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上了车,方圆麻利的扣好了安全带,却没有如预期的那样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扭头一看,戴煦人确实是坐在驾驶位上了,但是并没有开车的打算,而是像方才来的时候那一路上一样,双臂环抱胸前,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缓慢,不知道究竟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经一不小心睡着了。方圆有些惊讶,却又不敢叫醒他,只能偷偷的腹诽一番,耐着性子坐在那里等,顺便翻出手机来,看看存在手机里面的a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各部门里的近期值班表,她今天晚上到底睡在哪里,就取决于那些值班表了。

早上被林飞歌问起为什么她会每天都来那么早,方圆硬着头皮说了谎,她没有在公安局附近租房子,也没有钱可以用来租房子,这三天来,她都是住在公安局的值班室里,哪里有空闲,哪里方便,就住哪里,原本她是想要留在c市本地实习的,这样就可以下班之后回学校里面去睡寝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终确定实习去向的时候,她还是被按照户籍所在地分回了a市,她的父母都在a市,父亲有一套房子,母亲也有一套房子,他们各自有一个家,可惜却没有一方的生活里面能够容得下方圆。

到现在方圆都不知道,原本感觉很稳定和睦的家庭,为什么会在一年多之前忽然就土崩瓦解,她只知道在那之后,父母很快就都各自成家,父亲是个懦弱的人,再婚妻子厉害霸道,他被人管束得缩手缩脚,根本无暇顾及方圆,而母亲那一边,同样要照顾着再婚丈夫的情绪,并且在离婚之后,母亲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不是姓方么,那就找方家人去,我对你们老方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回到a市,没有寝室住,也没有家回,父母按照离婚时候的协议,每个月固定给方圆生活费,那笔钱仅够方圆在校外维持生活开销,根本不可能有余钱去租房子住,她不想自己的这种窘境被身边的同学知道,所以只好偷偷的和学校里的带队老师商量,带队老师和公安局协调之后,刑警大队方面同意让方圆可以住在值班室里,只不过公安局的值班室毕竟不是宾馆,条件很有限,好一点的小值班室里面两张床,大一些的值班室里可以睡很多人,方圆毕竟是个年轻姑娘,每天各部门的值班人员有时候是男的,有时候是女的,于是方圆每天晚上住哪个值班室比较方便,还得自己对着值班表去确定。

今天晚上,内勤值班的是一个叫韩乐乐的人,这个人方圆见过,比她的年纪大不了几岁,是个很好相处的姑娘,看样子自己今天晚上可以过去和她住同一间值班室了。晚上的住处有了着落,方圆如释重负般的长长吐了一口气。

“你又不用参加轮值,琢磨这个干吗?”

她的神经才刚刚放松下来,忽然听到戴煦的说话声,吓了一跳,手一抖,电话掉在了腿上,差一点滑落到脚底下去,一扭头,正对上戴煦的视线。

“我…就随便看看。”方圆尴尬的回答,还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对戴煦笑了笑,她最不希望被人知道的,就是父母离异,自己无家可归这件事,可能对于很多人来说,父母离婚并不是什么大不了,但是对于方圆而言,那个事实来得太突然,毫无预警,所以连她自己都还没有完全从心里面接受这样的一个结果,更何况从那以后父母各自成家,自己却成了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谁都不愿意接收,相比较之前自己无忧无虑度过的那二十年,最近这近两年来的处境说出去,谁都会觉得她是个可怜虫,那种或者怜悯,或者落井下石一样的对待,对方圆来说,等同于是另外一种折磨。

所以她一直在用谎言来掩饰,带队老师对刑警队的领导说起她的处境时,只说她家不在本地,并且经济条件比较拮据,而对马凯和林飞歌这种知道她是a市本地人的同学,方圆只好谎称在外面租房子来住。

戴煦看了看方圆,对她的回答不加评价,也看不出到底相不相信,他舒展了一下身体,发动汽车,调了个头,沿着宽阔的马路向前开。

“请问咱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呢?”方圆客客气气的问,既然戴煦不愿意被称呼做前辈,这次她终于记得从善如流,改了口。

戴煦没吭声,也没回答她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方圆以为自己问的不合时宜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我问你,你就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回答就好。假如你是凶手的话,为什么会想要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

方圆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稍加思索才回答说:“假如我是凶手的话,那我选择把肉从被害人的身体上面割下来,还扔的到处都是,可能会有两种出发点,一种是出于某种**的目的,或者单纯的发泄怨气,咱们中国人不是一向认为一种很重的咒骂,或者很惨的下场就叫做‘死无全尸’么,如果我是凶手,我非常痛恨被害人的话,让他死无全尸,可能会是一种非常解恨的发泄手段,比单纯杀死更能宣泄心里面的愤怒。第二种可能性,也许是为了抛尸比较方便?刘法医之前不是说么,死者应该是一个体型比较胖的男性,假如尸体的体积比较大,重量也比较大的话,容易给抛尸造成更大的困难,不便于搬运,假如把尸体上面的肉切除掉一部分,或者一大部分,那重量和体积就都减少了很多,相比而言,肯定抛尸在搬运或者掩埋的过程中困难都要小一些了。”

第六章 不按套路出牌

说完自己的看法,方圆把目光投向戴煦,希望能够从他的反应来判断他对自己这种观点是否赞同,可是戴煦却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反应,而是继续又问:“你觉得,在a市这种环境下,假如让你选一个地方抛尸,你会选择哪里?”

方圆顾不上考虑别的,连忙思索这第二个问题:“正常来讲,抛尸肯定是要找一个尽量偏僻,很少有人经过的地方,这样才能避免很快就被人发现,假如像我现在的这种情况,没有车,想要把一具尸体搬运到太远的荒郊野外,肯定是行不通的,租车太容易暴露行踪,毕竟租来的车很多都有gps记录,打车或者用其他公共交通工具就更不现实了,那就得选择市区范围内的某个地点。或者假如我有车,如果是我,我也还是一样不会选择开车到郊外太偏僻荒凉的地方,因为出城就难免会需要走公路,经过收费站之类的地方,那种地方要么有值班的收费员,要么有监控摄像头,总之很容易留下痕迹,如果死者被发现,确认了身份,摸清楚与死者生前有过结、有矛盾的人,只要核对他们的车牌照,就很容易确定他们有没有在抛尸地点附近出没过,这样也很容易暴露,我觉得这个案子的凶手,不管是说胆子大,还是狡猾,敢把死者身上的肉割下来到处扔,这本身就从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这个人绝对不会太胆小,并且也不会很莽撞,他这么做,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或者说是有计划的,这么一个有计划有目的的凶手,在抛尸这么重要的环节上,一定不会不加考虑的蛮干。这是我的看法,不一定对。”

“你想得还挺多。”戴煦一边开车一边扭头冲方圆一笑,“之前在现场的时候,一个人发呆就是琢磨这些事情来着?那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方圆有些惊讶,她以为戴煦当时被林飞歌和马凯跟着在周围走来走去的不知道忙些什么,根本不会留意到自己,没想到他居然注意到了,并且还猜到了自己当时是在一个人闷声不响的琢磨案子的事情,这让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点点头,说:“我就是瞎捉摸,而且我觉得你之前说马凯的那句话挺有道理的,在场那么多专业人士,我还是需要多听多看多学习,不要班门弄斧比较好。”

“这话不对,当着专业人士的面,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随意下结论,那叫做班门弄斧,有理有据,深思熟虑之后的,叫做阐明观点。”戴煦很随意的说,说完之后,忽然又变换了话题,问道,“你知不知道尸体在土壤当中腐烂的速度?”

“上课的时候有学过一些,不是很详细,我记得怕不是特别准确…”方圆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课堂上曾经学到过的东西,“大概是暴露在空气当中的话,暂时不考虑气候、温度和降水之类那些客观因素,单纯说大概情况的话,暴露在空气中的尸体可能需要一年左右才能白骨化,水里和土壤里会更慢一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8:2:1的速度吧?如果想现在这样是冬天,天气干冷,那不管是哪一种速度都会降到非常非常慢,甚至根本就不腐烂。”

“那假如说,把尸体上面的肉都尽量剔掉,只剩下少量残存在骨骼表面,以这样的形式被埋到地下去,等到春天,地下温度回暖,冰雪都融化了,土壤湿度也增加上去,尸体表面残存的那少量的肉就会开始腐烂,如果咱们没有接到报案,说是发现了疑似人肉的东西,那么过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有人发现了埋在地下的尸骨,到那时候,可能尸体搞不好已经完全白骨化了,这样一来,在判断死者的身份和遇害时间的这些事情上,就会受到很严重的干扰。”戴煦像是在跟方圆聊天,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方圆听了他的话,却觉得好像忽然之间脑子里就开窍了一样,戴煦方才和自己一问一答之间,其实是在用这样一种随意的方式阐述自己关于为什么被害人的肉被从身体上剔下来这件事的观点。虽然方圆之前考虑的那两种可能性也完全说得通,但是相比之下,戴煦的这个结论显得合理性更高,并且更加周密严谨,自己此前观点中提到的第二种可能性被戴煦的推测一比较,就变得几乎站不住脚了,如果凶手只是想要在抛尸的时候减轻分量或者缩小体积,肢解尸体就可以实现,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把肉从骨头上面剔下来呢?

“原来凶手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了在被害人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能放个烟雾弹,迷惑警方的调查视线,干扰调查方向!”方圆恍然大悟,看着开车的戴煦,忍不住对他有一点刮目相看了,如果不是方才他一点一点引出了这样的结论,恐怕自己很难相信这么一个看上去慵懒且粗线条的男人,居然有这么缜密的心思,“要不是前辈你点拨我,我可能到现在都还想不到这一层呢。”

没想到,听了她的称赞,戴煦的表情却显得有点困惑,他偏过脸来看看方圆,挠挠头:“我有点拨你什么吗?我就是胡思乱想,随便说说。还有,你真的别叫我前辈了,叫我名字就行,前辈前辈的叫,太生分。”

方圆根本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一种反应,已经到了嘴边的称赞愣是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能冲戴煦挤了个笑脸,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方圆从路边的景物逐渐意识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咱们这是要去儿童公园么?”方圆有点惊讶,她还以为戴煦会最先考虑到a市近郊一个著名的人造景区公园里询问情况呢,没想到他的第一站竟然是直奔这个a市恐怕数得上是最老的公园——儿童公园来了。

“还没到你就知道是去儿童公园?”戴煦扭头看了看方圆,“我记得你之前说你不是a市本地人来着?”

“哦…”方圆一滞,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讪笑了一下,解释说,“我家以前有亲戚在这边,所以小时候经常过来玩,来过,记得。”

“那你记性还挺不错的,要是小时候去玩过的公园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要是问你一两年前见过的人,你岂不是也一样可以过目不忘?”戴煦开玩笑似的问。

方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索性只笑不说话,刚巧这时候车子也开到了公园门口,只见那里拉着一条长长的横幅,上面写着“游乐区扩建返修,工地危险,请入园游客自觉绕行,后果自负”。横幅下面就是公园的北门,两扇平时大多时候都紧锁的对开铁栅栏门限值大敞四开着,地上很脏,有冰有雪,还有夹杂着沙土的大卡车的车轮印记。

“咦?这里在改造扩建啊?那咱们…”方圆看完横幅上面的字样,又看看门口脏兮兮的状况,以为这样一来戴煦会选择该换目标,去别处。

没想到戴煦却丝毫不在意,径直把车开进了公园大门,一直朝公园里面开了进去,整个过程中连出来询问一下的工作人员都没有看到一个,在戴煦一路开着车沿着不算宽的小马路朝公园深处行进的过程中,他们一共就只遇到了两辆车,一辆是印着自己店铺广告招牌的专门送粮油的小三轮,还有一辆是拉木材的中型卡车,整个公园好像只有被蓝色的彩钢板圈起来的游乐场区域能看到有工人模样的人出出入入,其他地方都很寂静,看不到什么人的踪迹。

方圆隔着车窗,朝蓝色彩钢板里面被圈起来的游乐区张望,里面好像已经改建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室内装修的工作还在进行,施工现场当然会有些脏乱,并且原本的游乐场已经被扩建改造的有些面目全非,不是方圆过去印象中的模样了。

看来,没有什么东西会是一成不变的。方圆默默的叹了口气,想想在这里曾经留下过的那些美好的童年回忆,不禁有些心有戚戚焉。

戴煦在经过施工区的门口时,把车靠在路边停了下来,自己跳下车走过去和在门口休息抽烟的两名工人攀谈了几句,之后重新返回车上,一边继续朝前开车,一边对方圆说:“听说这里最近因为施工时间不固定,公园已经不管了,大门一天24小时都是敞开的,随便出入。”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方圆看着公园里的人工湖逐渐随着车子的行进而被抛在了身后,忍不住有些疑惑的问,“再往前开的话,好像就只有一条路可以继续走,可是那条路好像是通向另外一个公园大门的。”

虽然对戴煦并不熟悉,并且戴煦不按常理出牌的做事方法也让方圆摸不着头脑,但是直觉告诉她,戴煦特意开车过来,绝对不会仅仅是为了到这里随便兜一圈而已的。

“你知道这个公园里面有一大片白桦林吧?”戴煦虽然是用询问的口吻,但是看样子他是很笃定方圆知道那里,“咱们就去那儿溜达溜达!”

第七章 谁当坏人

别看戴煦嘴上说的很轻松,方圆再一根筋也不会认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特意跑到公园里面,就是为了到白桦林那边去“溜达溜达”,很明显,戴煦是有他的目的,只不过他不明说,方圆也不好意思追着问,等到车子停在了白桦林附近的路边,她连忙下了车,跟着戴煦朝树林方向走。

从停车的位置通向白桦林方向,有一条石板路,石板路上虽然也有积雪,但是不知道是之前有人清扫,还是早先时候晨练的时间段里总有人在这里走动,上头的积雪表面已经变得比较平整,踩上去也不会留下特别明显的脚印,戴煦走在前面,方圆跟在后面,两个人沿着石板路慢慢朝树林方向走,戴煦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对跟在自己身后的方圆说:“你负责左边,我负责右边,看仔细一些。”

“我们要找什么?”方圆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戴煦拍拍脑门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向方圆交代过:“自行车的车辙印,或者行李箱之类的那种轮子压出来的印子,汽车那种大车轮不用在意。”

说完,他就又把视线投向了他右侧靠近石板路的积雪上面,因为个子太高,不得不微微向前弓着腰,以便看得更仔细一些,方圆怕打扰到他,便也默默的开始按照戴煦的要求,留意着自己这一侧的情况,两个人各顾一边,慢慢的向前移动。别看石板路上面的积雪被踩压得比较平整,石板路两边却鲜少有人走过的痕迹,除了石板路的边上会有一些不太规则也不太完整的脚印,应该是无意中踩出来的,余下大部分积雪都仍旧呈现出自然堆积的松散和平整。

走出去了一段,方圆发现了一条自行车的车辙印,她连忙叫住戴煦,让他过来查看,戴煦凑过来看了看,摇摇头,指着方圆注意到的那道自行车的车辙印对她说:“你看这道车轮印,从这里压过去,绕了个弧线又从前面那里拐回到石板路上面来了,再往前也没有继续的痕迹,这不是我们要找的,我们要找的是从石板路出去,走得远一点的那种。再继续找找看吧。”

方圆点点头,按照戴煦提到的那种类型继续留心的找了起来,走了一段,她又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和戴煦描述的相差无几的车辙印,戴煦看过之后,却还是摇摇头,嘴里嘟囔着:“还是觉得缺点什么…哪里不太对…”

方圆听他自言自语似的嘟嘟囔囔,正想开口问问,手机却响了起来,铃声是动画片机器猫的主题曲,在这样寂静到除了风吹过的声音之外再没有其他声响的空旷树林里,那充满稚气而又格外响亮的音乐显得尤为突兀,方圆赶忙从大衣口袋里往外掏手机,结果手套卡在了衣兜的边缘,怎么都掏不出来,再一使劲儿,手倒是掏出来了,手套和手来了个大分家,手机则划着一条不怎么优美的弧线,摔在了地上,顺着光滑的冰雪地面向前滑动,撞在了戴煦停下来的脚边。

戴煦低头看了看撞到自己的手机,弯腰捡起来递给方圆,似乎是忍着笑一样的对她说:“这铃声不错,挺适合你的。”

方圆的脸顿时就红成了一个火球,忙不迭的接过手机。戴煦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她看起来很幼稚,所以适合用这种卡通片的主题曲来当做铃声?或者是说她圆胳膊圆腿的样子,和四肢滚圆的机器猫小叮当有一拼?不管是哪一种,都完全与方圆努力想要塑造的形象背道而驰,让她更加窘迫,赶忙按了静音,然后才顾得上看一眼到底是谁来的电话。

打电话来的人是林飞歌,方圆一接听电话,那边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方圆呐,你现在是和师傅在一起呢么?你们在哪儿呢?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不就早上出现场的那个案子么,”方圆瞥一眼正继续低头向前慢慢走的戴煦,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有空打电话过来?你和马凯去跟那个‘人偶’的案子了么?怎么样?那边没有什么需要你们帮忙的事么?”

“你别提了,我们俩根本就没捞着机会!”林飞歌有些失望的说,“白跑了一趟!回来倒是挺及时,那个钟翰还没走,可是我们俩是说破了天,他也不愿意带上我们,本来跟他一起的那个师姐被我和马凯求的,都已经有点松口了,结果他一回来,立刻就又给否了,态度绝对好,风度一流,但就是怎么都不松口,要不是他长得帅加分高,换成一般人,就冲那不好说话的劲儿,我都得讨厌他!”

“那你要过来么?我们现在正在儿童公园这边呢。”方圆把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告诉林飞歌,既然他们跑去跟那个人偶的案子未果,自然就应该回来这边了。

林飞歌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没事,你不用管我们了,我待会儿给马凯他师傅打电话吧,你不是在那边么,我俩今天就先跟着马凯的师傅算了。”

方圆觉得林飞歌作为戴煦负责带的实习生,不和戴煦上来就自己拿主意这样不太好,于是便又问了一句:“那用不用你亲自说一下?”

“不用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这样吧,我还得给那个汤力打电话呢!回头见面再聊,今天可真冷,你注意保暖啊,拜拜!”林飞歌还是一如既往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不假思索的就回绝了方圆的提议,挂断了电话。

方圆有些无奈的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回头看到戴煦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正蹲在石板路的路边,盯着地上仔细的看着什么,连忙跟过去,戴煦感觉到有人靠近,扭头看了看她,随口问:“打完电话了?”

方圆怕他以为自己上班时间偷懒和别人聊闲天儿,赶忙解释说:“是林飞歌打过来的,她和马凯没跟成那个人偶的案子…”

“谁?”戴煦乍听到林飞歌和马凯的名字,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是谁,之后听到关于人偶的那个案子,才想起来,对这样的结果,他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反而笑了,“钟翰那个家伙,还真是不出所料。”

“你早就猜到了那边不会让他们跟着?”方圆见他对林飞歌和马凯的名字几天下来都还没有什么印象,感到有些费解,可是看起来戴煦又并不像是假装的,假装这种事情也没有任何意义,并且眼下她更感到费解的是,他居然早就料到了钟翰那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那为什么你还放他们过去呢?”

“唉…”戴煦蹲在地上,有些无奈的摩挲几下自己短短的头发,“你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试过了,行不通,和别人根本不给你尝试的机会,那种感觉不一样,前一种就没有遗憾了,后一种什么时候都不甘心,而且话说回来,这种事情,坏人让钟翰去当就好了嘛,他比较擅长这个。你同学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哦,他们不过来了,说打算去帮马凯的师傅。”幸好戴煦后面又抛过来一个问题,不然前面的那番话,还很让方圆哭笑不得的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汤力?”戴煦一愣,然后笑了笑,“大冷天儿的,不爱出来挨冻也正常。”

“汤力前辈不是去找可能被剔下来的其他部分了么?应该和咱们一样,都在外面跑呢吧…”方圆听出戴煦话里有话,于是想替自己的同学解释几句。

戴煦摆摆手:“我跟汤力虽然没有钟翰那么熟,但是汤力那个人还是很好懂的,他最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安安静静的最好,我们两个一起调查的时候,从来都是各走各的,你觉得他那种性格会愿意身后跟着两个唧唧喳喳的小麻雀么?”

方圆语塞,马凯和林飞歌谁都不是内向话少的人,凑到一起就更加厉害了,她这么多年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恐怕除了自己的闺蜜贺宁之外,就没有能够与他们相媲美的,汤力那个人又确实沉默寡言,极不喜欢身边有人打扰,而林飞歌和马凯之前也分明没少在背后议论汤力的沉闷,这么一想,他们宁可去找汤力也不过来这边,还真是有些说不通。

“方圆,你过来。”戴煦蹲在地上琢磨了半天,站起身来,招呼方圆,让她站在自己方才蹲着的地方,“你站在这儿守着,我去那边工地借工具挖土。”

“是有发现么?”方圆惊讶的问,在这之前,戴煦除了在现场扔了几下碎砖块,以及坐在车上闭眼假寐了一会儿,然后就开着车载着她直奔这里来了,加上方才沿路上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她怎么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还不好说,你就在这儿等着,”戴煦朝距离石板路有一段距离,树林边上的一个小雪堆指了指,“到底怎么回事儿,一会儿就见分晓了。”

第八章 发现尸骨

说完,戴煦就迈开长腿朝还在施工改造中的游乐区那边跑了过去,方圆只好站在方才戴煦指给自己的那个位置,老老实实的等着他回来,顺便观察一下戴煦特别留意的那个雪堆,距离这么远,她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虽然说这附近的积雪比较平整,比较少被踩踏的足迹,但是毕竟不是被划分出来的“禁区”,即便比起别出来要少很多,也还是有人曾经走进去过,在另外一侧,方圆甚至能看到一个呈大字型的人形雪坑,估计是跑来玩雪的人躺倒在雪地里留下的,而白桦林附近也有很多一小堆一小堆的积雪,是之前每次下雪的时候,公园其他地方的路面上清扫出来,被随意的堆积在树林附近这种比较少有人走动的地方,待到春天回暖的时候,积雪消融,正好渗入树林的泥土里,可以省去运走积雪的人力和费用。方圆盯着那个小雪堆看了半天,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戴煦对那里格外重视,甚至认为会有发现。

过了一会儿,戴煦又大步流星的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把尖头铁锹,看到方圆一动不动的站在之前的位置,愣了一下,问:“你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挪动过?”

方圆点点头:“你刚才不是要求我就站在这儿守着么?”

戴煦看着她,失笑道:“你倒是真实在,让你在这儿守着,你就真的是在‘这儿’一步不差的守着!不过这种认真的态度倒是值得表扬,就是以后不用时时刻刻都那么紧绷,太累了,学着放松一点,灵活一点。”

方圆脸一红,咬了咬嘴唇,她的这个毛病还真是改不掉,对别人说的话和交代的事情,总是特别认真,一板一眼的,没想到这次也是,戴煦随口一说,随手一指,自己居然又当真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赶忙试图岔开话题,便伸手去接戴煦手里面的铁锹,这一伸手才看清楚,戴煦手里只拿了一把铁锹而已。

“用我再去别处借一把锹过来么?”方圆问,她觉得自己和戴煦两个人,戴煦却只拿回来一把铁锹,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就只有一个——工地那边没有那么多把富余的铁锹可以借给他们,所以戴煦才只借来了一把。

“不用,这一把我够用了。”戴煦摇摇头,示意方圆跟上自己,“咱们从那边绕过去,看到这边的自行车印了么?离那个远一点。”

方圆依言跟在戴煦后面,远远地绕开了他指出来的自行车车辙印,一边走一边问:“那一会儿你挖的话,需要我做什么?”

“你负责给我加油。”戴煦回答得非常自然,好像这就是他认真的想法似的。

方圆哭笑不得,她发现和戴煦打交道,好多时候戴煦的言行都让自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在之前的二十多年人生中,自己好像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戴煦这种类型的人,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他总是会有出人意料的一面。

这个话题是继续不下去了,但是别的事情还要沟通,方圆清了清嗓子,指了指他们刻意绕开的车辙方向,问道:“那几道车辙,和之前咱们发现的有什么不一样么?是因为走得比较远,没有绕回到石板路上么?”

“绕回去是绕回去了,但是你从这里看看,估计也能看出来大概是怎么一回事,”戴煦站下来,指着不远处雪地里的几道自行车印,“你仔细看车辙的深浅,是不是完全一样的,然后你就明白了。”

方圆没有戴煦那么高,所以也没有他那种长得高看得远的优势,她微微向前倾斜了一点身子,以便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很快她就发现,那边的车辙,彼此相距虽然并不算远,乍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但仔细一端详,还真看出来了一点差异来,其中的一条车辙明显要更深一点,冬天的降雪是不规律的,有的时候一场雪下来,接下来就会迎来一场回暖,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能又突然之间气温突降,又迎来一场新的降雪,所以看起来好像是白白厚厚的一大片雪地,实际上里面却是分成了很多不明显的层次,越往下,因为之前的融化又冻住,冻住又融化,反反复复,渐渐就变得比表面的积雪更结实不少,成了半冰半雪的综合体,那两道相距不远的车辙,其中一条只压平了表面比较干净和松散的积雪,而另外一个,却连松散积雪下面的冰雪混合层也微微压出了印子。

“那辆自行车在进来的时候是驮着什么东西,但是离开的时候重量减轻了!”方圆觉得茅塞顿开,明白了为什么戴煦会格外注意这边的情况,“并且周围还没有其他走回去的脚印,所以不太可能是自行车载着人,那个人后来跳下自行车走回去的,这样一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原本自行车上面驮着的东西根本就留在了这边,没有跟着自行车一起返回石板路那边去。”

走到那个雪堆旁边,雪堆旁边有很多凌乱的脚印,积雪被踩倒了一大片,但是由于这边的位置更靠近树林,如果没有注意到车辙的去向,站在石板路甚至更远的位置,恐怕很难发现这边的情况。

戴煦让站在距离雪堆两三米开外的地方,自己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尽量少留下新的足迹,也尽量把他的走动所破坏了地面原本脚印的范围缩减到最小,然后站在雪堆边上,没有着急动手去挖,而是又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真的开始挖雪堆上面的积雪,他的动作很小心,和格外高大的身材甚至有些不相符,挖出来的雪,都被戴煦堆放在了同一个位置上,慢慢形成了一个新的小雪堆。

方圆在一旁看着,逐渐发现戴煦瓦到一旁的积雪里还夹杂着碎石、枯草,甚至细小的土渣,她扭头看看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另外一堆积雪,那里并没有看到相似的情况。越往下挖,积雪里面夹杂着的土石就越多起来,戴煦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小心,等到雪堆被挖平,开始要翻动地面上的泥土时,戴煦虽然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尖头铁锹,但是他的动作之小心,稍微夸张一点说,简直堪比考古队员。

方圆站在一旁,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站在那里不要乱挪动,免得万一这里真的有发现,自己破坏了现场的痕迹,那可就不好了,虽然直奔这里来,接着就会又发现,这种事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想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戴煦聚精会神又异常小心的清理着地上的泥土,方圆关于这里能发现重要证据的念头就莫名的愈来愈额坚定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戴煦忽然停下了动作,更深的弯下腰,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的拂动着地上的土疙瘩,仔细的辨认了半天,然后长出了一口气,直起腰来,回头对方圆说:“方圆,我现在手套是都是土,你帮我给你那两个同学打电话,他们不是说去找汤力了么,把咱们的地址告诉他们,让他们转告汤力,立刻通知法医还有其他部门那边,带人过来,越快越好。”

方圆连忙点点头,拿出手机来给林飞歌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半天,那边才接听起来,方圆赶忙按照戴煦的交代,让林飞歌转告汤力,赶快过来这边,林飞歌的反应有些不太爽快,支支吾吾的答应了下来。

通知完林飞歌,方圆挂断了电话,这时候她发现戴煦也在打电话,通话的对象似乎是汤力,方圆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先吩咐自己打电话给林飞歌,让林飞歌他们通知汤力,一转头就又自己亲自打电话过去,不过这种问题她也不好意思问出口,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戴煦并没有义务要把做的每一件事都向她说明缘由。

她没好意思问出口的问题,却被戴煦猜到了,他和汤力讲完电话之后,收好手机,重新戴上手套,主动对方圆说:“汤力说他这就带人过来,听他的意思,你那两个同学应该是没去找过他。”

方圆尴尬地笑了笑,戴煦接着说:“假如你不给他们打个电话,通风报信一下,呆会儿所有人都来了,就只有他们没到,这样一来,大家可就都知道有两个实习生偷着开溜的事儿了,那时候再想找台阶,恐怕就很难找到了,刚到实习单位,初来乍到就给人拈轻怕重的印象,这对以后的影响可不太好。”

面对林飞歌和马凯的做法,戴煦非但没有生气或者责怪,反而还替他们在其他人的面前想办法留了面子,这是方圆万万没想到的。

“胆子大不大?”戴煦忽然开口问方圆,从她招招手,“要是不害怕,尽量踩着我刚才的脚印过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吧。”

第九章 思维方式

想要严格遵循戴煦的足迹,对于方圆来说可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平时戴煦的步幅,几乎一步就能等同于方圆的一步半,刚才戴煦自己走过去都是迈着大步子,每一个脚印中间的跨度就更大了,方圆几乎需要向前跳一下,才能确保自己真的踩在戴煦的脚印里,方圆就这么跳了两三步,总算凑到了方才的那个雪堆跟前,随即她发现戴煦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里似乎带着点笑意,这让她忽然想起方才“站在这儿守着”的那件事。

“刚才你让我踩着你的脚印过来…也是开玩笑的么?”她试探着问。

戴煦连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尽量表现的严肃一点,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不是,咱们两个在不能确定有发现之前,不好折腾人家别的部门的同事过来陪着乱找,但是现在既然确定有发现,那当然就得注意保护现场了。”

方圆赶紧点点头,然后朝戴煦方才挖开的那个雪堆看过去,戴煦手里的工具就只有一把尖头铁锹,并不是十分方便,所以没有挖得很深,但是被他挖开的部分已经露出了地面的泥土,并且从泥土当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只人的手,那只手是完好的,只是冻得有些僵硬苍白,与这只手相连的手臂就不一样了,除了手腕那里看起来还比较正常,余下露出地面的部分,除了沾上了土渣之外,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手臂上面的肉显然是被用刀子剔过,但是又剔得并不干净,有的地方可以看出红里泛白的骨头痕迹,有的地方还包裹着没有被剔干净的肉,肉的颜色呈现出暗红色,但是并没有明显的血迹,即便是干涸的也没有,以方圆的理论基础和专业知识,没有办法去判断到底是凶手在处理尸体的时候在死者的血液凝固之前就放掉了很多的血,还是因为冬季的低气温,让尸体被冻干了。

看着那完好而僵硬的手,以及与手相连的骨肉斑驳的手臂,方圆的头皮有些隐隐的发麻,身上就好像有几只小蚂蚁在爬来爬去一样,她怕先露出太强烈的恐惧会让戴煦觉得自己不够称职,只稍微向后退开了一点,然后喘了几口气,问戴煦:“手臂露出来了,是不是其他部分也都一定在这儿了呢?”

“这个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刚才挖土的时候,发现土冻得还是比较硬的,我把凶手埋尸体已经动过一边的土重新翻开都觉得费劲儿,让凶手挖一个人那么大的深坑把人埋进去,先不说目标会不会太大,就光是体力,恐怕都不太容易实现。现在比较乐观的想法是这里能找到一半或者一大半,余下的估计也肯定在这个儿童公园里面。”戴煦看了看方圆努力保持镇定的表情,想外又走了几步,然后示意方圆跟着他一起过去。

视线离开了那一截露出来的手臂,方圆的呼吸才终于重新变得平稳顺畅起来,思维也重新活跃起来了,她充满好奇的看着戴煦,正想开口询问,戴煦倒先一步看出来了她的想法,不等她出声就先自我调侃起来。

“你现在有没有一种觉得我简直有可能就是凶手的感觉?”他问。

方圆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问自己,一下子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

“你要不是警察,我肯定怀疑你。”她一边笑,一边实话实说,“从早上接到报案出现场,一直到现在,我没看出有什么迹象能让人推出尸体可能被埋在儿童公园里,就算有,儿童公园里面这么大,光是这片树林面积就不算小了,为什么你能一下子就找到埋尸体的地方,一点弯路都没绕呢?我觉得就算是牵条警犬来找,都不一定能保证这么快就直接准确的找到啊。”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措辞很有问题,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我的意思不是拿你和狗放在一起比较,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估计…”戴煦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表现出任何不悦,反倒好像很有趣似的,想了想说,“我嗅觉没有狗好,但是脑子应该比狗机灵一点儿。不开玩笑了,这事儿其实首先肯定有幸运的成分在里面,其次就是你想要破案,首先就得学会换位思考,假如你不光角色上站在了犯罪分子的对立面,就连思维方式也是,那可不行,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想看破对方的把戏,就得带入他的思维方式。方才过来之前,咱们俩在车里头不是已经聊过了么,聊的内容你还有印象吧?”

方圆当然记得,当时戴煦问了她不少问题,现在想一想,原来在自己表达自己观点的时候,戴煦的脑子里已经做出了这么一连串的分析和判断。

“这里倒是符合之前咱们关于凶手怎么选择抛尸地点的分析,在市区内,不需要考虑运尸体到郊区、野外的交通工具问题,公园里面冬天本来人就少,树林这边远离公园的其他设施,土层也厚,恰好还赶上了公园改建施工,公园门大敞四开,根本没遮拦,进出的工人车辆都多,就连咱们方才进来的时候,都根本没有人留意咱们,或者过来问问,凶手出入要是挑了工作人员下班,只剩下工地施工的时间段,就更加不会引人注意了。可是,你怎么知道这里施工?”方圆问。

“哦,a市本地的生活频道有一档节目,专门解决市民反馈的问题什么的,前几天那个节目上还提到说很多市民反映,说儿童公园因为冬季施工改造,所以弄得很脏,几处大门全天敞开,还经常有各种运货车进进出出,晨练、散布的市民不爱来了,就连以前带孩子过来玩的也嫌人杂车多,不爱带孩子来,很多人打电话抱怨这件事,节目主持人还让观众们为了春暖花开之后有更好的休闲场所,现在尽量忍耐。”戴煦挑了挑眉,“我能看电视知道这件事,凶手肯定也能。”

“真没想到,那种节目居然也能成了对破案有帮助的线索来源!”方圆毕竟年轻,平时对那种市民节目从来不是很感兴趣,印象中好像只有家里的老人才喜欢在晚饭或者晚饭后坐在电视机前面收看,没想到戴煦居然是通过这个才知道的。

“很多时候,重要的信息都藏在旁门左道的地方,就算是专门撰写明星八卦绯闻的街头小报,也保不齐能提供什么信息。”戴煦说。

“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会直奔白桦林这边?公园其他地方也有植被覆盖的绿化区,土层也很厚啊。”方圆虽然得知了戴煦的消息来源,但是她心里的疑问并没有完全被解开,从戴煦方才的提示,把范围锁定儿童公园变得有据可循,可是一下子就找到了埋尸体的雪堆,这还是有些让人觉得而不可思议。

“你说的没错,还有别的地方也可以挖坑把尸骨埋进去,可是你想想看咱们一路开车过来,你说的那些地方都距离正在施工装修的游乐区比较近,晚上万一有人出来在周围转转,难保不会撞见凶手挖坑准备埋尸体,这显然是不够保险的嘛。如果现在天气不是这么冷,我或许还会考虑那个人工湖,”戴煦朝远处已经看不见的人工湖方向指了指,“假如吧尸骨上面绑上石头,推进湖里,毕竟那个人工湖也是号称超过十米深的,在水下面被发现的几率埋在土里要小,腐烂的速度也比土里快一点,但是现在湖面上冻了一层很厚的冰,人走在上面都很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估么着冰层的厚度也有差不多半米以上了,刨透半米后的冰,可比挖土累多了。”

“那树林这边高高低低的雪堆有那么多个,为什么你就那么确定是这一个呢?”方圆放眼一看,仅仅是这周围的大小雪堆足有十几个。

“雪堆只是一方面,重点是自行车的车轮印,这一点方才我跟你说过了,你也看到了。至于这一堆雪有什么特别么…”戴煦拿出手机递给方圆,“方才我挖开之前先照了几张照片,你可以看一下。这一堆雪虽然不是这周围最大的一堆,但是你看别的一堆一堆,因为是一层一层被堆积在一起的,本来应该是有那种淡淡的黑白的层次分割,但是这边的情况是一堆雪,黑的黑,白的白,层次完全都被翻乱了,并且雪块堆在一起相对比较松散,表面没有那种因为融化又冻住,反反复复形成的硬壳表面,表面都能看到细小的土屑,明显是近期被人翻动过,并且已经动过土层了,所以回填的时候,工具上面沾着土,留在了雪的表层。”

“你的分析和判断太准确了!”方圆由衷的称赞道。

戴煦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其实原来也不太确定我到底判断的对不对,所以还想呢,假如没挖出来,我就不承认了,要不然太没面子。”

第十章 不识好人心

方圆再次因为戴煦的话而感到哭笑不得,如果不是之前他表现出了让自己刮目相看的实力,就单看他的言行举止,恐怕换成是谁,都会赞同林飞歌那个“师傅这人有点不靠谱”的论点吧。

在其他人赶来之前,他们并不能做更多,以免不但不能够提供帮助,反而还破坏了现场,所以只能在一旁守着,一直站在雪地里,方圆的脚下越来越冷,戴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便叫着她一起回到车上,开了空调取取暖,免得其他人赶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冻透了。方圆时不时的看看时间,希望马凯和林飞歌能够赶过来的快一点,或者聪明一点的在过来这边之前能够来得及先和汤力碰个头,不然不但他们偷懒会穿帮,搞不好戴煦方才替他们做的铺垫也就都白费了。

又过了一会儿,远远的能看到有几辆车沿着路朝这边开了过来,车顶的警灯明显说明了来人的身份,车子开到白桦林附近,在路边纷纷停了下来,戴煦和方圆也从车上下来,迎上去把这边的具体情况再向其他人做一下说明,方圆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林飞歌和马凯两个人的身影,看来他们还没有到。

“我先跟汤力他们过去,你通知你那两个同学,让他们别白忙了,回来这边帮忙就行。”戴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和汤力一起过去尸体那边之前,还意有所指的对方圆交代了一句,方圆听了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在对现场的土坑和自行车的车轮印进行了拍照和取证之后,尸体余下的部分也被小心翼翼的清理了出来,方圆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敢凑上前去,免得耽误了其他人的工作,只能在旁边看着,这个土坑里面的尸体果然和戴煦预料的并无出入,只有一个上半身而已,并且头部没有和身子埋在一起,尸体的腹腔被剖开了,原本的肚皮部分,和大部分的腹腔脏器都不见了,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那空荡荡的腹腔里面还残留着一节肠子。方圆看到之后,胃里面一阵翻搅,想要退后一些避开视线,又怕让人笑话,本能的用手掩住嘴巴,免得一不小心吐出来给人添乱。戴煦忙着帮忙处理现场,不过还是留意到了方圆的反应,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她,问:“怎么样?还好么?不行的话,你去旁边休息一下吧。”

“我能坚持,以后想干这一行,也不能总躲到一旁去休息。”方圆摇摇头,有些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压下胃里的不适。

戴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了一下头:“那好吧,你尽力而为。”

人多做起事情来效率也比较高,过了一会儿,上半身就被清理出来,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寻找其他的部分,戴煦在和其他人沟通过之后,他们也赞同关于尸体的其他部分应该也在这座公园的某一处埋着,毕竟抛尸是一项非常有风险的事情,凶手就算再怎么胆大包天,把一具尸体,还是被去皮剔肉的尸骨,分成好几次反反复复的运来运去,恐怕也是不现实的,凶手一定会想尽快解决掉。

于是所有人分成了几组,开始分头寻找起其他的线索来确定可能的埋尸体的地点来,方圆自然是跟着戴煦,她以为戴煦第一次找得那么顺畅,接下来应该也可以很快就锁定新的目标,可是这一次,戴煦却并没有表现的像之前那样目标明确,他只是带着方圆,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时不时的还会去关心一下别人的进度,一副完全没有头绪的样子,并且还一点都不着急。

终于,就在大家分组散开去找寻找线索之后,林飞歌和马凯终于出现了,戴煦和方圆远远看到他们过来了,戴煦朝方圆点点头,因为旁边还有其他人,他不方便直说出来,方圆明白他是示意自己过去提前和林飞歌他们交代几句,免得呆会儿被别人发现他们两个偷偷的开了小差,立刻快步朝那边迎了上去。

“你们两个怎么才过来啊。”方圆走到两个人跟前,小声问。

“还不是因为马凯,跑去上网了,我接到你电话之后现打电话找他,我们两个汇合之后就赶紧过来了。怎么样?有没有事啊?”林飞歌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的样子,现在语气还是很洒脱似的,但能感觉得到,其实多少有些惴惴不安。

“幸亏戴煦前辈已经事先帮你们遮掩了,所以别人都以为你们两个是被他派到别处去找线索,刚被叫回来,待会儿万一要是别人问起来,你们两个千万记得,不要说错了。”方圆提醒他们两个,虽然说戴煦是实际带着他们的那个人,但是作为实习生,才来第四天就开小差,让其他师兄、前辈们看了,印象终归是不太好的,万一以后正儿八经的成了同事,那影响可就更加深远了。

“真的假的啊?我师傅这么善良,居然还帮我们打掩护呀!”林飞歌的口气听起来似乎有些将信将疑,她扯了扯方圆的衣袖,略有些哀怨的说,“方圆,你可真不够意思,师傅都发现我们两个偷着开溜了,你怎么也不第一时间就给我们通风报信啊,那样的话,我们不就不需要让师傅替我们打掩护,搞得那么被动了。”

“你告诉我说你们去找汤力前辈,当时他们确实也没有和我们在一起,我怎么知道你是蒙我的呢。”方圆有些无奈的解释,心里多少有点不太舒服,自己方才就要把地址告诉林飞歌,让他们过来的,结果是她说要去找汤力,实际上溜去偷懒了,现在回过头来,却又责怪自己没有第一时间通风报信,这着实有点委屈。

林飞歌一看她的表情有点不大愉快,赶忙用肩膀碰了碰方圆,笑嘻嘻的说:“我开玩笑的嘛,你可别当真呀,刚才来的路上,我还跟马凯说呢,幸亏方圆够意思,赶忙告诉咱们俩,不然别人都去了,就咱们俩没去,那可就糗了!”

“要是这么说,那我们岂不是还得谢谢你对我们的信任呐?”马凯在一旁忽然不阴不阳的接了一句话,“而且那个戴煦也真够有意思的,抓住一切机会装好人,我看什么替我们遮掩,他根本就是想要让我和林飞歌丢人现眼,这么冒冒失失的跑来,正好在其他人面前被抓个现行吧!他会有那么好心?我们俩跟他非亲非故,他一张嘴喊我的名字还‘这个同学’、‘那个同学’的呢!”

“你这么说话也太不识好人心了,要是你自己不偷着开溜,谁能让你难堪?”方圆没想到马凯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心里面的火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连提醒自己控制情绪都没来得及,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马凯脸红了一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打量了一眼方圆,阴阳怪气的说:“你干嘛啊?用得着表现得这么狗腿子么?这么维护戴煦对你有什么好处啊?他是林飞歌的师傅,又不是你师傅,轮得着你巴结么?”

说完,他又好像恍然大悟似的说:“我知道了,你是被你那个帅哥师傅嫌弃了,退出来不愿意带你,所以现在害怕戴煦也不愿意,所以才这么积极拍马屁吧?”

方圆的两只手在身侧攥着拳头,如果换做是以前,她早就冒出一大堆连珠炮一样的话来反驳马凯了,非得说得马凯哑口无言不可,但是她两只手使劲儿攥着拳,硬生生的还是把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又咽了回去,方才就是一个没忍住,所以激怒了马凯,让他说出了更具有攻击性的话,假如自己继续和他针锋相对,最后必然会伤了和气,以前或许她不会在乎,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最不能够面对的状况就是在外面被孤立,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没有可以避风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