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起初甚至都没有听见戴煦对她说什么,直到戴煦连着叫了她几声,她才终于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的扭头过来看着戴煦。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么?”戴煦看她这样,便又问了一句。

“回头再说吧。我现在也说不清。”方圆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不愿多谈。

戴煦挑了挑眉毛,也没有勉强去追问她,而是转而谈起了方圆走之后,姚向阳和他老婆的种种表现:“你走了之后,我们又听了半天姚向阳的老婆陈述他们家的发家史,当然了。表面上听起来是说姚向阳拼搏的不容易。事业起步很辛苦,但是仔细听起来就不难听得出来,归根结底她想说的是这么多年。她付出了多少才换来了现在的苦尽甘来,顺便也狠狠的炫耀了一番姚向阳对家庭有多在意,给孩子创造了什么样的条件,给她又做出了怎么样的回报。就连之前过圣诞节,都送给她一条镶钻石的项链。花了一万多块钱之类的,我和赵英华的姐姐几乎插不上话,就只能听着,那会儿我还在想呢。你有事走了其实也挺不错的。”

方圆扯了扯嘴角,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有钱难买早知道的,假如她真的早知道。她也说不清楚到底会愿意选择留下来听姚向阳的老婆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还是会愿意去赴白子悦的那个约。

“比较有意思的是。姚向阳虽然对他老婆的这些表现有些尴尬,但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阻拦过,还硬着头皮帮忙附和,并且一直到散了,大家都准备离开的时候,关于之前他承诺的那五万块钱的经济抚恤,姚向阳也是绝口不提,好像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儿了一样,赵英华的姐姐开口跟他说话,想要谢谢他的热情款待,一张嘴还没等说话呢,先把姚向阳吓一跳,感觉好像是怕她一不小心把之前关于给点钱的那件事说出来似的。”戴煦也看出方圆心不在焉了,但是他还是把之前的事情都讲了一遍,“我觉得这几个人的表现,也挺让人玩味的。”

戴煦的讲述,方圆其实都听进耳朵里面了,只不过是过耳不过心,她心里面乱糟糟的,有一种隐隐的冲动,同时仅存的理智又在一旁给她不停的敲着警钟,让她心烦意乱,左右为难。有些事情,时机很重要,但是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最佳的时机,谁也不知道,一直闷着不提不说,未必就是好事,可是有些事一旦开了口,那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以后结局如何,都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

经过了今天晚上和白子悦的见面,方圆发现自己有些沉不住气了,只不过,她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临门一脚的勇气,最后的那么一点点不顾一切的冲劲儿。

到了家,两个人停好车朝家里走,戴煦的电话响了,他不紧不慢的摸出手机,还没等接听就先发现一旁的方圆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手里面的那部手机,于是他笑了笑,把电话递到方圆面前,对她说:“唐弘业。”

方圆一眼扫到屏幕上闪烁着的来电人姓名,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随即一张脸就燃烧起来了,不用说她也知道,自己表现的是有多么的明显,可是没有办法,刚才戴煦手机响起来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头蹦出来了,心里面在那一刻满满的都是后悔,她生怕电话是白子悦打过来的,如果白子悦在电话里对戴煦说了什么,戴煦不知道会作何反应,自己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戴煦说,可是偏偏磨磨蹭蹭的开不了口,要是真的因为自己的拖拉和迟疑,硬生生的错过了把话说清楚的机会,还被别人抢占了先机,把自己搞得很被动,那方圆觉得她一定会恨死自己的优柔寡断。

虽然说来电话的并不是白子悦,而是唐弘业,打电话找戴煦的目的,也是与工作有关的,方圆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但是她却也在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不管什么丢脸不丢脸,也不管什么开弓有没有回头箭,今天她都豁出去了,该说清楚的一定要说清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至少眼下不能留下遗憾。

她暗暗的握了握拳,使劲儿的吞咽了一口唾液,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生怕那刚刚情急之下鼓起来的勇气,会因为时间的一分一秒划过而再次流失。

两个人上了楼,进了屋。方圆把大衣脱下来,随手折一折,放在了沙发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两眼看着戴煦,戴煦看她这副样子,知道她是有话要说。便也把大衣脱掉。顺手拿过方圆的那一件一起放好,这才在方圆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坐定之后,戴煦开口问方圆。

方圆点点头。勇气她是已经拿出来了,只不过是真的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在客厅里,这么大眼瞪小眼儿的对着,她还是会忍不住有些心如擂鼓。嗓子眼儿发干,方才的唾液。甚至说自己身体里的水分,好像突然之间就都被人给蒸发掉了似的,干巴巴又火辣辣,有点不太好受。于是她起身倒了一杯水。想了想,又替戴煦也倒了一杯,走回来递到戴煦手里面。自己喝了一口润润喉咙,这才开口。

“我就是想和你谈谈。问问你的想法。”她对戴煦说,一开口才觉得,自己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说沙哑不是沙哑,说低沉又不是低沉,好像整个声带都被什么东西给夹扁了一样,与平日里的声音竟然变得不大一样了。

戴煦被她这么一问,先是愣了一下,表情略显茫然,然后点点头,说:“哦,没问题,我的想法么,当然可以跟你说了,这种事本来就是要交流的嘛。今天晚上去赴姚向阳的约,本来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唱哪一出,结果没想到他老婆居然也跑去了,而且这么一番表现下来,比我预期的还要更精彩不少…”

“不是,我不是问你案子的事情,跟工作没关系。”方圆起初看戴煦答应的那么痛快,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等他真的一开口才听出来,原来是会错了意,以为她是询问关于赵英华这个案子里面,关于姚向阳的想法,赶忙开口打断。

戴煦听她这么说,也收住了话头,略微有一点疑惑不解的看着方圆。

方圆被他盯着,脸上发热,心里打鼓,舌头也有点打结,可是心里面刚刚冒出来一点点怯意,眼睛扫到旁边的手机,那股正慢慢退潮的勇气就一下子又重新涌了上来,她伸手一指戴煦的手机,对他说:“咱们两个没有谈完之前,除非是工作有关的电话,否则咱们谁也不要接听其他的来电,先把事情说完,好么?”

“好,没问题,这个我可以保证。”戴煦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那…我其实是想要问你…”方圆把心一横,小心防备着不要被自己咬伤舌头的对戴煦说,“问你有关之前你对我说过的那件事,你现在的想法。”

“我之前对你说过的那件事…”戴煦表情仍旧有一点点困惑的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你再给我一点提示吧,我发现自己跟你说过的事情好像太多了点。”

方圆瞪了他一眼,脸又红了几分:“就是…就是你之前不是对我说过,当初是怎么记得我的那些么。我现在就是想问问你,隔了这么长时间,你的想法或者说感觉…有没有什么改变,是不是还和那时候一样。”

戴煦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点点头,把身子坐正了一些,好像是因为这个话题而特意端正了一下态度似的,最后一本正经的在方圆紧张兮兮的注视下,郑重其事的对她点了点头,说:“我这个人其实也算是有一点死心眼儿的那种,不知道咱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基本上,我不会很草率的就做任何的决定,但是一旦打定了主意的事情,认清楚的事实,就也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发生改变。当初如果不是我很确定自己绝对不是一时冲动,我就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么说吧,至少在我没有努力争取过,没有被义正言辞的拒绝过之前,我是绝对不可能改变自己心意的,当然了,即便最后的结果是被拒绝,我也绝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纠缠不休的人。”

说完之后,他也停下来,仔细的打量了方圆一番,问:“你今天突然问我这件事,是不是已经有了想法,想要给我一个明确的的答复了?没事儿,你不用那么紧张,忠于自己的内心就好,我不会给你任何压力的,虽然说我不敢自夸是什么绅士之类的,但是相信相处这么久,我的人品你应该还算信得过。”

“那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之前想法没变,以后就也别变了…”方圆很努力的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勇敢的说出来,可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就在于她的脑子里几乎已经是在呐喊了,说出来的声音却听起来越来越弱,“因为我也喜欢你。”

戴煦几乎在挺清楚方圆最后咕哝出来的那几个字之后,就已经是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了,他虽然并没有很夸张的表情,看起来还算是比较淡定,但是两只眼睛变得弯弯的,满满的含着笑,原本脸颊略微有点紧绷的表情肌现在也重新变得放松起来,但他没有立刻就像个傻小子一样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而是在暗暗的喜上眉梢之后,又努力的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方圆:“你考虑好了么?”

“我考虑好了。”方圆点点头,原来以为承认这件事是非常困难的,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和底气,可是现在一股脑的勇气催动下,她终于坦诚了自己的心意,才发现其实这件事接纳起来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方圆,我之前对你说我的想法,是因为你当时要接受家里面的安排,与人相亲,所以出于一点私心,我希望自己也可以作为被参考的对象,但是之后,我从来没有试图给过你任何压力,催促过什么样的答复,因为我知道,你家里面的变故让你对感情缺乏安全感,并且你也是个好姑娘,认认真真的投入一段感情,对于一个女孩子意味着什么,就算我是个男人,我也能想象。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真正的明确自己的心思,真正的接纳我。”

第五十五章 表错情

方圆没有想到戴煦会对自己说这样的一番话,其实这原本也算是自己想要对戴煦说的,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却被他给先说了出来。或许对于别人来说,喜欢或者不喜欢,在一起或者不要在一起,这都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对于方圆而言,却不一样,她没有精力和条件去谈感情游戏,要么不碰感情,碰感情就希望是成熟而又认真的,而一段认真的感情意味着什么,如果不能走向成功,如果不能走向成功的原因是因为其中一方的辜负,那结果即便不算是父母的旧事重演,性质上却也差不多。她实在是害怕父母的事情就好像是诅咒一样的在她的身上重现,如果是那样,她恐怕就会对生活,尤其是对爱情,彻底感到绝望了。

没想到,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对戴煦说起过,戴煦这段时间以来没有追问,甚至不去提起,她也只当是戴煦的耐心很好,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考虑的这么周全,设身处地的已经考虑到了自己的这种处境,所以才会给足了自己空间。

方圆原本以为,她需要浪费很多口舌,去对戴煦说清楚自己的心路历程,这样才算是给对方一个过得去的交代,可是现在戴煦的理解,让她一肚子的话瞬间就化掉了一大半,那种被人理解,被人懂的感觉,异常的暖心。

“你放心吧,我能坐在这里郑重其事的回应你,就肯定是已经想清楚了,真的不是一时冲动之类的。”她对戴煦点点头,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其实…也算是有一点冲动。只不过冲动的是开口这个行为,不是我的决定。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是没有勇气去直接面对罢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是一个有安全感的人,所以不喜欢的,不在乎的。我反而从来不需要担心。因为我不在乎,那个事情或者那个人就没有办法伤到我,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我都不需要有什么顾虑,不需要纠结,直截了当就好了,就好像那个杨志远那样。之前我一直在担心。怕得到了以后又失去,所以这种患得患失就一直让我很纠结。大多数时候甚至是选择了逃避,但是到了今天晚上我才意识到我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得到之后是不是会失去,这还在于两个人的努力和经营。但是如果我一直这么逃避下去的话,恐怕我还没有得到过就已经失去了,到那个时候。就连挽回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一种结果比得到了以后会不会失去还让我更觉得害怕。”

戴煦听她这么说。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眉眼之间都是满满的笑意,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笑眯眯的看着方圆,一脸满足的样子,让方圆都觉得有点不自在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虽然这么问可能显得有点煞风景,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有点好奇,你既然一直都纠结着,为什么今天晚上就忽然之间来了勇气的呢?而且还不让我接除了工作以外的其他电话,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打电话给我了。这事儿,跟你今天晚上出去这一趟有关系吧?让我猜一猜,你去见的人肯定不会是杨志远,所以估计这个偷偷约你出去的人,是白子悦吧?”

方圆并没有因为戴煦猜到了自己今天晚上赴约的对象而感到有任何的惊讶,以戴煦的性格和思维的缜密程度来说,他不会试探打听,但是一样可以发现端倪,所以猜得到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既然两个人已经坦诚的交流了,方圆也自然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反正白子悦的如意算盘都已经落空了,自己又还有什么值得替她继续保守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的呢。

于是她就把白子悦之前如何神秘兮兮的约了自己出去,自己又是处于什么样的考虑才答应了替她隐瞒,并且如期赴约的,包括白子悦对自己说的那些具有暗示意义的话,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这些,她心里面那股无名火就又蹭蹭的窜了出来,竟然把之前那一点甜丝丝的羞怯都给冲淡了,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对着戴煦的胸口就捶上一拳,然后瞪一眼这个一脸夸张,好像被打的有多疼似的男人,把自己心里面的不满倒豆子似的都给倒了出来。

“你是不是也有什么小算盘瞒着我的啊?”她先对戴煦发起了质问。

戴煦表情无辜的摊了摊手,摇摇头:“没有啊,我哪有什么小算盘?而且你看我这种人,我这个体格,像是能打得了‘小算盘’的人么?”

“你就耍贫嘴吧!”方圆气呼呼的瞪他一眼,“我心里都别扭好几天了!之前白子悦为什么会突然就跑到这里来做饭做菜表现自己有多贤惠?这是你的房子,你的家,她不可能没有人提供的情况下就知道这里的地址,也不可能不得到主人的许可就大模大样的登堂入室,你敢说这个机会不是你给的么?”

戴煦哑然,抓了抓后脑勺,点点头,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也不能骗你,这个机会确实是我给白子悦提供的,我承认这一点。”

方圆不满的嘟着嘴:“所以就等于是你给了白子悦一个机会,让她向你证明她有多贤惠喽?她会做那么多种不同的菜,手艺好像还挺不错的样子,这些我都不会,她是个医院里面的女医生,工作也挺体面的,长得瘦瘦高高,还挺漂亮…”

“那又能怎么样呢?”戴煦噙着笑,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气呼呼的方圆,忍不住伸手把她的两只手握在自己的手里面,方圆的手和她的人一样,肉肉的,很柔软,尤其和戴煦自己的手比较起来,又显得娇小了好大一圈,握在手心里面别提多舒服了。戴煦下意识的一边听她抗议,一边揉面团似的轻轻揉捏着。

方圆被自己的小心思搅扰着,根本没有注意到戴煦的这一系列小动作,还有些气呼呼的说:“反正就是她方方面面都比我强,你还给她机会让她表现她其他方面的优点、生活能力之类的,你是想故意用这个来气我,想激将我呢。还是说其实你私心里面也有做过比较。有考虑过白子悦?”

“我?考虑白子悦?这当然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戴煦被方圆说的笑了出来,手还舍不得放开,仰着头看着她。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

“因为这是我这几天以来,唯一可以想得出来并且也能说得通的一个解释了啊。”方圆有些委屈的说,“不然还能是什么别的原因呢?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有一万个理由不让她登堂入室到家里来,还有。那天不光她来了,之后她叫你送她下楼,你就送,说有什么话要私下里跟你说。你就跟着去了,我可不觉得你真的是随和到这种程度的一个人。你们两个那天,都说什么悄悄话了?”

方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似乎顿时之间就弥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醋酸味儿。这事儿她是没有察觉的。不过戴煦可是察觉了,只是他对这种淡淡的醋酸味儿不但不介意,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哦,那我现在就总算弄清楚了,原来你这几天情绪一直不太对,对我也不冷不热的,就是在别扭这件事啊!”戴煦做恍然大悟状,然后又忍不住失笑的摇了摇头,“你要是早点那这件事来问我,我早就能给你一个解释了,你根本就不需要纠结这么多天,今天晚上还白白的惹了一肚子的冤枉气!”

“什么叫白白惹一肚子冤枉气啊!”方圆觉得戴煦这话另有所指。

戴煦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你刚才说的对,我的房子,我的家,如果我不告诉白子悦这里的地址,她肯定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找到跑过来,所以说机会确实是我给她的,这主要是因为,我实在是没有立场拒绝她啊。如果她那次是为了给我展示厨艺,那我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她,不需要了,我不在乎,也不感兴趣。只可惜,人家事先和我说的很明白,她并不是打算去迎合我,取悦我,她的目标另有其人,让我不许出于私心就横加阻拦,我也没有办法。”

他这么一说,方圆倒是有些茫然了,他们家里面,除了戴煦就只有自己而已,如果说白子悦的目标另有其人,还偏偏要跑到他们家里来表现,这说不通啊。

戴煦看方圆一脸困惑的样子,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起身拉着她,和她并肩坐在了沙发上面,然后说:“其实这件事也是说来话长,你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咱们因为案子,到医院去了解情况,所以遇到了白子悦。”

“我当然记得了,她就是那个时候跟你要的电话号码啊。”方圆对那件事还有着很清晰的印象,原本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她其实是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的,只是有个印象而已,直到后来戴煦对自己说了他内心里的想法,白子悦又几次三番的找借口联络他们,她这才觉得别扭起来,反而把那件事给重新记起来了。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以为的,不过你想错了,她当时跟我要号码,是因为咱们一起过去了解情况的人里面,只有我是正式在职的,其余你们都是实习生,所以她自然只能问我要名片,要号码的时候,确实是想到了一点什么线索,想着说提供给咱们,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帮助,但是过后她没有联系我,是考虑再三,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找事情惹麻烦比较好,因为她当时也只是一闪念的怀疑,没有什么直接证据,所以就没有真的和咱们取得联系。这件事就成了一个误会,一个乌龙,也成了之后她差一点成为最后一个被害人的导火索。”戴煦把当初索要电话号码这件事实际上的来龙去脉对方圆解释了一下。

方圆听了之后也觉得有一点意外,她的确如戴煦所说,完全猜错了,一直以为那个时候就是白子悦最初开始向戴煦抛出橄榄枝,没想到居然是个乌龙。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不用我说,你自己也记得了吧?”戴煦问方圆。

方圆点点头:“那当然记得了,董志成想要对白子悦下手,我查到白子悦回来a市的相关信息,咱们蹲点,成功的把董志成抓了个现行,白子悦被救下来,除了被药水给熏了一下,昏过去一会儿之外,就没有大碍了。”

“白子悦真正开始联系咱们,是从那之后,你应该也有印象吧?”戴煦见她记得还很清楚,就没有浪费口舌再去追溯这一段过往,“她一直坚持要感谢咱们,对你更是一口一个‘小恩人’的叫,你肯定也记得。”

“当然记得了,简直别扭死了。”方圆撇撇嘴。

“其实那期间,她没少私下里打电话联系我,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戴煦说,然后对一脸惊讶的方圆笑了笑,有些无奈的继续讲述道,“每次打电话,都免不了左绕右绕的向我打听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后来听说你被家里安排,比较晚了还跟一个男生相亲,她还特意跑来看看你相亲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件事你肯定也记得。再之后,不就是到咱们这儿来做饭的那一次了么,如果我没记错,如果你也还有印象,那天白子悦一直在贬低我的生活能力,说我不可能照顾得好你,夸你房间布置的有眼光之类。你觉得,她来展示厨艺,真的是为了表现给我看么?如果是这样,她又何必一直在你面前贬低我来烘托她自己呢?我说了这么多,你现在多多少少的,有没有明白一点什么?”

第五十六章 约定

方圆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就好像是一台忘记了上弦的座钟,彻底的停摆了,又好像是灌满了水泥,粘稠僵硬,无法运转,只能那么傻呆呆的看着戴煦。戴煦说的那些话意味着什么,她并不是真的听不懂,都这个年代了,她也不是思想落伍的老年人,对于有一些事情也一向有所耳闻,并且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她总觉得与己无关,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些事会和自己扯上什么关联。

戴煦看她愣愣的不说话,叹了一口气,也略微显得有一点无奈的对方圆笑了笑,说:“其实从头到尾,白子悦对我都是不感兴趣的,最初是因为提供线索,所以摆了个乌龙,后来我就成了她收集信息的渠道了,至始至终,她真正感兴趣的就只有她的‘小恩人’而已,虽然我不太方便问这件事,不过以我的个人判断,起源应该和你当初救了她一命有点关系。她找上我的目的很简单,除了我之前说的充当她获取信息的渠道之外,还有另外的一个目的,那就是排除异己,当然了,这种行为我不能说是对还是错,好还是不好,立场不同,但是出发点都是一样的,我也没有那么大方,所以好多关于你的事,我也是不肯透露给她的。”

方圆有些哭笑不得,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边居然会出现这种事情。

“当然了,我从一开始,她以为我只是单纯带你实习,和你是同事,所以找我打听你的情况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了,所以后来我也向她透露过。我对你的感觉绝对不是普通同事,她也听得明白,所以委婉的也算是对我坦诚的表明了她的意思,从这一点来讲,白子悦其实也算是个比较坦荡的人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画个圈等着你自己跳进去的人,”戴煦有些无奈的继续说。“我告诉过她。大家爱好不同,这本身并不是什么问题,很正常。可以理解,也应该尊重,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我不认为你和她是同一个群体的人。所以希望她最好能够早一点放弃,不要做得太明显。免得吓着你,或者让她也进退两难。可能是我们两个当时都已经挑明了,所以对于我的建议,她是不打听得进去的。执意认为有的人其实未必不是,只是自己没有察觉,没有意识到罢了。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努力争取一下试试。你不是好奇那天她把我叫下楼去是跟我说什么嘛?”

方圆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原本她确实是好奇得紧,不过现在,她忽然又有一点失去了好奇心,因为整件事似乎都和她预期当中的大相径庭,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到惊讶,还是哭笑不得。只不过既然话赶话的都已经说到了这里,那就不如干脆都说清楚比较好。

戴煦见她点了头,这才说:“那天她把我叫到楼下去,说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就跟她下去了,到了楼下,她问我有没有在你面前故意说过什么对她不利的话,我说我没有那么做过,她就问我为什么觉得你对她的态度有点冷冰冰的。这个问题说实话,有点不太好解释,我猜到你应该是把白子悦当成了是打我主意的人,可是这话我实在是有点张不开口对白子悦去解释,就只能保证这件事绝对没有我从中作梗的成分在里面,否则我也不会答应让她到家里面来大展厨艺。估计这话也是说服了她吧,她就没有再去深究,就让我向她保证,是个男人就和她公平竞争,不要耍什么手段,在暗中搞什么破坏,她也有争取幸福的资格和机会。我说我能保证绝对不会从中作梗,因为我确信方圆是个什么类型的人,我也有一个条件,你想争取幸福,我尊重,但是必须顺其自然,不可以死缠烂打或者无故纠缠,她也答应了。这就是那天晚上我们两个下去的谈话内容。”

方圆的脸又红了,不过这一次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一种窘迫和尴尬的情绪,她对戴煦告诉自己的这些事情都感到十分诧异,这一切都脱离了她预期的事实太远太远,让她想不傻眼都难。虽然说戴煦的判断一点错都没有,她尊重白子悦的偏好,并且不觉得这算是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她自己却并不可能接纳白子悦,打从一开始分析出白子悦有可能是下一个潜在的被害人,她的出发点就是在实习期间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好好表现,有所作为,在对那个董志成进行抓捕的当天,她所做的一切更是工作需要,一定要护住白子悦的周全,这一切都不夹杂着任何的个人感情,别说她本身是没有那方面倾向的,就算是抛开倾向的问题不谈,她对白子悦也是全然没有任何私人的考量在里面,所以白子悦不管怎么样,最后的结果估计都是一样的,注定会以失望告终。

只不过,结果虽然是一样的,但是过程却因为自己的误会,发生了很大的偏差。假如自己知道白子悦真正的目标是谁的话,至少会委婉一点的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毕竟不管怎么说,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错事,尤其是在没有死缠烂打,没有纠缠不休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有追求别人的权利,当然别人也有接受或者拒绝的自由,这件事原本是可以和和气气的解决的。可是偏偏自己会错了意,一心以为白子悦喜欢的是戴煦,因为这样的一个误会,所以就先入为主的把白子悦许多的举动,所说所做,都自然而然的认为成了在自己面前的一种自我展示和炫耀,目的是希望自己能够知难而退,或者像个小傻瓜一样,被吓得止步不前。

偏偏她方圆并不是那样的一种性格,她虽然平日里温吞吞好像比较好脾气,好说话的样子,却最讨厌被算计,尤其是那种自视聪明绝顶。就低估了别人智商的人,所以一旦遇到这种事情,非但不会“知难而退”,反而还会被激发出原本并没有表现出来的斗志,就比如说今天晚上的早些时候。

方圆回想了一下当时她和白子悦之间的对话,越发觉得有些心里面别扭起来,自己完完全全以为白子悦是在故意的挑衅和激将自己。所以说出来的话自然就挺不客气的。态度也比较硬,结果弄了半天,她竟然并不是打压。而是试探!

“我的天啊,这次真是糗死了!”她尴尬的不知道怎么样才好,用手把自己的脸给盖住,“我哪知道居然是这么一回事儿啊。结果我还是那么跟她说的,一副吃了枪药似的那种口气。怪不得她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都有点怪怪的,我的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搞得我现在虽然觉得自己也没有做什么特别坏的事,但还是心里面怪不舒服的。感觉有点对不起白子悦似的!可是…可是我总不可能去找她,告诉她其实我之前之所以那样,是因为误会了她是想追你。所以故意挤兑我吧?然后再说即便如此,我也还是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回应。让她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哎哟我的天,我可没脸说这些啊!”

方圆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尴尬过,心里面的感觉也别扭极了。

“没关系,你别想那么多了,已经到了这一步,再回头想又有什么用呢?就你有的时候后知后觉的那个样子,”戴煦看着方圆,两只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当时要是让你突然知道事实真相是什么,还不得把你给吓得乱了阵脚?你真觉得自己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能心平气和的冷静处理么?”

方圆想了想,如果赴约前自己知道白子悦的真正想法和目的居然是在自己这边,估计真的会被吓一大跳,搞不好连赴约也不回去了,直接选择回避,而那种回避,对于当事人来说,可能也会比较伤人吧。她心目当中那种心平气和,冷静委婉的处理方式,是最理想的,并且也是最理想化的,实际操作起来,自己的功力显然并不够,真的硬着头皮去面对,搞不好最后也是结结巴巴,一团乱麻。

“那我就只好等回头这件事稍微沉淀沉淀,我也调整好了状态,她也…也稍微平复平复情绪,我再找她…哦不,还是发短信联系吧,好好的把话说说清楚,让她知道虽然没有可能,但是我没有敌视她的意思。”方圆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恐怕没有别的办法,能让自己和白子悦都好过一点,就只有这么办了。

“是啊,这件事,其实我之前也纠结过,我知道你好像对她有点介意,但是事情有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过要不要提醒你一下,但是假如我事先告诉你白子悦的想法,你说不定会吓一跳,反而躲着她,那样一来,我的做法就显得有点动机不纯,做了小人,而她就连争取一下,然后发现没有希望,自己放弃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是不提不讲,你又不会明白。”戴煦也略微有一点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她这么沉不住气,就找你出去试探和摊牌了,现在已经这样,说多了也没有意义。对我来说,从自私的角度考虑,我倒是挺感谢白子悦的,如果不是她给你造成了这样的误会,我可能也不会这么快就守得云开见月明。”

方圆不大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又不能不承认,戴煦说的这个的确是个事实。

“换句话说,虽然方式和角度的确是摆了个乌龙,但是结果对白子悦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注定不可能的事情,一点希望都没有的事情,死了心总好过上不上下不下的悬着,她早点死心,也早点转移目标,不要浪费感情和精力在没可能的人身上,也免得耽误了她的幸福,不是么?”戴煦又说。

方圆想了想,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事已至此,再怎么纠结为难和尴尬,也是无济于事,说出去的话就好像泼出去的水,根本收不回来,时间也不可能好像影碟或者录像带那样,还可以快退回去重新来一遍,所以就只好等到这件事降一降温,自己再去给白子悦一个解释吧,不管怎么样,希望白子悦知道,自己没有恶意,更没有想要冒犯她的意思,希望她能够看开一些,别纠结这件事的好。

原本的心结,兜了一大圈居然是一场大乌龙,方圆有些哭笑不得,说开了之后,淤积在心里面的包袱也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她和戴煦之间的关系被这乌龙给推动着,倒也算是捅破了那一层窗纸,不再纠纠结结的了。

一想到两个人经过方才那一番对话之后,关系就彻底发生了改变,不再是原本的前辈、后辈或者同事搭档,而变成了男女朋友,方圆的两只耳朵又开始发烫了,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局促,平时和戴煦这么坐在一起说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可是现在却让她有一种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的感觉,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样去和他就这么两个人安静的独处了。

“我…我有点儿困了,想回房间去睡觉,”她只好找了个能让自己逃开的借口,结结巴巴的对戴煦说,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不好意思去和戴煦对视,“你、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咱们两个肯定还有不少的事情需要折腾。”

说完,她就好像生怕戴煦会拦住自己是的,低着头,红着脸,起身就朝卧室的方向走,脚步匆忙而又略显慌乱,彻头彻尾的暴露了她的内心世界。

“方圆!”戴煦在后面开口叫了她一声。

方圆脚步一顿,站住,扭头看了看戴煦,并且在一瞬间本能的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的等着他对自己说什么。

“没事,我就说想和你说晚安而已,”戴煦忍着笑,对她说,说完又指了指方圆的背后,“还有,你房间的门已经被你错过去了,你再往前走,可就要出大门了!”

方圆扭头一看,自己房间的门果然已经被自己给错过了,她腾地一下红了脸,慌忙的丢下一句晚安,一溜小跑的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第五十七章 一只皮包

【另外,糊涂莫刚知道云起那边也可以看到这本书,也有读者在看和支持,只不过因为文是发点娘这边的,所以那边小莫没有办法去回复和管理评论区,不过心里依旧暖暖哒,也同样感谢云起那边读者对正版的支持,一起抱住再一次么么哒!】靠在门板上,方圆觉得她似乎隐约听见了戴煦在外面轻笑的声音,然后才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听起来戴煦也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觉得自己刚才表现的简直太丢脸了,不就是坦白了一下自己的心意么,归根结底也只不过是回应了戴煦之前的表白而已,又不是自己在鼓起勇气去倒追,这样居然也会觉得尴尬成这样,真是服了自己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节拍明显还有点不太正常的心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这也算是自己本阶段的一件大事了,似乎应该第一时间告诉贺宁一声,否则回头被贺宁知道了,肯定又要怪自己隐瞒。

于是方圆抓过手机,把电话给贺宁拨了过去,一想到一会儿自己要告诉贺宁的事情,心里还有一点隐隐的不好意思,做好了被她调侃的心理准备。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贺宁的手机居然是关机的状态。听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方圆愣了一下,看了看时间,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一晚上就没有心情平静过,以至于忘记了时间,明明已经很晚了还打电话过去,看过表之后才发现还不到十点钟。正常时候。贺宁绝对不可能这么早就关机睡觉的,并且因为职业的缘故,贺宁也和方圆一样。关闭手机的时候非常的少。

不会是有什么事吧?方圆有点不太放心,别看贺宁想来是嘻嘻哈哈,十分乐天的模样,并且一张嘴也是出了名的厉害。小辣椒似的,其实她也会有脆弱的时候。也会有心事,只不过是习惯于隐藏起来,只露出开朗乐观和锐气的一面给别人罢了。正因为如此,方圆才格外的不放心。赶忙从手机里面翻出了贺宁家里的座机电话,就在呼出的一瞬间,却又后悔了。趁着没接通之前,立刻挂断。

还是不要打电话过去比较好。贺宁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也很关心贺宁,但是贺宁向来对父母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就算贺宁真的是因为有什么不愉快,所以关了手机,也未必会把事情告诉给父母,自己这个时间打电话过去,说联系不上贺宁,贺爸爸跟贺妈妈一定会察觉出什么异样的,更何况以贺爸爸和贺妈妈的年纪,这个时间差不多也快要准备休息了,打电话过去打扰也不大好。

于是她只好放弃了,惴惴不安的猜测着贺宁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方才想要分享自己喜悦的那种兴奋和难为情也被冲淡了许多。思来想去,方圆给贺宁发了一条短信过去,问她最近怎么样,电话打不通是不是有什么事。

短信发过去之后,既然贺宁根本没有开机,自然也不可能立刻看到,立刻就回复自己,所以方圆就放下了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面好多的念头闪来闪去,有和自己还有戴煦有关的,也有关于白子悦的,再就是惦记着贺宁。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方圆终于沉沉的睡着了,之后做了一夜乱哄哄的梦,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朦胧,梦里的事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等她脑子彻底清醒过来,这才摸过手机,想看看有没有贺宁的回复,结果手机似乎一整夜都是安安静静的,贺宁并没有给自己回信息。

也许是一大早起来,和自己一样,还要洗漱收拾,吃了早饭急着上班,所以八成都还没有看到自己的那条信息呢吧。方圆虽然有些不太踏实,却还在心里面这样的安慰着自己,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太多。好在一大早,能给她去担心这些事情的时间也确实不充裕,等方圆换好了衣服出了房间,洗漱过后和戴煦坐下来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她心里面的隐隐担忧就自然而然的被冲淡了一些。

这顿早饭吃的寻常而又不寻常,人还是那么两个人,吃的东西也和平日里相差无几,可是感觉却又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两人谁也没有刻意去提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更没说什么日爱日未的话题,只是寻常一样的聊聊天,空气中却还是仿佛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在流动着。

吃了饭,两人出发去上班,出了门之后,因为方圆走在后面,所以负责锁门,等她锁好门转过身,看到戴煦站在自己身后,向自己伸出一只手来。

好在方圆也不是一个脑子真的停掉了的人,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动作的意味,便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心里面却有些甜滋滋的把自己的手也伸过去,任由戴煦握住,两个人没有像平时那样一前一后的下楼去提车,而是牵着手,并肩而行。

不过到了单位,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说公安局向来没有反对本单位内部谈恋爱的那种惯例,但是方圆毕竟到这里上班的时间还不算特别长,本身又是个年轻小姑娘,难免会有点害羞,生怕被人看到了会调侃什么,于是到公安局院子里,戴煦停好车两个人下车的时候,她的两只手就都揪着自己斜挎包的背带,好像生怕戴煦会在单位里面也大大咧咧的和自己牵手似的。

戴煦当然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工作空间和私人空间,他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所以并没有做出让方圆窘迫的任何举动。两个人就像平时一样,走进了办公楼,从楼下到楼上,一路上也和平时一样,会遇到几个认识人,彼此打个招呼,只不过因为方圆自己的心境有些不同了。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做贼心虚这个词的含义。这一路上每一个同他们打招呼的人,她都忍不住觉得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面,或多或少的夹杂着一些日爱日未的成分。

尤其是到了办公室里面。比他们早到一步的唐弘业,一看他们走进来,便挑高了眉毛说:“哟,今天来的挺早啊?是不是比往常还早了一点儿啊?看样子昨天晚上过的还不错。所以今天看上去才格外的容光焕发啊?”

方圆的心里面咯噔一下,差一点就慌了神。心说自己和戴煦平日里是多么的低调啊,同进同出的上下班也不是第一天了,她确定戴煦并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的私事满天底下去宣扬的人,没道理唐弘业会这么快就有所察觉啊!戴煦从头到尾表现的都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问题应该不是出在他的身上,那么说来,难道说自己真的是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这么容易就被人看出了端倪么?

“昨天晚上有什么错不错的?”戴煦没事儿人一样的反问唐弘业。

“不是那个死者之前的雇主要慰问死者家属么,你们俩都去作陪了。我听说那人定了一个特奢侈的酒店,你们俩就算是作陪,肯定也吃了不少好料吧?”唐弘业笑嘻嘻的说,“这么爽的工作任务,可不太容易遇到呐!”

方圆听他这么一说,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原来他说的是跟着姚向阳吃大餐的事儿,真是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幸亏戴煦稳得住,不然就什么都被诈出来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别说那么高档的晚餐了。”戴煦无奈的笑着摆摆手,“这顿饭与其说是吃,倒不如说是看了,看了一场大戏,也算是挺有意思的。”

“那就没什么可羡慕的了!我还以为你们吃着大餐了呢。哦,对了,还真有个事儿要跟你们俩说,”唐弘业一听说没吃到什么好料,没有大饱口福,原本羡慕的表情也就收了起来,稍微显得正经了一点,冲他们招了招手,“咱们不是要留意那个叫丁阳的死者前男友么?我就盯了盯,结果还真有点儿发现。我记得之前你们是不是说过,那小子家庭条件平平,工作也一般般,所以经济条件并不算是特别好,还想方设法的想要勾搭富二代小姑娘,少奋斗二十年呢?”

“对,虽然这么总结出来,听着好像不太好听,但是基本上是这么个情况,”戴煦点点头,和方圆一起过去唐弘业的办公桌跟前,“你有什么新的发现么?”

“那当然,我是那种什么玩意儿都没有就空口白牙乱说话的人么!”唐弘业得意洋洋的对他们两个人勾勾手,“我发现了丁阳那小子的一个账号,唉,这个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说出来挺不长面子的,那家伙根本就是个自恋狂吧?头像就是他本人的,用户名也是自己名字缩写加生日什么的乱七八糟一大串,反正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他,我都没费什么劲儿。丁阳这小子,用那个账号在网上卖东西,卖的还净是女士的玩意儿,什么女士钱包,卡包,还有一个背包。”

说着,他就从电脑上熟门熟路的调出了之前留了底的那个网站页面,方圆一看,还真是和唐弘业说的一模一样,丁阳的头像就明晃晃的挂着他本人的照片,用户名的结构一看也知道,绝对是姓名缩写加上一组生日。他发帖的是某个同城交易网站上面专门用来转让和处理二手闲置的专区,卖的果然是一款女包。

这款包也是名牌,并且是被很多人比较熟知的一个品牌,价格不便宜,这样的一个不算大的女士小皮包大概售价也不会低于五六千,甚至有可能还要更高一点,具体的价格方圆也不是特别有把握,因为对她而言,她也只是认得这个牌子而已,原本家里面条件虽然还算殷实,不过她那时候还只是个学生,根本不需要接触任何名牌之类的东西,等后来二十出头,开始有一些这方面的需求的时候,家里面的情况又使得客观条件不够她把注意力放在那些东西上面。

“丁阳买这个包,买三千块钱,说是九成九的新旧程度,下面有人留言说估计是假的,真包的话,这么一个专柜怎么也要六到七千,没有人会傻到把一个九成九,几乎可以被视为全新的真包半价往外卖的。结果丁阳回帖在下面跟那个人骂起来了,坚持说自己这个包绝对是真货,假如是假的就如何如何,天打雷劈之类的,有人插话,让他说清楚包的来源,从哪里买的,有没有收据,他也说不清楚,就只说是朋友送的,不实用,所以打算便宜转掉了换钱,结果这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更没人信了,这不,一直也没卖掉。”因为那个帖子下面的回复很多,版面上面又有很多滚动的广告夹杂在中间,所以唐弘业为了尽快让戴煦和方圆了解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把自己梳理过的情况概括起来,向他们做了一番说明,“我是不知道什么包的真假这些怎么判断,不过最简单的一件事,丁阳如果是你们说的那样一个现状的话,他哪里来的什么九成九新的名牌女包放网上卖钱啊?他那个富二代女朋友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包拿给他去卖掉吧?”

戴煦点点头,摸过鼠标,点开丁阳上传的那几张皮包的照片,把照片放大来仔细的留意了一番这款包的细节,很快,他就从其中一张照片上面,包的logo下方发现了什么,于是他仔细的凑近了看了看,发现那里应该是有皮面上的压花,看起来好像是字母之类的,只不过因为照相角度,还有皮面本身的反光,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的清晰。

“你们觉得这是什么字母?”戴煦指了指照片上面的那个位置,问方圆和唐弘业。

唐弘业盯着看了看,刚要发表意见,方圆却对他摆摆手,说:“如果说出来的话,保不齐咱们三个人的思维会互相影响,最后得出来的结论也未必准确,干脆咱们三个人各自写出来自己觉得什么字母,然后对一对,然后再分析呢?”

“行,听你的。”戴煦点点头,同意了方圆的建议。

第五十八章 黑色轿车

三个人各自就近找了纸和笔,按照自己的判断把认为最有可能的字母所写给写了下来,然后拿到一起进行了一番比较,最初三个人的看法大同小异,一致认为第一个字母是“y”只是在后一个字母到底是“n”还是“h”,稍微有一点小小的疑问,最后还是都比较倾向于字母“h”这个结论,这样一来,包上面压花的字母所写就成了“yh”这两个,也就是赵英华名字的缩写。

包上面是赵英华名字的英文缩写,这倒也是非常说得通的,以赵英华和丁阳那种藕断丝连,牵扯复杂的关系来看,赵英华不是不可能把自己的所有物送给丁阳,以讨好对方,但是同时也有一些事情并不能解释的通,毕竟这款皮包从外观和款式来看,无论怎么说,都是一款彻头彻尾的女式皮包,连中性款式都没有办法勉强算上,那么这样的一款皮包,赵英华照理来说不大可能主动拿来讨好丁阳,送给他作为礼物。赵英华之所以对丁阳纠缠不休,为的也不过是想要跟他复合,想要再续前缘,结婚生子,有个感情的所谓归宿,暂且不论这样的一个期待到底能不能真的被视为归宿,或者说成功实现的几率到底有多大,就单说赵英华的出发点,就绝对不可能让她愿意把一个女式皮包送给丁阳,好让他可以拿去转送给其他女性,毕竟这么做对她来讲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赵英华不至于傻到那种地步,主动去给丁阳创造给别的女人献殷勤的好机会和条件。

那么这个包有没有可能是在赵英华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丁阳拿走,或者说偷走的呢?方圆又核对了一下丁阳的发帖时间。发现是在赵英华遇害之前,但是相距时间并不算很久远,只有区区几天而已,至于这个包是不是真的来自于赵英华,假如是,又是什么时候从赵英华的手里到了丁阳那边,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样?用不用找这个丁阳来问问清楚怎么回事儿?”唐弘业问。

“我们还没正式的找过丁阳呢。之前没有两名身份的对他算是进行过一次摸底。”方圆说,说完之后看了看戴煦,“这次要借这个机会。把他找来么?”

戴煦想了想,摇摇头:“我个人的意见是先不着急找丁阳,毕竟咱们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这个包一定是属于赵英华本人的,假如丁阳矢口否认。说‘yh’其实代表的是别的意思,甚至说这个包是自己曾经买给赵英华的。之后因为分手之类的原因,又索要了回来,那咱们也没有办法去验证,很被动。不是么?”

方圆和唐弘业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于是方圆想了一下。有了主意:“既然这样,那就把丁阳这边暂时先搁置一下。我觉得还是从姚向阳那条线着手吧!”

“姚向阳?就是昨天晚上请死者家属吃大餐,你们作陪的那个家具厂老板对吧?”唐弘业一听顿时就来了精神,“怎么着?这里头还有他什么事儿呢?该不会是那种最传统也最狗血的套路吧?风【河蟹】流老板跟女职员怎么着?”

“目前我们也不确定,但是昨天晚上他宴请赵英华的姐姐时候,半途他的老婆突然之间就去了,去了之后还说了不少比较莫名其妙的话,听起来应该是意有所指,所以我们才觉得这里面可能有别的隐情。”戴煦把前一天晚上姚向阳的老婆忽然出现在饭店包房里,并且还有那么一番起初让人摸不到头脑,后来又似乎能够联想到一些什么的言行,大致的给唐弘业说了一下,“包括姚向阳对自己老婆这些言行的态度,还有给予赵英华家人经济抚恤的提议,之前他很积极的有所表示,却又在他老婆来了之后绝口不提,这都让人觉得里面有点问题。”

“啧啧啧,你们这个案子啊,保不齐能挖出一大八卦呢!”唐弘业开玩笑的调侃了一句,“这倒也算是查案过程中的调味料了,免得工作太枯燥无聊。”

“就怕这件事真的跟案子有什么牵扯,那可就不是调味料那么简单了。”戴煦叹了一口气,虽然说破案的过程中,有的时候的确会有意无意的收集到许多的花边新闻,甚至是桃【河蟹】色的,可是往往因为跟案情有所牵扯,所以即便是听闻了这些,恐怕也没有人会衍生出任何围观八卦的乐趣。

既然已经决定下来了,戴煦就拜托唐弘业代为留意丁阳这边的动向,尤其是他有没有买卖过其他什么比较值得留意的东西,自己和方圆负责去找姚向阳。

分工明确之后,戴煦和方圆就又出发了,他们没有事先打电话联络姚向阳,以免姚向阳知道他们回去找人,提前打好了腹稿,准备出几个版本的说辞来应付他们,既然之前已经去过一次,这一回自然路线也要熟悉一些,所以两个人就直接开车奔向了姚向阳位于市郊,距离赵英华出事的住处不算很远的那家工厂。

到了那里,姚向阳还没到,办公室里还是那几个女人在东拉西扯,一边处理着手头的工作,一边闲话家常。其实所谓的处理手头工作都只是装装样子而已,这一大早上并没有什么需要她们联系的进货商,也没有什么需要发出去的货物要联系货车,所以这几个女人都是装作一副翻阅资料,查查数据表格之类的样子,一边还嗑着瓜子,聊着闲天儿,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根本就不是工作的状态。

上一次来的时候,赵英华的突然死亡还给这几个女同事带来了一点不大不小的震撼,这一次,只隔了短短的几天时间,曾经和她们在一间办公室里面共同工作的赵英华,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里一样,赵英华的那张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杂物,已经被这几个人瓜分占领。而看到戴煦和方圆的再次到访,她们也并没有谁主动开口过问一下赵英华的情况,只是象征性的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又各顾各的聊起来了,就好像赵英华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需要关心过问似的。

方圆坐在那里等姚向阳的时候,耳朵里充斥着几个女人压低了声音聊闲天儿的内容。心里面却颇有些感慨。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不管是男女老少,也不管是顺风顺水。一呼百应的成功者,还是萎靡不振,一事无成的失败者,一旦生命终结了。能够关心和在意这件事的人,其实寥寥无几。对于其他人而言,有良心,重感情的,可能偶尔会在闲暇的时候。或者因为别的什么机缘所以想起来,唏嘘上几句,这就算是不错的了。绝大多数时候,除了至亲的人还会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之外。其他人的生活都还是照旧按照原本的轨迹去向前发展推进,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甚至过一段时间,就连死者这个人都快不记得了。

这么一想,方圆忍不住觉得有一点点小小的悲观,觉得人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时候真的是太渺小了,渺小的同时,却又有点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一切都在围绕着自己旋转,好像离开自己就什么都会是一团糟罢了。实际上这个世界离开了谁都会照常的运转下去,不会因此而发生任何的改变。

就在她略微有一点点消极的胡思乱想的档口,戴煦在一旁用胳膊肘轻轻的碰了碰她,方圆这才连忙拉回散掉了的思绪,把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她顺着戴煦的目光朝这间办公室的窗外看了过去,一辆车正缓缓的停在办公室门口,车子是黑色的,车标也并不稀奇,在a市的大街上时常就能看得到,车子停好之后,驾驶室的门开了,姚向阳从车上下来,又从后座上拿了自己的夹包,锁了车,朝办公室这边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方圆忽然有点明白了戴煦的意思。

之前他们跟伍博达聊起来关于赵英华的事情,伍博达曾经提到过,在赵英华几次三番向他索要过礼物,之后又拒绝了他的示好以及那方面的意图之后,两个人就闹掰了,之后没多久就被他撞见了赵英华在路边一辆轿车里面,同一个男人动作亲昵,十分不寻常,开车的男人很快就起车载着赵英华离开了,而那辆车,正是一辆黑色轿车,根据伍博达的估计,价位大约在二三十万的样子。

方圆对车子的价格并不是十分了解和熟悉,于是她用眼神无声的询问了一下戴煦,戴煦明白她的意思,对她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姚向阳开着的这辆车,市场售价与伍博达之前说的那个价位倒也是比较相符合的。

方圆默默的挑了挑眉毛,这可就有意思了,原本还只是猜测,因为前一天晚上伍博达赴宴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到他开着什么车子来,离开的时候也是戴煦和赵英华的姐姐先走的,双方的车子停得也距离比较远,所以没机会看清楚姚向阳开的是什么车,今天过来找他,也无非是想要兵不厌诈的试探一下,看看前一天晚上姚向阳老婆的那番言行,是否能够说明了一点什么问题,没想到现在都还没等和姚向阳直接搭上话,他的车就又帮着方圆和戴煦增加了一定信心。

姚向阳并不知道办公室里面还有访客到来,夹着自己的小包,昂头挺胸,老板范儿十足的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从下车到进办公室,短短的那么几米路程,他居然还把皮衣服的貂毛领子给竖了起来,进门的时候,手里还夹着一支刚刚点燃了没多久的香烟,正要开口对自己的这几个女职员发话,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办公室里面的戴煦和方圆。当然了,这也是很正常的反应,假如只是方圆在这里,他可能也不那么容易立刻注意到,不过毕竟这么一间并不算太宽敞的办公室里面,多了一个戴煦这样的一个大个子大块头,那就想不注意到都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