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车吧,我们载你过去。”戴煦朝身后的车子比划了一下。

葛光辉立刻触电了一样的哆嗦了一下,忙不迭的摆手:“不用不用!你们车就撂在这儿吧,我说那个地方就是个小茶馆,从那边门出去往左一拐就到。”

方圆也不知道自己该觉得好笑还是该觉得鄙夷,葛光辉说不想上车时候的反应摆明了不仅仅是因为路程近,看他的那个样子,恐怕是怕一旦上了车,就直接被带去公安局,连讨价还价的机会就都没有了。这种潜台词也让方圆心里面更加好奇,不知道这个长着桃花眼的男人到底惹了什么样的麻烦。

戴煦招呼马凯下车,三个人跟着葛光辉除了小区侧门,拐了个弯,来到一家小茶馆门口。葛光辉进去要老板给开了一个雅间,四个人坐进去,要了一壶茶,等服务员,出去之后,葛光辉才堆着一脸苦哈哈的笑,凑近了问戴煦:“这事儿还有没有私了的可能性了?有的话。我愿意赔钱。道歉,别闹大就什么都行。”

马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差一点点就笑出来。幸亏他反应快,赶忙假装咳嗽掩饰了过去,葛光辉只是略显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坐在马凯旁边的方圆倒是明白为什么马凯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葛光辉方才的表现,和之前他们接触过的史志义简直是如出一辙。都是能请神不能送神的角色,惹事的时候一个顶俩,等到被找上门的时候,就立刻二话不说的开始讨饶。

“真的。我是很有诚意的想要补偿她,而且她也没跟我说她年纪那么小啊…我以为她是高护毕业实习来我们医院的呢,结果哪曾想她是中护。才十七…要知道的话,我肯定不招惹她的。而且…而且这事儿她也多少有点责任,严格的说起来,最开始也是她先来招惹我的,真的,最开始真的是她主动的,我以为这种事就你情我愿,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多潇洒啊,而且…她那么容易就找上我,之前也不可能没找过别人,结果事后她又说自己有多认真,这本身也不太可信,你们说是不是?。”葛光辉一脸可怜兮兮的说。

他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几乎不需要再打听什么也明白了,顺便还等于是印证了之前他们几个人从保洁员那里打听到的小道消息,看起来葛光辉是又故态萌发,和科室里面的实习护士发展了日爱日未的关系,结果不曾想,女方事后认真起来,成了葛光辉甩不脱的麻烦,估计为了这件事,他肯定已经躲躲闪闪、提心吊胆很久了,否则也不会看到警察上门,立刻吓成那个样子。

戴煦决定不让他继续这么误会下去,自己吓自己了,便对他摆摆手:“你先别着急紧张,我们找你不是为了你方才说的李朦,是因为另外的一个人来的。”

他这么一说,倒把葛光辉给说懵了,他愣愣的看着戴煦,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仍旧有些困惑的咕哝着说:“别的还有什么人值得你们公安局兴师动众的跑过来啊?我最近管过的患者都有数儿的,而且也都病愈出院了,没什么岔子啊…”

“黄小虹你认识么?”戴煦问。

葛光辉想了想,摇摇头:“不认识,听名字没有什么印象。”

“她是你以前的一个患者。”戴煦提醒他,“有点印象没有?”

“住院的?做手术的还是怎么样的?”葛光辉问。

“没有住院,门诊治疗的患者。”

“门诊啊,”葛光辉一听是门诊那边,立刻就不大在意,人也放松了下来,语气变得略微有些不大好,似乎是嫌戴煦他们没有把话说清楚,害自己白白提心吊胆了大半天,“那我上哪儿能记得去,我们一天得看多少病人呢?根本记不住。”

“给你看一下照片回忆一下吧。”戴煦拿出一张黄小虹的照片,当然不会是出事后的现场照,而是从她的家中带出来的一张平日里的生活照。

葛光辉拿过来扫了一眼,立刻还回去,不大放在心上的说:“不认识,确实不认识。你们能确定这个人是我的患者么?有什么问题么?这种事可别搞错了啊,如果她初诊的时候找的是别人,复诊医生是我,那有什么事找初诊医生去。”

“这事儿恐怕还真的得找你,除非你说这个章是别人冒用的。”戴煦拿出从黄小虹家里找出来的那本治疗手册,递了过去,让葛光辉看上面的签章。

葛光辉接过来一看,嘴里咦了一声,接过去仔细的看了看:“这上头的诊断和用药决定还真是我写的,那估计这个患者是我给看的,不过她这都那么长时间以前的了,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挺常见的,不会还能出什么问题吧?”

“你能不能尽量再回忆一下,看看能不能想起来黄小虹这个人来。”戴煦把治疗手册和照片并排放在桌子上,示意葛光辉仔细辨认辨认。

葛光辉被他这种毫不退让的态度给镇住了,也略微收起了方才流露出来的不耐烦,对着照片又端详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

“那这个人呢?你看看你认不认识。”戴煦又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黄小虹照片的旁边,这张照片是张忆瑶的,不过不是人像比较大的照片,只是从徐成仁投拍的那许多照片当中随意挑出来的一张能看清楚正面相貌的。

这一回葛光辉的反应倒是和之前不太一样,尽管这张照片上面的张忆瑶距离镜头位置相对要远一些,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女的我倒是认识!”

“你知道她叫什么吗?”戴煦听他这么说。又进一步向他确认。

“叫什么我还真不记得了。但是这个人我可记得。这女的当初挂号到门诊看病,挂的是我的号,不过后来她那个毛病不归我管。我让她去把号退了重新挂的产科门诊。”葛光辉回答的十分笃定,像是记得很清楚。

“产科门诊?”马凯一听,开口问,“她是什么毛病需要去产科门诊?”

葛光辉看了看马凯。那表情就像是看一个智商有问题的人:“这还用问?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么?像我们这样的三甲医院,分科是很详细的。妇科是妇科,产科是产科,我们妇科是治疗妇科炎症疾病或者肿瘤什么的,产科当然就是负责帮孕妇生孩子或者给意外怀孕的人做人工。流。产的地方了!那个女的她当时是怀孕来的。不想要,这不归我们妇科管,当然得介绍到产科门诊那边去。”

“这个黄小虹。你确实不记得么?”戴煦并没有对张忆瑶是去医院做人工。流。产这件事感到有什么好惊讶的,根据之前的调查结果。张忆瑶一直在靠和一些经济实力比较雄厚的男人发。生。关系来获取收入,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本身暗地里做那种勾当,想必出现这种意外的几率也比一般人要高得多,事情结果是这个样的,也不足为奇。他反倒是对葛光辉一口咬定自己并不记得黄小虹这一点感到十分好奇。

葛光辉被他又拉回到黄小虹那边追问,有点不太高兴,皱着眉头说:“我确实是不认得,我刚才也承认了,她那个手册上头确实是我给开的诊断,但是人我确实是不记得了,还是那句话,我一天得接触多少个患者啊,她那个都过去一段时间了,之后也没到医院找我复诊过,我怎么可能都记得住。”

“你说的倒也是,不过么…”戴煦先是对葛光辉的说法表示了赞同,随后脸上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那个挂错了号的女孩儿,她到医院里头去的就诊时间更早,比黄小虹要早很多,你怎么就能记得那么清楚呢?”

葛光辉被他这么一说,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尴尬,一阵红一阵白的,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他端着茶杯喝了几口,顺便借此机会给自己想好了一个相对来说显得最有说服力的理由:“这个么…人的记忆力不是一定和时间挂钩的,有的时候可能因为某个细节,就会不由自主的记忆深刻,有的反而太平淡了,记不清楚。”

“那我能问一下,这个让你记忆深刻的细节是什么吗?”戴煦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了葛光辉,揪住了他自己的话继续追问。

看葛光辉的表情,他应该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一口,试图搪塞的笑了笑,说:“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比喻而已,其实你看,我对这个女的印象也没有多深刻,就是隐约还有点印象罢了,我连她姓什么叫什么都记不清了。”

“姓名没关系,我们可以告诉你,她叫张忆瑶,剩下的你来说吧。”戴煦寸步不让,根本不给葛光辉推脱的机会,他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双臂环抱在胸前,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虽然谈不上板着脸,但也比一贯要严肃得多。

葛光辉看他变了脸色,也没有了插科打诨的胆子,不过在吸取了一开始不打自招的暴露了丢人事儿之后,他这次倒是学聪明了,没有被戴煦唬住,而是开口反问起来:“那你是不是也得先告诉告诉我,干嘛非得拉着我刨根问底的打听这两个人啊?一个确实是我患者,但是我记不住了,另外一个严格的说起来,连我的患者都不算,你们到底是要问这些东西干什么?”

“这方面的事情,我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点点。”戴煦点点头,没有拒绝他的这个要求,“简单的来说,这个张忆瑶和黄小虹,都是我们现在正在调查的一桩刑事案件当中的被害人,她们两个都已经遇害身亡,现在唯一能找到的交际,就是她们都曾经到你工作的那家医院去看过病,并且都是由你经手过。”

葛光辉听戴煦说完之后,眼睛几乎都快直了,憋了半天,忽然略显生硬的笑了出来,一副方才戴煦刚刚给他讲了个笑话似的,说:“哥们儿,你们是不是来逗我的?整我那我开玩笑呢吧?是不是我什么时候的罪过谁,人家让你们过来敲打敲打我?我这人胆儿可小,你们可真别拿这种事儿来跟我开玩笑。”

“人命关天,我们不会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的,”戴煦一本正经的摇摇头,“而且说实话,我们的工作也没有那么清闲,大白天不处理正经事,特意好几个人跑到你家去,就为了消遣你,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事情的严重性我也算是跟你说清楚了,是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还是继续和我们兜圈子,随便你。”

都说一贯好脾气的人,偶尔要是发一次火,反而比众所周知脾气不好的人发火要可怕得多,或许这话并不是毫无道理的,戴煦现在并没有真的发火,只不过是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罢了,但是和之前笑呵呵的和气样子一比较,还是反差非常明显的,葛光辉硬生生的咽了一口唾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这是什么运气啊!”他懊恼的扒了扒头发,“这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么!都已经一脑门子官司了,这怎么又冒出来个什么人命官司来了呢!”

第七十六章 关联

“你先别闹情绪,不是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么,你要是行的正坐得直,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把事情说清楚不就好了么。”戴煦见状,开口安抚他一下。

葛光辉没好气的往椅背上一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这种时候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行不行?什么叫身正不怕影子斜啊,我要真是一丁点儿的污点都没有,我至于说屋漏偏逢连夜雨么!自己这边一屁股烂账,还怕家里头知道又要翻天呢,结果这边又扯出来什么人命官司,我…我现我真的是天生就吃女人亏的那种人,成也女人,败也女人,早晚都是栽女人手里头!”

戴煦笑了笑,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这个么,之前你自己做的事情,惹了什么麻烦,那都得你自己去解决,这个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你的协助下尽快还原事实真相,不会让你无缘无故的背黑锅。”

葛光辉听得出来他话里隐含着的意思,悻悻的点点头:“对,我自己脚上的泡那都是自己碾出来的,赖不着别人,我也没有说谁给我找麻烦的意思,我就是怕你们觉得我是属于那种有污点的人你知道吧,因为我跟女人之间关系纠缠不清过,还不止一次两次,这回死的又是女的,还都是跟我接触过的人,哎呀,我自己想一想都觉得讲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信不信我啊!”

“那你就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戴煦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张忆瑶的照片,“就先从她说起吧,不是被你介绍到产科去的么?怎么回事儿?”

葛光辉没有立刻开口,纠结了一会儿,有点不情愿,但是又别无选择的开了口:“这事儿我也不瞒你们说。我对这个女的印象深。主要是她长得漂亮,我这个人,天生就对美女没有抵抗力。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可是我改不了,没有办法。所以当时她挂了号到门诊来,我一眼就记住她了。我还以为是可能有点女人的小毛病什么的。就问她那里不舒服,她跟我说她自己上个月的时候该来的没来。这个月也是一样,来医院之前在网上自己查过,有说的妇科疾病也会导致这种情况,所以她就跑来看病了。我问她有没有考虑过是怀孕了。她说不可能,她都有采取保护措施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你们知道的,年轻小姑娘有时候是会特别回避这种话题。尤其我是个男的,就算是医生,问多了人家也会跟我急,所以我就又问了她几方面的情况,感觉不像是有炎症导致的,就建议她退了我的挂号票,去产科看看吧,她当时还有点不太高兴,我也是本着对她负责任的态度吧,之前她挂号过来看诊的时候我问过她职业,她说是在校生,所以我就提醒她,我说你要是确实是我说的那种情况,不打算要的话,最好打电话叫男朋友过来陪着,这种手术再怎么说也是损伤,还是有人陪着比较好一点。她也没说什么,就走了,后来我中午休息,吃了午饭回门诊的时候,在产科门诊那边看到她了,自己坐在候诊的椅子上等着下午轮到她手术呢,我过去和她打了个招呼,她看到我还有点不太好意思,可能是因为早上我说她是有了,她还跟我不高兴过吧,反正我看了一眼她的那个化验结果,确实是怀了,等着做人。流呢,我问她怎么没叫男朋友来,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意思说是不太方便,我看她那个样子也没问,当时就猜,那么漂亮的姑娘,会不会是谁的三儿啊?所以不敢叫人家来?后来又一想,这年头当三儿的有了还能这么容易就去做掉?反正也不关我的事儿,我就没再多打听,但是印象挺深,一看到她照片就又都想起来了。”

“当时你看过她的化验结果?”戴煦听到一个细节,“你能尽量回忆一下,看看能不能记得她当时的怀孕时间是有多久么?”

葛光辉很努力的想了半天:“好像…刚一个多月,反正还属于做手术拿掉的最佳时机呢,再晚了对身体伤害比较大。”

方圆坐在一边听着,这种话题,她一个刚刚二十出头,未婚单身的姑娘在一旁听着其实或多或少都会觉得有点尴尬,所以也不太好意思开口主动询问什么,只能边听边在心里面做一些时间上的计算,就比如葛光辉说张忆瑶当时的怀孕时间是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那么假如卢开济之前的讲述属实,他在张忆瑶索要治疗费之前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过她了,那张忆瑶所怀的胎儿就必然和卢开济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恐怕这也是她不敢打电话叫卢开济去陪护的原因吧。

至于那个孩子的生父可能是谁,这一点并不重要,因为张忆瑶的“生财之道”是什么,他们已经查得很清楚了,那些与张忆瑶有过往来的男人,说白了不过是一场场各取所需的金钱交易,“银货两清”之后,对方自然也不会对张忆瑶的“不小心”负责任,这一点从张忆瑶不敢联系卢开济,同时也不敢联系真正“闯祸”的那个男人就可以看得出来,又或许,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谁吧。

“哦,对了,我又想起来了一件事,你们要是不问我那个女的来医院的事儿,我可能都回忆不起来这么一段儿。”葛光辉忽然一拍大腿,“后来我在医院里头还看到了她一回,跟她去医院检查那一次,中间隔了能有小两个月的时间吧,她好像是在那里不知道等谁,我还跟她打了个招呼,不过她好像不太愿意搭理我,要不就是不认识我了,还有点儿故意回避似的。我一看这样,就没自讨没趣。”

“那你知道她在等谁么?”戴煦问。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跟她打个招呼,她爱理不理的,然后我就走了,她好像正好接了个电话,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走。看那个意思好像是对方让她到外面去等还是怎么着。反正她就特别听话的出去了,很小鸟依人的那个样子,一看就知道跟她通电话的人肯定是个男的。”葛光辉尽管试图摆出一副客观描述的样子。但是他的表情和神态还是出卖了他内心里的真实情绪,对于张忆瑶这么个漂亮姑娘,对自己不理不睬,却在电话里对另外的异性柔情万分。葛光辉好像觉得很伤自尊,言语中透着一股淡淡的酸。“反正…我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她看上了,或者是看上她了,现在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二手房可以住。不介意,但是死过人的房子不行。那女的可就算是‘死过人’的房子了。”

对他的这种酸葡萄口气,戴煦只是不大在意的笑了笑。不过他那轻松的一笑就只在脸上,眼睛里还是带着些许的思索。同时嘴里继续问道:“之后你在医院或者其他地方,还有再见过她么?”

“那可就没有了,我要是再能遇见她,那可就真是说不清了。”葛光辉摆摆手,说完,他又有点犯嘀咕,“刚才那个门诊治疗手册,你能不能再让我看看?”

戴煦点头,把治疗手册递到葛光辉的面前,葛光辉拿过来,翻了翻,看了看,忽然咦的一声,表情看起来有些诧异,好像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事。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么?”戴煦看他这样,立刻开口问。

“不对劲儿啊,特别不对劲儿。”葛光辉赶忙点头,指着那本治疗手册后面一页复诊的记录,“这个不是我写的,章也不是我盖的!”

“刚才你不是还说是你写的字盖的章么?”戴煦没想到他会忽然改口。

葛光辉摆摆手:“我不是又想耍赖什么的,是真的,刚才你们给我看的时候,我一看前头这一页,字是我写的,章也是我盖的,没有问题,后面随便扫了一眼,就说对,是我写的,可是刚才越想越觉得那里不对劲儿,再重新看一遍就看出来了,这个章不对啊!这要是我盖的章,那可就见了鬼了!”

戴煦把治疗手册拿回来看了看,上头的签章确实是葛光辉本人,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来,于是他把目光落在了葛光辉的脸上,看他要如何解释。

葛光辉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大串钥匙,上头还挂着一个印章,他把印章拿出来,从旁边拿了一张餐巾纸,在上面印了一下,递给戴煦。

“你们看,这是我现在医院给的新印章。”葛光辉解释说,“这是医务科统一给刻的,医院里头要备案,我们自己不可以随便去私刻,私刻了被现要挨处分的,医务科给我刻的这个章,有点小毛病,所以你们看,我葛光辉的那个光字,总是会留下特别多的印泥,一不小心就抹花了,这个我想了很多办法,试了好多次,都没有什么用,原来是想要申请让他们再给我刻一个的,但是现在计划是要调回去家里头那边,方便照顾我老丈人的身体,那一共也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在这边上班了,我就想算了,将就着用吧。后面那页的章,是我的没错,但是那个是我以前的章,丢了都能有小半年了吧!那个章是被我弄坏了一点儿,所以盖完章,边上那个框框会有个缺口,你们看,这不,缺口在这儿呢!那个章丢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找到过,所以这回新章拿到手,我就给穿在钥匙圈上头了,免得又掉了找不到,挺麻烦的。刚才我想起来那个章不对劲,拿过来再看看,其实字也不太对劲儿,我写诊断是挺草的,但是我那个潦草,是成了型的,怎么写都是那个样子,但是后面那一页,我感觉好像是一个人明明可以写很好,故意潦草着写。”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想要陷害你?”戴煦顺着葛光辉的意思说。

葛光辉赶忙点点头:“是啊,这不是摆明了么!我的天啊,谁这么恶毒啊,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我男女关系不严谨,我不是个合格的好丈夫,好爸爸,但是我这辈子可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干嘛要这么缺德的坑我啊。”

“那你上一个印章,是在哪里丢的呢?”方圆问。

葛光辉愣了一下,眼珠子转来转去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在医院里?我也说不上来了,我这人原来是有点丢三落四的,出门诊一般中午我就把东西都往抽屉里一塞,就吃饭去了,有时候等我回来,诊室里都有人呆着了,别的诊室提前开始叫号,陪着进来的家属啊,或者患者本人啊,就到我那边去找地方坐着,办公桌抽屉也没有锁,诊室里头也没有摄像头,谁知道有谁会顺手牵羊呢。”

“可是你这么说,也算是空口无凭,假如我们去医院验证,说不定能证明那个章确实是你之前丢失的那一枚,可是谁来证明你的那一枚印章真的已经丢失了,而不是至始至终都在你自己的手上呢?”戴煦问葛光辉。

葛光辉愣了一下,顿时就没了精神,垂头丧气的问:“那怎么办?你们说吧,我得怎么才能证明我自己跟你们查的那个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其实倒也没有很难,你跟我们去公安局走一趟,给你做一下笔迹鉴定,这样就可以知道结果了。毕竟印章复刻很容易,但是手写的笔迹每个人都不一样,这可能是最权威有效的一种途径了。”戴煦提出建议。

葛光辉有点不情愿,可是左思右想,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好答应下来:“那咱们就快一点去,战决,你们看行不行?我老婆下班早,我得确定在她回来之前到家,我今天本来是嗓子疼,感冒,在家里歇着,要是有跑出去,她肯定得怀疑我又背着她干什么了,让她知道你们说这些,就算她不觉得我是杀人犯,也肯定觉得我跟别的女人不单纯。就因为我以前犯过糊涂,她对我现在是严防死守,我要是再被她现什么,保不齐就得离婚了。”

“我还以为你是不担心离婚,所以才一错再错的呢。”马凯对葛光辉并不是十分看得起,所以语气里多少带着一点讥讽。

葛光辉可能是心里紧张,竟然没听出来,还愁眉苦脸的回答说:“我老丈人可不是吃白饭的,要是我因为对不起他闺女,所以离婚了,我估计我今后十来年,日子都得过不下去,他非得搞到我远走他乡才行呢!”

第七十七章 去留

由于葛光辉生怕被家里人知道自己又被牵扯进了什么与女人有关的麻烦当中,戴煦他们就没有在茶馆里和他多浪费时间,趁着还没有到葛光辉妻子下班的时间,赶快和他一起回到小区里,上车返回公安局,一路上葛光辉唠唠叨叨的抱怨了好一会儿,说来说去,无非是抱怨自己的运气不够好,戴煦对此不置一词,马凯懒得理他,方圆当然也不会多嘴在这个时候和他说什么容易节外生枝的话,不过打从心里头,她可是一点都不同情葛光辉,先不说葛光辉根本证明不了自己在接触过张忆瑶和黄小虹之后,就确实没有和她们再联系过这件事,就单说他现在担心的后院起火这件事,也彻头彻尾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假如他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单位里面的女同事关系不清不楚,或者更准确点说,那就是确实有些日爱日未,那所有后来的这些矛盾,这些烦心事,就都不会有了。如果葛光辉的行为一向足够检点,就算现在遇到这种有可能惹上嫌疑的处境,家里人也一定不会责怪他,而是给他支持和信任。所以他自己之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脚上的泡都是自己碾出来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并且付出代价。

更何况现在葛光辉真正需要头疼的事情出了黄小虹和张忆瑶这一桩之外,还有之前他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不打自招的和单位里刚刚十七岁的实习护士之间的事情。不知道如果真的纸包不住火,他的这个丑事又被他的妻子知道,这一次他的妻子还会不会继续原谅他,如果不原谅,可能需要面临的问题就是婚姻关系的解除。当然,以葛光辉的这种性格,他应该也不会闲着的,换个地方,重头开始,很快就又会桃花不断,给自己惹上一身的情债。只是不知道葛光辉的妻子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还有他们的孩子,假如父母分开了,会不会也变得小小年纪就没依没靠。早早的就要学着依靠自己,面对不完整的家庭呢?

方圆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开了小差,竟然由葛光辉的品行问题一路想下去,到最后莫名的联想到了自己。有那么短时间的恍惚。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几天经常因为一点什么毫不相干的事。就会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或许是因为越来越临近的实习结束时间,或许是因为已经对未来的岗位十拿九稳的林飞歌,外界的很多原本不起眼的因素都开始变成了压力。前一天晚上。她偷空给父母各打了一通电话,委婉的提了一下自己快要毕业的事情,母亲的回答和面对以往很多问题的处理方法是如出一辙的——既然姓方。那就找老方家的人去吧,她一个人中年重组家庭。已经很辛苦了,没有多余的精力。父亲则是哼哼哈哈的给了她几句特别套路化的鼓励。

挂断电话的时候,方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她从来没有指望过自己像林飞歌那样,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都等着父母帮忙铺好路,但是从走出校园,到走上工作岗位,这中间的衔接,该怎么过度呢?原本她住在学校宿舍,现在她住在公安局的值班室,那么以后呢?结束了实习,她就和a市公安局没有关系了,毕业之后,学校里的宿舍也将不再有属于她的空间,在自己的去向还没有最终确定的这段时间里,吃什么喝什么,住在哪里,所有的这一切都需要经济上的支持,其他的同龄人并不需要烦恼这些,但是她不一样。

母亲的表态非常清楚,婚姻解体之后,她就和方家人没有瓜葛了,所以方家的任何事都不要再麻烦她。父亲那边,倒是说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他说,但是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他再婚的妻子接了过去,这个方圆称之为阿姨的女人在电话那边用前所未有的热情赞扬了方圆一顿,表扬她小小年纪就有出息,最重要的是特别独立,不像自家女儿没出息,什么都要依赖家里人。这回毕业就要参加工作走上社会了,就彻底是一个独立的人了,可喜可贺,还让她发了工资记得要请家里人吃顿饭,报答一下养育之恩什么的。

要不是出于教养,以及替父亲的家庭和睦考虑,方圆很想在对方还没有说完那些话之前就挂断电话,免得自己窝着一肚子的火。原本她很不喜欢那些说绝情话,说狠话的人,觉得那些人太过于冷血和残酷,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其实最残酷的做法并不是说绝情话和狠话,而是在明知道对方处境艰难,却还故意要在对方面前说一些轻描淡写的风凉话。

“方圆,你想什么呢?下车啦!”

方圆听到马凯在招呼自己,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公安局的门口,戴煦、马凯还有葛光辉都已经纷纷下了车,就只有她自己还坐在车子里,她窘得面红耳赤,赶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急急忙忙下车,跟着他们走,幸亏有葛光辉这个陌生人在场,马凯满脸都是好奇和疑问,倒也不好意思当着葛光辉的面询问方圆,这给了方圆一个很好的回避机会,以马凯的性格,估计等处理完葛光辉的事情,他也就已经把这一桩给忘干净了。

戴煦倒是没有对她反常的出神这件事表现出太大的好奇心来,只是在马凯叫她的时候,站在车外默默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什么都没说,专心的处理葛光辉的事,直到给葛光辉正儿八经的做完了笔录,也完成了笔迹鉴定需要的所有步骤之后,把他送走,又打发了马凯趁着这会儿有空,提前把晚餐给买回来,等到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他才找了个时机,在方圆旁边坐了下来。

“遇到什么困难了?”他好像是怕冒犯到方圆似的,很小心的试探着问。

方圆一愣。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的确是有困难,只不过这种困难是对外人不能启齿的,所以她只能摇摇头,故意隐去了自己真正烦恼的问题,回答说:“也不是,就是实习快结束了。一想到以后的去向还不确定。心里就有点茫然。”

戴煦点点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方圆以为他们之间的对话到此就告一段落。没想到隔了一会儿,戴煦忽然又冒出一句:“毕业以后的事,你有什么打算?不想回来a市,继续留在公安局这边继续当个一线刑警么?”

方圆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可以,我倒是愿意回来,毕竟实习那么久,环境和人都能熟悉一点。我生长在a市,在这里当警察可能比去外地也容易得心应手,就是这事儿不在于我的个人意愿。很多事情不是我自己想不想就能够解决的。”

戴煦原本看到她摇头,眼神略微有些黯淡下去。等听方圆说完,眼睛里的光亮便又被重新点燃了,他鼓励的说:“虽然说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顺心如意,心想事成,不过毕竟是事在人为,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至少要先有这样的念头,然后朝这个方向努力,用最平和淡定的心态,做百分百的努力,否则什么愿望都不可能实现,我觉得你在实习期间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你的努力,队里面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假如你自己愿意,那就加把劲儿,继续努力,至少得拼一把,你说是不是?成功了就皆大欢喜,即便是没有成功,至少也没有什么遗憾和不甘心了。”

方圆笑了笑,点点头,虽说因为自己的刻意隐瞒,戴煦给的鼓励和安抚与自己实际烦恼的事情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没有劝在点子上,不过他对自己的肯定,还是让方圆觉得心里面似乎也踏实了一点,不再那么没着没落的了。

“还有,”说完那些话之后,戴煦又沉默了片刻,忽然又开口,对方圆说,“除了工作之外,假如有什么困难,哪怕是实习结束之后,你都可以随时找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看起来十分郑重和认真,与平日里懒洋洋的态度相差很远,方圆几乎是在听到他这么说的那一瞬间,就毫不怀疑的认定了他的诚意,想想自己打从实习开始以来,到现在,戴煦给自己提供的帮助,无论是在实习工作当中,还是工作以外,可以说是润物细无声,不起眼,但方圆却都记得。

或许这也是她想要毕业之后回到这里的一个原因吧,从最初想到a市虽然是她的家乡,却没有她的家,想要逃避,到现在希望能够争取到留下来的机会,归根结底,原因还是在于戴煦,以及其他在实习期间对自己很友好很照顾的人,比如好脾气的顾小凡师姐,比如性格单纯直爽的韩乐乐,等等等等。

马凯没用多久就买好了晚餐吃的东西回来了,他把东西分到戴煦和方圆的手里,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评价着已经离开的葛光辉,聊了几句,发现方圆也没怎么吭声,戴煦也没有做太多的回应,这两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儿心不在焉,这让他觉得十分诧异,一下子也把之前方圆走神儿的这一档子事给想起来了,他也是个憋不住话的性格,想到了立刻开口说:“我怎么觉得今天咱们这儿气氛有点不对呢?一开始是方圆走神儿,现在老戴你也比以前话少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是怎么回事儿啊?是我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事儿么?”

“你不是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事儿,你是心太大,这么大的案子都压不住。”戴煦随口和马凯开着玩笑,尽管他说话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但明眼人还是看得出来,他的情绪似乎仍旧是有些低落的,只不过是在掩饰着罢了。

幸亏马凯并不是什么明眼人,他也向来不算是那种特别善于察言观色的类型,所以听戴煦这么一说,也就当真了,挠挠头,有点莫名其妙的说:“这不是挺有收获的么,葛光辉一出现,一下子就确定了张忆瑶和黄小虹两个人的交际,那葛光辉不就是很关键的一个人物,也是非常重要的发现么!这种时候照理来说,应该觉得很兴奋,感觉特别振奋才对吧?你怎么反而还好像不高兴似的?”

“你觉得,这个案子会是那么简单的么?”戴煦问马凯。

马凯愣了一下:“什么意思?连环杀人案,最重要的不就是找到多个死者之间的交集么?葛光辉就是那个交集,而且他还证明不了后来自己再也没有见过没有接触过张忆瑶还有黄小虹。哦对了,还有他那个印章,你说印章这种东西,就那么大一丁点儿,他说丢了,在哪里丢的也说得稀里糊涂,假如根本就没丢呢?他要是藏起来,故意假装成印章丢了,故弄玄虚一下,搞得好像有人在故意栽赃他陷害他一样,这不也算是一种烟雾弹么,你看他这几年工作调动的多频繁啊,谁知道之前在他原籍那边到底是不是惹了什么大祸,所以才躲出来的。我吧,经验没有什么,不过就是一种想法,有时候可能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就是被人给想复杂了,反倒饶了很多弯路,也不一定所有看着复杂的案子,背后的动机就都复杂,对吧?”

“你这句话倒是没错,”戴煦点点头,给了马凯一点肯定,“说起来,这个案子的作案动机,在我看来也确实是不算复杂,但是你觉得葛光辉有足够的冬季么?”

“有啊,这个我早就想过了。”马凯挺了挺胸脯,表示自己已经胸有成竹。

“好啊,那正好,你来说说看。”戴煦朝他点点头,也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第七十八章 放任

终于有个机会能在戴煦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马凯显得很开心,他底气十足的说:“这个葛光辉,咱们在医院里就听说了他很多负面的小道消息,什么男女关系方面的问题比较混乱啦,什么找老婆的时候盯着条件好、能帮衬他的找啦,什么婚后还不老实啦,就连方才去找他本人,他都一不小心又抖出一件荒唐事来,就可见这人平时的行为得是多不规矩,偏偏呢,他还不是破罐子破摔的那种类型,特别在意自己的前途会不会受影响,怕被老婆和老丈人发现他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之后,会毁了他。一个有这样想法的人,谁知道会不会因为甩不掉麻烦,或者落了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就想杀人灭口啊。”

“这就是你的分析和结论?”戴煦有些失笑,他看了一眼方圆,见她已经基本上把状态给调整回来了,便又问她,“方圆,那这事儿你是怎么看的呢?”

“我和马凯的看法不太一样。”方圆毫不避讳的表示了自己的不赞同,“我不是说马凯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不对,道理是对的,只不过和咱们这次的情况不大符合。假如张忆瑶和黄小虹都是被人狠简单粗暴的杀死,尸体被隐藏或者掩埋起来,那你说的就有道理了,偏偏这一次的两个受害者,不但是被人用非常复杂的手法先虐待,后杀死,还严格的遵循了‘黑色大丽花’的细节,对尸体进行了非常戏剧化的摆放和丢弃,摆明了并不是不希望被人发现,而是希望被人在特定的状态下发现,这种高调的做法不符合杀人灭口的风格。这么样的把死者暴露出来,摆明了是不担心别人知道张忆瑶和黄小虹死了,凶手对尸体进行冷藏之后才弃尸,也只是想拖延时间,完成自己的计划罢了,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假如葛光辉这么做,他的丑事暴露的几率比不杀人灭口还要更大。而且面对的后果也更严重。他千错万错,也只是停留在男女关系的层面上,不杀人灭口。最坏的结果是名声扫地,远走他乡,离开他妻子一家的势力范围。杀人灭口的最坏结果,估计这辈子也就可以画句号。所以我不认为葛光辉值得为了他自己的那些事情就大动干戈的连杀两条人命。不管怎么衡量,都是不合理的。”

戴煦点点头。表示对方圆这番说法的肯定,他一边摆弄着手里面吃剩下一半的汉堡,一边说:“其实这个案子,抛开对被害人的同情不谈的话。这种连环杀人案一半都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相似点,那就是凶手在选择被害人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共性。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去实施犯罪,也不管他们选择的被害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这个共性都始终存在。当一个人想要杀死另外一个人,原因可能有很多种,激情杀人,情杀仇杀财杀,很有针对性,盯上被害人的原因也比较多样化,但是当一个人,他想要分别杀死好几个人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在选择被害人的出发点这个问题上,基本上出不了这三种情况,要么是厌恶,要么是容易得手,要么是既厌恶又容易得手。这就是为什么历史上也好,包括时间近一些的很多案子,受害人很多都是不良职业的从业女性,因为她们从事非法的勾当,所以本身就见不得光,避人耳目,这就等于是给犯罪人打开方便之门。咱们这一次,两个被害人也算是有一定的共性,第一个张忆瑶,虽然我们也不好把她直接定义成不良职业的从业者,但是至少她确实是靠那种行为获取了不少利益,第二个黄小虹尽管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行为不端的地方,但是她以为做生意的缘故,口头上比较放得开,尽管她自己心里是绷着一条不能碰的底线,但是很多不够了解她的人还是会误认为她比较开放,比较随便。你们还记得五六年前发生在别处的那个类似案件的情况么?当时的被害人万惠婕是个怎么样的人?”

“小太妹,在外面和小混混小流氓胡来,光是人。工。流。产就做过三次。”马凯对这部分记得还是挺清楚的,他说完之后,拍拍脑袋,“哎呀,我刚才考虑的时候怎么就忘了把这个万惠婕也给算进去了呢!葛光辉没在万惠婕上学的那个地方呆过!我还以为自己这一次挺用心,挺动脑了呢,没想到还是犯傻了!”

“不错了,最重要的是你这次想的比以前周全了,这就是进步。”戴煦拍拍马凯的肩,鼓励他,然后继续说,“所以说,三名死者总体来说,还是具有一定的共性的,那就是她们要么本质上作风不严谨,要么表现的好像作风不严谨,两个堕。过。胎,黄小虹没有过这种情况,但是她生过妇。科。疾病,并且那个病的诱因也有很多种解释,如果非要理解成为那方面不洁导致的,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所以这就也勉强构成了她与前两个死者之间的共同点。换一个角度来说,她们三个人又有很明显的区别,这三个里面,根据咱们之前了解到的情况,万惠婕只是频繁的更换男朋友,私生活比较混乱,但是她没有任何涉及到皮。肉。交易的问题,张忆瑶就不一样了,她明面上是一个只交过一次男朋友的在校学生,但是她所谓的勤工俭学,实际上就是私下里做起了皮。肉。生意,这和万惠婕不一样。黄小虹的情况就和她们更不一样了,她既没有频繁更换男朋友,私生活也并不混乱,她能够被凶手选中,说实话,其实很冤,有一点凶手在最后这一次动手的时候,已经‘饥不择食’,所以仓促之中挑中了黄小虹的感觉。”

“这样一来的话,三个人都不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单纯的容易得手好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方圆听戴煦说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凶手对这三个受害者肯定是有厌恶情绪的。所以挑中了她们,那么也就是说,凶手针对的被害对象,是所谓作风不检点的女性喽?”

“原本可能算是这样,不过黄小虹的出现,现在也只能改成是‘貌似作风不检点’的女性了,”戴煦叹了口气。尽管有意的去掩饰。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他是有一些忧心忡忡的,“这个凶手降低挑选被害人的标准。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咱接下来干什么?那个人不会这种节骨眼儿上,还顶风作案吧?要是还能顶风作案,那凶手肯定是个疯子!”马凯说。

“接下来么,”戴煦把手里的汉堡包装纸团成一团。伸手一抛,那团纸划出一道弧线。噗的一声掉进了远处墙边的垃圾篓里,“先动脑子想一想,假如葛光辉没有必要做这些事,还有谁是比较容易对这几个人下手的。谁能捡到葛光辉的印章,谁又在万惠婕出事的那个地方工作或者生活过,其实交集越多。答案就越容易得出来。我的观点是,咱们可以先从车牌和监控摄像记录着手。”

方圆立刻就明白了戴煦的意思。马凯刚开始还有点没有转过弯来,不过戴煦已经给出了这么多的提示,如果自己想不出来也不琢磨,只知道开口直接问答案,那不成了“饭来张口”的废物了么,于是他自己又闷声不看的想了想,很快就也明白过来,拍拍脑袋,对自己的慢半拍嘿嘿干笑几声,也着手忙碌起来。

车牌的事情倒是不难,难的是道路监控记录,当初就单是张忆瑶那一个被害人的时候,他们就把可能的区间内所有有几率出现的路口监控记录都调了回来,工作量实在是一点都不小,更不要说后来还要加上黄小虹的那部分,于是戴煦就毫不客气的给钟翰打了一通电话,把他和顾小凡都叫回来一起加班了,这一次,就连林飞歌也不例外,统统都被留了下来,对此林飞歌可以说是有些不大高兴的,拐弯抹角的和戴煦说了几次,自己今天有很重要的事,一会儿又说自己身体不是很舒服,戴煦都好像没有听见或者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似的,哼哼哈哈的就应付过去了,钟翰倒是略显不悦的看了她几眼,到后来实在是忍无可忍的忽然开了口。

“我说,”他皱着眉头看着戴煦,“不想留下的你就让她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免得在这里那么聒噪,影响别人正常的工作。”

林飞歌知道这话说的是自己,也不敢搭腔,就假装没有听出来弦外之音似的,不过倒也没敢再说什么,有一搭无一搭的坐了一会儿事,其中一半的时间是在低着头偷偷的摆弄手机,戴煦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戴煦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号码很陌生,完全让他没有任何印象,戴煦看了看,接听起来,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满是不悦,方圆坐在距离戴煦不远的地方,听不清楚电话那边到底说了什么,不过从隐隐约约听得到的语气来判断,对方的态度绝对算得上是很冲的了,同时她也发现林飞歌坐在一旁,几乎已经把手里面的工作放下了,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背包来。

“好的,你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嗯,没问题,这就让她下去,你等一下。”戴煦倒是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好像电话那边气势高昂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似的,淡定的挂断了电话,冲林飞歌点点头:“下去吧,你爸爸在下面接你呢。”

“哦,好啊,那我就先走啦,你们辛苦喽!”林飞歌笑嘻嘻的站起身来,摆摆手,背着自己早就已经收拾好的小皮包,高高兴兴的走出了办公室。

“怎么这样啊?”令人惊讶的是,林飞歌走后,第一个皱着眉头表示不满的人居然会是顾小凡,她这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倒把她弄得有点不自在了,“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呀,我就是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呀?所有人都在加班,她一个人想偷懒也就罢了,还搬父母出来压人,这也未免有点太说不过去了,这几天我就总看她出出进进的到处找人聊天,也没怎么见她好好的为这个案子忙过,原来以为是她一个人年纪小不懂事,现在看,我还是想错了,他们一家子估计都不太懂事。”

看着顾小凡难得的表现出了这么大的不满,钟翰和戴煦非但没有第一时间安慰她,反而还笑了出来,钟翰一边笑,一边说:“连你都看不下去,看样子这一家人的举止做派,可就真的问题大了。”

顾小凡嗔怪的瞪他一眼:“以后你可别说我脾气好是个老好人了,你看,今天这事儿,我都看不过去了,戴煦还不当回事儿呢,他比我可老好人多了!”

戴煦听了这话,嘿嘿一笑,也不辩解,继续做自己的事,钟翰则对顾小凡摇了摇头:“他可不是什么老好人,说白了还是那个他这辈子都甩不掉的‘懒’字,跟他没关系的事不过问,对他不关心的人也不追究不过问。所以你可别以为他是个成天这个也行那个也好的老好人,他对自己不在意的人那种放任的态度,又不负责任又歹毒。”

“是是,小凡,挺清楚了他的中心思想,跟我比,他这个嘴巴不饶人的才是心慈手软的好人呢。”戴煦憋着笑,给顾小凡解读钟翰话里面的含义。

顾小凡早就对他们两个人这种相处模式早就见怪不怪了抿着嘴一笑,方圆也早就发现了戴煦和钟翰虽然喜欢在嘴巴上损对方,实际上交情却是很好的。

马凯在一旁眨巴眨巴眼睛想了半天,忽然冒出来一句:“老戴,以后你还是别惯着我了,还是那句话说的对,惯子如杀子啊…唉?不对啊,我这怎么给自己降了一辈儿呢?!”

他的话把所有人都给逗笑了,笑过之后,方才因为林飞歌而引起的低气压也一扫而空,笑过之后,大伙儿就又投入了专心的工作当中。

第七十九章 冰柜

林飞歌的提前离开,事实上也并没有给其他人的工作造成太大的影响,可能是因为这几天以来她就一直都游离在工作之外,也没有提供过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所以对其他人来说,有她没她都一样,甚至她不在还会让大伙儿觉得挺安静。

方圆一边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一边忍不住想,其实像林飞歌这样,有她没她都一样,变得不被身边的人需要,并没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筛查那些监控记录就让大伙儿一口气忙到了凌晨,之后就又像惯常的时候一样,各自找地方小睡了一会儿,稍事休息,养养精神留着白天继续工作。方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案子快要有了眉目,所以神经兴奋,居然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在琢磨这个案子的事情,并且她反复想起之前戴煦给自己的提醒——注意细节。就这个案子来讲,能够被留意到的细节实在是太多了,并且越是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细节就变得尤为重要,可能一个不起眼的环节,就能够改变整个大方向。方圆闭着眼睛,把这个案子从发生到现在的所有进展都在头脑当中过了一遍,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一个念头闪现在她的脑海中,把刚刚渐浓的睡意一下子给彻底打散了,她一咕噜爬起来。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免得打扰到睡在旁边另外一张床上的顾小凡,穿好鞋子,蹑手蹑脚的溜出了值班室,又返回到办公室里面,没想到的是,一进办公室。她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在。

“你怎么不去睡觉。又跑回来了?”比她早一步回到办公室里,正坐在电脑跟前不知道查阅着什么的戴煦看到方圆来了,有些惊讶的问。

“我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方圆也有些诧异为什么戴煦也没有休息,不过她还是打算先把自己想到的事情和戴煦说一下,“之前咱们不是说过么,黄小虹的尸体没有经过冷藏存放。有可能是因为凶手没有条件实施,所以我刚才就想。假如从冰箱或者冰柜的维修、二手出售这方面着手,是不是就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了呢?毕竟能够装得下一个尸体的冰箱或者冰柜,容积肯定不会太小,我们如果想要找的话。集中在大容积的制冷设备上,应该不会太难。”

戴煦一声不吭的听她说完,然后笑着对方圆招招手。示意她到跟前去,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屏幕。方圆连忙绕到桌子那边去一看,也笑了,原来戴煦正在浏览的,就是一家同城服务网站上关于二手家电买卖的页面。

“我也正好有类似的想法,所以就不睡了,回办公室来查一查,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一样的。”戴煦对这次两个人的不谋而合自护感到很开心,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像你说的,制冷设备的容积和体积都不会太小,所以跨地区进行二手家电的搬运买卖,这不太现实,所以基本上来讲,找本地的就可以了,不过比较值得注意的是,不管是维修还是买卖,凶手为了保险起见,很有可能不会使用自己的真名和真实手机号码,你要是不困的话,咱们俩就一起找吧,效率还能高一点,就是找的过程中注意细节,不要只盯着联系人姓名电话就行了。”

方圆点点头,连忙坐到另外一台电脑前面,专心致志的查找起来,很快她也意识到,这个思路虽然是正确的,但是也还是存在着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一般人在上面发出售二手家电的广告,都是留下自己的联系电话和姓名,等着有想买的人看到了主动联系自己,买家未必会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在下面,这样即便是能找到疑似的广告,也未必能够确认买家的身份。她把这个疑问说给戴煦听,戴煦并不是很担心这个问题。

“这只是一个方向,走不走得通确是不好说,所以咱们现在就是收集线索和排除,能不能找得到这件事就不能强求了,”他冲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方圆桌上,另一杯端在手里,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对她说,“就像方才说的那样,咱们不能百分百断定凶手没有冷藏黄小虹的尸体,到底是因为冷柜、冰箱这些东西售出了,还是坏了送去维修,甚至还有一种可能是凶手搬离了原本租住的房子,所以不再具备冷藏尸体的条件,这也是一样可以成立的。所以现在咱们就踏踏实实的排除,不能的话,排除了一种可能性这也算是有所收获,不用觉得耽误时间,能确定目标就更好,这个除了努力,还需要一点运气。等天亮以后,到了上班时间,我再打电话给那些家电维修的地方,问一下近期有没有什么人送修过比较大的冰箱冰柜那一类,除了经营小超市、冷鲜产品的那一类业户之外,毕竟个人家用,容积又大的,送修的几率还是比较小的,如果真的有过,说不定那些维修人员或多或少的也会有点印象,所以不用太担心。”

方圆被戴煦说中了自己心里原本的担忧,并且经他这么一说,也就稍微放松下来一点,向他道了谢,一边喝咖啡,一边继续找,大约过了快一个小时,方圆的脑袋里忽然又冒出了一个念头,她犹豫了一下,朝戴煦那边看了看,见戴煦正全神贯注的对着电脑,就没有开口去打扰他,想到之前戴煦总是鼓励她要对自己的想法有信心,敢于尝试,于是就依照着自己的那个猜测,在网站上面搜索了关键词,结果居然还真的被她搜到了一条。

“前辈,你看一下这个。”这个发现让方圆感觉到十分振奋。她连忙招呼戴煦,让他看自己搜到的那一条广告,“这里有一个人发帖子,出租冰柜。”

“出租冰柜?有什么特别之处么?”戴煦一边问,一边过来。

方圆让开电脑跟前的位置给他,方便他去阅读那一则冰柜租赁的广告,自己则站在旁边介绍一下自己的想法:“是这样的。我刚才忽然就想到你提的一句话。你说毕竟个人家用,容积又要够大,送修的几率比较小。还有凶手没有能够冷藏黄小虹,是因为退租了房子的缘故,方才我搜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太有价值的广告贴,忽然之间就想起来这两点。然后冒出来一个想法,假如凶手不是退租了房子。而是退租了冰箱呢?那个冰柜或者冰箱,万一是被凶手租的呢?”

“你这个想法确实比较大胆,不过倒也不是不可能。”戴煦对方圆的这个猜测很感兴趣,“租用一台。可能确实要比自己家里买一台成本低不少,尤其是像凶手这样,并不是为了生活中使用。而是另有目的的。”

“是啊,你看这一条广告。上面还提到了说可长租可短租,所以我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会不会凶手当初是有计划的想要实施对张忆瑶的杀害,所以提前租了冰柜,结果后来冰柜的租赁期限到了,必须要还回去,但是由于对张忆瑶这个‘作品’不满意,凶手提前了对黄小虹下手的时间,然后因为什么其他因素,他没有办法另外在租一台冰柜,这样也可以造成咱们看到的那种差异。”方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