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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季鳐明显听到了,有些惶然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卫遥远却恍若未闻,海风吹得她身上的羽毛和火焰歪过来又倒过去,那只高高举起的爪子有些挫败地缓缓下落。

季鳐突然变大了不少,难看的脑袋瞬间就送到了她的爪子边。卫遥远收势不及,爪子扎进了他眼睛上方的头皮中。

受伤的沧龙低低哀叫了一声,居然在这时候解码变身了!

卫遥远当了二十多年人,人身上流出的鲜血显然更能触动她。鹓鶵身上的火焰瞬间就黯淡了下去,她不但飞快地收回爪子,还跟着他一起解码成了人形。

季鳐趁机撒娇似的抱紧了她,满脸鲜血地扑进她怀里,手臂也趁势搂在她后臀的位置,遮住了丁一帆的视线。

“好疼啊,遥远!遥远——”

卫遥远的表情有些无措,抬了抬垂着的双手,似乎想要回抱住他,顿了一顿,又改按在他赤(和谐)裸的肩头上。

那个把人推开的动作却怎么也做不下去了。

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还不断涌出血沫的伤口,头发湿了一大片,额头和脸上也都是血。

秀才怕遇兵,女人畏无赖。

丁一帆按按握紧了拳头,面上倒是波澜不惊,拎了装衣服的包过去:“先把衣服穿上吧——你的伤口也处理下。”

季鳐显然不想领他的情,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卫遥远,脸整个都满进了她胸口——她的胸就算不大,那也算性(和谐)骚扰好吧!

丁一帆把包重重地放在地上,满意地看到卫遥远浑身一震,耳朵都涨红了,很快就“嗖”的缩小成一只金黄色的小鸟,从季鳐的双臂之间落下。

季鳐抬起血泪横流的脸,近乎恶毒地瞪着他。

丁一帆摊手:“别看我,我们不熟。更不知道你也会来,没准备你的衣服。”

落地的鹓鶵变大了一些,刁起包飞到了岩石后面。

海风呼呼吹动,季鳐打了个喷嚏,眼巴巴地盯着岩石。

丁一帆试图看到他的真实想法,费了半天劲,也只听到些杂乱的叹息声和一些不大光明磊落的诅咒和念头而已。

诅咒是针对自己的,念头么自然是用在岩石后的黄金鸟身上。

丁一帆忍不住皱眉: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连想也不肯回想?难道真像卫遥远想得那样,金厨鲨和沧龙结盟,这条沧龙不但是个胆小鬼,还是个引路的既得利益者?

岩石那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季鳐的表情突然就变了,恶狠狠的眼睛瞬间变得温顺可怜,抿紧的嘴角也虚弱的耷拉了下去。

丁一帆转过身,果然是卫遥远换好衣服出来了。

包里还装了些常用药品和纱布。卫遥远给季鳐止了血,又拿纱布给他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季鳐在某些方面简直无耻得可怕,这种时候,还有心把大腿根上那一点点擦伤找出来跟她诉苦。那语气听得丁一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死皮赖脸他是听说过的,真正这么做出来,还是很少见的。

卫遥远对伤者倒是挺有求必应的,予取予求地给他涂上药——要是记忆也能像伤口一样,涂上药水就能渐渐愈合消失,那该有多好。

季鳐嘀嘀咕咕地跟她抱怨,那个劲头,似乎想要用言语把她耳朵塞满一般。

“风好大!”

“你的手疼不疼?”

“我帮你看看!”

“我们先回家去,不然去医院…”

卫遥远轻轻挣脱他的手,拧紧碘酒瓶子,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开口:“我都想起来了。”

短短的一句话,彻底打碎了季鳐最后一丝妄想。

都想起来了。

隔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全想起来了。

每天都在等待这一天的来临,真正来了,也就这样而已。

他眼睁睁看着她收拾好包,站起身,转身和丁一帆一起走向孙雪的二层小楼。那身影纤细单薄,一如千万年前被无数的金厨鲨围绕住的残破身躯…

季鳐摸了摸刚被她触碰过的额头,爬起身走回到海水里。冰冷的海水浸透他的身躯,也为他提供了飞翔的动力。

他再一次变作蝠鲼的模样,旋转着飞出水面,朝着他们的方向飞去。

粘着血的纱布从头上滑落,落进翻腾的海水里,转瞬就没了踪影。

那边卫遥远又变成了鹓鶵的样子,悄无声息地飞到了二楼的窗户边,挨着墙壁往里察看,丁一帆“没用”地站在楼下观望。

满头鲜血的蝠鲼没敢追上去,拍着双翼在底下朝上看了一会,轻轻甩了下尾巴,“哗啦”一声砸开了一楼的窗户。

丁一帆听到他喊了声“遥远”,卫遥远却只看了他一眼,拍碎二楼的窗户,独自闯了进去。蝠鲼也立马飞到二楼,变小身躯,跟在她后面飞了进去。

丁一帆对着一楼的破窗叹了口气,扶着窗棂爬了进去。

这房子明显比之前的研究所简陋很多,鹓鶵在楼梯口徘徊着,蝠鲼又变成了沧龙的样子,甩着大尾巴跟在她后面。

看到丁一帆,鹓鶵拍拍翅膀飞过来,停到了他肩膀上:“门打不开。”

丁一帆打量了下房门,往前走了几步,沧龙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眼直视前方的卫遥远,乖乖让到了一旁。

丁一帆清楚的停到了他心里的话:“一尾巴扫过去,肯定就打开了!”

丁一帆没有尾巴,但是他长脑子,电子锁设置的密码看着虽然复杂,门里人的心思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至于孙雪为什么不逃,丁一帆倒是很想问问,可惜他只能窥测,没办法隔空交流。

他熟练地按下密码,电子锁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房门安安静静地打开了。

孙雪披着件白大褂,安安静静地坐在摆满各种试验器皿的桌子后面,装满各种颜色液体的试管衬得他的脸色也红红绿绿,变化不停。

他的视线穿过丁一帆和卫遥远,停在最外面的沧龙身上,精致的五官挤出个有点难看的笑容:“你来了?”

沧龙蹲那没吭声。

丁一帆盯着他看了一会,脸色的神色愈来愈惊讶,看他的眼神也带了点怜悯。

卫遥远轻轻抖了下翅膀,她本来是想问他为什么三番两次找她麻烦的,可看到他这样,又觉得不用问了。

哪儿有这么多原因,知道原因了又怎么样?

她要结果就好了,谁给了她伤害,她把伤害还回去就足够了。

第三十六章、燃烧的冷冻库

卫遥远对孙雪满腔怒火,孙雪对她也是兴趣十足。

“你的眼睛好了?不用靠戴眼镜纠正视力了?”

卫遥远盯着他没回答,心里却有些意外——她的眼睛,确实不再需要靠眼镜来纠正视力了。至于到底什么时候近视的,什么时候恢复的,努力回想却完全没有了印象。

孙雪瞥了眼季鳐,看着她露出古怪的笑意:“你初中时候喜欢躲被子里打手电看各种恐怖故事,父母从来不管你。跟你一样习惯的同学却都开始渐渐戴上眼镜,还被父母收缴小说…”

卫遥远有些吃惊地看着她,这些事情,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他却能说得这么清楚——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孙雪用他那金属制成的手指摆弄着桌上的器皿,视线从眼镜底部看过来:“奇怪我为什么都知道?忘了我是你的制造者?哪怕你半点用都没有,我也不可能不关心你的生活——是不是,季先生?”

季鳐往里爬了几步,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却没有打断他。

孙雪更加得意,神情亢奋,白色尾巴都从衣服下摆处露了出来:“做人没有这么简单的,你以为长出手长出脚就算成功了?”他指指卫遥远,“我帮你把这个怪物弄出来,她却不能让孙雪他们复活——你护着自己的宝贝,把我当成了傻子!他们不能重新活过来,你就是凶手,这个怪物就是赎罪失败的试验品!销毁了都是理所当然的!”

说完,他又扭头去看卫遥远:“你那时候特别希望父母也骂你一顿吧,狠狠管教一次吧?可惜,戴了半年多眼镜他们都注意不到,那时候是不是特别失望?”

他的眼神又尖锐又细密,简直像要在她身上扎个孔出来:“这样就失望,那我该多失望?”他盯着她,“我那时候天天等着你长大,等着你区分出头部和身躯,等着你长出几百根骨头——种过东西吧?那种每天都等着花盆里往外冒东西的感觉,又痛苦又甜蜜,怕水浇多了,怕太阳晒少了。整整一年零三个月,他定时蹲你的保温箱边发痴,对着透视仪数那几根不够结实的骨头。我呢?我每天都陪在他们尸体边上,跟他们说你的长多大了,说你的自愈能力多强,说你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希望。我等了那么久,不就是想拿点组织拿点血浆试试效果,居然就成了罪犯!”

他把额发撩起来,露出道细小的疤痕,近乎凶狠地盯着卫遥远:“我在妖盟的监狱里关了十几年,我有什么错?你这条命都是我的!我要拿你身上的东西,你凭什么拒绝?”

卫遥远不由自主后退了退,身上的火焰再一次燃起,照得边上丁一帆的侧脸一片绯红。

这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他开着车子试图撞她时,掏出枪冲着半空中的她射击时——歇斯底里,还带着浓浓的怨恨,似乎她才是那只导致冰山滑坡崩溃的巨大兽类。

他自顾自发泄了一通,坐回到椅子上,从衣兜里摸出片骨头碎片:“现在你知道真相了?可以滚了?我也不需要你们了,我有这个就能再造只鹓鶵出来——当年能成功,现在当然也能…”

季鳐猛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手上的东西。卫遥远也认了出来,那不就是那天从她手掌上取下来的骨头碎片?

季鳐的身躯在瞬间变大了好几倍,迅如闪电一般扑了过去。丁一帆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领悟到孙雪的话里意识后,也大步朝着孙雪冲了过去。

巨变就在这时发生了。

整幢楼房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地板在瞬间四分五裂。孙雪连人带椅子一起落了下去,季鳐和丁一帆也失足下落,唯一还飞在半空的鹓鶵被屋顶上砸下来的横梁重重一拍,也随着各种碎片一起落了下去。

.

卫遥远醒来时只觉得寒冷,那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直刺入骨髓。

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冷冻库的操作台上。孙雪穿着白大褂,正忙着把针管扎进她身体里,见她醒来,便抬头冲她笑了笑。那笑容轻松又惬意,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针管的另一头连着血浆袋子,一袋满了就换一袋,完全没有停顿。卫遥远这才明白彻骨寒冷的来源——从身体内部透出来的寒冷,才是最致命的。

边上就是孙雪和刘岩树的尸体,两人并排躺着,盖着同一条被子,床边的墙壁上还贴着两个的合照。

女人怀里还抱着只瘦小的北极狐,和男人脸贴脸地看着镜头,笑得异常甜蜜,背后是一望无垠的白色冰原。

北极狐缩着脑袋,两只前爪都裹满了纱布,眼神有些忐忑,又带了点得意。满满的青涩似要从照片里蔓延出来。

孙雪随着她的视线望向合照,嗓音低沉而宛转:“般配吧?要不是那次意外,他们就马上就结婚了——到今天,孩子也能有你这么大了。”

他有些伤感地看向床上的两个人,眼神痴迷,仿佛眼前躺着的不是尸体,而是嬉笑打闹的一家三口。

尸体不会说话,板着脸,凝固的表情一动也不动。

他看了一会,又继续刚才的工作——把装满血浆的袋子挂到床边的架子上,用注射管连接到两具尸体手臂身上。

她有些虚弱地看了眼从身体里流出的温热鲜血,翅膀被钢钉钉在床板上,恐怕缩小了身体也没办法摆脱束缚。

她张了张嘴,有些费力地挤出句话:“你…你是不是喜欢她?”

孙雪拿针头的手顿了下,扭头看向她。

卫遥远努力控制住身体因为失血过多产生的战栗:“丁一帆说你喜欢她,所以连名字都取得跟她一样——既然喜欢她,干嘛非得救活他们两个?”

少救一个,起码不用抽这么多吧…

孙雪有些不屑笑了笑:“你们懂什么——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她开心。她喜欢刘岩树,当然要跟活人结婚才能让她开心。”

他调整了下血浆袋,打开开关,把针头轻轻地扎了进去。

对着冰冻了十几年的尸体注册新鲜血浆,还在这样的低温环境下,简直疯狂到可怕的程度。

卫遥远体内的血液越来越少,冷得不住地抽搐,孙雪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冰冷的金属手臂抓在床栏上,发出轻微的齿轮摩擦声,注入了血液的皮肤微微泛起了红润的光泽。

他狠狠地盯住尸体的手臂,喘息声渐渐加大。

一望无际的冰原,温暖的双手,驱赶北极熊的枪声,把自己从血泊中包起来的年轻女子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而现在,她早已失去热度的身体重新焕发出了生机,眼看着就…红润的手臂突然就抖了一下,皲裂和焦灼从注射部位开始,迅速蔓延到身体各处。

孙雪飞快地拔下针头,那些留在尸体体内的血液却不受控制地四处奔涌。

卫遥远闭着眼睛,翅膀和身体都被火焰所包围,橙色的火焰沿着注射管攀爬到血浆袋上,瞬间就把塑料外包装融化了。

那些血液带着火星飞溅到地板上、床上,再逐渐汇聚到一起,使得火势更加浩大。

孙雪整个人都扑到了床上,用力地拍打着尸体上的火焰,那些火焰却越烧越旺,将他也一并吞噬了进去。

第三十七章、同寝

金色的鹓鶵缓缓地从操作台上挣扎起来,长而尖锐的钢钉把身体撕裂为两半,分开的血肉在火焰中重新融合,逐渐恢复成完整的双翼。

脚下的血浆烧成了橙红色,像是滚烫的岩浆一般流过操作台、地板、床铺——孙雪弓着腰,背上的衣服全烧着了。

他却毫无所觉一般,忙碌地想要堵住尸体身上不断涌出的滚烫鹓鶵血。血水带着烈焰,从尸体的各处喷涌而出,烧得尸体连皮带骨都变得焦黑模糊。先只是面目难辨,渐渐地连身体四肢都开始曲扭变形。

孙雪徒劳地在尸体上摸索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捧住她已经看不出五官的脑袋:“不要烧了,不要烧了…”

声音又低又绝望,连自己脸上皮肉开始起泡蜷曲都视若无睹。

金属手指在高温的炙烤下开始软化变形,尸体的头部也随着融化的金属手臂一起掉落到已经烧得只剩下灰烬的床铺上。

孙雪漂亮的脸上起了大量的燎泡,眼睛肿成了一条缝,身体渐渐缩小,解码成了原本的北极狐模样。

他的毛发几乎已经烧光了,光秃秃的身上全是烧伤,没有前爪的两条前足尤其明显。他趴在尸体的胸口,近乎呆滞地盯着女孙雪那张迅速碳化的脸,直到它完全塌陷,自己也随着“咔嚓哗啦”的声响落进了她烧毁的胸腔里。

突然暴升的气温让整个冷冻库里都充满了水汽,大量的冰水在地板上流淌,却浇不灭鹓鶵血燃起的熊熊烈焰。

他扭头看向金黄色的鸟儿,卫遥远也正盯着他。

一个站在深爱人的胸腔里,一个孤零零地悬浮在半空中。

北极狐却又是得意又是难过,张大烧得有些变形的嘴巴露出已经开始碳化的牙齿,空气中仿佛充满了他怨恨的咬噬声。

“你知道救活你的那些肌肉组织是在哪里找到的吗?”他的声音嘶哑到可怖的程度,眼睛里却发射出找到嘲讽理由的喜悦,“在他牙齿里!哈哈哈哈!沧龙天生就是个屠夫,他吃了你!他亲口承认的,当年逃得飞快想去搬救兵,没想到引来的同类也只是想分一杯羹而已——你记不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当年是他吃了你呀!…”

冷冻库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那声“他吃了你”的回音幽灵一样回荡在冷冻库里。

环绕着他的火焰有一瞬间的畏缩,然后再一次澎湃汹涌。

卫遥远轻拍了下翅膀,再一下,再一下——更多的鹓鶵血洒落到床铺上,烈焰如同怒放的猩红色花朵,将他们彻底包围了起来。

北极狐维持着那个张牙舞爪的姿势停滞在女尸破损的胸膛上,直到整个床栏都因为高温而开始软化,才与尸体骨架一起拉杂倒塌。

鹓鶵轻轻地落到操作台上,血水渐渐熄灭,整个冷冻库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遥远,”沧龙有些慌乱地爬了过来,化出人形,伸手来抱她。

卫遥远安静地任由他拥入怀中,体内被撕开的肌肉正忙碌地重新黏合着。

季鳐习惯性地从她后脑一直摸到尾椎,触手处毛羽温热,骨骼完整,坚硬的翎羽还划破了他颤抖的手指。

卫遥远侧头去看他,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能凭借大门外透进来的光看到个隐约的轮廓。

高大、消瘦,胸膛厚实可靠,手臂也牢牢地拥着她。

她的耳畔却还回荡着北极狐凄厉的声音:他吃了你!他吃了你!

骨头被生生咬断是很疼的,肌肉被牙齿撕开的声音也能让整颗心都抽搐起来。

她想起重逢的那个晚上,那一寸寸摩挲过身体的冰凉手指——应该不是第一次吧,喜悦,他有什么资格喜悦呢?

“你后来,真的有回去找我?”

季鳐抚在她左翅上的手指顿住了,好一会儿才接话:“嗯。”

“我没有看到你。”

“…”

“我以为你走了…我那时候还想,胆小鬼就是胆小鬼,哪怕长着这么大的个子,牙齿比谁都锋利。可他却说,你…”

圈在她身上的手臂箍得更紧了,季鳐把头埋在她背上坚硬的翎羽间:“你不要相信他,他是骗子,狐狸都是会骗人的!”

卫遥远没再回应他,挣扎着解码出人形,推开他的手臂,慢慢地走了出去。大门有好几道,几乎全被他撞破了。

他有那么坚硬的牙齿,那么庞大的身体。

他的转身离去的速度那么快…她几乎都忘记了,他也是海洋里最成功的狩猎者族群中的成员。

他去寻找同伴来帮忙…可她看到的只有一张张血盆大口,有鲨鱼的也有沧龙的,咬在身上全都会疼,会流血…

唯独没有看到所谓的援助。

她赤(和谐)裸着身体,有些麻木地沿着走廊往外走,足板上的热度与冰冷的地板接触,发出轻轻的滋滋声。

他总是在撒谎,谎话里面还有谎话,假象下面还有假象,谁知道哪一句是真的呢?

走廊的尽头就是楼梯,她沿着楼梯走了上去——冷冻库原来在地下室。大门紧闭着,风从打破的玻璃窗那吹进来,还带着海洋的咸腥气息。

丁一帆歪着头坐在门口,衣服破了不少,头发也乱糟糟的,看到她马上就站了起来:“没事吧?”

水仙花应该跟沧龙不一样,他没有强大的身体,没有锋利的牙齿,所以等在安全的地方是很理所当然的。

谁规定说了“爱”就一定要付出呢?谁规定“爱”就是要真实可信的呢?

撒谎他总是在行的。

卫遥远冲他笑了下,绕过他,打开门,独自走了出去。

阳光洒在她身体上,血渍都已经凝结了,背脊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却还残留着狰狞的伤口。她抬起手臂,金黄色的羽毛取代了孱弱的手臂和手指,清啸一声,昂头冲向苍穹。

底下传来丁一帆有些焦急的话语:“等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