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上司的质问,全叔依旧一言不发,他的双眼空洞地看着地上某点,很明显是事迹败露,只能供认不违。

“全叔,你在电视台干了二十多年,一直勤勤恳恳,你为何……”吴经理妄图替全叔辩护,可惜当事人非但不申诉,反而把头埋下双膝间,不愿再面对任何人。没办法,为了以示公正,吴经理只好对冯真说:“这事情牵涉甚大,你打算怎样处理?要报警吗?”

冯真冷着脸摇头:“玉佩我已经拿回,不用报警了。”

“冯真,谢谢你不追究。我相信全叔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干下这样的事。他的儿子有病……”

“不用跟我说这些!”冯真显然很不愿意听这样的解释。

这个时候再多的解释也是掩释,吴经理自是明白。想想今晚的目的,便起身朝冯真走过去:“那续约的事……”

“我不要再跟这样的人当同事!”冯真双手抱胸,不屑地瞥了地上的全叔一眼。

吴经理立马明白:“这个当然!发生这种事,全叔肯定会被解雇。”

可怜的全叔,前一刻才得到上司的一丁点维护,但利益面前转眼就被抛弃了。

保安很快进来把全叔带了出去,事情终于得到解决,冯真脸上添了几分宽容。“谢谢你。”她对始终没吱声的沈默伸出手。

沈默稍稍回握了一下,很快把手收回。“不用谢,又不是我破的案。”

这是赤`裸`裸的妒忌吗?熊青木心中腹腓。

冯真笑:“反正都是你跟熊小姐帮的忙,剩余的款项我不会赖数的。”

沈默敷衍地笑了笑,扭头对熊青木说:“走了。”说完往外走去。

“哦。”熊青木傻傻的跟上,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转身问冯真:“冯小姐,晚上不用我陪你了吗?”

沈默给了她一记爆栗:“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还想赖吃赖喝?”

“昨天说好今晚做芝士蛋糕的……”

说话声渐行渐远,冯真看着门口,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14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上了车,沈默问。

“冯真把家里的钥匙遗漏在化妆间,打电话让我帮忙拿。”熊青木拉下副驾座上方的挡光板,就着车内未熄灭的灯光看了看,镜子里她左边的脸颊上有一片明显的瘀青,这下真的破相了。把挡光板往上翻回原处,往椅背一靠,才想起沈默的话,她转过脸问:“对哦,你怎么也来了?”

沈默关掉头顶的灯,挂档,放手刹,踩油。车开出去,但他没回答问题。

咋就有这样的人?给句话会死?熊青木瞪着他,真想甩他一句“呵呵”,好吧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看谁最能忍!可不到两分钟,她就又改不了话痨的本性:“我一开始就看出那个全叔有问题,总觉得他跟这事有关,结果还真的是他!想不到我的直觉这么准,我果然有当侦探的天份!”

沈默打了方向灯,拐弯,并未接她的话,任她自卖自夸。

“……不过我觉得奇怪,干嘛他连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护?而冯真也好像知道全叔会把玉佩放回她抽屉似的,问都没问就把玉佩找出来。难道早上她是故意让全叔听到我们的对话吗?还有还有,她明知道自己要回电视台,为啥还让我去拿钥匙?害我都破相了,唉。早知道就不答应她……”摸了摸脸,痛,也不知道几时才好,最近真的流连不利,连喝口水也会呛着,或许明天放假该去庙里作个福。

汽车就在熊青木的自怜自艾中进入红星小区,沈默停好车,定定地瞪着前方。

熊青木完全能从他的神情里感受到那股不悦,或者说怨气吧。她长叹一声:“老大,这次抢了你的功劳绝非我所愿,你就别跟我闹别扭了。”她的推理也是瞎踫乱撞,谁知竟一击即中。

“咔”声门锁开了,赶人的意味极重,熊青木也非看不懂人家的脸色,只好讪讪地解下安全带。转身开门,脚刚放下又收回来,扭头可怜兮兮地问:“老大,我这次……能算工伤吗?”虽然不算很严重,起码也该意思意思的给点小补偿。

“下——车!”

发飚了!熊青木识时务地跳下车,关门。

白色的丰田往后退了退,然后向前冲去,再以360度旋转,绝尘而去。

尼玛耍什么酷?没见过那么小气的男人!熊青木一边上楼梯一边嘀咕。回到家,发现老妈把门反锁了,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结果看到她脸上那块瘀青,金翠花震惊了,巴啦巴啦的念了她一宿,还坚决要她辞职。

第二天周末,熊青木很早醒了,听到老妈的脚步声,想起身,但怕被唠叨又忍住。一个回笼觉睡得天昏地暗,猛然惊醒才发现已经中午。本来计划今天回公司大扫除,嗯,反正她工伤,就休息一天吧。

周日早上,熊青木在家磨蹭到八点多才懒洋洋的出门。坐公交车回到又一鸣,勤勤恳恳地打扫完办公室,倒垃圾时看见沈默从巷口走进来。

“你怎么在?今天不是休假?”沈默的声音沙哑,眼里混着血丝,一副精`尽`人亡的鬼模样。

又不知到哪鬼混到现在了。熊青木嫌弃地别过脸,转身边走边说:“回来大扫除呀。”

“我以为你昨天回来了?”沈默淡淡说完,越过她进了院子。

竟然连她昨天来没来都不知道,那说明他昨天整日都不在。回到办公室,只见他大刺刺的瘫在长椅上,熊青木莫名的有些愤怒:“喂,你怎么不回房间睡?”在这里有碍观瞻,办公室不像办公室。

“你不是还要打扫楼上么?快去,别管我。”沈默喃喃说完,头一偏就睡着了。

谁喜欢管你?熊青木拿起拳头在他脸上方扬了扬,没反应,看来是累得够呛。熟睡中的大胡子少了几分犀利,多了些孩子气。不知他胡子下的脸是咋模样?熊青木手痒痒的好想拔光他的胡子。好吧,这是不道德的。见他睡得香,她也不打扰了,走到窗边把窗帘放下,再调好空调的温度,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花了两小时把整幢楼清理干净,终于可以坐下歇一歇。刚喝了口茶,电话就响了。熊青木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冯真。

美女主持竟然找我?熊青木疑惑地划过接听键:“喂?”

“熊小姐。”清脆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很是悦耳。

“你好呀冯小姐,找我有事?”对偶像说话,熊青木也轻快起来。

“没……”冯真支吾了一下:“其实我想找沈默的,他昨天一直没接我的电话,今天手机又关机了,我就想问问你……怎样可以找到他。”

“哦……”找人找到她头上来,熊青木很纳闷,也亏她今天上班了。“老大在公司呀,不过他正在睡觉,你找他什么事?”

“睡觉?他没出去?”冯真似乎很惊奇。

熊青木没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径自回答:“是呀,早上才回来呢,昨天又不知到哪儿去混通宵了。”这语气听着不对,像怨妇,她马上又改口:“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叫醒他!”

“没没……我不过想把余款结一下,要是他没空就算了。”

送钱上门的,再忙也能腾出空来!熊青木马上叫冯真等等,冲回办公室,用力摇沈默。“老大,醒醒!快起床!”

熟睡中的沈默还以为地震,睁开眼,看到一张热切过度的脸,不免浮躁:“什么事?”

熊青木指了指被捂在胸口的手机,用嘴形答:“冯小姐找,送钱来了。”

沈默皱了皱眉,似乎还没醒,神游片刻,翻了个身,声音才从他嘴里的吐出来:“告诉她……我会……找她。”

送钱来都不理,好大牌。熊青木没办法,只有委婉地跟冯真解释说他累,等醒透了他会亲自打电话跟她赔礼。

任务完成,熊青木没道理再留在公司。不过看时间已经中午,办公室里还有只熟睡如猪的物体,出于道义,她非常善心地做了饭还搜空了冰箱凑合着炒了两个菜。一切妥当后到厕所梳洗了一番,回来打算吃了饭再走,结果看到一头熊坐在餐桌前狼吞苦咽的吃着她的劳动成果。

“你怎么都不给我留一点?”两个菜已去了大半,急得她连碗筷也没拿把盘子抢过来便往自己嘴里倒,完全没半点形象可言。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沈默也不见有多斯文,含着满嘴食物,说话时汁液都喷出来了。

“我才怀疑你是不是男人?”竟然半点作为男人的风度也没有!

两人的问题都问没头没尾,但他们就是能领会彼此的意思。沈默咀嚼了几下,把食物吞下,擦了擦嘴,起身:“我以为你只做了我一份。”

“我傻呀?做了饭烧了菜不吃就走?我哪有这么伟大?”

“的确是。”沈默点点头:“那剩下的留给你。”

盘子里就只剩下几条菜,连肉也没留一片,说得好像开了大恩似的,熊青木不禁气结。

该吃的已经吃过,沈默剔着牙抬脚就往外走。出了厨房门口,他顿了顿,又倒回来:“对了,吃完饭别到处跑,等会有事做。”

呃呃?今天周日呢,这是变相加班!“诶……”叫也没用,那家伙脚长,到楼梯跨了几步就不见了人。熊青木感觉亏了,早知道就不贪小便宜,打扫完直接回家多好。

吃过饭,又洗了碗,那个说有事做的人始终没出现。熊青木索性回办公室开了空调,趴在桌上午睡。昏昏沉沉之间,有人敲了敲桌子。抬起头,眯着眼,看到沈默一开一合的嘴。

“……”

“你说啥?”兴许没睡醒,她懵懵的听不清他说什么话。

沈默无奈地翻翻眼,从桌上纸巾盒拉出两片脸纸,扔到她脸上:“擦擦口水,出去了。”咋就请了个这么笨的助理?

熊青木不知道自己在老板心目中的形象已跌到冰点,她用脸纸胡乱擦了把嘴,拿回桌上的手机和钥匙起身往外走。

沈默大步出了大门,熊青木还得负责锁门。跑出巷口,没看到那辆白色的丰田车,以为他先走了,谁知身后“叭叭”两声,她扭头一看,只见一辆黑得发亮的四驱车停在跟前,而档风玻璃的另一面,坐着她的大胡子老板。

熊青木屁颠屁颠地爬上副驾座,发现车后装着好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器材,一时有些好奇。

“坐好,扣安全带!”

熊青木依言拉过安全带,问:“你怎么又换车了?”

“想换种心情。”

“……”轻飘飘一句,让熊青木顿时无语。这是人话么?想换种心情就换一辆车,敢情他家开汽车厂?她依稀记得刚认识时他的车是银灰色的,来上班后白色那辆开了一周时间,现在又换了辆黑色,前前后后不过十天左右吧?“你到底有多少辆车?”

“不多,”他扭头往后看了看,倒车,用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语调回答:“七八辆而已。”

七八辆……而已。一个正常人会有七八辆车么?而且买七八辆车,会不会要很多钱?熊青木缓缓转过头,问了句她很早就想问的话:“老大,做侦探真的那么赚钱吗?”

☆、15

沈默当然惯例性地不理睬她这样的问题,所以熊青木觉得很受伤。她受伤并非因为被无视,而是……咋人家明明看着那么落泊潦倒,内里却有那么多闲钱,买七八辆车替着换?而她却明里暗里都是穷鬼一枚,还时时要为五斗米折腰?

心酸!

二十分钟后,四驱车一个刹停,把熊青木自忧伤中拉回现实。她抬头往窗外看去,一个鲜红的“十”字现于眼前。“我们来医院干嘛?”

“等人!”沈默说着拿出一副墨镜戴上,酷酷地推开车门。

“来医院找什么人呀?”眼见他一点要等自己的迹象也没有,熊青木只好心急火燎的追过去。

车停在门诊区的地下停车场,他们回到地面绕过几幢建筑物,去到住院部外的花园。熊青木亦步亦趋的跟着沈默行走,忽地他一个转身,害她差点撞到他胸前。他拽住她的肩膀往一棵大树后闪去,回头朝她作了个“嘘”的动作。

这是干嘛呢?熊青木无言地问,他转往外扬扬头,示意她去看。

市一人民医院住院部的花园绿树成荫,即使外面艳阳高照,这里也清凉如春,完全感觉不到半分暑气。高大的白兰树下有两个男人正在絮絮细语,比较年长的那个坐在园里的木椅上,另一个穿着病人服,看起来很年轻的少年则是坐在轮椅上。

熊青木认出,年长那位是全叔。“那个……是全叔的儿子?”听说全叔的儿子有病,熊青木便顺着这个方向去猜。

“是。”简单的回答。

“他儿子是什么病?”

“白血病。”

熊青木顿时一怔,对这个总在韩剧里出现的名词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不禁又多看了那少年几眼。全叔的儿子看着比青林要大一些,但他很瘦很瘦,脸色白得吓人,这么热的天气还戴着帽子。突然想起,听说做化疗的人会掉很多头发。“那个……治病……要花很多钱?”

“你说呢?”沈默瞟了她一眼,像是指责。

熊青木委屈极了,立即要为自己辩驳:“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是他真的做了错事,我指出来不过是还原事实真相!而他被解雇,那是电视台的问题,与我何干?”搞得好像她是千古罪人,她不服!

“你确定自己真的在还原事实真相?全叔真的是那个投信的人吗?”

“呃?”

“你没觉得这事解决得过分简单,就没发现还有疑点?”

“……”

沈默没有再解释,因为他的手机响了。按下接听键,他脚下一转往门诊部那边的花园走去。熊青木又扭头往全叔父子看去,日光从树叶的缝隙间落在那对有个相同轮廓的脸上,嫩的带着苍白的病态,老的写满了沧桑。但他们都在笑,或许害怕彼此担忧,明显都没笑进心坎里。

熊青木心底一揪,不忍再多看一眼,急匆匆往沈默消失的方向跑去。到达花园,远远看见沈默直直地站着,而他前方,同样站着一个人——冯真。隐约感觉事情不简单,她加紧脚步小跑到沈默的身则。

冯真对于她的出现并没意外,还把手里的支票往沈默面前扬了扬,意思让他快拿。

“钱先不急。”面对票子,沈默选择视是不见,语带嘲讽地说:“我很惊讶,我约你来这见面你居然真的敢跑来。”

对方不接,冯真只好把支票收回,并无所谓地笑了笑:“沈侦探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又没做亏心事,你既然要约在这里见面,我岂有不敢之理?”

“你确定自己真的没做亏心事?”

“我不明白。”冯真摇头:“除了欠你三万以外,我想不清跟沈侦探有什么过节?”

“你利用了我,利用了我的笨蛋助理,这盘帐总得算一算。”

呃?自己啥时候被利用了?还被扣上笨蛋这顶大帽子?熊青木皱眉苦思,却得不出所以。

冯真却脸色微变:“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查案的余款我没有半点赖着不给的意思,既然是你自己不要,算我不奉陪。”说完转身就要走。

“梁丽真,你就这么走了?”

听到这个名字,冯真脚下一窒,转身,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沈默笑:“你问一个侦探怎么知道你原来的名字,是不是太可笑了?”几天以来,他已经把这个现在叫冯真的美食节目主持人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包括她的身高、体重、读过的学校,做过什么工作,生活作息时间如何,全部摸清底。“你在M市出生,五岁前名字叫梁丽真,妈妈叫冯玲,是家庭主妇,爸爸叫梁锦全,在电视台当电工。你爸妈在你五岁时离异,你跟着妈妈去了G市。你在G市入了户,随母性,读书工作,整个成长阶段都在那。直到两年前你妈妈因病去世,你才回来M市,后来更接受了M市电视台的邀请,担任《美女厨房》主持人一职,没错吧?”

在沈默平静的叙述过程中,冯真始终紧绷着脸。一个人被这样赤`裸`裸的起了底,难免心惊。到沈默说完,过了好一会,冯真才颤着声开口:“你……到底想怎样?”

“我没想怎样!”沈默还是那种不愠不火的调调:“你应该问问他想怎样。梁锦全!”他朝身后喊:“来了就出来吧!”

熊青木转过头,发现全叔正从花园一个凉亭的石柱后默默现身。尼玛,敢情全叔竟是冯真的老爸?

“你从G市回M市,本身动机就不纯。当年你爸因为婚外情而跟你妈妈离婚,你肯定很恨他。知道他儿子有白血病,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你为了要把他赶入穷巷,不惜栽赃他偷了你的玉佩,还给自己写恐吓信,送血淋淋的断指蛋糕,最后利用我那个自以为很聪明的笨蛋助理拆穿这件事,就是要让梁锦全失去电视台的工作。你自编自导自演了整场戏,可算用心良苦。”

原来所有东西都是冯真自己策划出来的?熊青木都要呆了。“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沈默偿了她一记白眼,本不想解释,但心里又为她的智商着急:“看你还洋洋自得,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嗯?”熊青木愣住。喂卖到好价钱吗?能分我一份不?

“啪啪”!空旷的花园蓦地响起一阵掌声,冯真已从惊惶中恢复过来,脸上换回镇定的笑容:“果然是M市最知名的私家侦探,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佩服!佩服!”

那是——承认了?熊青木怒:“我说冯小姐,你做人也忒不厚道。你与全叔有恩怨想他失业大可利用美色让电视台的高层直接炒他鱿鱼就是了,这不过是点头之事,你却拐了那么大个弯,又花钱又演戏的把我们拖下水?你是不是有病?”得治!

“她不是有病,她不过清高,不屑牺牲色相。”沈默凉凉地说出答案。

“这算不算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想不到你还有点文化底子。”

“我以前读书时语文拿很高分的!”

面对沈默和熊青木的说话,冯真始终没吭声,倒是全叔先开口:“沈侦探,女孩子面皮薄,求你们别再说了。这事我已经决定不追究,算了吧。”

“谁让你帮我说话?”冯真完全不领全叔的情。她往沈默走近两步,仰起脸高傲地问:“沈侦探,我以为自己一切都安排得挺好的,你是怎么发现破绽的?”

每个loser都想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沈默也不打算隐瞒:“你确实安排得挺周密,先栽赃全叔偷玉佩,把关系闹僵,再出现恐吓信事件,让一切衔接得那么自然。随后又找私家侦探来查,又是把事件升温,还算准全叔会因为关心你而主动露面,从而引起我的注意。我按信封上的邮戳地址查过,所有信件都在全叔家附近或他上班必经之路的邮筒寄出,再往前一推算,谁是寄信人几乎呼之欲出。可惜……”

沈默顿了顿,卖了下关子,才继续说:“你漏掉了侦探人的直觉,我当私家侦探这么多年,查过大大小小的案件,总认为凡事不可能那么简单!”

听着确实不简单,熊青木忍不住插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冯小姐?”

“一开始!”沈默接口:“从我们初次见面,我对她的话就抱持不信任的态度。第一,她虽然说害怕,但一直拒绝报警,就算后来收到断指蛋糕那么明显的恐吓时,还是不愿惊动警察,而且表现真的很冷静;第二,她对全叔有着太明显的敌意,这不是两三天能积累下来的。那个断指蛋糕,我走访过城内所有蛋糕店,均没出售。我找了些私人烘焙坊,也说近期没接过这样的订单。而冯真,她本身就是厨师,是个烘焙高手,这点从你早晚吃到她做的蛋糕就可得知。”

原来他让自己每天写跟冯真相处的报告是这个用途,熊青木这下真要封他当偶像了,只些许蛛丝马迹也能找到证据。“然后呢?”

“然后就是……她生日收到粉丝送的礼物,其实是她自己去买的。”

“呃?”这你也查到?

“她还是有点大意吧,有些礼物底下的价钱标签还没撕就打包装了。同样的标签,很显然是出自同一家店。虽然只有一串价码,但我查过城里的精品店,有同时售卖那堆东西的只有三家,然后一问,买的人是个戴了口罩的女人。

她的老板,心思好细密:“你竟然……做了那么多事?”

沈默白了她一眼:“要不你以为我早出晚归甚至通宵达旦往外跑是去鬼混?”

“……”她真那么想的,罪过。

一直沉默的冯真冷冷地盯着地面,任由他俩一唱一和也没辩驳半句。她的唇角始终挂着一丝嘲讽的笑窝,似乎即使臭名败露也没所谓。

“事情真相既然已经揭开,冯小姐,你没话说吗?”

随着沈默一句问话,冯真才抬起头。她冷冷一笑,说:“我该说些什么?,你现在知道了真相,要报警吗?”

“不要报警!”全叔冷不猝妨冲上前狠狠拉住沈默,声音里带着祈求,却有不动摇的坚决。

沈默被拽得手痛,想不到自己花了那么多时间去查出结果,却换来对方的不追究:“你是怕影响她的声誉还是什么?她都不念父女之情,你还顾虑那么多干嘛?你儿子要做手术,没了工作你哪来预支的手术费?只要我跟电视台说明,你应该可以复职。”

全叔忍着悲痛说:“那工作……我不要了,这事算了。”

“全叔,我不明白,你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一直不申辩,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忍?你怕她什么?”

“沈先生,我……”

“他当然怕!”冯真冷漠地打断他们的对话:“因为适合给他儿子做骨髓移植的——只有我!”

答案终于清晰,怪不得全叔被冤枉也不敢吱声,原来他还要靠冯真救他的儿子。

全叔听到冯真的话整上人都不好了,他蹒跚着走到她面前,苦苦哀求:“冯真,过去都是我的错,但柏贤是无辜的,求你……”

“我不会答应的!”冯真一把甩开他伸过来的手:“二十年前,妈妈跪在地上求你别离开的时候,你是怎么对她的?她喝洁厕净自杀,半夜送去医院,我打电话求你回来的时候,你是怎么回应我的?你说我骗你!梁锦全,就因为妈妈生不出儿子不能替梁家传宗接代,你就到外面去找别的女人。你抛弃了法妻,也抛弃了女儿。你知道这二十年我们是怎么过的?妈妈终日以泪洗脸,而我因为生活所迫,很早就休学出去打工当学徒。好不容易我学满出师,经济上有所好转,妈妈却因为抑郁成疾去世了。这都是拜你所赐!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好意思在二十年之后,让我给你儿子捐骨髓吗?”说到这,冯真已然哽咽。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全叔双腿一软,哭瘫在地上。

“我没有赶尽杀绝已经仁至义尽,所以别再求我,就算今天你在地上跪到腿断,我也不会答应的!”冯真完全漠视他的恳求,抬手擦了擦眼泪,昂然走到沈默面前,从手袋里拿出支票:“沈侦探,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很抱歉利用了你,但做这件事,我没有后悔。如果你想追究,我随时等着。所以钱,你还是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