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自然而然的从房间里豪华的装修和陈设上转移到了茶几上面的那几个酒瓶上头,那几个酒瓶虽然摆放得横七竖八,毫无规律可言,但是细看并不难发现,当时喝酒的绝对不是一个人,那些乍看起来像是随便乱放的酒瓶,仔细留意就会看得出来,其实是分成三堆的,从方向来看,其中一个人应该是坐在中间的双人沙发上,另外两个人则一左一右的坐在两侧的单人沙发上面。刑技人员立刻上前去对那些空啤酒瓶进行指纹和唾液样本的采集,希望能够有所收获,与此同时,另外的一组人则把关注重点放在了卧室和浴室这种更多被作为杀人现场出现的区域,开始了对那两处的检查。

“这屋里够暖和的,看来买房子果然还得要朝南向的比较好。”戴煦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额头上就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这才想起来把厚厚的大衣脱下来搭在臂弯里,并随口感慨了一句。

“那倒不是,采光好是一方面,我儿子这里的供暖也特别好,刚交了房的那个冬天,我们两个过来陪他一起过的年,在这儿住过,地热暖和极了。”看到房子里头的情况看起来似乎一切正常,鲍鸿光父亲也略略的松了一口气,关于被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儿子的这件事,他仿佛又燃起了几丝希望,情绪稍微这么一松动,便又打起了精神,能分出点心来和戴煦聊别的话题了。

“好小区就是不一样啊,我住的那边供暖可就没有这么好,”戴煦语气里不无羡慕的说,然后又随口打听道,“当初你们给鲍鸿光买这个房子,应该花了不少钱吧?我听说这附近的房价可是a市里头出了名的高。”

“那当然了,我们两个早年到沿海那边去做生意,不算是什么大富之家吧,不过至少还算是有点根基了,本来指望孩子能愿意接家里的班,我们还特意送他出国去,让他留学,学商科,学学人家外国的先进经验,回来也把家里头的买卖给再上一层楼,结果那孩子学的是挺好,成绩不错,毕业还被评了个什么优秀毕业生还是什么来着,结果回来之后,根本就没有心思打理家里头的生意,我们老两口一想,那就干脆让孩子干点儿他想干的工作吧,后来他自己找了这边的工作,我们俩就过来给他买了这个房子,孩子不在身边,我们好歹有这个能力,就让他生活的舒服一点嘛,而且,买个好地段的好房子,不也有升值空间么。”鲍鸿光父亲说这番话的时候,尽管碍于现在的处境,应该已经是在极力克制着,不过那种淡淡的炫耀还是可以从口气中听得出来。

鲍鸿光的母亲也听出来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拍了一把丈夫的后背,瞪他一眼:“这时候说这些干什么,跟人家警察办案也没关系,别说没用的废话。”

“人家问问,我就随便说说,怎么就废话了,这不都是实话么。”鲍鸿光父亲被妻子说得有点没面子,低声咕哝着替自己辩解。

“鲍鸿光一个人住这里啊?感觉这个装修布置,说是小两口过日子都没问题,东西还挺全乎的。”戴煦就好像没有听到鲍鸿光父母之间的对话似的,继续搭讪。

说到这个话题,鲍鸿光父亲还没做出什么反应,鲍鸿光母亲倒是眼圈一红,先开了口,声音略微有些哽咽,一手捂着胸口说:“当初买这个房子的时候,可不就是做的那种准备么,以为稳定下来,我儿子就能赶紧找个女朋友,两个人安安稳稳的定下来,赶紧结婚什么的,就连装修我都让设计公司给按照两个人过日子设计的,要豪华,免得女方回头看不上,嫌寒酸什么的,还不能一看就是一个男人自己过日子的那种,这样就省得为了结婚还得重新在装修了。结果房子装修好,我儿子住进来,一直也没正儿八经的找过女朋友,有时候问他,他就说不想找,有时候呢,他又说可能要谈恋爱了,过了一段时间又说没有这事儿,我和他爸爸都急得不行了,现在这事儿都还没有个影儿,又听说我儿子可能有事,我这颗心啊,简直就好像是被绞肉机绞着一样,没有一会儿不疼的!”

鲍鸿光父亲赶忙在一旁安慰,让妻子有信心一些,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等儿子回来了,非得因为他这一段时间一个人玩失踪狠狠的批评教训他不可,鲍鸿光母亲的情绪这才略微平稳了一点点。

趁着戴煦跟鲍鸿光父母在客厅里闲聊的功夫,方圆跟着其他人在房子的其他区域四处转了转,鲍鸿光的卧室里装修风格和客厅是完全一致的,华丽到有点繁琐的雕刻石膏吊顶,缀着无数颗水晶珠的吊灯,仿欧式的简化版四柱床,床上原本应该也比较奢华的绸缎寝具却很难看的皱成一团,床边甚至还能看到一条被随意丢在那里的男士平角裤,估计是鲍鸿光换衣服的时候丢在那里,就没有去拾过,方圆看到这一幕,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赶忙把视线转到了其他地方。

这套房子面积应该不少于一百二十平方米,除了宽敞的客厅之外,一间主卧,一间客卧,还有一间书房,面积都不算狭窄,书房里摆着一个阔气的电脑桌,上面有时下里最新款的电脑,一个大书橱里面摆满了各种中英文书籍,其中还包括很多精装硬皮的外国名著原版书,书橱旁边的墙壁上,原木色的相框挂着一张英文的证书模样的东西,方圆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从上面的文字认出那是一张毕业证书,由美国一所很著名的大学颁发,授予人正是鲍鸿光本人,这张证书被装裱得很仔细,看得出来是被主人视为一种莫大的荣耀的。

“这是我儿子大学毕业的毕业证,那边电脑桌上还有他被评为优秀国际毕业生的奖状呢!”

方圆闻声转过头去,看到鲍鸿光的母亲站在她身后,也盯着墙上相框里的那张毕业证看,目光里浓浓的都是骄傲。

“你之前说鲍鸿光出国留学,学的是什么专业?”方圆之前在客厅里听戴煦和鲍鸿光父母攀谈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他们提起鲍鸿光出国留学的学习方向。

鲍鸿光母亲回答说:“我们让他出去学的是商科专业,具体是什么我也忘了,好像是叫什么商业什么管理什么的。”

“你确定他出去学的确实是那个专业么?”方圆问。

鲍鸿光母亲狐疑的看了看她:“那还能假么,他还给我看过他的毕业照呢,而且毕业证在这儿,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么,哦,是不是你英语不太好啊?我也看不懂,不知道上头哪个词是什么意思,要不然,你找别人谁英语好的帮你看看。”

方圆摆摆手,表示不需要了,然后拿出手机来,给墙上的那张毕业证拍了一张照片,鲍鸿光母亲在一旁看着,似乎对她的这个举动很欣慰,拍了拍她,对她点点头,说:“照下来吧,没事看看对自己也是一个激励,就算你没机会出去读这种美国名校,至少想一想社会上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才,也会是自己提高的动力,假如我儿子这一次有惊无险,其实没有什么事,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让他给你们讲讲他在外面学习和生活的经历,帮你们也开阔一下视野,毕竟你们这一行,平时净是接触一些违法乱纪的坏人,要不然就是大老粗,想认识我们家孩子那种优秀青年,机会也不一定很多。”

方圆有些无奈的听着她自说自话了那么多,对她略显敷衍的笑了笑,转头到书桌上去,看到那张优秀国际毕业生的奖状,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之后,拿出手机,给这张证书也拍了一张照片,这才走出了书房。

第二十三章 预防针

从书房这屋出来,方圆想去把自己注意到的事情和戴煦说一下,恰好此时戴煦在厨房里,她便拐了进去,一进厨房门就闻到了一股不太好闻的异味,就在她脚边有一个垃圾桶,敞着口,里面的垃圾袋里倒着一些没有吃完的剩菜残渣,很显然这些剩菜在这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被地热不断的加温,酝酿出了一股难闻的酸臭,再看看不远处的水槽里,几个盘子碗凌乱的丢在里头,也没有泡水,碗盘里的汤汁早已经干涸,牢牢的黏在了碗盘上面,看起来脏兮兮的。

戴煦正在厨房里左看看,右看看,鲍鸿光父亲跟在他身后,一边小心的尽量不去碰那些东西,免得变成了干扰警察工作,一边又不知道是紧张他们会发现什么能证明儿子遇到不测的线索,还是生怕这些外人在自己家里做什么似的,亦步亦趋的跟着,戴煦留意什么,他也跟着过去瞧瞧,生怕被落下。

“你们家当初装修,是包给装修设计公司了,还是自己找人来做的啊?”戴煦这会儿已经又从厨房里转回到了客厅里头,端详着从客厅到半开放式厨房之间的装饰性玻璃隔断,他的个子比一般人都要高出一截儿来,站直了脑袋几乎有一大半暴露在玻璃隔断上面,所以只好弯下腰来近距离观赏那玻璃上的花纹,“据我所知这种玻璃造价可不低啊,而且还比较易碎,安装起来也挺麻烦的。”

“装修一次么,就尽量精益求精一些,我们是找的装修公司,戴警官也要装修房子啊?你要是需要,回头确定下里我儿子没事的话,我给你找当初他们给我们留的名片,那家公司虽然收费不算便宜,不过活儿干得还是挺漂亮的!”鲍鸿光父亲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戴煦会对自己儿子家里的装饰这么感兴趣,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和他随便聊了几句,尽量表现得比较配合且有诚意。

戴煦笑着摆摆手:“不用了,一听收费不便宜,我就打了退堂鼓了,我这种工薪阶层,钱得花在刀刃儿上,这种又不结实还贵的玻璃,我还是不考虑了吧。”

鲍鸿光父亲笑了笑,笑容里隐约带着一点优越感,鲍鸿光母亲在一旁听到了,随口接话说道:“我看你岁数也不大,家里应该也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吧?让你爹妈赞助点儿嘛,老了留钱有什么用,还不都是给孩子的,我就总跟我儿子说,不要委屈自己,我和你爸爸做生意赚钱,为的不就是让你过上好日子么,咱有优势不用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找对象姑娘什么的不也喜欢么。”

戴煦抓了抓后脑勺,嘿嘿一笑:“说的也是,还是你们觉悟高,我爸妈怎么就从来都没给我吃过这种定心丸呢,要不然说不定我也能早点找到女朋友。”

“是啊,现在的人多现实啊,小姑娘也是一样的,你硬件条件不过关,光是人品好,也不能管饱,你看,我们家条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吧,但是以后帮儿子铺垫铺垫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再加上我们家鸿光自己本身也很优秀,所以喜欢他的姑娘还是挺多的,反倒是他眼光有点挑剔,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鲍鸿光的母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自豪。

方圆本来想跟戴煦私下里说几句话,可是鲍鸿光的父亲一直跟在戴煦身后,她也只好再另找机会,现在看着居然和鲍鸿光父母讨论起家里面的装修来了,这让她有些搞不懂,方圆觉得戴煦这个人还真是有点怪,你说他不靠谱呢,偏偏又挺聪明,你觉得他很聪明,他又偏偏不按套路出牌,做事毫无规律和章法可循,似乎完全是随心情,并且大多数时候还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松弛状态,当初他神准的找到了死者的骨骸之后,方圆再听林飞歌和马凯私下里讨论说觉得戴煦这个人老不靠谱,她还替戴煦觉得委屈,可是现在,她也有点说不上来了,毕竟除了那件事之外,到现在为止戴煦再没有任何其他令人惊艳的举动,这让方圆甚至忍不住怀疑,当初找到死者骨骸的那件事,该不会真的就像戴煦说的那样,是蒙的吧?

“找你们的说法,其实鲍鸿光的日子还一直过得挺滋润的,估计也没吃过什么苦吧?”戴煦并不知道方圆此时此刻脑子里转着什么样的想法,还在那边一边等其他人结束工作,一边兀自和鲍鸿光父母闲聊着,“我看这屋子里头卫生保持的其实还算可以,尤其是对一个单身男性来说吧,这算是你们平时教育的好,鲍鸿光生活能力强呢,还是说这种‘后勤’方面的事情其实也有其他保障的?”

这话倒说得不假,房子里除了那几个酒瓶子和厨房水槽里干涸的碗盘以及垃圾之外,就只有一层薄薄的浮灰而已,看得出来,在那些生活垃圾没有被制造出来之前,这里还是有人在维护家里面的卫生环境的。

果不其然,鲍鸿光母亲听了戴煦这么问,便回答说:“哦,我儿子雇了个钟点工,一周过来给他打扫三次房子…”

她说到这里,忽然神色一黯,方才闲谈的心情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了,变得有些担忧和烦躁起来,她扯了扯鲍鸿光父亲的衣服:“儿子到底多长时间没回来过了?照理来说,一周打扫三次,家里不应该这么大的灰尘啊。”

“你先别着急胡思乱想,不是等着dna的结果呢么,那个才是最科学的,钟点工这种事怎么好说,说不定孩子把原来那个人辞掉了呢,那女的给家里做了这么久的钟点工,鸿光也没说把家里要是交给她,肯定还是有什么信不过的地方,所以没准儿辞掉了,眼下这个时候快年底了,钟点工不好找,所以就没人打扫呗,咱好好等等这结果,别自己吓唬自己。”鲍鸿光父亲安慰妻子说,“对吧戴警官?”

“对,凡事多想积极的可能性也是好的。”戴煦顺着鲍鸿光父亲的话说。

方圆在一旁看了看他,有些欲言又止,戴煦用目光询问她,她却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戴煦便又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鲍鸿光母亲的身上,问:“钟点工的联系方式你们有么?”

“我们没有,不过我帮我儿子收过那个劳务中介的名片,”鲍鸿光母亲往书房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你们让我翻我儿子的书桌抽屉么?”

“我陪你去吧?”方圆对鲍鸿光母亲说,顺便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戴煦,见戴煦点了头,就陪着鲍鸿光母亲一起再次走进了书房,看着她从抽屉里找到了一张a市某劳务中介的业务卡片,上面有那边的电话号码。

“差不多了。”等她们从书房出来,汤力也走了过来,对戴煦点点头说。

戴煦也一颔首,扭头问鲍鸿光父亲:“你们刚才也在家里四处都看过了,没有什么物品损坏或者遗失的情况吧?”

“没有没有,你们是警察,又不是强盗,我们哪能不放心你们呀。”鲍鸿光父亲连忙摆摆手,没有意识到他对戴煦那个问题的曲解已经暴露了他之前的内心世界,“我看你们的人做事还是挺小心听仔细的,所以不怕有什么物品损坏。”

戴煦略显茫然的看着他:“我的意思是说,以你们对鲍鸿光住处的了解程度,家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贵重物品遗失的情况。”

鲍鸿光父亲一听这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刚才检查过了,没丢什么少什么,连孩子的手机都在家里扔着呢,都没电了。”

“手机也在家啊…”戴煦咕哝了一句,然后点点头,“那你们就先暂时住在这里吧,等有了进一步的消息,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结果。”

鲍鸿光父母连声答应着,送他们出了门。

到了楼下,戴煦忽然一转身,跟在他身后的方圆冷不防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问:“前辈有事儿?”

“跟我说话直呼大名就行了,”戴煦摆摆手,“你方才对我有疑问?”

方圆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确实是有疑问来着,只不过当着鲍鸿光父母的面不方便说罢了:“咱们现在这个案子的死者非常有可能就是鲍鸿光,刚才他爸爸尽说些自我安慰的话去哄他妈妈,他们这么做也很正常,为什么你也帮他一起说呢?假如他妈妈真的那么想了,等到比对结果出来,不会受到很大的打击么?”

“假如最终的结果真的是鲍鸿光,那不管现在是安慰还是不安慰,会受的打击都是一样的,失去亲人的那种打击,不是提前打打预防针就能减轻,更何况在结果出来之前,也不是百分之百能确定这个案子里的被害人就一定是鲍鸿光,既然确实还有一丝希望,干嘛早早就给剥夺了呢?”戴煦摊手。

方圆笑了笑,没说话,戴煦扫她一眼:“你不同意我的观点?”

“没有。”方圆连忙摇摇头。

戴煦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大步走开了。

第二十四章 太烦人

“怎么了这是?你惹着他啦?”马凯等戴煦走远了,凑到方圆跟前,压低了声音问,“我看那位好像有点儿不是很高兴似的。”

方圆摇摇头,不是她有心隐瞒,不想告诉马凯什么,实在是连她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方才自己确实没有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可是这难道不是对戴煦的一种尊重么?还是说这个大块头性格就是那么奇怪,非要别人对他的观点表示反对,他才觉得心满意足么?

“师傅师傅,你说,刚才怎么鲍鸿光的父母还有闲心跟咱们聊闲天儿啊?正常来讲,儿子都失去联系了,生死未卜,还疑似刑事案件的被害人,鲍鸿光他爸连尸体都看过了,那得多担心多害怕啊,他俩怎么好像还挺淡定似的?”林飞歌好像没有留意到戴煦和方圆之间的对话和状态,打从后面跟了上去,和他聊起来。

“你怎么看出来他们淡定的?”戴煦不知道是不是情绪不太好的缘故,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朝林飞歌看一眼,语气很平淡的反问。

“你看呐,咱们刚才在那儿的时候,鲍鸿光他妈一会儿跟咱们显摆她儿子是哪儿哪儿毕业的,一会儿显摆他们家条件有多优越,这哪像是孩子有可能出事了,正紧张兮兮等检验结果的人呐!”林飞歌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是显而易见的。

戴煦却摇了摇头:“没什么不正常的,现在就紧张兮兮,或者大呼小叫的,正常,现在好像什么事都不会有一样特别平静的也正常。人和人的性格不一样,有的人可能会比较杞人忧天,明明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就已经表现出了非常大的恐慌,就算事情真的发生了,也不会变得更担心,程度高低也就那个样子了,还有一种人,实际上内心里是十分缺乏面对坏消息的勇气的,所以反而会本能的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心态,选择逃避现实,自我催眠,不肯接受最坏的结果可能成为现实的这种预想。鲍鸿光的父母现在就有一些这种倾向,看看之前鲍鸿光父亲在法医那边看了尸体之后的反应就能判断出来,其实他心里面怕极了。”

“怪不得一个劲儿的招呼咱们,就好像咱们是去他们家里随便看看似的,弄了半天,归根结底是因为害怕的太厉害,反而假装没事儿一样啊!”林飞歌恍然大悟,“师傅你真牛,这都能看出来!”

“你们叫我名字就行了,我又没有去取真经的打算,收三个徒弟干嘛。”戴煦不知道是心情调整的比较快,还是被林飞歌夸奖的情绪有所好转,眉头倒没有方才皱得那么紧了,还随口调侃了一句。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这个人最实在了,你让我直呼大名我以后可就真这么干了,你可别回头再嫌我没大没小的啊,老戴!”林飞歌倒是放得开,听戴煦这么一说,立刻非常配合的改了口。

戴煦会她一笑,走到车跟前,率先上了车,方圆他们也连忙跟上,都坐好之后,戴煦便开车朝小区出口方向走。

“咱们不用等等汤力前辈么?”方圆问。

由于她说得声音并不是很大,戴煦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想开口,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林飞歌把身子朝前探过去,看了看他,问:“老戴!方圆问你呢!”

“汤力可受不了你们几个唧唧喳喳的,你们还是饶了他吧。”戴煦这才开口。

“那咱们现在这是去哪儿啊?”林飞歌又问。

“去劳务中介,找那个钟点工问问,看看能不能梳理出来鲍鸿光最后被人见到是在什么时候。”

方圆觉得戴煦好像有点不愿意理睬自己,可是为什么呢?她想不通,只不过心里面暗暗的有些不舒服,索性便不再试图开口和戴煦说话,扭脸去看窗外。

劳务中介距离鲍鸿光的住处倒是不远,估计当初鲍鸿光选择到那里去找钟点工,也是出于地理位置的便利,这家劳务中介的门面比较大,两扇对开的玻璃门旁边还有一个落地窗,上半截用来采光,下半截挂着一个led屏幕,屏幕上滚动着一些雇用信息之类的内容,戴煦把车子停在门口,带着三个实习生一起推门走进去,比较靠门边的一张桌子后头立刻站起来一个年轻女人,她迅速的打量了一下走进来的四个人,判断他们肯定不是来找工作的,便开口问:“你好,请问是有什么需要?雇保姆还是雇月嫂,还是要找单位保洁?”

“我要找个钟点工,”戴煦对她说,然后就在她准备开口介绍之前,摸出证件来放到桌子上,“这个钟点工的雇主出了点事情,我们需要了解一下情况。”

对方一听不是有生意上门,反而还是麻烦事,脸色顿时就有些为难起来,戴煦见她这个表情,把证件拿起来,问:“来这儿上班没多久吧?”

年轻女人有些诧异的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啊,这个月才来的。”

“去把你老板叫来吧,我跟你老板直接说,不给你添麻烦了。”戴煦朝里面示意了一下,这间门市里头还有一个小门,上面挂着个写有“员工专用”的牌子,门是微微敞开着的,能隐约看到里面有和外面差不多的桌椅。

年轻女人对他的理解表示感激,连忙点点头,小声说:“对,我还是带你们去跟老板说吧,查雇主资料的事儿我也做不了主,而且我这个月刚来,还连一点业绩都没有呢…那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女职员带着戴煦他们几个到了那间小办公室的门口,朝里面指了指,自己就又径直回了座位,戴煦示意式的敲了几下门,推门走了进去,这家劳务中介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起初对于有人闯进自己的办公室略显诧异,等看过了戴煦的证件以及听他说明来意之后,虽然情绪并不是特别好,但还是问过了要找的人姓什么,很配合的去替他们拿来了相应首字母的存放雇主合同的档案盒。

“哦,在这儿呢,”他翻找了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张表格来,“你们说出了事的那个人是叫鲍鸿光对吧?他倒是没换过钟点工,一直都是同一个人,联系电话在这儿,这个电话是我打,还是你们自己打?”

“要是不麻烦的话,还是你帮我们打一下吧,免得电话里一下子说不清,再把人家吓着。”戴煦想了想,觉得还是这样比较稳妥。

中介老板可能也觉得这话在理,就亲自给对方打了一通电话,没有提警察找人的事情,只说是有点关于雇主的事情需要沟通,让对方过来一趟,对方没有什么异议的答应了。

“她家住的里这儿也不算远,要不这样吧,你们到门口那边等一下,呆会儿她过来了,你们到外面去聊行不行?”中介老板挂断电话之后和戴煦商量道,“你看,现在这年月,做我们这一行的本身钱就不那么好赚了,万一让上门找保姆的,或者过来想要登记找工作的听到看到,听全了看全了可能还好点,就怕听了个一知半解,回头再以为我们这儿联系的人或者来的雇主不靠谱,不敢来,那就坏了。”

戴煦答应了,把车钥匙递给马凯,让他带着林飞歌和方圆到车里坐着,免得外面冷,他自己则站在中介的门口,等着鲍鸿光家的钟点工过来。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一个四十多岁,身材瘦小的中年女人裹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急急忙忙朝这边走来,天气并不算暖和,她却连帽子都没有戴,耳朵和鼻子都被风给吹得微微发红,戴煦见状,向前迎了几步,对中年女人笑了笑,开口问:“赵大姐吧?你是不是在鲍鸿光家里头做钟点工来着?”

“是啊,你咋知道的?”姓赵的中年女人一愣,错愕而又有些防备的看着面前这个拦住自己去路的大高个儿,似乎有些紧张。

她的这种有些害怕的反应让戴煦哭笑不得,笑容里也多了一些无奈,赶忙拿出证件来给对方过目:“赵大姐,我是公安局的,鲍鸿光的家里人联系不上他了,你不是一周到他家里头打扫三次么?我想问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最近这几天有没有到他家里头去过,要是最近还见过他,就尽量给我们提供一些情况吧,免得人家家里头爹妈也着急,你说是不是?”

赵大姐没伸手接戴煦的证件,就拿眼睛扫了几眼,两只手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来,轻轻的捂在耳朵上,缓解一下耳朵的寒冷,嘴上略微带着点情绪的说:“我最近也没见着他啊,他跟我的合同也快到了,我本来还想跟中介这边说呢,让他们给我另外找个人家,我可不想给那个姓鲍的收拾卫生了,他太烦人。”

第二十五章 身份确定

“要不这样,咱们坐车里说吧,车里头有暖风,呆会儿了解完情况,我开车把你送家去,你看怎么样?”戴煦留意到了赵大姐的动作,便开口对她说。

赵大姐想了想,觉得这样倒也不错,便答应了,没怎么推脱的在戴煦指出了那辆车是他的以后,径直走过去,一开后座的车门,看到了坐在后来的三个人,一愣:“哎哟,这怎么还有仨呢?”

林飞歌偷偷的犯了个白眼,显然对于赵大姐的这种表达方式感到有些不满,方圆在一旁偷偷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把厌恶情绪表现出来,免得惹恼了那位赵大姐,万一人家不肯配合调查,他们可就白白折腾过来了。

“后面说话不方便,你坐前面副驾驶吧。”方圆对赵大姐说。

赵大姐撇了撇嘴,把车门重重的关上,绕到另外一边坐进了副驾驶,戴煦也已经坐了进来,还特意把车里的暖风开大了一点,赵大姐搓了搓手,又搓了搓自己冻得有点僵硬的脸颊,略带着一点抱怨的说:“刚才是你们让中介老板给我打的电话啊?电话里也没说清楚,我还以为鲍鸿光要找我什么麻烦呢,我这几天没去他家里头,我之前去了,他不在家,叫门叫不开,我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干啥去了,所以他不打电话给我,我就不去,刚才接到这边电话,还以为他跑到这边来投诉我了呢,你们早说嘛,我紧张的围巾帽子都没顾上戴。”

“我们也正想要问你这件事,你一般是每周的哪三天去鲍鸿光家里面帮他做家务?”戴煦对赵大姐的抱怨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全然不介意她的态度一样。

“我一般是周三周五还有周日去,周三和周五是晚上去,周日是白天去。”赵大姐撇撇嘴,“他们家防我就好像防贼一样,别的人给别人家做钟点工,一般熟悉了以后,都是给一把钥匙什么的,到时间了自己去收拾,收拾完锁门就走,都是白天里头,他家倒好,我都在那儿给他们收拾了那么久了,还是不放心,不给我要是也行,让我还得晚上去,晚上我打扫完,自己回家都害怕,还得我老公接我,我在那儿打扫的时候,那个鲍鸿光还一直跟着我,我在哪个房间打扫,他就肯定跟过去,我虽然是给人家做钟点工的,但我也是个人,我也是有感觉有自尊心的,他那个样子真是,到期我就不给他做了,哪怕赚的少一点,我也要换个主顾,不想再被人提防着,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样的,要不是工资谈得还挺满意,我都不会坚持这么长时间。”

“那你是哪天去打扫的时候敲不开门的?”戴煦十分理解的点头,接着问。

可能是戴煦一直很有耐心,有很包容自己的态度,甚至对自己的抱怨和牢骚还表现出了足够的理解,赵大姐的情绪比方才缓和了一些,对戴煦的问题也多了一点耐心,她想了想,说:“大概是上个礼拜三,我真是敲了好半天的门,确定他没在家,我才走的,后来没去是觉得有点生气,到了我该去打扫的日子,一个招呼都不打就不在家,害我白跑一趟,这也太不尊重我了,所以我也算是赌气吧,后来周五还有周日,他不找我,我就不去,和他杠上了,结果他就一直到现在都没联系过我。他有啥事了吧?咋他家里人都找不着他了呢?”

戴煦无奈的笑笑:“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啊赵大姐,要是我能回答的上来,我不就能帮他家里头的人把他给找到了么!”

赵大姐一听也乐了:“你这人还挺有意思,说话也不端架子。”

“也不是什么人物,哪轮得着我端架子啊,”戴煦笑着说,“上周日你还给他家里头打扫过房间?他本人还在吧?有没有什么看着不太对劲儿的地方?”

“我没看出来有啥不对劲儿的,他那个人一直就那个德行,牛哄哄的,看人总拿眼角打量,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说话连个称呼都没有,你看,你还知道跟我叫个赵大姐呢,那个鲍鸿光比你还小呢吧我估计,跟我说话一口一个‘小赵’、‘小赵’的叫,你给我评评理,这是有家教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么?刚开始去他们家,遇到过一次他爹妈,还跟我显摆,他们儿子喝过洋墨水,我看啊,就那个素质,喝什么墨水也是一肚子的黑水。”赵大姐翻了翻眼睛,对自己的这个雇主可以说是一肚子的不满,“他还动不动就叫人到家里去作,有时候喝光的啤酒瓶子我就得扔出去好几塑料袋,我真是给他一个人做钟点工,等同于同时的给多少个人收拾烂摊子,到头来还得被人指手画脚的瞧不起,连句客气话都听不到。”

“你周日去他家里打扫的时候,他有约了什么人,或者准备约什么人么?”

“没有,反正我没瞧见,”赵大姐摇头,忽而又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诶,不过他好像在屋里打电话,听那个意思好像是打算约什么人到家里玩似的。”

“他有提到什么名字么?”

“那倒没有,听口气感觉好像挺熟似的,我也没留意听,谁对他那些破事儿感兴趣啊,听多了他有得那眼角一个劲儿瞄我。”赵大姐对鲍鸿光的意见看起来说是不小,即便戴煦不主动问,她也三句话都离不了鲍鸿光的狂妄和没礼貌。

戴煦默默的盘算了一下,然后发动汽车,一边把车开入车道,一边对赵大姐说:“赵大姐,我看你刚才是从那边过来的,家在那个方向吧?折腾你出来一趟,这大冷天儿的,真是挺不好意思,我这就把你给送回家门口去。”

“那这就没事儿了呗?那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赵大姐对戴煦接人待物的态度十分满意,所以和他说起话来也和气了许多,“你们要是找到他了,能不能帮我跟他说一声,我以后不给他干了,但是最近可是他人不在家,不是我不去给他打扫啊,这部分的钱该给他可还得给的,少了我可不愿意啊。”

“行,我们要是能找到他,就帮你告诉他。”戴煦点点头,嘴上答应着,不过回答的比较微妙,鲍鸿光作为他们手头这个案子的疑似被害人,恐怕被活着找到的几率不会太大,所以也不大可能需要戴煦他们帮忙转达赵大姐的意思,只不过赵大姐对这些并不知情,所以对戴煦的爽快表示非常满意。

“哦,对了!”眼看着快要到赵大姐家住处的时候,赵大姐忽然一拍大腿,又想起来了一点什么事儿,“那个鲍鸿光好像有个女朋友,我以前听见过他跟人家打电话,我说过来人了,那是给小对象打电话,还是给就是朋友的人打电话,一听就听得出来,反正我感觉着应该是他谈了个女朋友,那个女的我没见过,就是听他打电话那个意思,好像也是和他一样,学校里头的什么老师,具体是干啥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也别问我,我就是忽然想起来这么个事儿,告诉你一声,万一他跑去女的家里头住了,你们不也知道该打听谁,往哪儿找么。现在这些年轻小孩儿,没准儿,谈恋爱没几天就能跑一起住去,我岁数大了,我可接受不了。”

“年轻小孩儿也不都这样啊,你这话也说得太绝对了。”林飞歌坐在后排听赵大姐说话觉得不怎么顺耳,便笑嘻嘻的插嘴呛了她一句。

赵大姐扭头打量了她一眼,摆摆手:“我说的是二十出头,顶多二十四五岁那些小年轻的,你不信就问问你旁边那俩年轻的,他们就算自己不那样,身边同学什么的肯定也有我说那样儿的,我自己孩子也二十多岁,没见过也听过了。”

林飞歌肤色偏暗,相貌略显成熟,一双眼睛很大但是眼珠微微有点往外鼓,看上去不算丑,不过也比同龄人似乎略显成熟了那么一点,现在显然是被这个赵大姐错认为是奔着三十去的成**性,要不是碍于面子不得不忍下来,她几乎要被气得差一点当初发作,一旁的马凯更是很不给面子的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送走了赵大姐,戴煦又带着三个实习生去通过别的途径收集鲍鸿光的有关线索,包括他的银行卡最近有没有被使用过,他有没有用身份证购买过什么车票机票之类,只可惜,这些都略有收获,但是帮助不大。

又过了两天,比对结果出来了,他们从儿童公园的白桦林里挖掘出来的那具尸骨的dna经过确认,与鲍鸿光父母均具有亲缘关系,这样一来,死者的身份便也就明确下来,果然就是失踪了多日的鲍鸿光。

戴煦没有选择打电话通知,而是带着方圆和马凯驱车直奔鲍鸿光的住处,那里已经排除了是作案现场的可能,现场采集到的指纹也发现属于好几个不同的人,家中的酒瓶已经带回公安局提取dna样本,所以这几天那里就交给鲍鸿光父母,让他们随意居住。

到达那里的时候,鲍鸿光的父母正在吃饭,鲍鸿光父亲开门看到是戴煦他们来了,神色立刻黯了下去,有气无力的对饭桌旁的妻子说:“是戴警官来了…”

当啷——。

鲍鸿光母亲手里的筷子从她的手中滑落下去,摔在了地上。

第二十六章 好人缘

方圆被鲍鸿光母亲的反应吓了一跳,还以为她会哭天抢地或者干脆昏厥过去之类的,结果她除了掉了筷子之前,就只是红了眼圈,有些颤抖的从餐桌边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沙发上,跌坐下去,一副魂儿都被抽走了一半的样子。

“进来说吧,这几天我们俩其实心里也多少有点思想准备,就是骨子里还希望有奇迹能发生,最后没想到,到底还是这样了。”鲍鸿光父亲喘了几口气,缓缓的对他们说,然后超客厅里示意了一下,招呼他们进去坐。

他们到客厅里坐下来,戴煦示意方圆负责记录,尽管看样子鲍鸿光父母已经从他们找上门来就已经猜到了结果,他也还是得把比对结果的具体情况向他们说明一下,说完之后,鲍鸿光的母亲用手掩着嘴,流着眼泪跑到了房间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鲍鸿光父亲叹口气,嗓音有些嘶哑的说:“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问我吧,她是女人,脆弱,这几天就算再怎么做思想准备,该难受也还是难受。”

戴煦点头表示理解:“把你们所了解的关于鲍鸿光的情况说一下吧。”

“我儿子在这边的事,我们知道的不算太多,毕竟隔得远,偶尔我们来看看他,或者他逢年过节的回去那头看看我们,也不会特意去跟我们说那么多他平时的事情,你们也能知道的吧,男孩儿和女孩儿不一样,大了以后更不愿意跟爸妈说自己平时鸡毛蒜皮的那些事情,我们俩也没怎么过问,就是觉得他在外面都能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回来就更不是问题了。”鲍鸿光父亲说,“我儿子你们别看他长得不是现在受小姑娘喜欢的那种什么英俊小生,但是他特别优秀,高中毕业我们就送他出去留学,他比别人念得效率都高,学习也好,回来之后,就直接到a市来上班,本来想着工作也稳定了,房子也有了,下一步肯定就是顺顺当当的找个女朋友,结婚过日子,我们老两口也就享乐儿孙福了,结果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最后的结果是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唉!”

“照理来说,你们家在那边生活条件各方面都挺不错,那边的城市发展也挺好,为什么鲍鸿光会特别选择了留在a市呢?你们家在这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亲戚,就算他不想接你们的班,难道在家乡那边找一份别的工作不是要更方便一些么?干嘛要一个人待在这边呢?”戴煦又问。

“他就是不喜欢和家里头的亲戚打交道,所以才不愿意回去家里那边的,他跟我们家那边的那些亲戚相处的不是很好。”鲍鸿光父亲回答的多少有些忿忿不平,“那些亲戚吧,自己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家里头也没有我们日子过得宽松,所以就总看我们家这这那那的,说三道四,就连我儿子的事情,他们也什么都要刨根问底,我儿子不喜欢,不光他不喜欢,其实我们也不喜欢,这种事谁能喜欢啊,留学回来,他就不想回我们那边,说要躲得远远的,面的那些亲戚特别烦,当时好像是他有个什么留学的同学,家是这边的,所以他就跟人家一起过来这边,那时候我们原本也不舍得让孩子离开身边那么远,还是想让他离我们近一点,哪怕不在当地,也不用非得到a市这边这么远,但是想着万一他在这边没有理想的工作,什么都不合适,那不就回去了么,就没拦着,没想到他自己还挺能耐,居然自己找到了途径,把工作的事情给解决了,我们也就顺着他,没阻拦。”

“你说鲍鸿光挺有能耐,自己找到了‘途径’把工作的事情解决了,你所谓的‘途径’指的是什么?”方圆一边做记录,一边把心里面的问题问了出来,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虽然说没有任何规定说他们不可以参加走访时候的询问,不过毕竟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实习生,这几天戴煦对自己好像也不太理睬似的,自己在他和鲍鸿光父亲对话的时候忽然这么插了一句嘴,不知道会不会又惹他反感。

她连忙抬眼去看戴煦,戴煦并没有看她,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好恶情绪,而是把目光继续投向鲍鸿光父亲,好像也在等着他回答方圆的那个疑问呢。

方圆的这个问题似乎让鲍鸿光父亲有些不大舒服,他板着脸,清了清嗓子,说:“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太直白吧?中国社会无外乎是个人情社会,能力水平肯定是要有的,不过别的方面的东西,比如人际方面,那也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你是不是想说人脉?”戴煦好像没有听出鲍鸿光父亲试图委婉的回避那个问题的直接答案似的,开口纠正他的用词。

鲍鸿光父亲皱了皱眉头,清清嗓子,不悦的说:“是不是又能怎么样呢?现在不是我儿子犯了什么错误,是我儿子被人给害了,你们能不能把关注的重点放在有用的事情上头?怎么还倒盘问起我来了呢!”

“哦,抱歉抱歉,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那咱们就还是继续说人际方面的事情吧,鲍鸿光平时人缘儿怎么样?我是说包括以前也好,出国留学期间也好,还有回来之后工作的圈子里,你们多少有没有一点了解?”戴煦非常体贴的立刻改换了话题,随和到了简直一点其他刑警身上能感觉到的气场都没有。

马凯在一旁偷眼瞄了瞄他,嘴角轻轻的向下撇了撇。

“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我儿子的人缘儿是很好的,家里亲戚因为自己家孩子没有我们家孩子这么出息,有点嫉妒什么的,爱说风凉话,那种不算,我儿子在国外的时候就朋友遍天下,回来以后我听他说,在工作单位也好些女孩儿都喜欢他呢,我儿子的性格是那种特别爽快,又大方,从来不小气,再加上又聪明,家境好,学历好,工作也不错,这样的人怎么会人缘儿不好。”鲍鸿光父亲回答。

“你说的也是,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能做到这个程度,可能想要人缘不好都难。”戴煦听他这么说,深以为然的跟着直点头,不过他又问,“可是就算是人缘儿特别好的人,身边也难免有关系不大融洽的吧,鲍鸿光有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有没有对你们提起来过,或者说被你们看出来、听出来过?”

“没有,反正我们是没有听说过这一类的事情。”鲍鸿光父亲摇摇头。

“这样啊…”戴煦似乎有点犯难了,“那他当初来这边,不是奔着他一个留学期间认识的同学去的么?那个人姓什么叫什么,家里是干什么的,这个你们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吧?能给鲍鸿光帮那么大的一个忙,俩人交情肯定不浅吧?”

“那不还是主要因为我儿子比较优秀么!如果换成是你们,你就算给人家再多的钱,送再多的礼,人家也不会管你们,让你们进去你们也什么都不会!”鲍鸿光父亲似乎觉得戴煦的里面含着贬义,要不然就是丧子之痛在他的内心里转化成了一种没有来由的愤怒情绪,他的语气中开始多了攻击性,眼睛瞪着戴煦他们,说起话来咬牙切齿的。

方圆停下笔,抬起头,皱着眉看了看鲍鸿光父亲,又怕目光别开了。

“那这个人的情况你们大概了解多少?他是a市本地人?”戴煦好像自动过滤掉了鲍鸿光父亲说出来所有的那些带有情绪和攻击性的话,继续追问。

这样一来,倒让鲍鸿光父亲的愤怒有些无的放矢了,他悻悻的点点头,说:“我听我儿子说起来过,那孩子叫罗齐,家就是这儿本地的,年纪听说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小,别的我也不知道。”

“哦,好,那我们知道了,”戴煦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进一步询问的,便示意了一下马凯和方圆,自己也站起身来,“你们可以在a市住着,也可以回去,我们不会干涉你们的去留,案子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去调查,争取早日水落石出,给你们一个交代,这个房子里鲍鸿光的东西请尽量不要丢弃或者整理掉,包括他的个人银行账户和其他通讯工具、账号之类,说不定都会给调查工作提供什么帮助。”

鲍鸿光父亲点点头,也不想再多说什么,默默的送他们到门口,等三个人刚刚走出门,就砰的一声把大门给关了起来。

“老戴,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啊…”到了楼下,马凯也学着林飞歌的样子,对戴煦的称呼改了戴煦挑眉看他,笑着回答说:“你都把这个开场白用上了,摆明了是想说,我要是不让你说,你还不得被憋死啊?”

“我不是怕你不乐意听么,”马凯晃晃脑袋,“你说你这体格,往哪儿一戳不唬人啊,结果你说刚才,鲍鸿光他爸说话那么冲,你倒好像是面团儿似的,怎么都能忍,怎么都不在乎,就不能霸气一点儿,直接镇住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