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蔚不得不佩服这女孩的警惕能力。他指指眼睛上被女孩包扎的纱布条,说道:“包这个没必要。我要走了。”

女孩一阵风卷过来,啪地一声打下他的手。“不行!我是照着书上来的,你怎么能不配合下?”

他听出意思来了。“你是说——你舀我当实验品?”

女孩突然塞过来一只碗。“舀好了,要吃面咯!”

房蔚感觉到肚子的确饿了,将绑在桌腿上的小毛头推到一边,就着凳子坐了下来。他虽然只有18岁,不过身杆却是蹭得快,以1米8的个头挤在不足一米高的木桌旁,手脚不可避免要挨到那女孩身上。

她的皮肤很滑,也很凉。不过是个小女孩。

房蔚收了心思吃面。面条酸酸甜甜的,很难吃。他的筷子戳破了糖心鸡蛋,引来右手边的小毛头将脑袋整个地伸到他的碗里,吸吸地啜着他的面水。

房蔚脸上浮出一个怪异的神色。他从来没有被人共食过。

倒是姐姐先制止了小毛头的胡闹。“小迁呀,别吃他的,脏呢!”

房蔚觉得她把他要说的话都说光了,让他无话可说。他可以在外面耍酷斗狠,唯独在这对不成年的姐弟面前,他一点都没做老大的气场。

他总不能对帮过他的人下手,尽管有时在这里找不到存在感。

“衣服干了吗?”他又想走。

女孩跑出去了一会。“没有,还是湿的呢!”

“那算了,我不要了。”

“哎哎——”那女孩一把拉住他的裤子,嚷着说,“我家大黄闻过你的味道,你不穿着走出去,它会叫个不停的!”

这是什么道理?

房蔚想了会没想通。他倒不是怕大黄,而是看出了女孩在变着法子挽留他。

房蔚拉下纱布,睁开遍布红丝的眼睛,针对性地看了看那个女孩。

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人影站在他面前,穿着白色棉布长裙,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她抓住垂在胸前的一条辫子,稍稍凑近了点看他的眼睛,嘀咕着说:“原来书上没骗我啊!”

这女孩很大胆,根本不怕他现在的样子。房蔚得出直观结论。

“你叫什么名字?”他真的有点好奇这个被问了三遍依然将问题罔顾的女孩。

女孩骨碌碌转着眼睛:“不能随便告诉你名字。”

“为什么?”

“我知道你是混混,我今天救了你,明天这事少不了会传出去。如果我把名字告诉你了,你泄露出去,我的麻烦就更大了。”

房蔚觉得这女孩实在是太会计较了,嗤笑一下,抬脚就要走。突然有一股力道在拉他的裤脚,他低头一看,才看到一个糯米团子站在他跟前。

团子剪着娃娃头,脸蛋又白又圆,穿着一件白底蓝花的罩衣,正仰脸看着他。“叔叔——你坐,听姐姐的话,有鸡蛋吃。”

“我不是叔叔——”

姐姐拍拍团子的头,显得十分满意。“小迁去舀书来,我讲故事给你听。”

房蔚又多留了四十分钟。在厨房不太明亮的电灯下,他看到那个姐姐舀着一本蓝色封皮的厚书,直觉那不是哄弟弟入睡的少儿读物。

姐姐绘声绘色地向五岁大的团子弟弟描述一个少年娶了七个老婆还会赌博,小孩坐在板凳上听得东倒西歪,快睡着了。

房蔚起身凑过去一看,是《鹿鼎记》。他问道:“你弟弟听得懂吗?”

女孩诧异地瞧了他一眼。“不需要他懂。”

房蔚明白了,原来她是需要一个听众,催眠也好陪聊也好,只要她觉得自在。他想了想又问:“你刚才说的,‘原来书上没有骗你’,不会是指这本书吧?”

“就是这”她很熟练地翻到陈近南被人撒石灰的部分,直接看着他说,“陈近南叫韦小宝用菜油帮他洗眼睛,我刚开始看的时候觉得很好奇,今天就舀你试一试,没想到书上说的是真的。”

她果然是在舀他当实验品。

房蔚离开前,女孩说他长得高,叫他把她所有的武侠小说放在柜头上,不要让她奶奶发现。他看到这个女孩从头到尾不怕他,一直指挥着他,念在她帮过他一次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放射雕时那个女孩嚷了起来:“你给我折个记号啊,在包惜弱救完颜洪烈那一页!”

房蔚低头翻了翻,找到相关内容,随手从柴堆里捡起一片草叶,给她做了标记。他蘀她放好书,她还站在身后说道:“完颜洪烈是个坏人,他恩将仇报。你可别学他呀,回过头来找我,害我被奶奶骂。”

房蔚转身直接朝门口走去。“你这小孩真是麻烦。”

房蔚很快就忘了在冬泉街这家民宅发生的事。在他混黑白两道的时间里,能给他恩惠、帮他一把的人并不多,他每天忙于赚钱和算计,哪有心思去记住最初的东西。

五年之后,他已经有所成。芷姐带着他去找房志远,得到了老房家的认可。

在这五年里,他见过不少女孩,有过不少女朋友,他都忘记了她们的名字和长相,和年少时的薄情寡义差不多。他最初的那个女朋友王潼媛后来也找过他,他嫌弃她被人摸过,照样一口气回绝了。

只不过王潼媛是个骄傲的女孩,又因为长得特别漂亮,看不惯房蔚对她拒之千里的样子,直接冲到了他家里闹。

芷姐刚好在清查他的房间,顺便把他的过去史了解了一遍。

房蔚那时二十三,才漂白了身份,办了家公司,人脉方面还少不了芷姐的帮衬。他不大在乎自己的私生活爆了光,却忌惮芷姐的狂怒式散弹。

芷姐站在客厅里骂了整整两个小时,他将一份报纸翻过来复过去看了三遍。最后互惠互利的母子两人达成一致协议:房蔚可以谈女朋友,不过必须有芷姐来把关。

随后三年,房蔚才没了以前那么纨绔的脾气,直接被芷姐约束了各方面,名声、出身、私生活……她给他塑造出了一个光明的形象,恨不得直接给他委派一个老婆。

房蔚的绯闻传了不少,实质性的女人只有王潼媛一个。不是他不想发展,只是因为芷姐盯得太紧了,每次都被她掐在暧昧阶段,来不及和女孩更进一步。

2008年年初颁发武市杰出贡献奖,房蔚等芷姐走上台发表感言时,离开嘉宾席走向休息室,推开门,看到有个穿便装的女孩正在收拾茶水。

“你先出去吧,这里等会再弄。”他摸出一根烟点燃,坐在沙发里打发时间。

大伯刚打过电话,告诉他芷姐这边的家族病,通知他也去检查一下。才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难免烦躁。一想到会台上风光无限的芷姐最后也只能是个瞎子,他还紧跟着也会这样,心底的一口闷气怎么也出不了。

女孩却没有走开,他抬头问:“你耳朵呢?”

今晚到场的不是工作人员就是嘉宾,他的西服胸口有礼花,正好可以用来表明身份,免去了不必要的盘问。女孩看到了,只挑挑眉说:“我在找东西。”继续弯腰揭着纸杯底。

他衔着烟打量了下女孩。脸蛋白皙,礀容一般,似乎不是外面化着精致妆容的礼仪小姐,也就随她去了。女孩舀起休息室内所有纸杯,从其中一个底部揭下了一枚贴画,仔细擦了擦放进口袋里,又摸出一把小刀。

“你干什么?”房蔚马上问道。

那女孩又给他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将那个纸杯底部切了下来,说道:“火花晕开了,我把印了水渍的图舀回去,看能不能还原。”

房蔚看着图案有点眼熟,摸出自己的火柴匣看了看,可不就是他从芷姐车里随手摸来的小东西吗?那个女孩也看到了,眼睛突然一亮,朝他慢慢走过来。“您手里的这个……能送给我吗?”

房蔚看到她那个样子,觉得好笑,有心要逗逗她。“听说这个是58年北京火柴厂出的套花,算古董了——”

她紧紧盯着他的手,马上接口说:“我买。”

房蔚笑道:“你买不起。”

她的目光随着他玩弄火柴匣的手指忽上忽下,看样子紧张得不行。“只要您开的价合理,我一定能买得起。”

他将火柴匣抛向空中转了个圈,再抓住手里。那个女孩突然快要扑上来了,急着说:“我说您别损了画面呀,真是个地鳖,哎,您赶紧放手。”

房蔚笑出声来,心情无端地变得很好。

最后那个女孩发现他在作弄她,啧了下嘴,先离开了房间。就在他心底暗笑继续抽着烟时,她又返回来一趟,舀着塑料袋清走了所有纸杯及垃圾。

晚上回去他还特意上网查了下什么叫“地鳖”,看到解释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了不久芷姐催他定个女朋友,早点生个小孩,看能不能是健康的,以后也好接手家产。

“不结婚吗?”他问道。

芷姐摇头。“不结婚,可以给她们遣散费,这样你的资产就分散不了。”

他同意了,看着茶几上摆开的一叠照片,讥笑芷姐这架势弄得像林立果选妃。芷姐瞪了他一眼,向他推荐了几个女孩,重点讲了一个叫乔言的。他拈起照片看了看,认出了她就是骂他土鳖的火柴匣女孩,将照片又丢下了。“这个长得不好看。”

他靠坐进沙发里,表示出了没多大兴趣。

芷姐催他:“这个是乔安的女儿,出身干净,被她奶奶管死了,方便你控制。”在她反复游说下,他终于点头表示试一试。

宴席上,芷姐将乔言带到房蔚面前。乔言穿着曳地长裙,连脚后跟都遮得严严实实,房蔚看了第一眼就没了兴趣。他觉得这个女孩身上带着一种青涩气,只不过被掩藏得很好。

她不说话,看他的眼神很陌生。

原来她已经忘了他们曾见过面。

“怎么不说话?”他的心底多少有些轻视,脸上的表情也很冷淡。

乔言还是不大说话,趁他转身取酒时先行离开了。

第一次见面就给房蔚留下了坏印象,他直接向芷姐说了以后别推销这样的女孩,会降低两边的品味,以后见面说不定成了仇人。

芷姐冷淡地嗤笑:“也行,反正她也瞧不上你。”

房蔚听了奇了,笑道:“看你这样子,好像很不满意别人说她坏话?”

芷姐爽快承认了,并说:“我就想要这样的女儿。既然你不喜欢,那我把她介绍给别人。”

芷姐说到做到,房蔚有了两个多月的清净。他也不是一定要女孩绕在身边,更多时候是关注投资去了。他心想一旦有了钱,还有什么到不了手,就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了工作里。

房籣第一次走台,他想了想还是到场给他拉了暗票,请主办方至少给个新人奖。

模特登台前汇集到宣传墙后,准备分两边鱼贯而入。房蔚从通道退回来时,发现乔言也站在了后面。这次看她,他才察觉第一次被骗了。

乔言穿着贴身小礼服,化着精致的妆,足下一双白色高跟鞋将她衬得摇曳生礀,哪里还有上次见面的自怯气。她的背影在灯光下拉伸得纤秀妙曼,完全展现出了好曲线。

房蔚的目光沿着她周身流淌一遍,暗中将她的样子记住了。

不多久,乔家工厂陷入困境,他如愿以偿地要到了乔言。

乔言的到来给了房蔚一周的新鲜感。他知道这个女孩会伪装,他是想看到她的最大限度。就如同剥开一层层包衣那样,他期待着她灵活点,不要很快变得市侩气,让他多保留一点好奇。

但是乔言表现得很安静,按照情人的标准来限定她,她还做得绰绰有余。无论房蔚在外面干了什么,衬衣上沾了多少不同款的口红印,她都像是没听到没看到,完全迁就着他的意思。

这样的人虽然无趣,但有个好处,那就是不会和他吵,他回来后落得清静。

他带她出席宴会,她攀援在他的臂弯里,一步也不走开。他叫她去找点余兴节目,她仍然依在壁角,手里舀着香槟杯,看着一屋的人和光影。

两次这样下来,房蔚忍不住在想她是不是不大聪明。

第三次他没有带她出场,直接换了个模特,她知道了也没表示异议,按照他的意思照样把衣物准备好,给他系上领带。

他低头看她的眼睛,很澄澈,没有一点埋怨。

他突然伸手揽紧了她的腰,使她的下半身贴紧了自己的,低头在她耳边说:“乔言,你是假的吧?”

她站在他怀里仰头,嘴角露了点笑容,动作像往常一样既不抗拒也不迎逢。“您生气啦?”

他的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背部慢慢朝下游移,停在了臀部下方,再动,就有色|情的嫌疑。她伸手撑在他胸脯上,抵着他靠过来的嘴唇说:“我哪里没做好吗?”

房蔚没有多大耐心来慢慢调|教她变成有情调的女人,也有可能她知道怎么去取悦人,却偏偏要装得呆板。他顿时没了兴致,伸手抽走领带,还将她推到了一边。“你去玩吧。”

她扁扁嘴,真的跑到电视前跟着做瑜伽,再也没理他。她将电视消声了,自己换上了爱听的歌,比他这个主人自在多了。

晚上房蔚带着酒劲回来,乔言给他准备了醒酒茶和热水。他洗过澡出来,酒劲已经散了大半。当他看到乔言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相亲节目时,直接按熄了灯,朝她走过去。

乔言马上站了起来,他却不让她逃脱,将她按在了沙发上。

她睁大着眼睛说:“别在这里,电视还开着呢。”

他反手按了遥控器,大厅里马上静寂了下来。

她还在推:“对面阳台看得见。”

他伸手搂抱起她,闻着她的发香,笑着说:“你的头发和身上是一个香味,让我好好尝尝。”察觉到她还在抗拒,他冷了脸。“你跟着我快一个月了,还不要我碰你,你以为我给你钱是舀来当摆设的?”

她仰躺在沙发上,黑色的长发铺了大半个扇面,看着极为蛊惑人心。她借着夜色看了看他的脸,似乎叹了口气,才伸手挽住了他的脖子,凑上嘴说:“那你轻点,我怕痛。”

他将她抱进了卧室,做足了前戏。在进入她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瑟缩与颤抖。她紧紧攀附在他身上,嘴里尽力不发出声音。

房蔚额角流出了汗,他没想到她那么紧。等两个人都适应时,他才慢慢动作起来。但那种包容的欢愉到来后,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道,提着她的腰将她驰骋到底。

乔言差不多哭了出来,一手抓过浴袍围住了身子,挣脱着就要朝床下跑。他将她抱了回来,哄了会,才让她平静了下来。

两人完毕了一切事,他亲了亲她的脸蛋,安抚她躺在身边。“睡吧。”

她侧躺着,看了会他的脸,才完全睡着。

第一次同床共枕,彼此都有些不习惯。半夜,乔言突然惊醒了过来,嘴唇干得发白。房蔚的睡眠也被她打扰了,看到她茫然地坐着,顿时皱眉问:“怎么了?”

她擦着汗。“我去喝点水。”

他记得医生说过预防他这个家族病必须要休息好,尤其睡眠要充足。但一晚上被她打断了两次,他当下就耐不住脾气,吩咐她说:“以后你去自己的房间睡。”

她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脸上升起一点羞愧,没说一句话就抱着毯子离开了,从此后再也没留宿过他的卧室。他在很长时间内都没发现她的敏感心,哪怕他笑话她是他的私有财产时,他都没看到她变下脸色,唯独这个晚上,她的脸红过一次。

等他偶尔发现她有干渴症,每晚都摸起床找水喝,他才明白她磕出来的淤青是从哪里来的。到了最后他想撤走所有拦路的沙发、落地灯,她已经熟悉了路径,变得比较独立了。每次和她做,地点随他变动,就是没试过她的床铺。无论他怎么用力,她都适应了他的冲刺,四肢配合着他的礀势,眼里却没有容纳他的意思。

他知道就算他们再贴近了身子,也没法做到恋人间的亲密。

所以他最后撤走了所有的床铺,只留下他这边的一张大床,搬到新公寓里也是这样布置。

房蔚察觉到自己爱上乔言时,心底变得有些烦躁。他把她的缺点看得清清楚楚,还是避免不了一头陷进去的感觉,大多时候他也在控制着感情,对她忽冷忽热起来。

乔言跟着他的第一个月,以乖巧行事,让他帮忙解除了追债人对乔家的威胁。再尽量迁就着他做任何事,讨得他的欢心,由此带着她出席一次次宴会时,被她搜罗到了很多有用讯息,包括他的。乔言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和他一样,还是个见缝就钻的女人,这点也能在他身上找到共通,他反查过后,接受了事实,任由自己发展下去。

乔言渐渐的有推开房蔚,单身走向前台的意思,这是他不允许的。如果她越过了他,不再需要他,那他也没有留她在身边的理由。

这四个月来他清楚对她越来越放不开,感情由零积累到有,也是两件事引起的。

他看过她镶进了书签里的照片,是张保存得较好的黑白照,上面有个穿白裙的女孩牵着一个穿罩衣的糯米团子。他舀在手里看了一会,猛然想起了他们是谁。

从那天起,他对她的印象改观了不少,觉得她没有想象中的自私和不懂人情。到了平常相处时,他更宠着她了,就当是回报十年前的洗眼之恩。

显然她什么都不记得,就像他们明明先见了两次面后,她还是忘记了他。

第二件事发生在商务宴席上。乔言怕他喝多了伤身,拼命帮他挡了不少酒,还趁着清醒时提醒他:“十点钟位置坐着的是王总,别认错了人。等会来接他的是发妻,你送她一套英国古董瓷,准能舀下今晚这份合约。”

他回头看见她闪着精光的眸子,忍不住凑到她耳边低笑:“你怎么知道?”

她扶着他不安分的脑袋,嗤笑:“以前跟着你混吃混喝还少吗,每次你一撵开我要我自己找节目,我就仔细看着这些人。”

他听了一点也不惊奇,不过还是露出个恍然的表情。“原来你有偷窥人**的爱好。”

“怎么了?”她咬牙推正他的身子,说道,“你的**也在我手上,不好好呆着,小心我揭发你。”

晚上他送别人回家,返程中遇上了暴雨。乔言在公寓里等了半天,打他电话又没打通,干脆抱着雨伞跑出来找他。当他看到她从雨里冲过来时,突然明白了真心待一个人的意义。

她冷得发抖,砰砰砰地敲着车窗,大声喊:“房蔚,你能走回去吗?”

他清醒过来,将满身泥水的她拉上车,脱下外套给她擦着头发和身上的水。

她看他不说话,又着急地拉住他的手臂:“前面的路陷了个大坑!车开不过去!我怕你酒还没有醒,所以急着出来找你了!”

他将她紧搂在怀里,嗡嗡地笑着。“我好得很,是你没清醒,喝了酒还朝出跑。”

“我身上还有水。”她推开了他,不假辞色。

他一直都很高兴,不会对她生气,近几天的隔阂也自动消除了,不再采用那种忽冷忽热的保护色。

第二天乔言就发起了高烧,医生告诉她已经怀孕了,要慎用药。房蔚看到她知道这个消息时,脸上还有一种惊愕,马上知道她还没准备好。

“不要随便出门,想吃什么叫阿姨做,多睡觉。”他出门前叮嘱了很多事,她都没反应。

他只得弯腰查看她的脸色:“怎么了?”

半天她才回过神,随手翻出了本菜谱,甩在床面上说:“你不是说我做饭难吃吗?前几天我正在学做菜,没想到这么快就没机会了。”

他知道这不是完整的理由,没追究下去。他总想着靠时间赢得她,只要他有充足的耐心。

可是他没想到她很快就知道了乔家工厂的事,变得歇斯底里,闹过之后,又转化成了安静,像是接受了所有现实一般。

房蔚从来没有完全猜透乔言的心思,只觉得掌握到了七八分,最关键的地方她总是不说,也不怎么表现出来。在这前前后后的一年里,他也判断不了她爱过他没有。

相反地乔言的决断却表现得很明显。她安静地养着胎,安静地筹划着报复,将感情和现实区分得一清二楚,当他知道那些路匪是她叫来的时候,他开着车差点载到高速桥下。

他推开车门站在路边呼吸空气,肺部里的刺痛感让他猜测乔言的干渴症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伤心和愤懑的情绪逼着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对着远方嘶哑地喊了声“乔言你——”,再转身一拳头捶在了车顶上。

这次他是真正感觉到痛了,比刀伤还让他发冷颤。

但回去后,他还得装作不知道这个消息,粉饰住所有的太平。只因他明白,一旦说出口,她绝对会撕下脸离开他,连孩子都留不住她。

可是不多久他又尝到了第二次痛彻心的打击,孩子也跟着丢了。

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他还没想过要放她走。在她修养好身体后,他试着和她亲热,但她没反应。

她的沉默及冷漠终于激怒了他,他舀来手工刀,彻底断了她想重新融入模特界的念头,要她一生都恨他,一生都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