯罪分子逃之夭夭。”

“好的好的,你们放心吧,我们不会做傻事的。”林杰立刻对唐弘业点了点头,“你们也多多见谅,我们两个现在也是因为刚刚遇到这样的打击,现在真的是感觉灵魂都被抽走了一样,所以可能很多事情一下子也没有办法梳理的那么思路清晰,你们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也努力的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可疑对象。”

范季影在一旁沉默的坐着,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眼眶还泛着红,眼泪就在里面打转,很显然内心世界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唐弘业杜鹃便没有再特意对她说些什么,再一次和林杰确认过了彼此的联系方式之后,两个人就离开了他们家,驱车返回。

“你觉得林杰和范季影这对夫妇的感情怎么样?”唐弘业一边开车一边问杜鹃,“你们女孩子对这种事情肯定会更敏感一些吧?”

“再不敏感的人也能感觉出来这两口子之间不太对劲儿的那种气场。”杜鹃点点头,“之前咱们在外面听说的,都是把他们两个人给形容的好像神仙眷侣一样,互敬互爱的模范夫妻,但是今天看起来,两个人各怀心事,并且存在一点隔阂。我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对不对,我总觉得林杰和范季影,他们两个人对于林开朗到底是被什么人给害了的事情,似乎都有自己的猜测,但是他们又都有所保留,这种有所保留不是单纯的针对咱们两个人,而是他们彼此也是一样。”

“嗯,范季影后来说那几句狠话的时候,林杰试图阻止她的这个行为还是比较明显的,不希望范季影再说什么狠话出来,但我觉得这只是一方面,我觉得他可能更像是担心范季影会因为情绪不稳定,脱口而出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唐弘业对于这一对夫妻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毕竟他们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一桩惨事,“林杰对于家庭和孩子的责任感,似乎并没有他在外界营造出来的那么强,林开朗的很多事情他都根本就是一无所知,连说个大概都做不到,这孩子又不是四岁,都十四岁了,但凡他花一点点时间去和林开朗沟通,也不至于。”

杜鹃点头表示认同,杜爸爸和唐爸爸也都是在自己的工作领域表现不错的人,不敢说有多大的成就,至少工作表现也是有目共睹的,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他们关心家里面的妻儿,从小到大两个人的成长经历,两个爸爸并没有缺席,更不可能谈论起来的时候无从说起,如此的被动。

“所以说,这一对夫妻,明明感情并不是在外界表现得那么亲昵,一家三口很明显也不是所谓的模范家庭,他们又偏偏喜欢在外界营造这样的一种形象,这应该可以算是心虚的一种表现吧?”杜鹃皱了皱眉头,“林开朗作为一个十几岁的青少年,已经不是那种很容易被人糊弄的年纪了,家里面父母的感情状况也好,父母的为人也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真实面貌,他可能比外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按照今天林杰的说法,林开朗不是一个特别掉以轻心的孩子,不会随随便便就跟不认识的陌生人接触,更不会跟陌生人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那么当初把林开朗骗走的绑匪,应该是能够让林开朗认识的人,并且还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会选择隐瞒父母,单独跟对方离开。”

她停顿了一下,又想了想:“会瞒着林杰这一点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毕竟这对父子听起来好像也不是那种感情特别亲昵的状态,十几岁的孩子感情方面比较敏感,不亲近的人,可能什么事情都不会愿意透露,但是对自己亲近的人,就不一定了。方才听起来,范季影对林开朗在生活上还是挺悉心照料的,林开朗也体谅母亲,心疼母亲,所以我疑惑的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什么样的理由,能够让林开朗不仅瞒着父亲,就连跟自己感情比较亲昵的母亲也一并隐瞒着呢?”

“这倒是,能让一个孩子选择向跟他关系比较亲近的父母隐瞒的,肯定要么是他认为父母会觉得不少事儿的那种事情,要么就是不论事情性质好坏,被父母双方或者其中一方知道了,可能会让对方非常生气或者激动,难以接受的。”唐弘业也觉得这件事很让人犯琢磨,“伪绑匪很显然是为了打击报复林杰或者范季影,所以想要把林开朗骗出去的话,肯定也是找与林杰或者范季影有关的理由,并且这个理由还得充分到让林开朗自己在最初就放弃与家里取得联系、取得沟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林开朗心甘情愿的悄悄跟着离开呢?”

、第十八章 打开话匣子

这个问题光靠猜还真的是猜不出来的,想要弄清楚,就必须先确定一下林杰和范季影到底跟什么人有过节,这两个人在外面几乎完美的口碑背后,是否隐藏着各自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的小秘密,而这些当中才有可能藏着林开朗遇害的关键信息,所以第一步就必须要找到一个肯开口的人。

杜鹃和唐弘业对于林杰、范季影他们这对夫妻面对儿子出事的这样一种局面,竟然还会选择忍住了什么都不说,感到十分的惊讶,也不能理解,毕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理解的话,为了能够把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绳之以法,做父母的应该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遮遮掩掩。

范季影应该是已经有了自己隐隐怀疑的对象,所以才会咬牙切齿的说着那些狠话,林杰制止范季影说狠话的目的或许是不希望妻子口不择言,给自己平添了麻烦,又或许是有自己其他的顾虑,总之看他当时的表现似乎也并不是特别的单纯,杜鹃他们对着两个人也还是持有一种怀疑的态度,因此回去之后也把这些情况都做了相应的反馈,杨成派了其他人负责密切关注林杰夫妇的动向。

兜了一圈,唐弘业认为属于“无奈之选”的黄立雯似乎已经成了两个人的必然选择,于是杜鹃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黄立雯打了一通电话,问问她愿不愿意找个时间找个地方聊一聊,黄立雯起初是有些犹豫的,杜鹃已经做好了需要大费一番口舌才能够说服对方的心理准备,结果黄立雯犹豫了片刻,就松了口,只不过她提出来一个要求,让杜鹃和唐弘业到她家里面去跟她见面,说是怕在外面跟他们碰面,如果一旦被单位的熟人碰到了,怕人家多心。

这样的要求是比较合理的,所以杜鹃当然不会拒绝,所以很爽快的答应下来,黄立雯在电话里把自己的住址给杜鹃说了一下,杜鹃抄下来,叫上唐弘业,两个人就立刻动身出发,准备过去和黄立雯聊一聊。

在出发之前,杜鹃还特意多拿了一包面巾纸放在口袋里,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一会儿免不得要听黄立雯说一些自己的经历,然后看她掉眼泪。

两个人按照地址找过去,来到了黄立雯的家,黄立雯的住处距离她上班的幼儿园比较偏,小区看起来还不错,因为之前每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都会见到她祥林嫂一样的哭哭啼啼,所以杜鹃和唐弘业都本能的认为她的生活可能过的非常不顺心,境遇应该也是不大好的,不曾想竟然猜错了。

按照黄立雯提供的门牌号,两个人顺利找到了黄立雯的住处,敲开门之后,黄立雯很热情的把他们给迎了进去,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家里面终于来客人了。

黄立雯的住处面积比杜鹃和唐弘业事先以为的要宽敞不少,看起来应该有八九十平米的样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因为是周末的缘故,黄立雯在家里休息,客厅里面的电视正在播放着一部时装剧,男女主演都是当红的小花和小生,沙发前面的茶几上还摆放着一杯冰块还没有完全融化的可乐,以及一小碟点心和一小碟瓜子,很显然在他们到来之前,黄立雯是在这里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电视的。

看起来就很惬意的样子,杜鹃看到之后,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她暗暗的想,看样子黄立雯的心情应该还蛮不错的,一会儿应该不至于一不小心又哭起来。

“你们来的还挺快的,请坐吧!我家里头乱七八糟的,也没来得及收拾收拾你们就来了,可别笑话我啊!”黄立雯的态度还是比较热情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局促,她一边示意杜鹃和唐弘业落座,一边跑去厨房里,拿了两罐冰镇可乐出来,塞到两个人的手里,“外面天太热了,快喝点凉快的解解暑!”

杜鹃他们和她客气两句,黄立雯干脆亲自动手,把两罐可乐都给打开了,这种格外实在的热情招呼,让杜鹃和唐弘业有些哭笑不得,对黄立雯除了哭哭啼啼之外,也算是有了另外一种不太一样的初步印象。

黄立雯说她家里面乱七八糟的,其实实在是谦虚了,这个家看起来十分整洁,并且不值得也颇有生活情调,有不少的小装饰品,一看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并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个性,总体来说让人感觉还是挺温馨的。

“你这个房子布置的挺漂亮。”杜鹃对她笑笑,切入主题之前,打算先和她闲聊几句,帮助她放松一下,免得她太紧张了一会儿要出状况。

“还行吧,”自己的小窝被人夸奖了,黄立雯当然是很开心的,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说,“主要是这房子不是我的,是租的,房东不许我在墙壁上面打孔挂照片或者画什么的,也不行我贴东西,所以我就只好用不对房子本身造成影响的方式来稍微装饰一下了。说起来,这种生活要用心去经营,不能糊弄的观点,还是范姐传递给我的呢,我从她身上学到了不少。她说人要用一种积极的心态去面对自己的生活,不管是在顺境当中,还是逆境当中,如果你生活态度够积极,就算是在逆境当中,也能有一份好心情,翻身也比较快。要是生活态度本身就很消极,一旦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那就好像调到沼泽里一样,只会越陷越深。”

“听起来,范季影也是一个听懂得人生哲理的人呐!”唐弘业感慨一句。

“是的,范姐活的非常的通透睿智,如果不是她一直给我这种积极的规劝,一直引导我,帮助我,我现在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过去性格里面存在的问题,可能还是和原来一样,自怨自艾,特别容易悲观消极,要是那样的话,可能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能够从过去的阴影当中走出来呢!”黄立雯满脸感激,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已经有了几分湿润,“范姐是我的大恩人,她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只有她在我最需要帮助和依靠的时候,不嫌我烦,不嫌我成天哭,愿意跟我聊天,跟我说话,愿意让我到她家里面做客,对我就像自己妹妹一样!”

“那我能不能这么理解,你之所以能够从过去的阴影当中走出来,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范季影本身是那种特别心态积极,又懂得怎么规劝别人的人,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接触到了范季影和睦的家庭氛围,所以受到了感触?”杜鹃用一种攀谈互动一样的方式,不着痕迹的把话题朝范季影的家庭上面拉。

黄立雯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杜鹃的用意,她一脸感动的点了点头,一边端起装小点心的碟子,递过去给杜鹃和唐弘业,示意他们一起吃,一边说:“你们不知道我过去的事情,所以可能不理解,上次在单位的时候,本来我话都说出来了,陈姐不让我说,可能是嫌我啰嗦。其实不是的,我不是又想要沉浸在过去的那种难过的心情里面不出来,我是觉得如果你们知道了我的过去,可能会更理解范姐对我的影响和帮助究竟有多大。”

“你的事情我们那天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理解。”杜鹃连忙对她说。

黄立雯就好像没有听到这句答复似的,自顾自地说:“我这个人,真的是那种对感情特别特别认真,特别特别投入的性格。我一直都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美好爱情,所以当初我跟我前夫谈恋爱的时候,就觉得以后我们两个应该是会结婚的,他也承诺了我很多特别浪漫幸福的事情,我那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偶像剧里面的女主角一样,简直太幸福了。我们俩后来毕了业也就真的顺利结婚,结婚之后,他说他要创业,我们俩就把家里面所有的积蓄都给填进去了。他说事业没成功之前不想要孩子,我就去医院做结扎,不给他添负担。

虽然说那段时间挺辛苦的,但是也有很多特别快乐的事情,我一直觉得他心里面有我的,所以只要我们两个能够熬过那最艰难的创业初期,等到他事业稳定下来了,我们就会苦尽甘来,从此以后就好像王子和公主一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一直到白发苍苍,一直到连牙齿都掉光了。”

她一边说,一边朝旁边的电视机扫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电视上面偶像剧当中漂亮的女主角正哭的梨花带泪,英俊的男主角在一旁一脸担忧而又急切的对她解释着什么,两个人经过了一番拉拉扯扯,最终拥抱在了一起。

“现实生活中可不会是这样的结果。”黄立雯看着这一幕,像是有感而发,一个人喃喃自语一般的又开了口,“生活当中哪有那么多的误会啊!发现了不对的苗头,那就是不对了,就是出了问题了,不会到后来忽然发现什么一场误会,然后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当初我前夫生意做的比较顺利了之后,我觉得我们经济已经有一定好转了,就去医院里面想要摘环,没曾想摘了环之后,就一直没有办法怀孕,跑了好多个医院检查身体,都没有办法确定原因到底是什么,中医西医说什么的都有,我各种药也没少吃,理疗也没少做,结果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前夫这期间就有点不是滋味儿了,开始觉得跟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我就觉得他每次回家来,都特别的冷漠,对我一点热情都没有,爱理不理的样子,问他怎么了,就说累,后来终于有一天,我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他直接回来通知我,说是要离婚,因为他外面的女人怀孕了,他不能让自己的小孩没名没分的,也不可能跟我这么一个不下单的母鸡一起生活。”

黄立雯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眼睛:“那时候真的是太打击人了,我几乎是一蹶不振,身心俱疲,连活下去的信念都快要没有了,整个人真的是非常非常的不对劲,每天在幼儿园,看到我班级里面的那些小朋友,我就一点平时那种心情都没有,就觉得特别想哭,就觉得老天爷不公平,为什么别的人就那么容易要到了孩子,为什么到了我这里,不但我自己没有办法要一个孩子,我的男人还要去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再后来,出了一点事,后果可大可小,要不是范姐当时尽力维护我,之后又开导我,帮助我,帮我把那一次的难关给顺利度过了。”

她提到的这个细节倒是引起了杜鹃和唐弘业的注意,两个人看着黄立雯,心里面暗暗的猜测,她说的那个可大可小,由范季影出面帮忙摆平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是幼儿园上下讳莫如深,都极力避免提起来的事情。

黄立雯似乎察觉到了两个人的疑惑,连忙主动对他们说:“你们可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太严重,没有那么夸张,我说可大可小,主要是因为这件事对我个人的影响不太好,如果当时范姐作为院长,没有维护我的话,可能对我未来的职业发展会比较不利。我还是跟你们说了吧,免得你们胡思乱想,猜的太夸张。

其实说白了,就是我那时候刚离婚,又想到自己身体大问题,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可怜的人了似的,看到班级里的小朋友就忍不住觉得这好像是老天爷对我的一种讽刺似的,心里就就特别的难过,终于有一天一个没忍住,正在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当着全班的小朋友的面,我一下子就哭出来了,估计是当时哭的有点凶,所以吓哭了不少班级里的小朋友,这些小朋友回家把这件事情那么一说,他们的父母肯定就不高兴了,没过几天就一大群约好了一起跑到幼儿园里头来抗议了,说幼儿园请了一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老师教孩子,这实在是等于把孩子放在定时炸弹的旁边一样,他们坚决不能同意。”

、第十九章 模范夫妻的背后

“那后来这件事情是范季影帮你摆平的?”杜鹃问。

黄立雯点点头:“那时候真的是给范姐添了不少的麻烦,她也着园长当的也真的是挺不容易的,摊上我们这种不让人省心的同事、下属,总给她拖后腿儿。我当时的情况,范姐是很清楚的,所以她对我还是比较理解,但是人家那些孩子的家长可不理解这个,就觉得你要是有什么私事,带着私人情绪,那你可以不要来上班,人家孩子凭什么因为你被吓成这样呢!她们哪能知道当时这份工作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我家没有了,老公没有了,生活来源就剩下这份工作了!”

说起这些,她又有些难过起来,忍不住抹了两把眼泪,一脸的委屈。

杜鹃自己还是一个没有结婚成家的姑娘,当然距离有孩子这一步就更远了,不过她设身处地的试想一下,如果自己家的孩子在幼儿园,回家里来说自己的老师看着他们,然后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估计自己也会被吓一跳,担心这个老师会不会有什么精神问题,会不会因此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之类的。

“当时的情况你们都想不到,一个班孩子的家长,第二天都跑到幼儿园去了,要求必须把我换掉,不让我再带他们那个班级了,这个要求咱们说心里话,不过分,我也是能理解的,所以当时范姐是一口就答应下来,一点犹豫都没有。但是那些家长光是这样是不满意的,他们要求幼儿园必须把我给开除掉,否则不教他们孩子的班级了,再去害别的班级的小孩儿也不行。说的就好像我不是一个人,已经变成了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外婆了一样,我当时知道以后,一个人哭了好半天,就觉得自己也太惨了,怎么连个理解我的人都没有!”

黄立雯抹着眼睛,回忆着当时的经过:“我当时真的是心灰意冷,不瞒你们说,那会儿就有一种念头,我觉得要不然干脆我就主动辞职了吧,不要在这里继续跟人添麻烦,搞得所有人都讨厌我,我这有是何苦来的呢!辞了职之后,我就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了百了,再也不想活在这个残酷的人世间了。

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我去提辞职的时候,范姐就发现我不对劲儿了,她跟我说,这种时候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批准我辞职的,她也跟那些家长在协商,说可以让我暂时停职,不继续接触幼儿园里面的孩子,一直到确定情绪稳定,调整好了为止。她知道我当时的处境,所以也知道如果我一旦没有了这份工作,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子,所以才会坚决不批准的。

因为这个事情,她被家长给围攻了很长时间,后来她自己亲自作保,好说歹说才让那些家长松了口,为了这件事,范姐也落了不少的埋怨,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特别对不起她。而且她不是光帮我暂时稳住了那些家长,还一直在努力的帮我调整心态,改变原来的生活态度,帮我重新振作起来。范姐,还有姐夫,都是我的贵人,恩人!可以说是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

“听你这么说,那段时间范季影可真的是承受力不小的压力啊!”其实对于黄立雯过去的经历,杜鹃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不过是为了引着她继续开口聊下去,还是需要迎合着她一些的,现在逮着机会,就赶紧把话题往范季影的身上拉,“你平时和范季影的交情应该也是挺好的吧?所以她才会为了你扛住这么大的压力。还是说范季影作为园长,对你们园里的老师都是这样的?”

“是不是都这样,我还真说不好,毕竟人家别人也没有遇到我这么糟心的经历不是么!”黄立雯摇摇头,表示自己回答不了杜鹃的这个问题,“我过去跟范姐私教其实真的就是普普通通,也没觉得特别好,但是经过那段时间之后,我觉得她就好像是我的亲姐姐差不多。我那时候真的是一到周末就恨不得吃在他们家,住在他们家,范姐什么事儿都带着我,那我就当自己妹妹一样,不让我胡思乱想。姐夫虽然平时特别忙,但是只要在家,也从来没有嫌我烦过,也不介意我在他们家哭哭啼啼的,我也特别感谢他。你们是不知道,我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调整的这么好,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装满了还关不上水龙头的水池子一样,随时随地那眼泪就能哗哗的往外冒,哪像现在这么坚强乐观!”

唐弘业觉得自己的脸颊可能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他和黄立雯当中,一定有一个人对“坚强乐观”这四个字存有很大的误会。

“范季影的丈夫平时工作挺忙的吧?那范季影也的确是挺辛苦的,又要顾着单位的事情,又要忙着家里。据你所知,范季影的丈夫工作方面顺利么?”杜鹃问,“我知道可能问一些关于范季影的私事,你会觉得比较有精神负担,但是这件事关系到了范季影的儿子林开朗,所以意义重大,希望你一定尽量帮忙回忆一下,我们需要知道有没有什么人会想要对范季影或者她的丈夫不利。”

“范姐这边我实在是想不到,绝对没有,范姐人那么好,我们幼儿园这边也从来都没有出过任何的问题,我那次就算是很严重的事情了,范姐帮我平下来,我简直是感激不尽,别的事情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不信你们可以去网上查查看,看看我们幼儿园是不是都是一片好评!”黄立雯急急忙忙的回答说,然后才说起了范季影的丈夫林杰,“至于姐夫那边,我也不是很了解,毕竟我也就是那段时间经常到范姐家里去,跟姐夫的接触挺少的,他工作上的事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你不是那一段时间经常吃住在范季影的家里面么?这可是你刚才亲口说的啊!怎么会跟林杰接触挺少的呢?”杜鹃故作吃惊状。

黄立雯两手一摊:“我那段时间确实是经常吃住在范姐家里头啊,不过我一般都是周末过去,就那么两天而已,平时工作日的时候,范姐挺辛苦的,我也不好意思每天都跑去人家的家里头打扰。那前前后后也有个三四个月的时间吧,一直到我调整好了之后,范姐孩子也大了,学习压力跟着一起变大,特别牵扯她的精力,我就不好意思再有事没事的总跑去给她添乱添麻烦了!”

“所以说林杰平时在家的时候很少,包括周末的时候咯?”

“也可以这么说吧,姐夫工作挺忙的,之前范姐就跟我聊过,她说你看,这个世界上,其实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那么完美的事儿,一个人想要过的幸福,首先就需要学会懂得取舍,不能太过于追求完美,知足才能常乐。我觉得她说的特别对,范姐说如果她是那种特别贪心的女人,一定不会像现在过的这么满足的,因为她会觉得自己的男人一天到晚在外面不知道忙什么,把家里面都丢给她去照顾,她一个人又要负担家里面,又要忙单位的事情,然后就有怨言了。”

“是啊,你这么说,我听起来也觉得范季影确实是应该有怨言啊,毕竟一个家庭是两个人共同经营的,她老公有工作要忙,她自己不也有一份事业么?她老公把什么事情都丢给她,这样确实是不怎么公平合理啊!”杜鹃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好像刚刚得知了这样的事情似的,“原本都说范季影的老公林杰是模范丈夫,两个人是模范夫妻,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特别客观吧!”

“不是这样的,范姐和姐夫真的是我们园里公认的模范夫妻了!”黄立雯赶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看起来挺着急的,好像生怕因为自己的话而让杜鹃造成了什么误会似的,“你不了解情况,可千万别瞎猜!范姐的工作能力那绝对是强的,她当了园长之后,我们园在各方面也确实都比过去有了进步,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咱们说一句掏心窝子的实在话,像我们这种公家的幼儿园,其实也就是占一个工作收入比较稳定的优点吧,别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问题就来了,凡是比较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一般就都是撑不死饿不着的那种,范姐他们家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的,那怎么可能是靠着范姐在我们园的工资啊!现在你说什么不贵?真要是靠范姐那点工资过日子,光是他们家孩子学这学那的需要花的学费,那都不够用!所以说他们家能过上好日子,靠的是姐夫!”

“林杰的工资待遇各方面,要比范季影好不少吧?”唐弘业问。

“具体是多少,那我也不知道,这种事儿,我们外人怎么好意思去乱打听。”黄立雯摇摇头,“我也就是听范姐那么一说,都是她开导我的时候说出来的,加上一点我的主观判断吧。范姐跟我说,对男人不能太求全责备,我过去虽然付出了很多,但是我也存在一定的问题,那就是我把自己男人逼得太紧了,给他的肯定和称赞太少,对他的不满情绪太多,所以他才会觉得其他女人的怀抱比较温暖,就急不可耐的跑去投入别人的怀抱,寻找情感安慰去了。

这一点范姐确实也说中了,我跟我前夫在一起的时候,我付出特别多,但是对他的期望值好像也有些高,所以有的时候他遇到什么不顺利,我总是埋怨他,可能也确实是无形当中把他往外推,让他连我那么多的付出都不顾念了,到头来亏得一塌糊涂。这方面来说,范姐可比我强多了,我在他们家混饭吃那段日子,经常听到范姐把姐夫叫做‘潜力股’,姐夫从外面回来了,不管多晚了,范姐肯定是笑眯眯的迎上去,对他说‘我们家的潜力股回来啦!今天辛苦了吧?’那种真的是让我一个女人都觉得挺温暖挺关心的。”

“能做到这样一点也不抱怨,一点怨言都没有,也确实不容易。”杜鹃点点头,不去对范季影这种做法的对错做任何评价,只顺着她的话去说。

“是啊,真要是能做到一点怨言也没有,那估计就是圣人了,只可惜所有人都是需要吃饭睡觉的,就都有自己的小情绪,所以没有人能做到!”黄立雯摆摆手,“这就是我觉得自己最佩服范姐的地方,她特别懂得怎么开导自己,不管姐夫有什么惹她不开心的,她总能找到给自己宽心的方法,所以人家两口子就可以一直那么琴瑟和鸣,恩爱如初。姐夫也始终觉得只有范姐才是最懂他最包容他理解他的女人,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任何人也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好。如果我当初能做到这个程度,说不定也不会是今天这样的一种结果了。”

说着,她的神色都变得黯淡起来,估计是想起了自己的那些遭遇,所以忍不住有些黯然神伤起来。

“要是这么说起来的话,范季影和林杰这一对神仙眷侣、模范夫妻,其实是靠范季影的努力,才能够达到这样一个境界的,我这么说没有错吧?”

“嗯,没错,确实是这样的,”黄立雯一脸向往的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杜鹃的这个结论,“范姐告诉过我一个非常精辟的道理,她说男人就是和我们幼儿园的孩子一样的,只不过是外表比那些孩子要成熟一些而已,难免会有任性的时候,难免会有胡闹的时候,难免会有不懂事的时候或者做错事的时候,你需要给他们足够的耐心,足够的包容,还要经常的表扬和鼓励,这样才能够达到理想的效果。范姐还说,对待男人就像放风筝,放出去的时候要撒的开手,绷得太紧线绳也会断,所以要懂得放男人出去高飞,只要关键的那一根线是攥在自己手里的,就总能收得回来。”

、第二十章 客房

黄立雯说这些,杜鹃都只是听着,并不作声,她很清楚,这只不过是黄立雯在转述范季影当初传递给她的一些人生观念,即便黄立雯自己似乎也对这些看法深信不疑全盘接收,那也是她的个人选择,旁人就算不赞同也没必要说三道四。

杜鹃本人就对范季影持有的这种观点一点都不感冒,甚至觉得有一些好笑。在她看来,两个人如果相爱,并且想要建立家庭一起生活,那么不管是照顾还是包容,都是相互的,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事情,处理好自己的工作之余,需要承担起来的责任和义务也是需要两个人一起来承担,而不是一方以事业为重,家庭责任完全弃之不顾,另一个人就有义务全盘扛下来,还要不能有任何怨言的依靠一种近乎于自我安慰似的催眠来消除怨言。

男主外女主内早就不是这个时代唯一可以选择的生活方式了,只要两个人达成共识,彼此一起兼顾事业和家庭,又或者干脆女主外男主内,也都没有任何问题。相比之下,范季影的那一番言论,就难免有些带着传统陈旧思想的色彩,把家庭责任完全划到了女人的头上,给男人在家庭当中的责任缺失找了各种堂而皇之的理由,尤其是关于放风筝的那种论调,就更是透出一种消极的论调。

很显然,这对所谓的模范夫妻,之所以能够在外人眼中一直“模范”下去,靠的可能并不是彼此相互依赖相互照顾的那种温情,而是一种“相敬如宾”的外在和谐,靠的是范季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练着“难得糊涂”的功夫,靠的是林杰在外面飞来飘去,每次都知道回来,没有把范季影手中的“风筝线”挣断。

想起那天在林家,林杰和范季影两个人各怀心事的模样,即使面对林开朗遇害这样的事实,也仍然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不愿意在警察开诚布公的说出自己心里面的怀疑或者说担心,很显然,这对夫妻除了靠演技来营造一对恩爱夫妻的外在形象之外,应该还有其他方面的事情是他们想要极力隐藏和掩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