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细妹这时已经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是一匹青布。

她示意许兴昌看,然后说道:“我前些日子原是想着要给你们爷儿两个一人做一身新衣裳的,但不晓得你们爷儿两个的尺寸,怕做出来不合身,便没有做。待会儿你让我量一量,明儿我再给阿宁量一量,趁着现在还算农闲,天也没有冷下来,就给你们爷儿两个一人做件冬衣。”

“不,不,”许兴昌听了,连忙摆手,“我有冬衣,你不用给我做。你给你自己和蓁蓁一人做一身冬衣就行。若再有多余的布料,就给阿宁做一身,我,我是不用的。”

让他们三个人穿得好就成,他是无所谓的。

叶细妹一语拆穿他的话:“你说你有冬衣,是说那件灰蓝色的?不说上面已经打了好些个补丁了,我拿手摸了一摸,都已经薄成那样了,只怕里面絮的东西都已经给洗没了,穿了不冷?你就不要再推脱了。还有我和蓁蓁,也不用你操心。我都想好了,等再过些日子,我就带着蓁蓁去镇上买一匹花布回来,给她和我自己一人做一件冬衣。”

许兴昌听了,这才不说话,呐呐的道谢。然后叫叶细妹过来洗脚。

叶细妹这也是头一次在许兴昌面前脱鞋脱袜子露脚,刚刚还很爽快的一个人,这会儿也不由的有些害羞起来。

而许兴昌站在一旁,目光压根就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她的脚。

一来也是不好意思,二来,他还牢记着圣人说过的话,要非礼勿视呢。

但这个人现在是他的妻子,就算他看一眼,应该也不算非礼勿视了......

心里正乱乱的想着这些事,耳中忽然听到叶细妹放轻的声音在嗔着他:“傻子,你还傻站在哪里做什么?还不过来跟我一起洗脚,待会儿好上床安歇?”

许兴昌闻言,脸上腾的一下子就滚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他们两个的新婚之夜,哈哈哈哈哈哈。

许兴昌惊恐的捂胸:你,你别过来。

叶细妹:......他妈的这到底谁是男谁是女啊?

第21章 相帮

叶蓁蓁回到属于自己的那半间屋之后就脱衣脱鞋上床睡觉。

她是个重承诺的人。因为先前答应过许攸宁晚上但凡他要喝水,敲墙叫她她就会立刻过去,所以即便现在躺在床上阖上了双眼,她整个人还是较平常警醒很多。

而且原本今儿她又换了个新环境,所以自然也不容易睡着。

便将叶细妹和许兴昌在堂屋中洗脸说话的事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的就抿唇轻笑,睁开双眼。

今儿才农历初二,夜空中也无月亮,倒是有漫天繁星。

不过纵然有星光入户,屋中的一切也只能说隐约可见。

叶蓁蓁睡不着。先想着上辈子的事,到底没能参加高考,唯一想要离开家,独自生活的途径都断了。也不晓得她父母看到她死了会怎么样。想必伤心还是会伤心几天的,但好歹更看重他们两个的儿子,过几天自然也就将她给忘了。

又想着这辈子的事。连穿越异世这样玄幻的事都叫她给碰上了,也算是撞大运的一件事了。虽然没能穿成个权贵富豪家的千金小姐,天天锦衣玉食,但同样的也没有那么多大宅门里的糟心事。而且叶细妹对她挺好的。现在叶细妹嫁的这个许兴昌,还有许攸宁看着也都是挺好的人,以后只要大家好好的过日子,吃喝肯定不愁。

不过这时代对女子有很多的局限性,她这辈子只怕也就只能这样了。肯定没有上辈子畅想的大学毕业之后要干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了。

但这也没有法子,只能安慰自己随遇而安。不管怎么样,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就比什么都好,还要奢望些其他的什么呢。

想着这些事,叶蓁蓁渐渐的睡了过去。而且竟然一睡就睡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

她心中一惊,赶忙穿衣起床,拉开门出屋,急匆匆的往许攸宁的屋里走。

她记得有一次她爸喝醉了酒,回家之后又是吐又是说胡话。就算勉强将他扶上床睡着了,但一会儿不是说难受想吐,就是说口渴,要喝水,得有人一直在旁边伺候着才行。

叶蓁蓁知道喝醉了的人容易口渴,原本以为昨夜许攸宁肯定会起来喝水的。入睡前还一直告诉自己就算睡着了也要警醒些,但凡听到一丝动静就要立刻醒过来。

但没有想到她竟然一觉就睡到了现在天光大亮的时候!

也不晓得许攸宁现在怎么样了。一晚上的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不过也许有动静,但她睡的太沉,所以没有听到。

心里就忐忑不安的琢磨着,这别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以前也听说过有人喝醉酒醉死的事。或是半夜吐了,然后自己又没知觉,旁边又没其他的人,于是就窒息而死的事。

越想越紧张,也顾不上进门前要先敲门的事了,忙伸手就去推门。

门里面没有落闩。想想也是,昨夜她出来的时候虽然带上了门,但许攸宁腿脚不便,肯定不会在她走后还爬起来栓门的。

乡下的木门其实也就是用几块略平整的木板拼接起来的,一般推开的时候都会伴随着吱呀响声。叶蓁蓁推门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吱呀声。

许攸宁也听到了。

虽然先前他在睡觉,但他原就是个很警醒的人,纵然只是一声很轻的吱呀开门声,但他还是立刻惊醒过来。

立刻开口询问:“谁?”

其声冷如屋外白霜,听得叶蓁蓁心中陡生寒意。

不过她刚刚一直提着的心也安稳了下来。

看来许攸宁并没有出事,还好好的。

就开口回答:“我。”

分辨出来是叶蓁蓁的声音,许攸宁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立刻恢复在人前惯常的温和态度。

“原来是蓁蓁。”

他双手撑着床坐起,含笑轻问,“这么早,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虽然昨儿傍晚叶细妹才跟他说过,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彼此间要亲密,不要客套,许攸宁也点头附和,直接称呼叶蓁蓁为蓁蓁,但以前她们到底没有接触过,只能说是陌生人,哪里能立刻就能亲密无间,如同真正的亲兄妹一样呢。

所以多多少少的对她还是有些客套的。

叶蓁蓁也明白这个道理。其实她心里现在也不可能真的立刻就跟许攸宁和许兴昌亲近起来,不过一来她原本就是个善良,很为别人着想的人,二来想着往后大家既然都要在同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肯定是越早亲近起来越好。

也省得叶细妹夹在中间不好做。

就开口说话:“我过来,给你,倒水喝。”

话一说出口,她就惊喜的发现她现在能一句话说这么多字了。而且她还能很明显的感觉得到,要比昨天流畅很多。

许攸宁有些意外。

他虽然晓得叶蓁蓁是个很好的小姑娘,这么早过来找他应当是有事,不会无缘无故的过来打扰他,但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特地过来给他倒水喝的。

转过头看看窗外,尚未日出,有白色的雾气漂浮。

再看叶蓁蓁,想必是过来的急,她褂子最上面的那一颗一字扣还没有扣起来。

叶蓁蓁这时已经走到书案边,拎起茶壶倒了一碗水。

不过她忘记了一件事,上辈子水瓶保温,哪怕是隔了一夜的水,早上起来还是温热的,但是现在,这隔了一夜的茶水,倒出来就是冰凉的。

这大早上的,就给许攸宁喝冷水啊?

叶蓁蓁手里捧着茶碗,尴尬的站在原地。

许攸宁看见,便含笑问她:“怎么了?”

刚刚担心他口渴,特地过来要给他倒水喝,怎么现在倒了,却捧着茶碗站在原地不过来?

他一问出口,叶蓁蓁就觉得越发的尴尬了。

举了举手里的茶碗,她回答:“水冷了。”

想了想,就说:“我去烧水。”

说完,就要放下手里的茶碗出屋。

但被许攸宁给笑着阻止了:“不用。将茶碗给我。”

她心里惦记着他酒醉会口渴,清早就过来倒水给他喝,这已经足够让他心生感激的了,怎么好意思现在让她去烧水呢。

她毕竟只是个才八岁的小姑娘。

叶蓁蓁迟疑了下,最后到底还是走过来,双手将茶碗递给许攸宁。

许攸宁伸手接过,仰头喝水。

晨光入屋,叶蓁蓁就见他微仰着头喝水时,侧脸线条干净流畅,鼻尖挺拔,下巴微翘,俊雅的不可思议。

真是帅哥连喝个过夜的茶水都比一般人要有气质啊。

叶蓁蓁难免花痴了下。然后看到许攸宁喝完水,就伸手接过茶碗放到案上。

又听到许攸宁在对她颔首道谢:“多谢你。”

听着挺真诚的。

其实昨夜他一度十分口渴,可哪里好意思真的抬手敲墙叫叶蓁蓁过来倒水给他喝?想要自己起来,可无奈书案离床有一段距离。虽然轮椅就放在床边,他触手可及,但他若起来坐轮椅,肯定不可避免的会有一番大声响,会惊动其他人,所以便只躺在床上忍耐。

现在这一碗水喝下去,只觉如甘露洒心一般,喉间再无焦灼干竭之感,整个人也轻松不少。

叶蓁蓁听到他道谢的话,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看许攸宁刚刚喝水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很渴了。昨夜他应该敲墙了?可自己睡的那样沉,竟然都没有醒过来。

但昨夜她明明答应过叶细妹和许兴昌,说要照顾许攸宁的。

就对他摆了摆手,然后歉疚的笑了笑:“不客气。昨夜,是我不好,我睡太沉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面上带着点羞涩,一双眼如同被山泉水洗涤过,明净澄澈。

许攸宁就觉得她应该是山林间的一只小鹿,纯真的不染半点世俗气。

心中不由的软和下来,连带着声音也不自觉的放柔了不少:“没有。你很好。蓁蓁,你很好。”

被人夸赞肯定是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而且叶蓁蓁上辈子虽然学习好,人也乖巧听话,可是父母从来没有夸赞过她一句,现在忽然被许攸宁夸,她心里高兴,就抿唇一笑。

笑过之后对许攸宁点了点头,她转身出屋。

出去的时候依然很细心的带上了屋门。

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和许攸宁还只是继兄妹呢。刚刚她也是着急许攸宁喝醉酒出事了才一时着急进屋去查看,现在看他好好的,也倒水给他喝过了,她还待在里面做什么?

天还早,索性回去睡个回笼觉好了。

许攸宁却再也睡不着了。眼见屋中光线渐渐明亮清晰,拿了枕边的书看了一会,随后就穿衣起床。

虽然腿脚行动不便,但三年来他日日勤加练习,现在也可以靠一个人从床上挪动到轮椅上了。

推着轮椅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叶细妹也从屋中出来。他便停下转动轮椅车轮的手,笑着跟叶细妹打招呼:“娘,早。”

第22章 做主

昨晚虽然是叶细妹和许兴昌的新婚之夜,叶细妹也不是个扭捏脸皮薄的人,但无奈许兴昌是啊。

等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儿上床安歇之后,许兴昌手脚都极规矩的紧贴着自己的身体,不敢往外挪动一分不说,身子还一直往外面挪。

眼看就要挪到床沿掉下地去了,叶细妹看不过,猛的起身坐起来。

许兴昌原就精神高度紧张着,这会儿更是吓了一大跳。一个没提防之下,整个人哐当一声就摔到了地上,正好掉在了床前的脚踏板上。

叶细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笑过之后就下床,另拿了一床被子出来在床上叠好,然后扭头跟许兴昌说话:“咱们两个分被子睡。你睡这个。”

说完,自己先上床,睡到了床里侧的那张被子里面去。

原本掉下床就已经是很尴尬的一件事了,过后又被叶细妹笑,许兴昌的一张脸红的就跟煮熟了的虾子般。但现在看叶细妹这般做,他又开始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我,我......”

他嗫喏着双唇想要说话,但已经被叶细妹笑着打断:“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还很体贴的给他台阶下:“今儿我也忙了一天了,累的很,我先睡了。你也赶紧睡。”

说着,就阖上双眼做了睡熟的模样。

许兴昌见状,在床前又站了一会,也就上床睡到了刚刚叶细妹给他铺好的被子里面。

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大睡得着。但连翻身都不敢,担心会吵到叶细妹,只在枕上微微的侧过头看着睡在他身边的人。

看了一会,又转过头,闭上双眼开始入睡。

叶细妹其实一开始没睡着,只是闭着双眼罢了。等听到许兴昌轻微的鼾声,侧过头双眼睁开一条缝往这边看。

估摸着许兴昌是真的睡着了,她才笑着低语了一声:“这个书呆子。”

说完,也就阖目安稳睡着了。

虽然两个人这晚没有行夫妻间最亲密的事,但到底也算得上是同床共枕,叶细妹的心态自然较以往不一般。所以现在看到许攸宁,只觉得比昨日更加亲切。

越发真心实意的将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看待了。也是爱屋及乌的缘故。

就笑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快回屋去接着再睡会儿,等早饭好了我去叫你。”

声音不大。因为许兴昌昨儿劳累一天,现在还在熟睡,不想吵醒他的缘故。

许攸宁笑回道:“我知道娘疼惜我,但我每日都是这个时辰起来的,娘让我再回去睡,我是睡不着的。不如我帮娘做点事?”

“这大早上的,能有什么事做?无非也就是烧早饭。”叶细妹笑着摆手,轻声的说着,“这个我都是做惯了的,不用你帮忙。既然你睡不着,你便回屋做你自己的事。等我有要帮忙的事了,再叫你。”

叶细妹心中也疑惑,都说许兴昌穷困,可昨儿中午喜宴上的菜色怎的却那般丰盛。昨夜她细问起许兴昌这事,许兴昌也没有隐瞒,照实说了许攸宁这三年暗中瞒着他雕木雕,挣银子的事。又说现在他不反对许攸宁做这件事了,听得说这几日许攸宁接了个活儿,再过几日便要交货,所以叶细妹现在才会说这么一句话。

许攸宁也没有再坚持,笑着应了一声,看着叶细妹拉开大门后面的门栓走出屋,这才转动着轮椅回自己的屋。

天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朝霞隐隐绚烂。窗子又是朝东的,所以屋里的光线十分明亮。

许攸宁目光先望了望书案一侧磊在一起的几本书,再看了看另一侧放着的几把大小不一的刻刀,唇角微弯,牵起一个无奈的浅笑。随后便弯腰将斜靠在墙壁上的那幅未完工的木雕画拿到书案上放好,挑了一把大小合适的刻刀,低头开始专注的忙起来。

......

叶蓁蓁这个回笼觉直睡到叶细妹进屋来叫她,她才揉着双眼坐起来。

叶细妹看着她这个迷糊的模样,只觉得心尖上都酥软了。

虽然已经是八岁的人了,也早就晓得自己动手穿衣,但叶细妹还是忍不住的坐在床沿上,拿了衣服要给叶蓁蓁穿。

叶蓁蓁吓了一跳。

虽然她现在很喜欢叶细妹不错,但是她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还让叶细妹给她穿衣服,心里肯定会觉得很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