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接过叶细妹手里的衣服,说着:“我,我自己穿。”

心里一紧张,说出来的话就有几分结巴。

不过叶细妹听到还是很高兴。

虽然明晓得叶蓁蓁现在已经会说话了,但是只要一听到她开口,叶细妹依然会觉得心里暖和和的。

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里面满是怜爱:“我们蓁蓁能开口说话真好。”

而且现在她看起来非但是能开口说话了,也能听得懂别人说的话。也会帮忙做一些小事,看起来好像就跟个正常的孩子一样。

心里越发的觉得她和许兴昌的这门亲事成得好。甚至都有点懊悔,若是早知道和许兴昌成亲叶蓁蓁能立刻不傻了,那她就该早些和许兴昌成亲才是。

看到叶蓁蓁穿衣服的时候脖子上挂着的那只观音玉坠晃到了衣服外面来,赶忙给她放到了衣服里面去。还细心的嘱咐她:“往后这玉坠你可得贴身戴着,千万不能离身片刻啊。”

总觉得叶蓁蓁忽然好起来肯定跟这只观音玉坠有关,都是观音在背后保佑的缘故。就担心要是这只观音玉坠不慎掉了,叶蓁蓁又会重新变傻。

叶蓁蓁乖巧的哦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穿鞋。

叶细妹给她梳头发,梳的还是一对丫髻。

乡下小姑娘也没有什么首饰,能一边绑一截红头绳就已经很不错了。好在叶细妹虽然在外人眼中看着泼辣,但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每次给叶蓁蓁做新衣裳的时候总会特地裁两根细长布料下来,用针线小心的锁了边,等哪天给叶蓁蓁穿什么衣裳了,就给她的丫髻上扎上这两根同样颜色的衣带作为装饰。

今儿叶蓁蓁穿的还是昨儿那身胭脂红色的衣裳。因着领口镶的是丁香色的衣料,所以头上的这两根衣带也是丁香色的。

待梳好头,叶细妹就去厨房打了一盆水过来让她洗漱。

乡下砌的土灶台一般都放了两口大深铁锅,也是两个不同的灶膛。可以一只用来烧饭,一只用来炒菜。环绕着这两只大铁锅还另外分布了几口小锅,就是专门用来烧水的。

烧一顿饭的功夫,等到饭菜熟了,这几口小锅里的水也都热了,正好可以用来洗漱。

待叶蓁蓁洗漱好,叶细妹便叫她去叫许攸宁出来洗漱吃饭,自己则去叫许兴昌。

叶蓁蓁原本以为许攸宁还在睡,所以站在门外的时候还特地的抬手敲了敲门。不过她才敲了几下,门就从里面开了。

她有些惊讶的望过去,就看到许攸宁身上的衣服都穿的好好的。目光也很清明有神,一点都不像刚刚起来的模样。

再看他衣袖上还沾了两片细小的木屑,想必他早就起来了,方才一直在雕木雕画。

“早。”

许攸宁笑着跟叶蓁蓁打招呼。叶蓁蓁也收起脸上的惊讶,跟他说早。

然后伸手指了指门外,说道:“娘叫你,洗漱。要吃,早饭了。”

许攸宁笑着对她道谢。

许兴昌这时也起来了,看到许攸宁,就走去厨房打了一盆水过来放到洗脸架上,叫他过来洗。

叶细妹注意到这盆水没有热气,留神一看,竟是一盆冷水。便说许兴昌:“你看你,灶上锅里有的是热水,你怎么还打了一盆冷水来给孩子洗脸?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季节。都已经深秋了,洗这个不冷?”

说着,就要伸手来端那盆水泼到门外去,再打一盆热水过来。

却被许兴昌抬手给阻止了。还解释着:“阿宁这孩子自小洗漱用的都是冷水。不说现在这个季节,就是三九寒冬天,他也用的是冷水。”

叶细妹看了许攸宁一眼,又看了许兴昌一眼,最后决定还是说许兴昌。

经过了昨晚,现在她心里是真的将许兴昌当着自己的男人来看待了。

自己男人虽然要护着,但若有什么错了,那肯定也要先说他的。

“那你就不说一说?就这样由着他?你也像个当爹的?”

许兴昌待要说话,许攸宁已经笑着先开口:“娘,你别怪爹。是我自己要一直洗冷水的。”

许兴昌随后也附和的说着:“阿宁是男孩子,男孩子就不能太娇惯着。让他用冷水洗也好,能培养他坚韧的性格。”

叶细妹心知说不过他们父子两个,就叫了叶蓁蓁,两个人去厨房端饭菜到堂屋的桌上来。

八月份刚收了各样豆子,于是早上煮粥的时候叶细妹就抓了一把绿豆在里面。菜都是当季的蔬菜,清炒葫芦条,煸炒豆角,还有昨儿办酒席剩下来一些面筋,就弄了个素炒面筋。

另外还烙了几张葱花鸡蛋饼。

许兴昌和许攸宁都是男人,在烧饭烧菜上面都天分有限。以往虽然也没有饿过肚子,但到底也都是凑合着过。

譬如吃早饭这事,父子两个人至多也就是一碗粥搭配一盘菜。甚至有的时候就只是一碗粥加一碟子咸菜,哪里能如现在这般,有粥和好几个菜不说,还有葱花鸡蛋饼吃。

而且叶细妹烧饭做菜的手艺是真的好。就不说那三个菜是如何的美味了,就这葱花鸡蛋饼,金黄色,烙的两面干脆,咬一口下去,里面却是软软的。偶尔吃到切碎的葱花,唇齿间都是香味。

叶细妹见许兴昌和许攸宁都爱吃她烙的这葱花鸡蛋饼,一面心里觉得自豪,一面看着他们父子两个的目光都能称得上是爱怜。

也不晓得他们父子两个人以前的日子到底是什么过的。

“你们慢慢吃。”她笑着放下手里的饭碗,“明儿早上我将葫芦切成细条,加了面粉鸡蛋和葱花,给你们烙葫芦葱花鸡蛋饼吃。”

父子两个人都点头。许兴昌还难得嘴甜了一回:“你做什么,我们都吃。”

叶细妹面上的笑容就越发的浓了。

饭后和许兴昌说话,问起昨儿她带过来的那些鸡和猪要养在哪里,许兴昌说:“这些事情都你来做主就行。”

言下之意就是将她当成家里的女主人,无论她如何安排,他都不会反对。

叶细妹笑了笑,随后又问起许兴昌家里的田和菜地的事来。

第23章 送花

龙塘村在周边十里八乡的村子里是最大的村庄。人口众多,但相应的田地却不够宽广,所以每家得到的田地就有限。

许兴昌的父亲原就不是龙塘村的人,当年也是老族长爱才,和许父一见如故,相谈之下,一心要请了许父到龙塘村的学堂做教书先生。后来见他娶了本村女子为妻,有心要让他一直长住在这里,一番思量之下,特地的拨了一块近一亩半的好地给他。菜地也另外单拨了一块。

龙塘村的村民人均算下来一个人才一亩地,这样一比较,许父就算是占了便宜了。

也不是没有村民反对。但当时老族长还在世,将这些反对的话语都给强行压了下去。加上那会儿村里的人听信了老族长的话,说龙塘村是块风水宝地,有一年有个风水先生路过这里时曾惊叹,说这里往后会出个了不得的人物。

老族长当时曾问,会是个什么样了不得的人物?风水先生只微笑不语。

老族长便再问?做官的?知县?知府?还是京官?能做到几品?

风水先生摸着下颌的一把雪白长须,只说贵不可言。

老族长心中便以为肯定会是个了不得的大官。也是从风水先生离开后,他便开始筹资修葺村里的祠堂,打算将西边的三间厦屋打通用来做学堂,让龙塘村适龄的子弟都过来读书。

一村子都是姓叶的,无论最后是谁做了大官,他们姓叶的脸上都有光彩。而且做了大官,能忘记自己的出身?但凡只要肯出手拉扯龙塘村一把,往后这里子孙后代的生计都不用发愁了。

学堂有了,接下来就是要请个学识和品德都好的先生回来。

本村里的人是不用指望了,识字的拢共都没有几个。只得外出打听。

一路打听过去,就听得说乡里有位姓赵的老爷家请了位好西席。赵家三位少爷,都是他开蒙的,现在连他家最小的那位少爷都进了学呢。把赵老爷给高兴的,家里请了一台戏班子唱戏,请了那位西席先生坐了首席,叫自己的三个儿子都过来给他磕头。

这位赵老爷家的西席先生就是许兴昌的父亲了。

一听老族长说新近兴办了一所学堂,想请他去教授一村子适龄的子弟,许父只说这是功德无量的大事,一番交谈之下,欣然答应。

可惜村童顽劣,家中父母也都不重视子弟读书,教了近一二十年下来,竟然没有一个能进学的。村里人原本对许父的那些尊敬便也渐渐的消散。及至老族长和许父相继离世,村里的人眼里还能有许兴昌?

不过对于许兴昌而言,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田地也有,房屋也有,这里便算得上是他的家了,肯定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

现在听叶细妹问起他田地和菜地的事,许兴昌想了一想才回答。

父亲以前只让他读书,旁的事从不用他插手,所以许兴昌既不晓得种田,也不晓得种菜。那块田早年就租给了村里的一户人家去种,不过一年给他些粮食罢了。菜地也是,租给了人家,也只给他一些应季的蔬菜。

叶细妹细问了一番,饶是心里再把他当做自己男人,晓得一定要疼爱他,可这时也气的忍不住暗中骂了一声书呆子。

龙塘村里面也不是没有将自己家的田地和菜地租给旁人的事,但租出去非但要收粮食和蔬菜,另外还要收些钱的。这个书呆子倒好,一个铜板都没有收不说,便是那粮食和蔬菜,收的也只有旁人的一半。还不够他们父子两个人日常嚼用的,不够的要另花了钱去买。

不过好在那块田和菜地今年年底就要到期了,到时可以不再租给那两户人家,收回来自家种粮食种菜。

而且现在叶细妹也有自己原本该有的那块田和菜地,再加上她夏收和秋收攒下来的余粮,还是够一家子吃的。

心中打定主意,便打发许兴昌出门去学堂教书,自己在家收拾整理一番。

昨儿她带来的嫁妆里面箱柜之类的东西有好几个,因见许攸宁屋里没有衣箱,便搬了一个过去。又将院子里面各处打量了一番,就出去叫了村子里的泥水匠过来,在院子的一角搭了个简易的鸡棚。原本院子里那间用来堆柴火的屋子也一分为二,用土砖隔开,半间用来堆柴火,半间用来养猪。

这么一忙活,半天的时间早过去了,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叶细妹想必是早就预见今儿一天都足够她忙活的,所以早上煮粥的时候就寻了两只瓦罐出来,洗了米放进去。又切了好些腊肉,洗了一把豌豆放进去。

早上煮粥用的也不是稻草,而是容易留有余温的干木材。粥煮好,就将两只瓦罐放到灶膛里面去,周边都用红彤彤的木炭围住,靠着这余火慢慢的将瓦罐里面的米和腊肉焖熟。

这就是瓦罐焖饭了。不但好吃,最重要的是省时间省事。

等到许兴昌回来,叶细妹就拿两块湿巾子包住手,将灶膛里面的这两瓦罐焖饭拿出来。

一揭开盖子,就看到米饭已经焖熟了,一粒粒晶莹剔透。面上还有褐红色的腊肉粒,绿色的豌豆粒。闻一闻,喷鼻香。

真是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叶蓁蓁上辈子也听同学说过,到饭店里去吃瓦罐焖饭时,好吃的连瓦罐都差点连着一块儿吃下去了。当时她还觉得那位同学说的太夸张了,但是现在才知道其实一点都不夸张。

吃完这一次,真是恨不得以后天天吃啊。

再看许兴昌和许攸宁,一个平日瞧着迂腐,一个平日瞧着温雅,但这会儿想必也都拜倒在了叶细妹的这腊肉豌豆瓦罐焖饭之下。

因为吃完饭之后,叶蓁蓁就听到许兴昌和许攸宁说话像是在唱双簧,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明天中午也想要吃这腊肉豌豆瓦罐焖饭。

叶蓁蓁一面心中暗笑,一面也开口起哄。

因为她也很想明天中午接着吃呀。

叶细妹哪里经得住他们三个人话里话外的捧她?一高兴之下,立刻说明天中午也吃这个。

三个人都很高兴,彼此望了一眼,发现各自的脸上都有笑意。

而很显然,因为在吃上面的统一,三个人瞬间都亲近不少。

吃完午饭休息一会,许兴昌继续去学堂教书,许攸宁帮助叶细妹将碗筷收到厨房,跟叶蓁蓁说了两句话,便也回屋继续雕那幅没完工的木雕画。叶蓁蓁则是搬了把小竹椅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叶细妹洗碗。

她穿过来这些日子,知道叶细妹虽然是个不好欺负的人,但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看到她脸上一直漾着笑。

还是从内往外的,真心的,很幸福的笑容。

很显然以前叶细妹也是被逼着泼辣起来的,不然她一个寡妇人家,很容易受人欺负,日子多难过。但是现在,她嫁了人,丈夫和继子都对她很好,她心里觉得满足,面上自然会带着笑意。

看到叶细妹高兴,叶蓁蓁也觉得高兴。

她就是这样的人,对她好的人,她也希望他们能好好的,高高兴兴的。

转过头望了望院子里面踱着步到处觅食的鸡,目光忽然看到竹篱笆下面栽种的一丛菊花。

是一丛野菊花。花朵金黄色的,小小的,香气很浓郁,隔着好远都能闻到。

有两只母鸡这会儿正在啄食这丛野菊花,眼看就已经啄断了好几棵了,叶蓁蓁连忙起身过去赶鸡。然后捡了上午泥水匠搭鸡棚剩下来的一些残破的土砖,小心的将这一丛野菊花围起来,免得再有鸡过来啄食。

至于那几棵已经断了的野菊花,她也小心的捡起来。看看花朵还是好的,捧在手上香气沁人,不忍心就这样丢弃。

想了想,就去问叶细妹要了个小陶罐子来,装了半罐子清水,然后将这几朵野菊花都插进去。

她没有学过插花,仅凭着自己的喜欢,几朵花插的高矮不平。不过黄的花,绿的叶,配着浅褐色的陶罐子,看着倒也很有几分野趣。

叶蓁蓁心中欢喜,双手捧了这一罐子花就要回自己屋。但忽然隔窗瞧见许攸宁正手拿刻刀,低头专注的雕刻着手里的木雕画,想了想,就捧着这罐子花去找他。

细算起来,许兴昌每日教书。就算现在学堂里的学生不多,但一年下来也是能挣几两银子束脩的。叶细妹自不必说,家里家外的忙活个不停。就是许攸宁,说起来也才十五岁大,甚至还腿脚行动不便,但也不肯闲着,雕木雕画挣钱。

一家子算下来,竟然只有她一个是吃白饭的闲人。

所以这罐子野菊花她还怎么好意思捧到自己的屋里去摆着呢?

叶蓁蓁也没有进许攸宁的屋里。他屋里有扇窗子,在侧边墙上开着。窗子开的离地也不是很高,又没有护栏。

就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子前面去,然后踮起脚,双手捧着这罐子花就从窗子递进去,放在书案上面。

许攸宁正低头专注在雕木雕画,视线里面忽然出现一罐子金黄色的野菊花,他惊讶之下,抬头望过去。

就见叶蓁蓁一双澄澈清透的黑眸也在看他。对上他惊讶的目光,叶蓁蓁脸上还扬起了一个纯净明媚的笑容。

“哥哥,给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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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保护

其实叶蓁蓁在院子里赶鸡的时候,许攸宁听到动静, 也曾抬头往窗外望。

就看到叶蓁蓁一脸疼惜的捡起那几朵落在地上的野菊花, 随后又捡了碎砖头过来搭在那丛野菊花外面,防止有鸡再过去啄食。

当时他还曾微笑来着。

这丛野菊花, 还是他小的时候从村子前面的堤坝上挖回来亲手栽种下的。原本只有两三棵, 不想这几年下来,竟然渐渐的长成了一大丛。每到秋日的时候就会开花,看着金灿灿一片,香气也浓郁。

他有时候也会摘几朵下来, 清水养在瓶子里,放在书案上, 看书累了的时候抬头看几眼。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送花给他。

许攸宁看着叶蓁蓁,目光有些发怔。

好一会儿他才面上带着浅笑, 点头对叶蓁蓁道谢:“谢谢。”

叶蓁蓁笑了一笑, 对他摆了摆手, 意思是不用谢,然后转过身往回走。

许攸宁望着她的背影。

叶蓁蓁才八岁,身子有着小姑娘独有的纤细。而且看得出来她骨架生的小,这般从背后望着她, 就会越发的觉得她整个人是小小的一只。

让人心中顿生一股子想要保护她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