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即刻得到升迁的,不是吗?

“一个小小的奴婢能有什么作为?还是主子掌事后,才跟着得势。若说可疑,余西子岂不更像那谋害之人!”咬着牙,从牙缝中迸出那名字来,却完全不顾及方才还公正明理的立场,钟漪兰扯出一抹笑,夹杂着嫉恨和快意两种情绪。

“在这件事上,既不能冤枉好人,也不能放过恶人。你仔细去查,切记不要惊动太多人。”

韶光颔首。

“此外,内侍监的赵常侍也让奴婢替他向您道谢。说新制的衣衫极合身,尤其是料子,让您太破费了。”

钟漪兰握着茶盏,笑靥如花,“同属宫闱局,大家互相亲近是应该的。再说,房里送去的都是一般布料,他可真是客气。”

韶光低下头。

最普通的宫缎,一等婢子的绣工,镶滚着纯金丝、纯银丝;外、中、里衣三层,层层夹有红印银票。换成旁人,终日穿在身上,怕都舍不得脱掉。

“尚服局是个干净地,容不得那些装神弄鬼的勾当,”钟漪兰半挑起唇,声音越低,眼神越亮,“你若查出了什么,事无巨细,宁可错一百,也不要放过一桩。”

韶光垂眸,余光瞥见钟漪兰眸若明星,满面红光如霞。

徐袖的指证,赵德全的帮衬,宫闱里置人于死地的飞短流长——针对余西子的一切正在暗地里有序进行。钟漪兰很兴奋,也非常有兴奋的理由。如今表面上越是相安无事,暗地里的谋划就越是周详,按捺不动,只是在等,等着对余西子反攻倒算的一天。

拿起案上锦盒,韶光敛身而出。

穿过湖西坊,又一次从暴室前袅袅而过。

回到绣堂时,已经过了未时。

虫鸣燥热,连琉璃灯里转动的疏影都是温的。红漆殿门敞得很开,扑面一阵熏香,旃毯横铺的角落里堆叠着数十匹纯色绢帛,专属绣架上是五花八门的绣样和图章,绣儿从成堆的丝绦中抬起头,见是她回来,指着那边正忙得不亦乐乎的宁霜和青梅,耸了耸肩。

都在赶工。

韶光苦笑着捧起笸箩坐下,不禁想起钟漪兰嘱咐她要对刺绣手艺多上心的话。确实,想在内局站住脚,终究得仰赖手上功夫。青梅常说熟能生巧,这样终日与针线布帛为伍,倒是想不熟都难。

阿彩看到韶光已经能利落穿针,不由打趣道:“你来司衣房没多久,看这架势,真的是铆足了劲头。”

她是司衣房的掌衣,地位仅次于芣苡,韶光欲起身行礼,却被她一把拦住,“无须客套了,大家既然有缘共事,互相照应就是。”

阿彩说得十分客气,韶光回以一笑,并未拂了好意。这时,芣苡和桃枝相携走进来,偌大的绣堂一下子安静了。

满室弥漫的熏香中,浮动起一丝微妙的气息。

宫人都知司衣房要和内侍监联姻,私底下议论,没影儿的事被传得神乎其神。没人愿意去和太监对食,直到有一日钟漪兰宣布会从现任女官中采选,低等婢子才安了心。司衣房有女官五位,典衣双数,掌衣和女史各一——若选女官,很有可能从典衣里面出,至于是芣苡还是桃枝,宫人们都在兴奋地猜测。

“不干活,都愣着做什么?”

芣苡呵斥着几个婢子,踱步巡视中,在一处绣架前捡起缎子。是绣儿的宫样,刚描画好,未着线,勾勒的九盘魑龙纹。

“你弄的?”

绣儿点点头,“桃典衣吩咐奴婢画的。”

第三章 玉堂春(3)

芣苡闻言,倏尔勾起唇角,“手艺倒是不错,只可惜,图样的绘制实在太显小气。这么粗鄙的东西也敢上绷子,赶紧扯了,重做!”

绣儿噤若寒蝉,忙低头拿笔重画。

桃枝在这时轻步上前,将扔在地上的宫样捡起来,端详了一阵,道:“很精致,应该能用上。”

正往前巡视的女子倏尔驻足,回眸,刺眼的光线在她身后映出一道剪影,桃枝的绣鞋,正好踩在那影子末端。

司衣房里静极了,几百双眼睛注视着这两位品阶相同的女官。半晌,却见芣苡蓦地收敛了咄咄逼人的目光,踱开步,不置一词地继续巡视。

绣儿哆嗦着,拿着笔不知该放下还是继续画。宁霜和青梅心有戚戚焉地换了个眼色。

“过会儿吩咐几个人将那批料子送到麟华宫去,给晋王殿下的管事过过目。”

这个时候,芣苡将明细卷册抽出来交给阿彩。阿彩不敢迟疑,巡视了一圈,也没瞧见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恳求目光,直接将册子放在相隔不远的绣架上。

“缎匹有些多,辛苦你走一趟。”

靠近殿宇,得见皇子,是再难求的机会。阿彩朝着韶光挤了一抹会意的笑,韶光却感觉背后正有无数嫉妒的目光凝聚而来,就连一旁的宁霜都立刻扔开针线,向她招手,绣儿兴奋地挤眉弄眼,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

韶光失笑地拿起卷册。

麟华宫的掌事,其实是晋王身侧一个侍卫统领的内人,原府邸的管家,跟随回宫后便负责打点麟华宫日常事宜。春雨领着司宝房宫人到殿前时,宫婢正忙碌地将陈旧摆设搬出红廊,李绣田就站在门槛内侧,挽着双臂,手不沾物地吩咐着。

春雨早就听说她脾气很坏,整理好自身装束,走至台阶前站定了,才敛身道:“李夫人安好。”

被称作夫人的女人已经年过五旬,鼻翼有痣,厚唇上翘,略显出刻薄孤傲的面相。此时红光满面,眉梢眼角都藏不住得意之色。

“看着倒是面生,是新上任的女官吧?”

托盘里摆着三个嵌金松石墨釉瓶,两个蝙蝠纹琉璃杯,右配一把缠枝执壶。锻造手艺精巧,衬着红呢布,古趣盎然。

春雨讨好地道:“余司宝特地吩咐奴婢过来,还说若非脱不开身,定要自己来。奴婢脸上有光,全是仰赖李夫人您呢!”

李绣田闻言,笑着没说话。

这时,殿前来了另一群婢子,怀抱丽锦,隔远可见。李绣田摆摆手,很自然地拿出主人姿态,吩咐侍卫放行。等宫人们行了礼,礼数周到了,才吩咐拿上来与她观瞧。

司衣房送来的是青缎和墨缎,专为麟华宫里的挂饰和铺毯用。等行了礼,宁霜瞧见一侧司宝房的宫人,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这时,李绣田走下台阶,伸手在缎子上摸了几下,不禁点了点头,“宫闱局的绣品,做工的确不一般。”

绣儿几个人露出喜悦的神色,这时,李绣田视线下调,向她们腰间的环佩扫过去,“你们哪个是司衣房的女官?”

青梅挨得最近,恭顺地道:“奴婢等都是司衣房的宫人。”

尚在缎上摩挲的手,就在这一刻蓦地停住。李绣田抬起脸,一言不发地觑着跟前的几个人,半晌,忽然冷笑了一声,反手将缎料推回到青梅怀里。

“一个女官都没来?”

“这…”青梅不知如何回答。

李绣田冷哼一声,“老婆子没甚本事,好歹在晋王跟前说得上话。你们司衣房架子倒是比司宝房还大,看样子是没将我们这些宫外来的放在眼里。将这些缎子拿走,老婆子不乐意看腌臜东西。”

第三章 玉堂春(4)

说罢,沉了脸,当下摆手遣人。

宁霜一见,忙道:“您不能这样,这些料子是宫人们几天几夜没合眼赶制的,好歹…”

宁霜的话没说完,李绣田转身,反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哪里来的奴才?老婆子说话,也要你来插嘴。你们掌事就是这么教奴才的!”趾高气扬的女人说罢,睨下目光,厉声道,“你们也别在这里碍老婆子的眼,带着你们的缎子赶紧离开!”

宁霜难以置信地捂着脸。

绣儿躲在青梅身后,吓得直抹眼泪。

这时,司宝房的婢子抓紧机会又围拢过来。青梅被推搡得一个趔趄,缎匹掉在地上,她急忙去抢,却被刚好凑上来的宫人踩在手指上。

“主子,是不是有些过了…”

花木掩映中,主仆二人已经伫立了很久。

随扈显然已经看不下去,回头询问尊贵男子。黑眸深锁间却苍茫无波澜,仿佛蕴含了幽潭水,深邃且蛊惑,让人如坠迷梦,痴醉难持。微翘的唇角却说明他此刻正看到兴头上,丹陛前几个婢子的死活丝毫与他无关,仿佛在那淡漠至残忍的睥睨里,一切皆成乐趣。

“奴婢们隔日再送过来。叨扰李侍卫夫人了,奴婢告退。”

殿廊前,韶光的声音淹没在司宝房宫人谄媚讨好的声浪中。宁霜还想挣扎着上前,被轻轻拉住,宁霜含泪看着她,韶光摇了摇头。

退下台阶,远远地传来春雨的声音:“下次让你们桃枝典衣来。否则,惹李侍卫夫人不高兴,司衣房可是吃罪不起呢!”

韶光暗暗叹了口气,不再做任何理会,只伸手搀扶起还想哀求的绣儿,与宁霜和青梅一并抱着布帛敛身告退。

司衣房的宫人就这样从殿前广场经过,脸颊肿胀的婢子被搀扶着,其中年纪最轻的小宫婢已经哭红了眼。最前头的,也抱着最多布匹,徐徐而行,脸上却连一丝喜怒起伏都不曾有。

树荫下,那双凉薄肃穆许久的眼睛里,隐隐浮现出了一丝波澜。

昔年的诸多往事隔着烟光辗转浮现,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深黑色的瞳人似倒映着一片凄迷残花,斑斓破碎。

待随扈转过头来请示,那波澜却又很快地寻觅无踪,眸光肃杀,只有唇上还残存着少许余波。

“安排锦瑟进尚服局,告诉她,便宜行事。”

李绣田拒收的缎子,拿回司衣房,钟漪兰就下令送去内侍监销毁。

宫人们含泪将那一匹匹青缎和墨缎抱走,递给小太监的一瞬,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是滋味。

可悲伤的情绪并未停留太久,因为钟漪兰宣布了一桩令人震惊的消息:典衣芣苡将下嫁内侍监,与大太监赵福全对食。

内局哗然。

六局内斗一贯夹杂着互相残杀,你方唱罢我登场。局内按照官职品阶论资排辈,一层一层,严守秩序,可总是有人等不及上位者荣隐,就处心积虑取而代之。比如钟漪兰,比如春雨,再比如芣苡。

芣苡被送去内侍监时,象征性地披着大红盖头,鲜红的嫁衣外却是五花大绑。韶光认得那嫁衣上的绣样,出自司衣房宫人之手,从图案到纹饰,倒不会辱没她的身份。

“可怜见的,一个清白女子,竟要嫁给老太监。”

“平日里仗势欺人,这下好,遭了现世报。”

耳畔议论声此起彼伏,韶光忽然想起在内侍监外,芣苡理直气壮的质问。那时她猜出钟漪兰要拉拢赵福全,却没料到那几十万两的银票,其实就是自己的陪嫁…

“赵常侍一贯喜欢温顺女子,将芣典衣送去,钟司衣不担心会适得其反吗?”目送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韶光轻声开口。

第三章 玉堂春(5)

钟漪兰挽着双臂站在花树下,“怎么,于心不忍?”

“芣典衣在房内多年,奴婢以为,钟司衣会念及旧情。”

“敢算计到我头上,这些年还不够纵容她吗!”钟漪兰盯着远处的嫁车,目光阴鸷,“若是帮别人便罢了,偏偏是那个余西子。你以为我会养虎为患?”

韶光不再说话。

芣苡的爬墙,针对房内总在做一些细碎的手脚,譬如泄露消息,在宫婢之间调唆、结党;再比如,故意出一些纰漏。钟漪兰也曾一味姑息,并非隐忍,而是不放在眼里的轻蔑。自以为聪明的奴婢,得意忘形,反而产生了侥幸之心。此时被铲除,只是因为触动到了钟漪兰的底线。

她不该故意与桃枝寻衅,点拨阿彩,导致司衣房在宫缎一事上开罪李绣田。

青梅说,或许是她疏忽了,宁霜却狠狠地咬牙,芣苡是老人儿,哪次换季送料子出过纰漏,她与各宫掌事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此番故意出错,不仅让宫人的半月心血毁于一旦,更延误了麟华宫的布帛换季,而重要的是,在司宝房跟前折辱了脸面。

宫女与太监对食,照惯例仅是走走形式。联姻之后,宫女仍留在宫里,职位也不变。芣苡却被直接送出宫,送进了赵福全的府邸。

这就是钟漪兰的手段,狠就狠在斩草除根。自此,芣苡不但品阶被革除,而且下进了太监的宅院,就如深陷永夜,在屈辱和折磨中不能逃离。这样的惩罚不仅致命,也毁了她一生。

隔天早上,活计还未分配,昨日做好的绣缎就都挂上了。早到的宫人们见没有管事跟着,纷纷凑在一起扯闲话。聊的话题无非是最近局内女官品阶的升迁——芣苡嫁出宫外,官职也被革除,等于让出典衣位置。资格稍长的婢女们都巴望着钟司衣进行指派。

阿彩跨进门槛,众女还在欷歔中。

咳了一嗓子,宫人们见是她,纷纷堆出笑脸凑过来寒暄。

在司衣房,典衣之下是掌衣。除了桃枝,在这里阿彩最大,她也是最有机会升任典衣的人,然后论资排辈,很有可能从宫人里头选拔一个任掌衣。每个人都有机会升迁。

“彩掌衣,您是不是马上就要做我们的典衣了!”有相好的婢子过来探口风。

阿彩抿唇,笑道:“别瞎说,钟司衣还没宣布呢!”

“芣苡典衣走了,奴婢们都觉得,接下来肯定就是彩掌衣您来管我们了。”

“是啊,不是您,还是哪个有资格当典衣啊!彩掌衣,哦不,现在应该改口叫彩典衣啦!”

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阿彩心花怒放。

韶光和青梅抱着布匹进来,绣儿已经跟着众女在称呼阿彩为典衣。宁霜撇撇嘴,示意这些人都昏了头。

“都没事做吗?活计这么多,还敢凑在一起混时日。”

桃枝跨进门槛,蹙眉看着三三两两扯闲话的婢子,呵斥完,拿起册子核对人数。

宫人们悻悻地分开。

这时,阿彩讨好地凑上来,没等开口,就听桃枝道:“待会儿钟司衣要领着新任的典衣过来,你去准备准备,将之前芣苡的佩子拿来。”

桃枝的话如雪水一般,浇了阿彩一头一脸,“怎么不是…从房里选任一名吗?”

桃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新来的管事名唤锦瑟。房里的老人儿们都认得她,原是司饰房的典饰,因为得罪了司饰言锦心,曾被贬去扶雪苑伺候闲置的嫔女。三年清寂,此番入主司衣房,倒有一丝卷土重来的意味。

钟漪兰将人带来时,宫人们都有些傻眼。阿彩站在人群里,盯着那个姿容冷艳的女子,硬生生地将手里的锦帕扯破。

第三章 玉堂春(6)

“这位是你们的新任管事,也是绣工操持高手,以后与桃枝一起打理司衣房。”钟漪兰说罢,朝身侧的女子示意。

锦瑟穿着一袭云烟冷调的高腰长裙,无可挑剔的五官,无可挑剔的妆容,眉目微凉,整个人像是从霜雪中走出来的。肃然颔首间,视线从每个婢子的脸上扫过去,立即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感觉。

青缎和墨缎又耗费三日才重新做好,再送去麟华宫时,由锦瑟亲自跟随。四月底的天气,又暖和了几分,莺雀聒噪,声声入耳,漫溢着一缕缕花香的气息。婢子们抱着绣缎在太阳底下站了很久,等到额上冒汗,不禁面面相觑,却是神色各异。

究竟新任女官是什么人物,这下,总能看个明白。

每个人换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麟华宫前的侍卫刚放行了司饰房宫人,面对锦瑟一行人,竟仍然是全部阻挡。锦瑟蹙眉从他们每个人的五官和甲胄上一一打量过去,最后,在一个矮胖却眼神刚毅的侍卫脸上定住,举起腰牌,“让你们管事出来与我说话。”

那侍卫看了看她的脸,生硬地道:“李侍卫夫人吩咐,司衣房宫人不得入内。”

“放肆,”锦瑟厉声断喝,“我乃正六品女官,一介侍卫长内人有何权力阻我?”

话音落地,顿时,就有脚步声从大殿里面传来。不似一般宫人的莲足轻步,更像强壮武夫踩踏在玉石地砖上的声响,铿锵而有力。

殿门被推开时,李绣田趾高气扬地出现在丹陛上。

“哪个没规矩的在这里大吵大嚷?”

刺眼阳光下,是一个深灰色宫装的美艳女子,面容端肃,下颌略微仰着,整个人都弥漫着凌厉的气势,“你就是李侍卫夫人?”

身体壮硕的妇人怔了一下,竟被她的气势所慑,来不及开口,就见她收回玉佩,“司衣房送来缎料,请即刻过目。”

李绣田有些哑然,费了好半天劲才弄明白话里的意思,怒极反笑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在这儿冲着老婆子颐指气使。说了不要就不要,滚,拿着你们的缎子马上给我滚!”

说罢,甩手上来赶人。

“司衣房新制布匹更替旧料,是奉太后之命,受晋王殿下应允。李侍卫夫人这是故意拖延,视太后懿旨为儿戏,莫非是想抗旨不遵?”

凌厉的两句问话,一刹那,将李绣田死死地钉在原地。

“你!”

锦瑟冷冷地看着她,“李侍卫夫人可以装作听不懂。只是晋王殿下的吩咐,你也听不懂吗?”

“你拿殿下来压我?”

锦瑟挑起唇角,“若无殿下授意,李侍卫夫人何敢胆大包天地将司衣房推拒门外?只是三日后,明光宫掌事女官会亲自来验核,届时如果没有更替崭新,司衣房不会承担分毫责任。奴婢在此奉劝一句,适可而止!”

说罢,看也不看李绣田一眼,强硬地吩咐道:“去,拿料子给李侍卫夫人过目。”

李绣田咬碎银牙,只感觉怒火攻心。尚服局其他几房掌事从来都是和和气气,巴结、讨好,哪个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偏偏是司衣房,偏偏这贱婢…

绣缎触手依然腻滑温软,干枯的手指却僵硬冰凉。李绣田一寸寸地抚摸,指甲抠刮,恨不能此刻抓的是那女官的脸。若非太后懿旨,可真想…

“李侍卫夫人小心,如果划破了,麟华宫就没有新缎子更替了。”

锦瑟凉凉的声音传来,丹陛下的婢子捂着嘴,险些笑出声。

李绣田死瞪着她,半晌,恶狠狠地朝身后的宫人道:“还死站着作甚,拿到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