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嫂见状,忙走上前扶住宁夫人。

转过头目光打量了叶细妹一打量,她心里也摸不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既然眼前的这位姑娘跟画像上如此相似,少不得总是要问一问的。

想了一想,她便轻声的提醒宁夫人:“夫人,那支簪子,还有那副手镯子,您拿出来给她们两个看一看。”

宁夫人一听,忙从怀里掏了一只绸布包出来,展开递到叶蓁蓁和叶细妹面前来,问:“这支簪子,还有这只手镯子,你们两个可,可认得?”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声音都忍不住的在发着颤,目光也一直牢牢的看着叶蓁蓁。

可惜叶蓁蓁完全的被叶细妹挡在身后,她压根就看不到半点。

倒是叶细妹看到她手上的这两样东西,当即就叫起来:“这是我们的。”

目光看了看宁夫人,她回过头问叶蓁蓁:“你和你哥不是说将这两样东西当了,怎么现在会在这位,这位太太手里?”

看宁夫人梳着妇人的发髻,身上的穿戴虽然素净,但也看得出来都是很贵重的东西。气质更骗不了人,所以叶细妹想了想,还是称呼宁夫人一声太太。

叶蓁蓁闻言,从她背后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宁夫人手上拿的那两样东西。

心里也惊讶起来。

那天她明明和许攸宁一起将这两样东西拿到恒誉当死当了,可怎么这会儿会出现在这个女人手里?

就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不知道。”

宁夫人却已经很敏锐的捕捉到她们两个人话里的信息,忙问道:“你们是在哪个当铺当的这支簪子和这副手镯子?可有当票?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只要有那张恒誉当的当票,那自然就能证明这两样东西是叶蓁蓁的。换而言之,那叶蓁蓁就是她的女儿。

想到这里,宁夫人又开起激动起来,望着叶蓁蓁的目光又有了期待。

叶蓁蓁直觉这事不对啊,正要开口拒绝说出实情,但叶细妹却已经开口说道:“在哪家当铺我不知道,但当票是有的。你要看?等等,我去给你拿来。”

叶蓁蓁急的,将怀里的元宵放到地上,伸手就去拉叶细妹的胳膊:“娘。”

叶细妹反而说她:“你拉我做什么?来的都是客,你快请这位太太和这位大嫂到屋里坐,让人家一直站在院子算怎么一回事。”

说着,转身就往屋子里面走,要去拿那张当票给宁夫人看。

叶蓁蓁急的一跺脚。看了宁夫人和吴嫂一眼,也顾不得她们两个了,拉着元宵就赶忙去追叶细妹。

叶细妹已经在里屋拿了装着当票的那只小匣子出来,正要打开,叶蓁蓁冲进来,伸手就按住了她的手。

“娘,你不能拿给她们看。”

叶细妹手一顿,抬头不解的问她:“只是一张当票罢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拿给她们看?”

叶蓁蓁解释:“我们又不认识她们两个,谁知道她们两个人是什么人。而且那两样东西我明明在当铺里面死当了的,怎么现在会到她们两个手上?还拿着这两样东西找过来?娘,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能将这当票给她们两个看。更何况现在哥哥也不在家,若真有什么事,咱们娘儿两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前些时候他们住在寺庙里的时候,许攸宁为了抵房钱,曾接了寺庙里的经书来抄。后来虽然搬离那里,但有几卷说好的经书却没有抄写好。中间又是会试,又是旁的事,直至昨日才将所有的经书抄写好,于是今日许攸宁吃完早饭之后就拿着抄写好的经书去寺庙里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用完了,要开始果奔的日子了,好刺激。

确认

叶细妹听叶蓁蓁这样说, 就有些犹豫起来。

但转念她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就还是决定将当票拿给宁夫人和吴嫂看看。

上次叶蓁蓁和许攸宁跟她说将那两样东西死当了她心里还惋惜呢,总想着那是叶蓁蓁的东西,怎么就能死当了呢?就该让她留着。

就算不能凭这两样东西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但这也是两样很贵重的好首饰,可以让叶蓁蓁戴。说不定往后还能作为传家宝给她的儿女呢, 也算是给后代的一点东西。

但是现在宁夫人竟然将这两样东西拿了出来。叶细妹心里就想着, 待会儿她要问问宁夫人,要多少银子才肯将这两样东西卖回给她。

便是现在她手头没有那么多银子,但往后她总会慢慢凑齐的。

就对叶蓁蓁说道:“你这也太多想了。我看那位太太面善的很,不像是坏人。而且你没瞧见她头上戴的那支碧玉簪子, 还有她腰带上系的那只碧玉环?一瞧就是好东西,日头照着, 明净的就跟汪绿水似的。这样富贵人家出来的太太,做什么要跟咱们过不去?就是那两样首饰,虽然贵重, 但人家太太也未必瞧在眼里。等我拿了当票去给她看,证明这两样首饰确实是我们的,再问她可愿意将这两样东西卖回给我们, 岂不好?”

至于宁夫人是从哪来得来的那两样首饰,而且为什么拿着这两样首饰找上门来, 叶细妹并没有多想。

反正当铺里面那些死当的东西她知道是肯定会拿出去卖的,许是这位太太买的呢。

就不顾叶蓁蓁的劝阻,打开匣子拿着当票就往屋外走。

叶蓁蓁苦劝不住, 也只得跟着她一块儿往屋外走。

宁夫人和吴嫂已经在堂屋里面了。

吴嫂在打量着屋里各处。朝西的屋子,窗子也没有几个,屋里的光线并不好。家具也都是破旧的,但擦拭的都很干净。看得出来这家人是很爱干净的。

宁夫人却无心打量,目光只紧紧的望着里屋的门口。

多年的教养告诉她不能随便进入别人的卧房,而且她也能看得出来刚刚叶蓁蓁对她的抵触......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的就难过起来。

叶细妹这时已经拿着当票走出来了,叶蓁蓁牵着元宵跟在她身后,面上依然有戒备。

倒是叶细妹一出来就大大咧咧的将手里的当票递给宁夫人:“喏,给你看当票。”

宁夫人颤着双手接过来,低头细细的看着。

当票上面写的很仔细,当日当的是两样什么首饰,而且上面也有恒誉当三个字。

确实是郑太太家里的那家当铺。而且也能看得出来确实是这两样首饰没有错。

叶细妹觑着她的神色,心里想着这位太太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看到这张当票就哭了?

不过还是要问的:“这位太太,这下子你该晓得我没有说谎话了吧?这两样首饰以前确实是我们家的,被两个孩子瞒着我拿出去当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两样首饰会在你手里,但能不能容小妇人问一句,你能不能将这两样首饰卖回给我们呢?价钱你说,但凡觉得合适,我绝不往下压价。”

宁夫人眼望着叶蓁蓁哭的说不出话来。

这两样首饰确实是这位姑娘的没有错。而且这位姑娘的相貌生的跟他很有几分相像,这肯定是他们两个的女儿没有错。

吴嫂已经走过来扶住了宁夫人的胳膊,也探头去瞧她手里的当票。

她跟着宁夫人多年,是识得字的,当下也看明白了当票上面写的东西,心里一惊,不由的就抬起头来,目光细细的打量着叶蓁蓁。

叶蓁蓁心里越来越不安,攥紧了手,别过头去看旁边,不跟吴嫂的视线对上。

吴嫂打量了她两眼,就扶着哭得哽咽起来的宁夫人坐到旁边的一张条凳上。

叶细妹也有点儿懵了起来,不解的问:“这位太太,你,你怎么哭上了?”

就看了一张当票而已,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呢。

吴嫂看了宁夫人一眼,拿着手里的锦帕握着嘴,看着叶蓁蓁正哭的眼泪水不停的沿着脸颊滚路下来,想来一时半会儿的也别指望她能问出什么话来了。说不得,只能她来代问了。

便打量了叶细妹两眼,然后屈膝对她行了个礼。

叶细妹吓了一跳,心里越发的觉得这两个人奇怪起来。

这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人,又素不相识的,好端端的对她行礼做什么?

正要说话,就见吴嫂已经直起身来,开口问道:“这位太太,奴婢冒昧问您一句话,还请您别生气。”

叶细妹已经懵了,下意识的就说道:“你有什么话?你问。”

吴嫂看了一眼叶蓁蓁,叶蓁蓁心里立刻紧绷起来,垂在身侧的手都紧紧的握了起来。

她垂下头,不看吴嫂和宁夫人,但还是能感觉到吴嫂,特别是那位宁夫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这让她的心里很不安。

而听到吴嫂在缓缓的问叶细妹:“敢问您的女儿,是您亲生的吗?”

心里的那个猜测被证实,叶蓁蓁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还是任由这件事就这样真相大白下去,她只觉得心里面乱糟糟的。

叶细妹却有点儿不高兴起来。她看着吴嫂,语气很不客气的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吴嫂回头看了宁夫人一眼,见宁夫人对她点头,她便转过头看着叶细妹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这支簪子和这副白玉绞丝手镯原本是我家夫人的。后来她生了一对儿龙凤胎,就将这支簪子和这副镯子给了她女儿。后来不幸将这女儿丢了,生死不明。前段日子偶然看见这两样首饰,问过是有人拿去恒誉当典当的,我家夫人便一直找寻。今儿便找寻到了您这里来。又听您说这两样东西是您家里的,所以奴婢才敢贸然问您这句话。”

叶细妹早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目光看看宁夫人,又看看叶蓁蓁。

父母子女间总归是有些儿相像的。在宁夫人看来,叶蓁蓁相貌有几分随了她父亲,但这会儿在叶细妹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的缘故,还是她们两个人的相貌原本确实就有些儿相像的缘故,竟是觉得叶蓁蓁的一双眼长的很像宁夫人。

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原本以前她还一直想着,要是哪一天能让叶蓁蓁找到她亲生的父母就好了,这也是为什么她刚刚想将那两样首饰再买回来的缘故。因为总觉得这两样首饰跟叶蓁蓁的身世有关,只有将这两样首饰一直留在叶蓁蓁身边,往后才有可能让她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但是这会儿听完吴嫂说的话,知道眼前的这位太太极有可能就是叶蓁蓁的亲生母亲时,她心里却有点儿五味杂陈。

这可是她一手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啊,难道现在真要让叶蓁蓁认回她自己的亲生母亲去?

可叶细妹到底是个心地纯良的人。看着宁夫人现在哭的满面泪痕的模样,想着人家丢了闺女,这十几年心里肯定很悲痛,一直在寻找,现在好不容易的找到了,哪里能因为她的私心就不让她们母女两个相认啊。

就忍着心里的酸涩,对吴嫂点了点头,说道:“蓁蓁确实不是我亲生的闺女,是我捡来的。”

接下来不待吴嫂再问,叶细妹便细细的说了当日她捡到叶蓁蓁时的场景。还叫叶蓁蓁去屋里将当时女婴身上穿的衣裳和包被都拿出来给吴嫂和宁夫人看。

两个人一看之下,可不就是当年宁夫人亲手做的?

宁夫人还看了叶蓁蓁的背上,靠近右肩膀那里确实有一块皮肤较旁边的肤色深一些。是当时出生的时候就有的,算得是胎记。

连叶蓁蓁都不知道自己后背竟然会有这个所谓的胎记。

一来是长在背上,她没事看自己背上干嘛啊。而且也没有那种看得很清晰的镜子,就算是真的拿到背后去照也看不分明这一块。

二来,谁能想到这个也能是胎记啊。

不过这下子叶蓁蓁确实是宁夫人的女儿没有错了。

宁夫人已经抱着叶蓁蓁哭起来,连吴嫂也在一旁不停的抹泪。

叶蓁蓁却觉得尴尬的很。

她又不是原身,心里很清楚明白的知道宁夫人只是原身的亲生母亲,而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另外一方面,她现在就是叶蓁蓁......

又担心叶细妹会多心,所以就算被宁夫人抱着,她还是一直眼望着叶细妹。

相逢

许攸宁带着抄写好的几卷经书一路往寺庙走。

那会儿他们一家住在寺庙山门下,寺庙却是在半山腰的, 有修建好的台阶一路往上, 两旁树木幽静。

不过也看得出来这些台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估计这些年来寺庙的人也不多, 因为台阶遭风吹日晒开裂了好多, 缝隙里面还有杂草长出来。

等到了庙门外, 庙门也是关着的。许攸宁上前敲门,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才见有个僧人过来开门。

许攸宁说明来意,并递过手里已经抄写好的经卷, 僧人却摇手后退表示不敢收。

他说他刚刚才在后面挑粪水浇过菜,手上还没有洗, 怎么敢接经卷?这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而且他还说他只是个寺庙里的粗使僧人,这经卷也不能交给他的,该交给掌管经卷的人去。

说着, 就叫许攸宁进来, 要带他去见那位掌管经卷的人。

许攸宁也只得进门, 随同他一块儿往里走。

因为要接了经书来抄写抵房钱,许攸宁以前也曾进过这寺庙两次, 但每次也只在外殿,这还是头一次进内殿。

一路走来,就见墙壁有剥落的地方, 经幡帘幔都已经陈旧了,就是殿里面供奉的一众菩萨身上也有斑驳不平的地方。

但从这些菩萨残留下来的金身来看,依然依稀可见当年的繁华。

这名僧人带许攸宁走到一处院内, 就请他在外等候,说自己要进内通报。

许攸宁点了点头,眼见他走进屋里去,目光开始四处看着这小院。

墙角栽种有一丛文竹,另有青松一棵,以及数株杜鹃花。正中三间正屋,两面厢房。院子和这房子虽然都不大,但看着却也精致幽静。

应该是寺庙里面某位僧人的禅房,而且应该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僧人。

许攸宁因为在府学的时候下苦功练过骑射刀剑棍棒之类,耳目也较为聪明。这时就听到刚刚那位僧人进屋说话的声音,随后又听到里面有妇人的声音在:“大师正在净室里面跟娘娘探讨佛经,叫他将经卷交给你,然后自行离开吧。”

许攸宁记性好,立刻听出来这正是那位冯嬷嬷的声音。

上次就是她送了元宵回去的。

她在这里,而且刚刚她还说娘娘......

那日许攸宁原就对冯嬷嬷的身份有了猜测,这会儿他就越发的确认起来。

他也不欲多事,垂下眉眼,就想着待会儿将手里的经卷拿给那位僧人就走。

这时又听到那位僧人在为难的跟冯嬷嬷的解释,意思是他的手刚刚碰过污秽的东西,又没有清洗,怎么能碰经卷?佛祖会怪罪的。

冯嬷嬷听了,便说道:“那我去接。”

说着,就随僧人一块儿走出屋来。

一眼就看到正站在庭院里面的许攸宁。

春光正好,细碎的金子一般倾斜而下,为许攸宁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青年长身玉立,眉目安静平和。

冯嬷嬷一时就怔在原地。

她想起许多年前,那位年轻的庆仁帝也曾这样站在春日的日光中,眉目间也是这样的安静平和。而她家的娘娘那时刚入宫不久,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就如神仙眷属一般。

这个青年,刚刚恍然间竟然教她以为自己看见了当年的庆仁帝......

待看清这是许攸宁之后,冯嬷嬷越发的惊讶起来。

“是你?”

许攸宁弯腰对她行礼:“见过嬷嬷。”

心里还是很感激冯嬷嬷当日送了元宵回去的,若不然元宵真走丢了,不说叶细妹,他和叶蓁蓁都不能接受。

冯嬷嬷怔了一怔,叫他起来:“许少爷,你多礼了。”

又问:“是你要交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