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昏昏灯火,绰约树荫

元婴雷劫不可谓不重,九道雷电,一道劈得比一道急,摧城浓云之中,电光花火闪成一片雷电的海。泼墨浓云夹杂雨气,将原本就极骇人的雷劫造得更加声势惊人,那雷电,仿佛可以摧毁世间一切,劈开细细密密雨丝,砸在殷流采头顶。

殷流采却像个吃瓜群众一样围观着,元婴太厉害,厉害到让她怀疑,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元婴:“难道是元道真君在我的丹田里复活,哎呀妈呀,好恐怖。”

“咳,看起来不像,没道理别人的婴胎,长得跟我眉目相仿。”是的,不是殷十三的容貌,而是殷流采在现代时的长相。比不得殷十三身娇体软绿鬓朱颜,殷流采也从不觉得自己在现代时的样貌多好看,多有特点。然而,修行多年以后,见过真仙界诸多修士之后,殷流采从那张并不端美,只勉强算清秀的脸上看出其他来。

丹田中婴胎的那眉眼之间,带着自由的宽度,那种开阔带着温度,是生活不曾磨砺,岁月不曾摧折过的暖。这时才知道,生活曾有多么热爱她,那个世界又营造了怎样温柔可爱的岁月。

“原来,我以为的苦与难,都是稀释无数倍的。”论起来,殷十三经受过的苦难,要比她多上许多。都说温室花朵经不起雨打风吹,殷流采此时却很有拍胸口自我表扬的冲动,作为才知道自己一直长在温室里的温室花朵,她觉得自己这些年干得挺好的。

“也许是殷十三把她这一生的苦一生的难都吃完了,留给我的是苦难之后的宁静,和历经苦难得到的奖励,比如师长同门,比如界主和狱主们。”再次感谢生活,对她这样温柔,干得好,请继续,如果非要加个期限,那必需是直到宇宙毁灭,时间也不复存在的时候。

此际,第五道雷劫降下,作为吃瓜群众,殷流采再次旁观元婴一手接下雷劫,并迅速化解余威,最后打到身上,只剩下麻麻痒痒,仿如陷入热恋般的“过电”。到第六道雷劫时,殷流采忽然有所感应,接下来四道雷,殷流采得自己扛。

“元婴雷劫我记得…威力是一道一道叠加的!”殷流采感觉被自己坑一脸血,还不如她来接前五道呢。

不过这时候,雷在天上,也没法理论,再说就是理论,她跟谁理论去,还不如赶紧作准备。幸亏她师尊是化嗔真君这个“外挂党”,因为自身升级太快的原因,化嗔真君早早就帮殷流采准备好了渡元婴雷劫所需的一切。

撒出去一把引雷钉,殷流采双手结印,手指翻飞间,雷转五冈印成。将雷转五冈印打在引雷钉上,可以将大半雷劫引归大地,另外小半殷流采完全可以凭元婴期的肉身扛下。

虽然殷流采有所准备,但雷电加身带来的剧烈疼痛还是使她痛呼出声,这种痛无可比拟,好似每一滴血,每一段经脉,每一根骨头都在瞬间碎裂一般。当初碎丹田时的痛,一直让殷流采觉得自己有点心理阴影,此时此刻,那心理阴影瞬间飞没了,比起元婴雷劫,碎丹的痛真不算什么。

不过殷流采很快就会发现,身体上的疼痛,是完全可以承受的。如果这世上所有的苦难,都不过只是加诸在身体上的疼痛,那么,所有的苦难其实都不是真正的苦难。毕竟医学何等昌明,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为减少这样的苦难而日夜不辍。

元婴雷劫第九道,有个独属名词炼狱劫。

修士们的炼狱劫多不相同,偶尔有雷同的,也不过因为他们心中的炼狱差不多。至于殷流采,她从不认为自己心中有座炼狱,所以第九道雷劫这样不痛不痒的,对刚经过连着三道雷电劈得死去活来的殷流采来说,简直如同恩赐。

炼狱劫如同幻境,但又不同于其他幻境,在炼狱劫中一旦死去,结成的元婴也会死去,好一点还能从头重修,若不好只能好好想着余生该怎么度过。

“咦,又是现代,真好,这个雷我喜欢。”这回不是校园,而是熟悉至极的,那条尽头是家的道路。街边昏昏灯火隐在绰约树荫中,店铺的霓虹彩光流动,路上行人步履安然,或略带一天辛劳的疲惫,或略带一些渴盼早早回家的匆忙。

虽然真仙界也很安稳,但殷流采仍然在经历真仙界修道生涯后,格外热爱这些,平凡而简单,庸碌却从容。或许他们在修士眼里,和魔法师世界里的麻瓜一样,可是这样生活着的美,是真的像诗歌一样啊!

回到家中,虽空无一人,但饭菜在桌上,还冒着热气,餐桌边的字条是父母临时加班留给她的。父母在同一家单位上班,要加班就同时加班,殷流采见怪不怪:“虽然是幻境,但这样的小细节都关照得到,饭菜味道也应该能顾到吧。”

坐下,端碗盛饭,简单的小菜布满父母的味道,她以为自己会感慨万千,激动落泪,但却是平静的带着愉悦地吃下两大碗饭。吃过饭,在熟悉的家里观察每一个角落的小细节,幻境太真,细节面面俱到,完全不存在瑕疵。

殷流采蹲在她小时候写画“熊爸爸熊妈妈熊孩子”的角落,连岁月覆盖在笔画上的痕迹都那样真实,怎么不令人会心而笑。

“可惜是幻境,如果能回家,即使已经成仙,我也肯舍弃所有回来的。”环视一周,殷流采决定离开,她害怕看到幻境中的父母,她怕自己沉迷在幻境中,更害怕看到父母在幻境中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因为这是炼狱劫啊。

关门时,殷流采深深凝望一眼,把静态的画面刻入脑海中,然后关门上锁,转身大步离开。眼眶微湿的靠在电梯一侧时,同搭乘电梯的三十岁左右抱着个一岁多小女孩的男人忽然止不住地颤抖,差点抱不住手里的孩子。哪怕是在幻境里,殷流采还是下意识伸手扶一把,避免小女孩摔着。

“怎么了?”

“打…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

殷流采有预感,炼狱劫已经启动,在短暂温情之后。

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那是电影,这是幻境

片刻之后,从那男人的手机上,殷流采看到了视频中炮火交加的场面,她奇怪地问那男人“这是哪个国家和哪个国家开战了”时,那男人再一次剧烈颤抖,他惶恐不安地看向殷流采说:“是我们,是我们啊!”

什么叫“是我们”,殷流采稀里糊涂中,再次将视线转移到视频上,这一次,她看得更加仔细,更加关注画面中呈现的小细节。于是,她看到了画面上鲜明的旗帜,看到了熟悉的徽号,看到了熟悉的标志建筑,然后,明白了什么是“是我们”。

殷流采先是惊讶,然后觉得这很荒唐,于是发出“这太荒唐,完全不可能”的嗤笑声。那男人完全沉浸其中,根本没对殷流采的笑声发出诸如“你这时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的责问:“这幻境,太假了。”

这片才从战火洗礼中缓过来的土地,不仅是殷流采,很多人都认为,至少需要很久很久,他们才会面临战火,他们这一代人会生于和平,死于和平。

“这样很不走心的,你知道不知道。”殷流采并不觉得这算什么炼狱,她心里很清楚这是幻境,所以即使地球毁灭,她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太大感觉。毕竟在外国大片里,地球已经无数次面临毁灭,有时候是超级英雄救回来的,有时候是科学家救回来的,有时候是总统开着飞机救回来的。

总而言之,总会有英雄人物出现,救世界于毁灭边缘。所以,不用担心,那是电影,这是幻境,即使没有英雄人物,世界也依然好端端在现实里。

电梯门打开,走到小区里,一切还是好好的,殷流采就安慰那将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的男人说:“你看,这不是没事吗,不会有事的,放心。”

男人见状,也不再颤抖,抱着小女孩的手松开一些,整个也不再那么紧张,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声音从他们头顶飞过。不过眨眼之间,灰尘漫天,紧接着一股腥热的液体溅了她一身,殷流采抹一下眼睛睁开双眼,过好一会,视野里才慢慢有了可以看清楚的东西。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原本还站着,此时已经倒下的男人一身血肉模糊,他怀里的小女孩还是在他怀里,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竟然没有哭闹。这样的画面,殷流采都很想哭闹好吗,这太考验她的承受能力了。

“等等,是炸弹吗?”殷流采不是军迷,对各种弹没有任何研究,所以她统称炸弹。不管有没有研究,也不管是哪种弹,都不该出现在小区里,别说小区,这种东西,在军区里都不该炸开,和平时代的军区,当然不能有,和平时代小区更不会有。

“所以,是真的打起来了,跟谁打。”

殷流采待要找个人问明白时,那小女孩已经从男人身下爬出来,趴在男人血肉模糊的背上,用糯软的声音颤抖地喊:“爸爸,爸爸…”

小女孩还太小,除了喊“爸爸”什么也不会,甚至惊吓过度得连哭都没哭。到最后,小女孩连“爸爸”也不喊了,只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空洞无神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男人。明明那双眼睛里什么也没有,明明小女孩没有撕心裂肺的哭,脸上也没有悲伤欲绝的表情,她只是坐在地上,目光空茫,殷流采却连心都碎了。

她蹲下,慢慢靠近小女孩,尝试地试手,见小女孩没拒绝,她便将她抱起来,不松不紧地搂在怀里。小女孩有些份量,殷流采发现她身上的修为也还在,抱起小女孩轻轻松松:“我们要先离开这里,爸爸就让他先睡在这里好不好。”

乾坤戒不能打开,殷流采也不敢在幻境里随便尝试,虚假的幻境,真实的人性,关于这点,她早被化嗔真君和姜流素提点了无数遍。

小女孩没有反应,但搂住殷流采脖子的手却非常紧,似乎很害怕殷流采会放开她。殷流采心说:我怎么可能放开你呢,我还没修炼成铁石心肠的老妖精呢。

小区外,情况似乎更糟糕,大街上乱成一片,有哭声喊声和奔跑声,还有车的警报声以及各种东西掉落的声音。殷流采站在小区门口许久回不过神来,眼前的一切深深地震撼着她,人间地狱不外如是:“我记起来了,高三暑假我出国玩过,远距离经历了一场枪战,那时候我的心里就已经种下了恐惧,战争确实就是那一场枪战的炼狱版本。”

幸亏那是高三,她已经有一定人生阅历,虽然害怕得半年不敢独自出门,但那使她深深明白,她所经历着的生活有多么来不易。人生不就是这样,看到丑陋的,然后回头发现那离自己很远,而她拥有的不起眼的,其实就是美好。

那次的经历,留给她最深刻的印象不是以上那些,而是一句许多人耳熟能详的句子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虽然有点离题千万里,但她却在那一次经历后,深深理解了这句话中蕴含的深意。

“真不愧是…炼狱劫。”

将怀里的小女孩抱得更紧一些,殷流采沿着小区的围墙向外走,一路上的画面即使殷流采也很难承受,所以她将小女孩的脸埋在她胸口。小女孩也很害怕,动也不动地偎着她,小小一双手紧紧抓住她衣服,仿佛这样更有安全感一般。

“虽然触动很深,但我知道这是幻境,并不会全情投入,也不至于沉迷其中呐。”

“不过,开始是开始了,结束的契机在哪里?”

殷流采忽地低头看向小女孩,难道是她,殷流采看一眼又摇摇头,不管是不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小女孩托付给官方好了,这样的时刻,应该会有专门收容的地方吧。至于自己带着,殷流采想都不敢想,再大一点,她会考虑,但才一岁左右,弱小的婴幼儿期许多食物都不能碰,殷流采压根没有照顾这样小孩子的经验,怎么敢上手。

幸好,幻境中确实存在这样的官方机构,殷流采辗转大半天,才把小女孩安顿好。至于她,她得去破除幻境,幻境中的苦难才会结束,她有些害怕,这一切又是真实世界的投影呢,不管是不是吧,都越快结束越好。

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万物生焉,大道存焉

殷流采先没有急着去找到破除幻境的契机,而是找个地方避开人视线,试了试身上的修为有多少还在。在乾坤戒打不开的时候,她就已经作好修为可能一起失灵的准备,但刚才她发现还有,瞬间心里有了倚仗。

“元婴期的修为肯定有,术法都还能使出来,不过乾坤戒里的东西都不能动用,金大腿也指望不上,凭我这点修为,拯救万万同胞于水火可真够呛的。”说是够呛,却也不能不做,殷流采是被仙楼里的幻境整怕了,唯恐一个不慎,影响到的是真正存活在某个世界的活生生的人。

“应该怎么破炼狱劫来着?”殷流采结丹后,没少听同门传授经验。

坐在马桶上,听着外边的嘈杂声,殷流采记起了各种经验之谈。有话说万变不离其宗,想要破除炼狱境,也可以说一句殊途同归。比如姜流素,破除炼狱境的契机是回到当年引发炼狱境的根由,并将之解决,比如岳流泽,他则是十分痛快地一刀两断。李流景呢,复杂一点,在幻境里整二十年才找到那契机,而水流深与她一样,在这样的时候只能做听众。

“师尊师尊说炼狱劫不在狱,不在劫,而在炼,炼意。”

“我的意难道是救世安民?”

“不是吧,我从看到枪战的那一颗,就有了一颗期盼世界和平的心?不止这样,我还有了一腔想要使世界和平的热血!”

“作死啊。”自从穿越以来,殷流采一直在被自己坑一脸血,比如那次立道心回到大学,比如这次炼狱劫回到现代。想想那次的经历,殷流采至今仍觉胆寒,自然愈发慎重起来。

冷静下来后,殷流采开始分析眼下的情况,试图找出解决办法:“面对拥有强大武装力量的敌人,应该怎么战胜?”

武装力量都强大到那样的程度了,还怎么战胜,如果是小说,如果无聊的空想,殷流采会建议直接洗洗睡,梦里什么都能完成。虽然己方武装力量也强大,但真拼起来,就像现在这样,生灵涂炭,满目疮痍,遭罪的已经遭罪,支离破碎的已经支离破碎,死的已死,伤的已伤。

“兴虽苦,亡更苦,所以才有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所以,要阻止这一切继续下去!”

“怎么阻止?”

殷流采要是有化嗔真君那样的能耐,绝对分分钟把对方打到写个大写的服字给她,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兴起武力侵略的念头。可她现在就是个元婴期而已,扛不过炮弹,飞不过飞机,装备都在乾坤戒里不能用。

“要有什么秘密武器就好了,用来震慑一下,说不定对方能安安静静趴着继续做友好邻邦。”

秘密武器?

咦,她不就是!

“我一个不算,千千万万人总能算吧,这里灵气还挺充裕的。”不知现代地球灵气是否充裕,幻境中一切源于她,她从前没有灵气这个概念,因而在构建幻境时,默认灵气是充裕的。

这个默认,我喜欢。

殷流采可是当过国师的,还曾经长期“把持”过朝政,被皇帝托孤过,教导过小皇帝,现在再披上国师的皮,教人修道就是。一个修士的力量有限,千千万万个呢,全民皆是呢,殷流采这回打不开乾坤戒,卖不成水果,就只能依靠自身修为卖“安利”。

有过当国师的经历,殷流采已经很擅长向当政者卖“安利”,她不仅卖出去了,而且还卖得相当出色。第一要务,调集“灵石”,布置法阵,防御法阵的力量从来惊人,何况,防御法阵还能外挂个回弹的小术法,虽然这个小术法殷流采学得时灵时不灵的,但这节骨眼上能有“时灵”管够用。

布好法阵,接下来第二要务,像推广课间操眼保操一样推广修道基础,托灵气充裕的福,每时每刻都有惊喜。在第二要务推进时进行第三要务,炫耀压箱底的武力给敌邦。

搁殷流采就这么简单三步,她就是当过国师,也是半个神棍摆在那,策国上面至今仍白得像纸。不过这些,当神棍国师时有满朝文武,大小皇帝策应,做拯救家国的世外高人时有擅长政治阴谋的专业选手。

从上次幻境中的一切,殷流采就得出结论,在幻境里大可以欢脱一点,放飞自我一点。

即使殷流采步伐很快,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大步跟上来,殷流采仍然在这里见识了许许多多悲欢离合。越是情深,越是经不起战乱,因为越是情深,越经不起生离死别,这情,有时是父母子女,有时是师长亲朋,有时是夫妻,有时是热恋中的情侣,他们或悲泣,或无声地流露哀绝,又或眼神空洞迷茫地死寂。这一切,每分每秒都在触动殷流采心底那根弦,那根“以天地合我心”的弦。

“是仁。”

因为珍爱那片宁静的星辰海,因为珍惜每一颗星辰上可能存在的那个世界,那些人,那些存在的或不存在的未知。

懂得是善,珍惜便是仁。

终于明白,为何她心中时常有许许多多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想法,她始终不认为那些仅仅只心怀善意。现在终于懂得,那是仁,仁常与慈、善二字组合在一起,但在殷流采这里,仁就只是仁。

仁就是指天、地啊!

真仙界亦有三才天地人的说法,而仁这个字,是指化人心,从天地。天地之间,万物生焉,这是仁,天地之间,大道存焉,这也是仁。

睁开眼便是碧栖寺,殷流采不及激动,也不及内视丹田,先感慨了一句:“这么多年儒家文化薰陶,可真没浪费,想不到我的意居然是仁。”

“不知道好人难做吗?”

“但不论什么样的幻境,即使再清晰地知晓那是幻境,你也都会选择做好人,从根上你就是个好人,这没法改,什么幻境都改不了你的根性。”

殷流采:

冷漠脸看潜羽!

潜羽:这种拿“你是好人”当骂人的话的观念,老子才要冷漠一脸。

“啊我结婴了。”殷流采这才想起要内视丹田,消化天雷余泽。

潜羽:算了,跟她计较个什么。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天悬冰轮,水映玉盏

碧栖寺劫云聚时,化嗔真君带领几名弟子赶过来,劫云未散尽时,正好赶到碧栖寺。殷流采被困禁制中的这些年里,他们曾许多次路过这里,但除了能看到空荡荡的碧栖寺遗址,什么也发现不了,他们甚至接近不了碧栖寺。

待劫云尽散,碧栖寺遗址上仍没有殷流采的身影,姜流素有些着急,化嗔真君见状开口道:“炼化天雷余泽之后还需破阵,还需再等几日。”

元婴雷劫的余泽并不需要炼化太长时间,多则十天八天,少则三五日。倒是破阵,殷流采没怎么学过,化嗔真君有些担心她折腾半天,仍然出不来。偏偏这阵法,只能殷流采自己破解,外边的人,如他们,即看不到阵法,也无法接近,自然无法帮殷流采破阵。

不过,殷流采有外挂嘛。

潜羽指挥,殷流采动手,雷劫余泽消化后没半个时辰,殷流采就破阵而出。一脚跨离碧栖寺地界,殷流采便叉腰仰天大笑,那叫一个得意,又破障,又出禁制,分分钟感觉自己是人生赢家,天命之女!

然而,殷流采笑到差不多时,发现天空有几个小黑点,再定肯一看,是自家师尊并着同门师兄师姐们,不止是玉壶岛的,还有同来围观其他岛屿弟子。殷流采瞬间尴尬上脑,石化当场,久久之后想要捂住脸,又发现捂脸很难看,只得讪讪笑一声迎上去:“师尊,师姐,师兄。”

姜流素李流景他们四个也很想捂脸来着,倒是化嗔真君很淡定,徒弟不省心的时候多了,眼下真不算什么:“以何渡劫?”

“仁。”虽然已经有了深刻认知,深刻的自我理解,但说出这个字时,殷流采还是有种很深的羞耻感。

“善。”每到这时候,化嗔真君又十分欣慰,法修正道之中,仁至中至正,是正法之中的无上法,“何为仁?”

“化人心,从天地。”

化嗔真君终于露出笑意,颔首间从飘飞的袖笼中伸出手,递给殷流采一枚玉符:“大道茫茫,勿忘真意。”

“谨受诫。”殷流采双手接过玉符。

元婴期,师长授大道真符这习俗,如今还有资本坚持的,只有上玄太一二宗,其他宗派,早已没有大道真符。每一枚真符中,都藏有一缕先天道意,虽然只是极微弱的一缕,仿如漫天春雨中的一丝,但这枚大道真符,在剑修能修出无上剑意,在法修能修出威力浩大的术法。

好比化嗔真君,参悟一缕先天道意之后,徒手能捕捉太阳真火,相比末法之火,太阳真火是生之火,可焚毁一切,却又蕴含无限生机。这么说吧,本来化嗔真君就没人敢惹,现在更没人敢惹了,一把太阳真火撒出去,什么都不够他一把火烧的。

“师尊,潜羽讲碧栖寺是”殷流采收好玉符,打算把末法之火的事告诉化嗔真君,没想到被化嗔真君摆手阻止。

“为师已然知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为师先回星罗湖。”化嗔真君说罢,招呼同门弟子,一道回转。

星罗湖上,灵雾依旧氤氲,三四月的天,湖鲜正美,归去时正漫湖轻舟小筏,满门师长或乘小伐临风把酒,或坐小舟垂钓烹鲜。见有同门归来,参差不齐地出言相邀,画风在一如继往的清奇中透着些熟熟的温情。

上玄宗就是这样一宗派啊,总会很快把人同化,所以不论哪里来的修士,只要上玄宗认为好,都敢招进门来,因为他们对自身有着强大的自信心。入此门中,不需要尽忘前尘,忘记自己从前是谁。好比他们,即使心中仍然不曾片刻忘记五岭峰,但他们早已是上玄宗弟子。

三四月的湖鲜肥美至极,大青虾一烫就熟,在蘸料里打个滚,软嫩弹牙,小游鱼巴掌大一个,火上略烤,肉鲜嫩多汁,皮焦香四溢。湖里还有其他各种野生着的植物,或是嫩茎,或是嫩芽,要么清甜,要么克脆,各有各的好处。

在星罗湖上混个酒足饭饱,殷流采才和姜流素他们一起跟在化嗔真君后边回玉壶岛。师徒六人在水边坐下,姜流素布置茶水消食,天际幕悬冰轮,水映玉盏,灵雾薄如纱,风吹自缭绕。

宽坐风中,化嗔真君衣裙翻飞,卷起片片鳞光,仿若天宫中披一身月华飞下的仙人:“末法之火一事,为师业已知晓。”

殷流采:“师尊怎么知道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师尊是学会读心术了,还是易数已经精准到这样的程度?”

被一双惊诧又充满敬佩的眼神盯着,就是没这回事,化嗔真君也心下颇有些淡淡快意:“潜羽随竹宣附念,是以,为师早已知晓。”

原来是被潜羽卖掉的,殷流采解释一句说,她只是不想师尊担心,见化嗔真君轻轻放过,她才松口气道:“师尊,那末法之火该如何处理?”

“这几年,门中弟子在外行走,皆有留意,疑被末法之火毁去的宗派共有三处,皆为灵气充裕,底蕴深厚的小宗派,宗派之中皆有返虚期以上高阶修士。足见,末法之火此时仍然势微,吾等还有可趁之机。”化嗔真君先宽了徒弟那颗“世界眼看就要毁灭,我们何去何从”的躁动不安之心。

紧接着,姜流素跟殷流采说了说那几个被末法之火烧毁的小宗派,听完后,殷流采有个疑问:“师尊,末法之火既然需要灵气,为什么不烧大宗派?”

两宗八派一府,占着多好的地方,无数小宗派眼红,像上玄宗的星罗湖,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却只能羡慕妒嫉恨的天赐至宝。这样的天赐至宝,太一宗有,天尊府有,八派也有,末法之火天然会往灵气充裕的地方去,那为什么不去这些地方。

“大宗皆有渡劫期修士在,此时它仍势弱,如何敢来。”

“待它势不弱了,便要来烧?”

“自然。”

真仙界好危险,麻麻,我要回地球,申请带家属,而且家属有点多。

“师尊,如何化解此劫?”

因知回不去,只能拼命为。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跌过深谷,登过高峰

明月之下,花木荫荫,湖中有鱼从一页页清波中跃起,镀一身冷冷清辉又复坠落水中,溅起一片洁白水花,湖面随之泛开朵朵银波,然后又缓缓归于平静。带着水意的风从湖上吹来,将静坐湖边人的衣裳发丝轻轻掀起,似带着浪漫多情的温柔。

柔风中,化嗔真君双目微闭,轻轻吐出一句:“无他,以生生之火抵消而已。”

何谓生生之火,如太阳真火,如五行之火,阴阳之火,都属于生生之火,借生生之火中蕴含的生机便可抵消末法之火的劫灭之意。

看着化嗔真君平静的面庞,殷流采心却在下沉:“师尊,若无法抵消时,会怎样?”

“如碧栖寺,碧栖寺在焚毁之前,曾发出求救讯号,无果后曾发出示警。曾有修士自附近过路看到过,且,那修士眼睁睁看见一缕流火将飞叶烧成灰烬,末法之火虽弱,却有灵识,阻止飞叶外传,便是不想在它势弱时被人察觉。”化嗔君对自己可能面临的生死看得极淡,倒是对那末法之火的下落十分感兴趣。

修士惧死,毕竟大道修长生,若不是惧死,修什么长生,但是一登大道,渐渐地他们就会遇到大过生死的存在。所谓,朝闻道,夕可死,便是如此。

话说到这份上,从姜流素到殷流采,谁听不出来,化嗔真君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姜流素他们心里怎么想,殷流采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顿时间心脏紧缩,喉头发干发硬:“师尊,不能一个一个轮着来吗,真仙界能捉生生之火的人何其多,未必要为此拼上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