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据你所知。你表哥在外面有没有什么别的麻烦,或者他有没有准备投资做别的事情之类比较牵扯精力的呢?”戴煦启发管永福表弟。

管永福表弟摇头:“没有啊,这个真没听说过啊。我表哥之前还说过呢,说钱不能贪多,三家店的收入就可以了,就算不满足。也得考虑成熟了,转行去做别的体面一点的生意。不可能开好几家这种店,卖宠物用品开三家和开六七家,也不过还是卖猫狗衣服的那种小店而已,不上台面。反正我这一两个月都照常给他往账户里转账。也没听说有什么问题啊,他家的钱到底怎么用,有多少。这个我们可就不知道了,再怎么是亲戚。也毕竟是两家人,我也不能手伸的太长了。惹麻烦么…我表哥那人一向是讲究和气生财,要是说他主动去招惹别人,不太可能,是那也是别人招惹他,我们有一家店,买宠物用品的,就我那个表哥帮忙管着的,一条街上还有另外一家也是一样的店,那家店的店主就挺霸道,没少去店里头找麻烦,刚开始我永福哥也让他忍,后来那家挺得寸进尺的,所以有一段时间弄得不太愉快,帮忙看店的那个表哥属于能请神不能送神的主儿,抢生意的时候有能耐,人家找上门来找麻烦找茬儿了,他就怂了,幸亏我永福哥的性格就属于那种我不惹事儿,但是你来惹我,我也不怕事儿的类型,所以给扛了过去。最近一段时间好像听说平息了,没有再折腾什么,应该和那个没关系吧?”

“这个我们回答不了,”戴煦摇头,“那据你所知,那个抢生意的,最近有没有和管永福的那家宠物用品店起什么争执呢?”

“那倒是没有,哦对了,刚才我那个帮忙看店的表妹说,前几天我表嫂倒是去了一趟,就是永福哥的媳妇儿,说是带着几个朋友过去的,从店里拿走了一些小狗的衣服和玩具什么的,我表妹也没吭声,本来想说要不要告诉永福哥一声,就给永福哥打了个电话,但是电话没打通,说是也是关机状态的,后来她一想,那是人家老婆,永福哥的店就是我表嫂的店,人家老婆到自己家店里头带着朋友拿一些自己店里头的东西送人,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她一个表小姑子,要是为了这事儿特意打电话去打小报告,保不齐回头表嫂还得对她有意见,她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儿把工作丢了,就没说。”管永福表弟想起来方才电话里听说的这么一件事,然后又开始忍不住自行猜测起来,“那要是这么说的话,会不会是我表哥也没什么事儿啊?要不你们想啊,报案的是我表嫂,那不是就说明了她觉得我永福哥有事,所以才会去的么,那她要是都觉得自己老公出事了,跑去报案,还会优哉游哉的带着朋友去自己家店里头拿东西送人么?保不齐我表哥又是被她给唠叨烦了,上哪儿躲清静去,她一赌气就去报案,后来联系上了,就撤案了呢!”

“嗯,你这么说倒也有点道理。”戴煦点点头,附和着说。

方圆在一旁听着,心里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看方才的那个状况,管永福确实是已经一两个月没有被自己的店员见到过了,亲戚联系他也没有联系上,这种情况换成一般人家肯定早就引起注意了,可是为什么管永福的妻子张颖最初惊慌失措的跑去报案,报案之后没过多久就又匆匆忙忙的撤案,平时也表现的好像对丈夫的行踪并没有什么担忧似的,带着朋友到自己家的店里买拿东西送人。到底是她因为某种原因所以确定了管永福并无大碍,好端端的,还是说她因为某种原因,对管永福的死活安危变得不再关注和在意了呢?

“那按你刚才说的意思,管永福为了怕他老婆找到他,觉得烦,都给自己另外弄了一个手机号码,是不是他们两口子的感情挺有问题的呀?管永福有过离婚之类的念头么?”戴煦附和完了管永福表弟的话之后,自然也还有问题要问。

管永福表弟赶忙摆摆手:“没有没有,这个可是真没有!我表哥嫂俩人虽然说感情确实谈不上有多好,我表嫂那人我不是说了么,有点神经兮兮的,但是他们俩的感情也不算坏啊,就是…有点没热情,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我表哥私下里和我们聊天的时候说过,越过日子就越觉得和我表嫂没话说,尤其是我表嫂一惊一乍的那个性格,我表哥也有点受不了她,所以就不太愿意搭理她,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表嫂当初也是因为我表哥赚钱不够多,她辛苦上班,结果把孩子给掉了,所以除非是我表嫂不想要他了,否则他就算对我表嫂没有感情,从道义上来讲,也不能跟我表嫂先提出来离婚这种事。”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你表哥管永福这个人,岂不是还听讲道义的?”戴煦听他这么说,不由的笑了一下。

管永福表弟对他的这个反应略微有点不满,但是又顾忌到他的身份职业,不好表现出来,只好说:“我说这话你们肯定觉得我是帮亲不帮理,站在我自己表哥,还是我老板的立场上就不说人话,反正…要不你们自己去见见我那个表嫂吧,亲自看看她是个什么模样,然后要是还觉得我是故意向着自己家人说话,那我也没办法了。反正是我表嫂报案的,这事儿你们去问问她,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么,你们说是不是?”

“你说的也是,那这样,你把地址给我们,我们过去看看?你表嫂平时都做些什么呢?”戴煦示意方圆把本子和笔递给管永福的表弟,在他帮忙写地址的时候,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管永福表弟低着头写地址,边写边说:“啥事儿也没有,不上班也没孩子,家里养了一只狗,然后她成天就抱着那只狗跟小区里其他没什么事儿的遛狗的人这里聊聊,那里聊聊,要不然就是在家里看电视剧,我表哥说的。”

第十一章 车轱辘话

要到了管永福妻子张颖的地址,戴煦和方圆也不打算在这里和管永福的表弟继续浪费时间,道了谢,谢绝了他请客喝汽水的好意,坚持付了各自的钱,然后就到街口去提车,直奔张颖的住处。

与很多小本经营的生意人都希望住的地方距离自己的店铺比较近不同,管永福的家住在前年才刚刚落成的一座新小区里,距离他的三家店铺都不近,小区位于近郊一个大型公园附近,环境倒是不错,足够静谧,不过就是因为从此处去上班上学都颇有不便,因此居民以退休养老的年龄段居多,并且密度不算大。

按照管永福表弟提供的地址,他们找到了小区,又向小区保安询问了对应的楼号,找到那里,按了门铃,比较幸运的是,张颖还真的在家,听戴煦说是公安局来的,想要找她了解一下情况,倒也没有太多犹豫,给他们开了门。

乘电梯上楼,到了对应的楼层,电梯门一开,还不等方圆和戴煦反应过来,迎面一条毛色油量的大黑狗就突然扑了进来,方圆虽然平日里并不惧怕动物,尤其是猫狗这种,但是那狗站起来几乎快要能够搭到她的肩,并且又是突如其来的扑过来,还是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两步,戴煦也反应迅速的架住那条狗的两条前腿,把它给从方圆的身上拉开。幸亏那条大黑狗并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是过度兴奋而已,戴煦架着它的前腿把它拉开,它也并不介意,又兴奋地朝戴煦身上扑过去。直到它的女主人也跟着跑了出来,叫着狗的名字把它给拉开。

“小豆子你又调皮了!你这孩子,你那么激动把人家吓着可怎么办啊!”女主人一边拉开那条大黑狗,一边还用教育幼童一样的温柔口吻对那条狗说话。

戴煦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方圆,方圆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两个人走出电梯。戴煦看看大黑狗女主人背后敞开着的房门。以及房门上标着的门牌号,意识到这就是管永福的妻子张颖,便开口和她打了个招呼:“你是张颖吧?我们是a市公安局的。刚才在楼下的可视门铃里面咱们也算是对过话了。”

“啊,是啊,我知道,你看我这不是来给你们开门了么!结果我们家小豆子太激动了。家里来客人它就特别开心,这孩子好客!我刚一开门它就跑出去了。我刚才在门镜里看到是有个女孩儿一起的,怕她害怕狗,就赶紧追出来了。”张颖点点头,表示知道戴煦和方圆的身份。她说起话来给人一种很朴实没有心机,快人快语的印象,至少就第一印象而言。不会让人觉得难相处。

张颖拉着狗脖子上的项圈,把它给拉进屋门。然后有热情的招呼戴煦和方圆进门,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一松手,大黑狗又会跑出去,结果那条狗似乎很开心家里面来了两个人,一点不认生也不戒备,上蹿下跳的同他们闹了起来。

“你家的狗可真热情。”方圆有些哭笑不得的对张颖说,那条大狗一直想要搭她的肩膀去舔她的脸,假如是一条小狗或许也就罢了,偏偏,这条名叫“小豆子”的狗实际上体格可是和那个“小”字扯不上一丁点儿的关系,再加上这是第一次遇到,那么一个庞然大物,头一点不比人头小的大狗和自己离得那么近,就连呼哧呼哧喘出来的热气都能喷到方圆的脸上,这多少也还是让方圆有点紧张。

“可不是么,这孩子总忘了自己都长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还喜欢见到人就撒娇呢!就喜欢家里头来客人,一来客人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张颖充满了宠溺的说,然后拍拍手,招呼大黑狗过去,大黑狗倒是听她的话,被她那么一招呼,立刻丢下方圆,跑回到自己主人身边,在张颖的脚边趴了下来,张颖摸着大黑狗的绒毛,“小豆子啊,你太热情了会吓到这个姐姐,知不知道?你要是想玩,就和那个哥哥玩吧!那个哥哥比你高,你吓不着他!”

说完之后,她抬头看看方圆和戴煦,看他们俩的表情略微有点奇怪,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改口说:“哎呀,小豆子,你看,妈妈是不是傻了!这怎么能是哥哥姐姐呢!我这不成了占人家便宜了么!这得是叔叔和阿姨!”

戴煦和方圆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的笑了,他们两个人对小动物都还是比较有爱心的,只不过由于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忙得要命,休息作息都很不规律,所以一直没有养宠物的条件,即便身边也有很疼爱自家宠物的朋友,像这样跟宠物猫狗一起排辈分的事情,还经历的不够多,并不是很习惯。

“张颖,我们今天过来找你的目的,你清楚么?”戴煦开口问。

张颖一边爱怜的抚摸着伏在脚边的大黑狗,一边摇摇头:“我不太知道,原来你们在下面按门铃,我开门之后也琢磨了一会儿,我是想,你们可能是找我来打听我老公失踪的事儿,可是后来我又觉得不对啊,那个我都去公安局取消了,人都回来,报案都取消了,你们肯定不能是因为那个事儿跑来的,我就又糊涂了。”

“我们还真是因为那件事来的。”戴煦对她点点头,笑着说,“因为你之前去报案说你丈夫管永福失踪了,派出所方面也立了案,结果后来你又去撤销,并且撤销前后,派出所的人提出要见见你丈夫管永福,但是你没有答应,所以我们今天过来还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想问问这件事当时的前因后果。”

张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情,她似乎是猜到了戴煦他们会问这件事,但是又很害怕他们真的问起来似的,垂着眼皮,眨了半天眼睛。才语调干巴巴的说:“那个事儿怪我,真的,是我这人有时候脑子不转,也没有搞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因为冲动,一着急,脑袋一热…哎呀,反正…反正就是误会。真的是误会。不是说你们误会我。是我误会了我老公,我老公其实没事儿,真的。他每天都回家,我们俩好着呢!当时我们俩吧,就是吵架了,闹了点别扭。他赌气出去散散心,我呢。就不放心他,所以就找他,他想冷静冷静,就不接我电话。我一着急,就怕他在外面别出什么事儿,就冲动了。跑去派出所说我老公失踪了,后来我老公回来以后。说我这么做太莽撞了,给你们警察添麻烦,让我赶紧去给你们打招呼,赔礼道歉,把报案给取消了,免得浪费你们宝贵的工作时间。我想一想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就去派出所赔礼道歉,让人家给我取消了。”

“哦,是这么一回事啊。”戴煦点点头,好像对张颖的这番说法深信不疑似的,不过他在张颖刚刚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又问,“那你们俩是为什么事情吵架,吵架能吵到管永福离家出走的地步呢?”

“就…就…”张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居然把之前刚刚说过的话,又好像车轱辘一样的转了回来,“就是闹了点别扭,他赌气出去散散心,我呢,就不放心他,所以就找他,他想冷静冷静,就不接我电话,我一着急,就怕他在外面别出什么事儿,就冲动了,跑去派出所说我老公失踪了,就是这么个事儿。”

戴煦听她这么车轱辘话来回的说,也笑了,他这一笑,张颖也有些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说的实在是有些太过敷衍,赶忙改口说:“我的意思是,两口子过日子么,哪有不磕磕绊绊不吵架的,舌头还会碰着牙呢,对不对?都是小事儿,我也记不住当时到底为什么吵架了,不过老夫老妻的,吵完一扭头就没事儿了。”

“你说的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戴煦对张颖这番话表示赞同,“不过我们也得照章办事,你当初说你丈夫失踪了,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失去联系,这个派出所方面肯定是查实过了所以才会同意立案的,就算取消,我们也得确认一下管永福的安全,确定他确实是平安无事,这样才能真的撤销掉,否则就是我们的工作态度不够严谨了。当时派出所提出让你丈夫过去一趟,你为什么没有答应?”

“因为我怕我老公不高兴,我老公当时不太方便去派出所…”张颖刚刚说了一点,忽然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把话头给收了回去,“冒冒失失的就去报案,这个本来就是我的错,我老公当时都已经责怪我了,他也不想去派出所帮我解释,说嫌丢人,我那个时候要是非的要他去,肯定得惹他不高兴,我俩不是吵完架刚刚恢复么,我也不想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再惹他不高兴,所以我就没让他去。”

“哦…是这样啊。”戴煦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你和管永福之间的感情怎么样?平时就像你说的那种舌头碰到牙的争吵多么?”

“不多不多,一点儿都不多,他平时做生意忙,白天也不怎么在家,都是到了晚上才回来,我一般都是早早就做好了晚饭,等着他回来,我们俩一起吃个晚饭,聊聊天,他给我讲讲家里头生意的事儿,我跟他讲讲我们家小豆子今天一天都做了什么,就跟别人家两口子是一样的。”张颖急忙说。

“听你这么说,你和管永福的感情应该算是挺不错的了。”方圆听后表示。

张颖以为自己的理由足够说服他们了,也连忙跟着点头,一副心里石头落了地的样子,不料,她刚刚放下一点心,方圆那边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那这样的话,今天我们不是正好来了么,都已经这个时间了,我们就不走了,在你这儿多打扰一会儿吧,反正你也差不多快做饭了,一会儿再过一段时间,是不是管永福就要回来吃饭了呀?我们等他一会儿,和他聊聊,这样的话不就可以不用麻烦他去公安局,他也就不会跟你不高兴了么。你放心,我们不会影响你正常的活动的,一会儿你该忙什么忙什么,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等管永福回来,我们把需要问的东西简单的问一下就走,也不会打扰你们两口子共进晚餐的。”

“哎呀,那可不行!”张颖可能是心里着急,一下子也忘了控制情绪,拒绝的话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她就有点后悔了,这样的拒绝显然是不合理,并且有些可疑的,她只好别别扭扭的试图给自己的反应找个说法,“我的意思是说,这才几点啊,让你们为了我们家的事儿,不对,是为了我当时一冲动做错的事儿,还得耽误那么多的时间,这一下午你们不就什么正事儿都做不成了么?”

“那倒是没有什么,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要见见管永福,和他本人直接沟通一下,所以这就是我们今天最大的正经事。”方圆语气坚定的回答。

张颖这下可傻眼了,她舔了舔嘴唇,咽了几口唾沫,垂着眼皮,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似乎是在紧张的思索着对策,很快,她就有了主意。

“那要不这样吧,我给我老公打个电话,跟他说让他尽快回来,免得让你们等那么长时间,那样的话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让我老公知道的话,他就又得埋怨我,当初不走大脑,给别人添麻烦什么的。”她对戴煦和方圆说。

戴煦点点头,向她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张颖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端在自己面前煞有介事的在屏幕上面按了几下,似乎是在拨号,然后把手机放在了耳边,等了几秒,看样子是对方接听了电话,她立刻坐直身子,说:“老公啊,是我。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嗯,…就是之前我去公安局报案的事儿…嗯…人家警察来了,说想见见你,你看你今天方便早点回来不?…哦…哦…那好吧,嗯。”

“不好意思啊,”她把手机放在膝头上,一脸歉意的对戴煦和方圆说,“我老公今天有应酬,得很晚才能回来,要不你们改天?”

戴煦对她的话没做任何回应,只是露出了一脸无奈的笑容。

第十二章 避祸

他这么一笑,倒把张颖给笑得有些慌了神儿,她手里攥着手机,在膝头上不安的摩擦了几下,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戴煦,忐忑的等着他开口。

戴煦笑过之后,看张颖这么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也略微有一点无奈,他伸手指了指张颖攥着的手机,开口对她说:“你知道现在这种智能手机,在前置摄像头旁边一般都有一个感光器吧?一般来讲,你在打电话的时候,手机贴着耳朵,感光器就会帮你把屏幕背光灯给关掉,拿开之后再亮起来。不过假如手机只是被单纯的屏幕解锁,停留在操作界面上,没有进入通话状态,那这个感应器就不会发生作用,就算你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屏幕也是亮的。方才…就是亮着的。”

张颖闻言,顿时就闹了个大红脸,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搜肠刮肚的在给自己寻找用来解释和开脱的借口,但是却找不出来,最后憋了半天,还是只好照实了承认自己方才做戏的事:“我…我承认了,刚才我没打电话,是装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不是管永福有什么情况?”方圆问,同时她的心里也有一点小惊讶,方才张颖把听筒煞有介事的贴在了自己的耳畔,整个手机屏幕的一大半都被她的脸给遮住了,如果不注意看,恐怕很难发现,方才他很快的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这种仔细观察的态度还真的是值得自己努力学习。

张颖把自己手里那个漏了马脚的“道具”手机仍在沙发上,两只手下意识的揉搓着膝盖,一边摇头一边别别扭扭的说:“管永福没有什么情况,真的。他就是不太方便,我也不太方便联系他,但是他人真的没有事儿,你们相信我,我是他老婆,这个世界上哪有老公有事老婆还瞒着不说的,你们说是不是?”

“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方便?如果你一直这么遮遮掩掩。什么都不肯透露的话。现在管永福人找不到,也联系不上,你让我们怎么相信?”方圆问。

“可是…哎呀。我这个人嘴笨,你们就别为难我了。”张颖苦着脸,似乎很痛苦的摇了摇头,“算我求求你们了还不行么。你们就放我一马吧。”

“这个不是我们放你一马的问题吧?我们来是为了帮助你,帮你们家解决问题的。如果你能说出来你丈夫现在人在哪里。别的我们就不为难你了。”方圆对张颖的态度略微有些不满,不过看张颖那一脸惶惶然的表情,她又不忍心语气太过强硬了,怕万一把对方吓得彻底缩回去。那可就连一点都问不出来了,于是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和态度,对张颖说。“我也是个女的,虽然年纪比你小。也没成家,但是将心比心,我觉得还是能够多少理解到你当时的那种心情的。你当初跑去派出所报案,说你丈夫失踪,我觉得肯定不会是因为什么吵了架,一时赌气就跑去报案,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上哪有老公有事老婆还瞒着不说的,我觉得你当初会跑到派出所去报案,一定是因为心里面特别的担心,特别的害怕和无助,因为从别的地方没有办法获得帮助,所以才会跑去向警察求助的,对不对?”

张颖原本还唯唯诺诺的不敢开口,听她说了这番话的时候,眼圈竟然有些隐隐泛红,她什么都没有说,却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了对方圆这番话的认同。

方圆见状,知道自己是把话说到张颖的心坎儿里去了,便趁热打铁的继续说:“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来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为难,只有无助的人才会强装镇定。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为难,不过当初因为担心去报案,现在又因为担心所以不敢透露信息给别人,这些肯定都是和管永福在外面有麻烦是有关系的。虽然我不知道管永福到底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但是这种时候,作为他的妻子,他的家人,我还是认为你应该理智的考虑一下,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肯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困难,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

这话不算是完全的敷衍张颖,或者单纯想要从她的嘴巴里往外套话,假如管永福真的是他们在鬼屋骷髅山那里找到的死者,那么明确了死者身份,尽快展开调查,早日把凶手绳之以法,这也是对死者家属最大的帮助和安慰。或者还有一种对于张颖而言相对比较乐观的可能性,那就是管永福并不是戴煦和方圆他们想要找的死者,只是恰好惹上了别的麻烦,深陷困境,那至少也可以重新立案,交给公安局里的其他部门或者刑警队的其他同事,帮忙把他们的麻烦解决掉。

张颖显然是被方圆说动了的,她的表情里充满了纠结,似乎想要开口求助,又有顾虑,戴煦见状,便也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张颖,是不是有人给你施加过什么压力,要你不许把管永福的事情说出去?有人威胁过你么?”

“不是威胁,没有人威胁我…”张颖连忙摇头,生怕摇头不够说明问题,还连忙抬起两只手在身前使劲儿的摆了几下,“我就是说不明白,有点为难。”

“没关系,你不要为难,我们是警察,不是别的什么人,你告诉我们的事情,我们不会跑出去随便乱说,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情传出去会给你或者你丈夫管永福带来什么危险。”戴煦耐着性子引导她,“可是你不说出来,这件事你还能指望谁帮你们解决呢?难道你希望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么?”

张颖微微低下头,伸手去揉趴在自己面前那只大黑狗的皮毛,犹豫了半晌儿,才终于开了口,不过回答的也是一点不痛快:“我不是不相信你们。也真的没有人威胁过我不让我说,是我老公,他不让我乱讲,他说我脑袋笨,办事也办不好,如果乱说,搞不好就给他惹更大的麻烦了。你们让我讲。你们劝我。我也知道你们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可是问题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老公就说他惹了麻烦了,到底是怎么惹的麻烦。惹了什么麻烦,惹了谁,他都不告诉我,他现在人躲到哪里去了。也不跟我说,他说我这个人脑袋笨。心里藏不住事儿,而且嘴巴上没有个把门儿的,告诉我等于给他自己添堵。他还跟我说,他就出去躲一躲。过了风头就好了,就没事了,说我要是像刚开始那样跑去找警察。万一被人家那边知道了,搞不好事情会闹的更大。他惹着的人很凶,黑。道也有很多朋友,狠角色来着,真要是惹怒了那边,卸胳膊卸腿那都是小事儿,要是让那边知道他报警了,连我都得没有好日子过,他现在可以躲在外面,但是我没有什么地方躲,万一把我牵扯进去,麻烦就大了,所以我是真不敢乱说,我心里头也害怕呀。”

“那好,咱们这样你看看行不行,管永福没有告诉你的东西,咱们就不说了,总不能逼着你给我们编出点什么来,对不对?那咱们就说你们俩这件事里头,你比较清楚的部分,从什么时候管永福惹了麻烦这件事开始。”戴煦引导她说。

张颖想了想,唯唯诺诺的回答说:“我老公什么时候惹了麻烦我也不知道,之前还感觉好好的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后来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把我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怎么都联系不上他,这才慌慌张张的跑去报警,然后又去跟他的亲戚朋友打听,谁都没见着他,后来他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我报警了,就打电话回来,让我去把报案取消了,说他在外面避避风头什么的,要我别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他添乱,我被他吓得够呛,可是问什么他也不说,我也知道我这个人脑袋确实不太灵光,所以也不敢给他添乱,就不问了。”

“他没有直接回来,是打电话回来让你去取消报案的?”戴煦皱了皱眉。

张颖点点头:“是啊,他说他不方便这个时候出来抛头露面,要是被想找他的人给逮到了,那就麻烦了,绝对不是挨一顿揍就能解决的。”

“你能确定打电话的人就是管永福么?”方圆对这件事也很有疑问。

张颖回答的很笃定:“能啊,我自己老公的声音我还能听不出来么!就是他,不会有错的,而且打电话回来的那个号码,也是我老公管永福自己的手机号,打到我的手机上,跟我说话的那个语气,那还能是假冒的么。”

“也就是说,你从那之前,一直到后来取消了报案到现在,实际上并没有见到过管永福,他也没有回过家里来?”戴煦问,得到了张颖肯定的回答之后,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委婉一些,问道,“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丈夫管永福的生意,是仅限于宠物用品么?还是说,他还有别的赚钱的营生?”

“没有了,他把工厂那份工作辞了以后就一直是靠自己做买卖来养家的,哪有什么别的营生,”张颖似乎并没有想到戴煦已经怀疑到的那个范畴,“他之所以要下海做买卖,就是因为不想上班,说上班太遭罪了,起早贪黑,还都是在给别人赚钱,给别人出力,还不如自己干,哪怕累,也是越累赚得越多!”

“我的意思是…”戴煦看她不明白,只好把话说的在明白一点,“如果只是经营宠物用品店的话,这实在是有点解释不通,为什么他能够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得罪人到了被人卸胳膊卸腿的程度,除非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冲突不只是宠物用品这么小的一点点而已。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外面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这个就和生意、利益没有什么关系,主要可能是和…异性有关。你觉得呢?”

“异性?不可能,不可能的。”张颖对戴煦提出的第二种假设反应倒是比较迅速,“管永福不是那种人,他对女人没有那么多那种念头,我跟他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他在家里头连我都不太愿意碰,就别说出去找别的女人了,我老公那个人,他对那些事儿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真的。这种事儿,我做老婆的怎么会帮他遮掩呢,你们说是吧?”

戴煦笑了笑,没有对她的反问做出回应,而是又把方才被张颖刻意回避过去的问题拿了出来,再问一遍:“他除了宠物店之外,和别人还有什么更严重的利益纠纷么?比如说其他的收入途径,结果挡了别人的财路之类的?”

“没有吧,我可没听他说过有这种事啊,我们家就三个店,不过他跟有一家店一条街上的另外一家店老板关系挺僵的,那家的老板特别不是东西,进货质量不如我们好,卖价还比我们贵,人家顾客又不是傻子,当然就不买账了,结果他们还把这个事儿算在我们头上,三番两次的去我们家店里找茬儿,把我老公气得不行,他们还因为这事儿跑去那家店门口也骂过街…”

张颖话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暴露自家行为的不妥,赶忙把话往回绕:“反正那家挺不是东西的,那家的老板,看着跟杀猪的一样,脑袋大脖子粗,理个露青茬儿的寸头,一年四季挂个小手指头那么粗的大金链子,而且还从来不塞到领子里头去,我就怀疑这次我老公惹了麻烦躲起来,就是跟他有关系,不过我问我老公,他不告诉我,这都是我瞎猜的。”

“那假如只是因为这种事,管永福为什么不敢让你报警?”方圆问。

张颖支支吾吾的表示:“他说…怕警察各打五十大板…”

第十三章 自己人

这样的答案让方圆和戴煦多少都有点觉得哭笑不得,心里十分无奈。

“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怕我们各打五十大板?他自己也有什么理亏的事儿?”戴煦笑着问张颖,态度挺放松的,一副随便聊聊的态度。

尽管他已经态度放的很和气,张颖却还是有点拘谨,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我是不太清楚啊,反正闹矛盾那种事儿,肯定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那个店的老板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老公虽然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好好做生意,那也架不住他那帮亲戚不让人省心啊,成天惹是生非的给我们添乱。”

“哎?这个可和我们听说的不太一样啊,我们听说管永福的那几个表弟表妹,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帮他把家里的生意打点的很好,让你们省了不少心呢?”方圆一听张颖的话里面已经流露出来了明确的情绪,赶忙顺势开口问道。

张颖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儿,撇撇嘴:“亏他们有脸说这话,也不怕大风天闪着舌头!他们那叫帮忙么!他们那是帮忙打理别人家生意该有的样子么!我看啊,他们根本就是小算盘打得精吧!平时店里头有多少流水,他们比谁都清楚,遮遮掩掩的,钱都得先过他们的手,然后他们说多少盈利就多少盈利。说多少花销得从里头扣出去就得扣出去,账本都拿不出来一个,你们说说,帮我们家评评理,这帮别人打理店铺,有这么干的么!这不就是公报私囊么,你们说对不对?”

“这个…我们要怎么给你评价呢。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东西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之前听到的说法是他们帮你们家省了不少的心。管永福也挺高兴有他们帮忙管理店铺的,觉得这样你们两口子都省心省力,相比之下,钱赚多点赚少点都没关系。不用计较那么多,这种观点我觉得也有道理。所以…”戴煦爱莫能助的摊了摊手,一副保持中立的态度,但是他那话里头的意思,却又好像是对管永福家表亲们的立场更有倾向性一些。

张颖显然就是这么认为的。她有些不高兴的皱起眉头,语气听起来十分委屈和不满,她伸手一排旁边的沙发扶手。大声说:“什么叫他们帮我们省了不少心,省了不少力啊!那是我求他们来的么?不是吧?你别跟我说管永福的那几个亲戚还跟你们说。是我们两口子求着他们来的!那绝对是放屁!”

原本伏在她脚下昏昏欲睡的大黑狗,好像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波动似的,猛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警惕的朝周围看了看,尤其是方才来到家里的两个陌生人,然后又看看它的女主人张颖,把硕大的爪子搭在张颖的膝盖上,一声一声的呜咽,就好像是在询问张颖有没有人欺负她似的。

张颖连忙伸手摸摸大黑狗的脑袋,方才的气愤一扫而空,变成了温柔的几乎快要滴出水来的语调,两只眼睛里充满了宠爱的说:“没事儿,乖乖,妈妈没生气,小豆子不害怕啊!妈妈好着呢,也没人欺负妈妈,你放心吧,啊。”

那条大黑狗在她的安抚下,渐渐的重新放松下来,继续卧倒在她脚边,用两只前爪垫着头,闭上眼睛继续睡它的午觉。

戴煦看着张颖和那只大黑狗这一人一狗之间的互动,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你这狗是什么品种啊?长得可够大的!而且一看营养就好!”

“我这只可是纯种的大丹狗!黑大丹!当初好不容易才托人买到这么纯种的小狗,这都快两岁了!”被问起她的这只大黑狗,张颖一扫方才的愤慨,立刻变得眉飞色舞,兴致盎然起来,“这狗是我一点一点喂大的,客厅我的话了!我那真是什么好就给它吃什么,咱自己家做这个买卖的,别的没有,这个方便还能没有么,所以你看我们家小豆子的毛色!油亮油亮的,是不是?它没长这么大那会儿,我有时候带它出去遛遛,谁看了都想过来摸上几下。人家当初卖狗的那个人都说了,好好养着,营养充分一点儿,这种狗最大都能长得跟小牛犊似的!”

“哟,要是真能长成小牛犊那么大,可真是够句型的!这狗肯定胃口不小吧?估计要不是你们自己家店里就卖狗粮什么的,一般人家估计喂都快喂不起了!”戴煦打量了那只大黑狗一番,对张颖感慨说。

张颖摆摆手:“那可不能光吃狗粮,小狗吃一吃狗粮也就算了,我们家小豆子这么大的一只狗,光给吃狗粮可不够它长身体的!我都是给它吃牛肉,你们都不知道它有多挑嘴儿,冻牛肉,生牛肉,一口都不吃,都得我给炖熟了,人家才肯吃呢!别人家养孩子都未必有我养狗这么上心,光是给它做饭的家伙事儿我可就买了好多呢,所以谁看了我们家小豆子都喜欢的不行,这养狗啊,就得花心思。”

“看着体格,估计胃口肯定不小,一顿能吃多少肉啊?这要是把我脑袋给它啃,估计都不够凑一顿的吧?”戴煦若有所指的开了一个玩笑。

张颖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变得有些不大好看起来,她略微有点不悦的看了看戴煦,说:“你这是什么话啊!什么叫把你脑袋给它啃!我们家小豆子虽然是个大狗,长得大,但是它可一点都不凶,也不会伤人!你知道我为什么都给它顿顿煮熟肉吃啊?我就是不想让它喜欢那股血腥味儿,免得它咬人什么的。你瞧你这话说的,多难听呀,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家小豆子是什么咬人的坏狗呢,你这话要传出去。多坏我们小豆子的名声啊,以后你可不许那么说啊。”

“对对,你说的对,我刚才就是随口那么一开玩笑而已,你可别介意!不过话说回来,”戴煦立刻表示歉意,顺势把话题给拉了回来。“你们家开了三家店。假如你不喜欢三家店都让管永福家里头的亲戚管控着,为什么不自己也直接接管一家呢?一来也比较有事情可以忙,二来就你这只狗。网店里头一放,那不就是个活招牌么!一看店主家的狗养得这么好,这家买的东西肯定不会差啊。”

张颖听戴煦恭维自己,先是听得眉开眼笑。随后又叹了口气,说:“你当我不想啊。我之前是真提出来过,但是他们不给我,连管永福都帮着外人一起说话,我说我闲着也是闲着。让我也管一家店,就把宠物商店给我一个就行,我没事儿也跟上班似的。早上去,晚上回来。有点事情做,有意思,刚开始管永福都同意了,说让我去他那个表妹管着的那家店,就是我俩开的第二家宠物用品店,我说行啊,管他是哪一家呢,给我点事情忙活忙活就行。我就高高兴兴的去了,去到那边呆了没三天,管永福就不让我去了,说我什么也不懂,去了之后帮不上忙还添乱,还不如呆在家里头,他也不差我那一点儿花销,要是嫌没意思就让我找人打麻将去。我跟你们讲,就这都不是人话你知道么!我就不会打麻将啊!他跟我夫妻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么?而且什么叫帮不上忙还添乱?人家顾客来上门,询问什么好用,哪个什么东西狗喜欢,这我不比他那个表妹有经验啊?我不瞒你们说,管永福那个表妹,自己见着狗就跟正常人见着流氓了似的,你说就这么个人,她帮忙打理宠物商店,这不是开玩笑呢么?我去怎么就反倒成了捣乱了呢!而且咱说句公道话,我要是真做了什么,你说我捣乱也就罢了,我去的那两三天,管永福那个表妹,她连收银台都不让我靠近,我刚过去看看,她就立刻找个由子把我给支开,等我再回来,她就已经一屁股坐在收银台后头,守着那台机器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啊!管永福的那几个亲戚,早就把我们家的生意给当成是他们家的生意了!我明明是老板娘,结果兜了一圈,我倒成了外人了!”

“那你有和管永福说过这些么?”方圆问,“既然你不希望他的亲戚对店里的事情垄断的这么严重,有没有和管永福本人好好沟通这件事?”

“当然有了,我跟他说,我说你要是做这么惯着他们,早晚他们要一人占着一个店,把你这个正牌老板都给撅出去不可!管永福他不听我的呀!我掰饽饽说馅儿的给他讲道理,就是想让他明白,做生意,跟钱打交道的事情,非得把亲戚都给扯进来这样不行,时间久了就容易出矛盾,容易惹麻烦,给自己添堵。结果他根本就不停,别的说什么他都不哼不哈的,但就是不许我说他家人有什么不好,甭管是姓管的还是不姓管的,都说不得!那些人才是他家亲戚呢,是他的自己人,我这个老婆才是外人。”张颖一肚子委屈的说,“后来我一想,我也不能跟他硬碰硬吧,总那么吵架,我也受不了啊,所以我就不提关于他亲戚的事儿了,隔三差五的表示一下,好歹我也是家里的女主人,应该帮他分担点儿什么,总不能什么都等现成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吧。结果他就连这个也要搪塞我,说算了吧,别去店里头折腾了,万一回头哪天突然之间怀孕了,还得再把刚捡起来的摊子给再扔下,回家去养胎,别人重新接手,又要费二遍事。”

“他这么说也算是有一定道理吧,这不是为了你着想么?”方圆试探着说。

“什么为我着想啊!我呸!”张颖对这句话的反应很大,“这事儿我都憋了多久了啊!有些话我也不好意思跟自己家亲戚说,尤其是不好意思跟娘家说,当初我找管永福,我娘家人就不愿意,说他比我小,找你自己小的男人靠不住,而且他家里头还穷,没有钱,婆家什么都指望不上,是我铁了心要跟他好的,后来他倒也算争气,辞职下海以后,生意越来越好,家里日子也越过越好,好不容易我才在娘家人面前觉得有了点面子,很多事我当然还得替他维护着说了!就比如这事儿,他拿这种屁话出来当借口,我也不能在娘家亲戚面前戳穿他,省得让人家觉得他不好,我娘家亲戚都说我不懂事,老公这么体贴我还不领情什么的,我心里那个委屈啊!什么关心我啊,什么为我着想啊!我倒也想有个孩子!可是我怎么还要啊?你们见过不忘大田里头撒种子,就能自己长出来苗的么?能长出来苗那不就坏了么!不就成了野种了么!这话我怎么往外说?光说为了让我以后有孩子了免得劳累,他不撒种,我上哪儿有孩子去!”

张颖说到了气头上,气哼哼的,虽然她并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也算是用了比喻来表达自己想要倾诉的事实,但是那比喻听起来却也颇为直白,方圆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别说是结婚生子了,到现在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对男女之间的很多事情都是懵懵懂懂,并且充满了羞涩,现在听张颖这么一说,原本想问的问题也说不下去了,用手半掩着嘴巴,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

张颖也看到了方圆的反应,她拍拍自己的额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哎呀,你瞧瞧我这个人呀,还真的是让管永福给说着了!怎么嘴上连个把门儿的都没有呢!你瞧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什么啊,这个妹子是不是还没结婚呢吧?这没经历的小姑娘就是脸皮薄,你瞧这脸,都红成什么了!”

“那管永福离家出走之前,你跟他吵架,也是跟要孩子或者看店有关?”戴煦打了个岔,又抛出来一个问题,他发现张颖并没有意识到,她自己解嘲的那些话,其实也同样让方圆觉得不好意思。

张颖讪讪的干笑了几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第十四章 欲盖弥彰

“能具体说一说么?”戴煦示意张颖,希望她讲的详细一点。

张颖撇撇嘴,隐隐的似乎有点不耐烦起来,但是她比较隐忍的没有表现出来:“其实这种话题对于我们两口子来说,都是说烂了的话题了,最好不提,一提肯定要吵,准准儿的,而且每次吵架,这话和话都是连着的,我说要去店里,他就说让我不要折腾,我说他家里的亲戚联合起来排挤我,不许我插手自己家的生意,根本就是想惦记着把我们家的生意变成他们的,管永福就说我无理取闹,让我有那个闲心,还不如想想怎么要孩子,然后一说到这个我就又觉得特别火大,就骂他不耕田光想着收割,然后就吵起来了,吵完之后他一摔门就走了,一走就没回来,再后来的事儿你们不就知道了么,我怕他有什么事,就跑去报警了,然后他打回电话来说没事,让我赶紧去给取消了。然后,你们这不就来了么。”

“那这期间你和管永福是怎么联系的?你之前有说过,你们俩这些天一次面都没有见过,对吧?”方圆向张颖仔细确认管永福的情况。

“是啊,他可不敢回来,我不是说了么,怕万一被人逮住了,卸胳膊卸腿儿。”张颖点点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什么担心的成分,反而像是在转述一件与自己没有多大关联的别人家的八卦闲事一样。

“那你都不担心他的安全么?”方圆微微皱了皱眉头,问张颖。

张颖有些尴尬,想挤个笑容出来,又觉得不合适,表情顿时显得有点怪里怪气的。她摇摇头,说:“那有啥好担心的,他不是好好的么,上个礼拜,我们俩还有联系呢,他给我打的电话,说他一切都好。让我别惦记着。问家里头这边有没有什么人来找麻烦,我还跟他说呢,没事儿。有小豆子在,比家里雇了个保镖还安全呢!谁要是敢上家里来找麻烦,先说进不来我们家的防盗门,我能报警。再说,我上哪儿都带着我们家小豆子。它能保护妈妈的。是不是啊,小豆子?”

说着,她还充满了爱怜的弯下腰去抚弄了一会儿昏昏欲睡的那只大黑狗。

“除了他联系你之外,你有主动的联系过他没有?”戴煦问。

张颖摇头:“我试过。但是不行,他关机,说是这样比较踏实。所以他想要联系联系我,问问我家里头的情况。就给我打电话回来,平时他不想联系我的时候就关机,我打不通就不打了,等着他往家里头给我报信儿呗,他说他藏在一个朋友别处的空房子里头,又吃又喝,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什么事儿都没有。那你们说,都已经是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呀,就等呗,等他什么时候觉得风头过去了,自己不就回来了么,我要帮他想想办法,他也不让,我说报警,他还是不让,那我就只能跟小豆子,我们娘俩儿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呗!”

“管永福和家里面联系的次数多么?一般是什么时候?”戴煦问,“我的意思是,他通常是隔几天联系一次?是白天还是晚上和你联系?”

“他离家出走之后,除了让我取消报案那一次之外,就联系过我一次而已,一个礼拜之前吧,我给你们看看手机得了,省得你们还得一句一句的问。”张颖有点不愿意继续接受戴煦他们的盘问了,起身到房间里去拿手机。

方圆趁着这个机会,也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管永福和张颖的房子不小,目测肯定超过一百平米的面积了,房子因为搬进来的时间也不长,所以装修还保持的比较新,也被张颖收拾的一尘不染,卧室的窗口还挂晒着洗干净的很多衣服、床单寝具等等,感觉如果不说这家的男主人疑似失踪,或者说跑出去避祸,任谁都会觉得这家人的日子应该是过得非常的祥和安宁,看不出一点异样来。

很快,张颖就拿着手机回来了,她把手机直接递到戴煦手里,指着手机屏幕上面的呼叫记录说:“呐!就这么一通电话!他给我打回来的,就告诉我说他没事儿,问家里怎么样,我说家里也没事儿,然后我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说他也不知道,等知道了再告诉我,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戴煦看了看手机上面的通话记录,确实有一通日期在一周之前的呼入,并且也接通了,手机上面显示的通话时长大概只有短短的二十几秒而已。

“哟,我才想起来一件事儿,管永福当初跟你吵架,赌气出走的时候,随身还带着他手机的充电器呢吧?”戴煦看了看那个通话记录,忽然抬头问张颖。

张颖一愣:“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呀,那天我俩吵架吵得挺厉害,他甩手就走了,身上估计带着钱包呢,别的也没啥,正常人谁离家出走的时候还能记得扯了手机充电器啊,你这不是开玩笑呢么,我估计八成是在家里呢,我没翻,猜的。”

“哦,那这么说起来的话,管永福的手机待机时间可够长的,都一周多了,居然还有电呢。”戴煦笑着说。

张颖翻了翻眼皮:“那谁知道,说不定他除了给我打电话以外就一直关机呢。”

“也对,那这样,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帮你调查了解一下管永福到底是和什么人闹了矛盾,然后把他的麻烦帮你们解决一下,你愿意么?”戴煦问。

“不用了不用了!”一听这话,张颖立刻退开两步,连连摆手,“我谢谢你们了啊!你们天天也都挺忙的吧?那你们就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算我拜托你们了,行不行?帮大姐个忙!要不然回头要是被管永福知道了,他还得埋怨我,我们家吧,就是小打小闹。你们也别听他说什么卸胳膊卸腿儿那些话,那都是人家放狠话,放狠话谁不会呀,我也会,是不是,这真的都不是事儿,不能因为这个占了你们大把大把的时间。你们还是去帮别人吧。我谢谢你们啊,谢谢你们!”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开,好像生怕戴煦会热情的拉住她非要帮忙似的。

戴煦点点头。站起身来,把张颖的手机顺手放在一旁的沙发上头,准备离开,方圆也跟着他一起起身。两个人和张颖又交代了几句,戴煦留下了他的名片。张颖陪着笑脸接过来,送他们两个到门口。

“小豆子!叔叔阿姨要走了,你也不过来送一送啊?这么没礼貌可不是好孩子了!”张颖走到门口,扭头招呼大黑狗。大黑狗动了动耳朵,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的只管继续睡觉,张颖笑着说。“哎呀,我们家这孩子。只迎客,不送客。”

戴煦对她笑了笑,和方圆一起进了电梯,当电梯门关上,电梯开始缓缓下行的时候,戴煦摸了摸口袋,发现除了随身的圆珠笔之外,记事本被他忘在了车上,他顺手拉起了方圆的手,在方圆诧异的目光中,在她手背上用圆珠笔写下来了一组手机号码,然后对她说:“回去洗手之前,记得先帮我把这个号码抄下来啊,回头咱们查一下机主身份。我怕现在不记下来,过一会儿就该忘了。”

“那你也可以考虑写在自己手背上呀。”方圆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看着刚写完最后两位数字的戴煦,忍不住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戴煦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着说:“可不是么,我这么舍近求远,真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蓄意的呢。”

方圆也笑了出来,她没太把戴煦的话当做一回事儿,抬手看了看手背上的号码,能让戴煦特意记下来的,一定是方才在张颖手机通话记录上面看到的,并且一定是因为最近联系比较频繁,所以才会引起戴煦的注意。尽管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方圆还是本着严谨的态度,问:“这组号码是张颖最近联系频繁的人?”

“对,今天就在咱们来之前,上午的时候还有过一通来电,基本上有呼入也有呼出,”戴煦点点头,“我觉得这个号码有点儿意思,和张颖的联系挺频繁,但是那么频繁的联系,张颖从头到尾却都没有把这个号码存起来过,这很显然,因为某种原因,张颖不方便把这个人存在手机里面,但是她又已经熟悉这个号码到了一看就能认得出来。说不定这个号码也是管永福的,也可能是另外的什么人,这个现在不好确定,只能从方才张颖的反应判断出来,她对管永福所谓的在外避祸,根本不太在意,也不担心,要不然就是知道管永福在外面平平安安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所以不担心,要不然就是正好相反,总之是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没有悬念。管永福打来那通电话,通话时间太短,不足以说明到底是他真的联系过张颖,还是张颖自导自演,我们现在唯一能肯定的事情就是,管永福的这个‘失踪’,绝对背后有其他的猫腻儿。”

“我也觉得张颖说管永福离家出走,紧接着就遇到麻烦躲起来,整个事情的过程听起来特别的不合理,可信度好像不太高。”方圆点头赞同戴煦的看法,“张颖的态度也很前后矛盾,在说自己不知情的时候,找了理由,说管永福惹的事情很严重,严重到卸胳膊卸腿,所以怕她坏事,什么都不告诉她。结果等到你说事情严重,愿意介入,帮忙调查和解决的时候,她自己又立刻把那些话都给推翻了,说什么小打小闹,没有多严重,不愿意浪费咱们的时间,这简直就是自相矛盾。要我说啊,我觉得张颖对管永福的感情,可能还没有对那个大黑狗深呢。”

戴煦笑了笑:“是啊,那条狗感觉已经被张颖给当成是孩子那么去对待了,不知道这件事和当年张颖意外流产,然后就一直没有再有孩子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也许是一种移情作用,这个咱们都不是行家,就不乱分析了。有一件事,我倒是看出来了一点门道。你说管永福和张颖感情不好,要我说,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感情好不好的问题,他们两个人的感情里,还有第三个人。”

“啊?”方圆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不少,惊讶的问,“你是在张颖的家里头看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来了么?我方才就只觉得张颖把日子过得好些自己丈夫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一切照常,这个挺不正常,别的倒是真没发现什么。”

“是她方才的反应告诉我的。你记得我有问过她,管永福在外面有没有碰了不该碰的女人,或者别的什么除了宠物商店之外的钱财来源吧?你还能记得当时张颖是一个什么反应么?”戴煦问方圆。

方圆想了想:“张颖说了很多话去否认,说管永福不可能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因为…哦,对啊,后来如果你不再问一遍关于收入来源的事情,她早就把那个问题给扔掉了,整个关注点都在管永福有没有跟其他女人有不正当关系这件事上,而且为了证明她说的话,还说了很多不该跟咱们透露的那种夫妻之间的**。所以也就是说,她对管永福男女关系那方面的事情反应是比较强烈的,这不就是所谓的欲盖弥彰么!”

“对,就是这个词儿,欲盖弥彰。”戴煦打了个响指,“张颖对我提出来那种假设反应比较强烈,就像你说的,她想方设法,连暴露自己**都不在意,目的就是想要极力否认这种可能性,这就说明她潜意识里排斥这个问题,不希望别人提到,因为这个问题背后的真正答案,可能是她不想面对的,或者说她自己早就已经产生了,并且认同了这种猜测,所以才更加的想要回避呢。”

第十五章 相貌还原

方圆忽然觉得对张颖,也不知道应该感到同情还是难过了。

以前在课堂上,老师曾经讲过,在面临死亡或者其他一些让人不愿意面对的不好的事情时,每个人都会经历五个不同的心理阶段,从否认、愤怒,到妥协、沮丧,直到最后选择接受事实。张颖在他们的面前,对于管永福在外面有没有什么其他女人这个问题,表现出来的是彻头彻尾的否认,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情绪又似乎隐隐的带着一点不耐烦在里面,根据之前戴煦的判断,她对这件事的反应是欲盖弥彰,那么否认之余的不耐烦,其实基本上就可以被视为是内心愤怒的一种流露,因为内心的真实情绪被压制着,不能够表露出来,所以在被人揪住了自己不愿意触及的话题时,才会无法掩饰的流露出一些不耐和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