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罢似如庭前树,雨疏花落,只余满地残红。

恰在此时,问元山腹地传来一股本不应存在的灵气,那灵气中存着上古的气息。界主离舍站在原地沉吟片刻,才自殿后进入腹地,那里有一处天然洞穴,许多年前还有些灵气时不时溢出,但随着时间推移,灵气早已断绝。按理,不该出现如此强大的灵气,更不应该带着上古气息。

进入腹地,界主离舍发现那股灵气在石壁之中,他完全能肯定,那是忽然间出现的。伸手一探,将那蕴含灵气的石块取出,石块之中有一枚巴掌大的玉符,这玉符上的花纹,即使界主离舍自问见多识广也不曾见过。

真正令界主离舍惊讶的是,上面刻的那几个字——界主离舍启。

是殷流采的笔迹。

打开玉符,殷流采的声音瞬间传出:“界主,烦您将玉符转交师尊。”

这一句之后,有长久的沉默,然后响起的就是对化嗔真君说的话了:“师尊我被末法之火送到上古了,不过还好,一来就遇到太清三道君,先碰到的是平楚道君,他带着一大片渡劫的劫云从我头顶过,把我给带累得被雷劈,如今我已经化神期了呢,师尊我厉害不厉害。”

“不过,我不知道怎么回来,贯湖真君的太衍水镜最远也只能推演一百会,可是上古距今有一千多万年。贯湖真君说,要推演那么远,少说也要三五百年。怕师尊担心我,先传个讯,不知道能不能留存到千万年后,如果界主看到转交师尊,师尊就别担心我了。”

“啊,我现在在太清宗呢,三位道君都对我很好,贯湖真君同师尊有点像呢,都爱戳我脑门,也老是笑着看我,总让我觉得自己好蠢的。嗯,也是贯湖真君太聪明了,师尊师尊啊,我就没见过像贯湖真君这么聪明的人,所以他说三五百年,大概可能真的不能再少了。”

“师尊要好好哒,等贯湖真君能将太衍水镜推衍到千万年后,我就能回来了,不过到时候还要师尊帮忙。贯湖真君讲,他属于上古,打不破时间壁垒,我虽属今时,却修为低微,没有打开时间壁垒的能力。”

“当然了,我会勤加修炼的,没准三五百年后我能进入渡劫期,那样贯湖真君一教,我就能自己破开时间壁垒回来。”

“师尊,我真的还能再抢救一下,不要放弃治疗我,我会乖乖按时吃药哒。”

界主离舍:…

居然,没有半句话是给他的。

这样说不准确,准确地说,除开第一句,没半句话是给他的。

#你就是这样爱本尊的!#

#你都不爱我,我干嘛还要把爱表现得那么明显#

#吃了药,萌萌哒#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至上之道,生生之意

从头听到尾,化嗔真君终于安心,至于徒弟要几百年才能回来,化嗔真君对此则十分淡然。 修士间别说三五百年,有时候一声道别,直接就能一二千年不会面,只要知道殷流采没什么危险,化嗔真君就不会再担忧。

听罢殷流采的絮叨,化嗔真君看向界主离舍:“现下如何?”

界主离舍远望问元山底浮烟,眼底如山光掠水,因风起碧波:“不如何。”

化嗔真君并不多言,人若将另一人挂在心间,何必人言,人若不将另一人挂在心间,人言何必。至于他那徒弟是终成正果,还是半道中阻,看她机缘,看她…能耐!

至于眼下,叫化嗔真君说,殷流采能耐相当不错。让渡劫期的苏世襄也动情之难,同为渡劫期的化嗔真君最为清楚,到渡劫期面临以吾身通天道,之念将会转淡,心亦近似铁石。如此,殷流采还能撬得动,便是化嗔真君,也得暗中为殷流采叫好。

这叫好之中,也有少少羡慕,人一生中,谁不渴望有一人,令我肯倾所有,肯为我倾所有。化嗔真君在凉风中喟叹一声,乘风而去,徒留下界主离舍在山峦上对漫野流云,暮烟四起。

“你已放下?”

“嗯,放下也好。”

大道何其漫长,何必耽于情爱。

即使到现在,即使身边无一人,界主离舍心中只有坚定,并无丝毫悔意。他这一世,负重需行远,殷流采并不适合与他同行,即使殷流采一生曲线撞上他不崩塌,也应如此。

并非殷流采不适合困难中同行,而是,愿意患难与共的人…我更愿她享受漫漫长生路,不必与我共患难。

虽心仍不甘,但只要她无恙,便举世皆安好。

殷流采并不知道为她,界主离舍文艺了又文艺不说,还记起不少她说过的话来。比如那句“肯为我分担苦难的人,我才不想叫他来分担呢,肯为我分担苦难的人,要时时刻刻都快快乐乐才好”。话虽然不是对界主离舍说的,但这样的话,便是路过也会入耳入心。

此时此刻,殷流采正被贯湖真君用“这孩子真没法教”的眼神瞅着,她心中不知道多尴尬多苦恼:“那个…千万年后的修士,和如今的修士,修法上有不同,领悟上有偏差是很正常的呀。而且,我师尊曾所过,道有千万,人人殊途,即使同参一部法,每个人参到的仍是自己心中的法。”

“令师的话并不错。”错的是你想太多!

贯湖真君现在心里不知道多后悔,他就不该主动提出,接下来三五百年,由他来代为指点一二。殷流采不是土著,殷十三从前也不是什么正道修士,所以即使殷流采来自千万年后,对上贯湖真君这样智商高出天际的,别说优势,不像现在这样被怀疑智商已经是很好的了。

要说殷流采吧,是非常酷爱胡思乱想,有时候讲解着讲解着,殷流采就能一念跑出半个星系,她不仅自己能跑出去,她还能时不时把贯湖真君也带跑。为此,贯湖真君没少被她堵得胸口一滞,却还不好明着指她鼻子骂,毕竟是道友是不自家宗门弟子。

“您别气,我…我是习惯了。”化嗔真君很放纵她这种胡思乱想来着,当然,化嗔真君对徒弟向来很放羊吃草。化嗔真君自己就是放养的,到教徒弟,当然也放养着。

殷流采也是才知道,上古时期的修士教徒弟,都是手把手传授的。贯湖真君扔下亲传弟子,每天抽时间教她,被她气得有时候只能光瞪她话都说不出来,她其实很有些罪恶感。但不麻烦贯湖真君又不行,化神期的修法,她手头根本没有,只能靠贯湖真君和平楚、悬云三位一起参看着来。

虽然殷流采没见过化神期修法,却也能从太清三道君并参出的修法中窥出一些门道来,这三位一出手,随便都是一部上法,怪不得后世尊称这三位为“天道之子”。他们创造的修法中,都蕴含着上古气机,这种气机中蕴含许多东西,有至上之道,有生生之意,更有许多玄而又玄的法则与秩序隐然其间。

“你的念既然能操控时间,便应着重于秩序或法则,如令师所言,善功德、大愿力方为法修正道,余者皆为末流。秩序是善,法则是力,时间何为?”

“不,我以为最能体现仁的便是时间。”

“人之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皆属秩序,天之日月轮替,地之春夏秋冬,是为法则。时间本身并无意义,有意义的,是生在时间中人的变化,天地的变化,宇宙星辰的变化,法便蕴含其中,而非蕴含于时间本身。”贯湖真君尽量以殷流采说话的方式来指引她,只是,饶是殷流采自身已经证明过,有时候她还是要犯轴。

“时间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若你不在,天地于你可有意义,若你不在,日月明晦于你何干,若你不在,大道万千于你何用?”

“所以,还是我。”

贯湖真君:…

“今天就到这吧,明日再论。”贯湖真君又被堵个正着,殷流采真的很不擅长抓重点。

殷流采知道,贯湖真君又被她气到,她也没办法,多年前她还是个只会考考考的学生,哪里会去思考什么天地秩序宇宙法则之类的东西,那些于她没有意义不是么。到现在有意义了吧,她又有些难以跳出在考考考中固化的思维方式。

“好烦啊,感觉灵魂快要被掏空啦。”

贯湖真君尚未走远时听到殷流采这么一句,多想回头对殷流采说“被掏空的分明是吾,你是伸手之人”。

“所以说,学渣还是不要随便和学霸做朋友比较好,那种智商上的落差会把学渣和学霸一起逼疯的。”

“嘤,我也想做学霸。”奈何每天能做的不过是在学霸面前,尽显学渣的本色而已。

“还是要想办法,这样下去,三五千年都别想跨入渡劫期。”万一留讯没法送达,她还得自己打破时间壁垒回去呢。

时间虽不紧,任务还是重的,想回去就得卯足劲,能自然而然当然好,实在不行,逼也得把自己逼出来。

好汉全是被逼上梁山的

唔,这样的话…学渣除了能被逼成学霸,还可以考虑被逼上学霸

(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不能离爱,故有所怖

殷流采这辈子,统共只逼过自己两回,一回是高考,一回是毕业后找工作。倒不是她知道这两回对人的一生有多重要,而是因为她清楚,那时短暂的自我逼迫,能得到人生的长治久安。

说实话,即使穿越过来,殷流采也不曾把自己逼到那份上,也许是因为她之前因为毕业找工作逼过自己了,也许是因为心底明白,即使她逼自己,故乡回不去,往事追不回。当然,现在想想,如果千万年后的真仙界也有个贯湖真君,她没准那时就开始逼自己,想办法回地球去啦。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敢问贯湖真君,能不能帮我回到灵魂上的故乡。”一是怕贯湖真君也说不能,二是怕真能回去,左右为难,三是怕回去后沧海桑田,时移世易。

不能离爱,故有所怖。

“还怕再也见不到你啊,苏世襄,怕你后悔,也怕你根本不后悔。人不能离爱,心中所怖是不是会越来越多,我就发现自己怕的东西越来越多。”叹口气,殷流采没放纵自己再去想这些,而是强硬无比地,把所有心神都放回到修行上。

“我以为时间是仁,也是爱,但时间和法则秩序有什么关系?宇宙天地之行就是秩序与法则,关时间什么事。”殷流采轴起来,绝对属于死活转不过弯来的那种,而且往往这样的时候她还格外较真,但凡有一点想不通,都不会将就着过去。

道不应勉强将就,勉强将就来的必然不是道。

就像就像勉强将就来的,不是良缘一样。

“啊,不想这个。”

“师尊应该收到我留讯了吧,关键时刻,有个好师尊太重要了,即使我自己没法打破时间壁垒,师尊也一定行。”想着还有大腿能抱,殷流采心中的紧迫感彻底松开,整个人陷入无比舒展的放松中。

此际,天上白鹭裹流云而过,阳光均匀地将一层淡金涂在天幕上,连白鹭也染上几分异彩。也许是这些滩涂中的白鹭鸟儿已与她相熟,又或许是她看起来十分无害,几只白鹭飞停在她身边的矮松上。几乎是殷流采一伸手,就能摸到,她不想一伸手将精灵一般洁白漂亮的鸟儿惊飞,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把灵果撒出去。

起先白鹭像是被她忽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到一般,扑翅欲飞,但或许是见殷流采没再动,拍几下羽翅又停下,小小的眼珠子不时戒备地看向殷流采。虽然是灵气蕴养下生长,略有灵智的白鹭,但习性和寻常白鹭没有太多不同,比如爱吃鱼虾与贝类,是以果实类食物对它们的诱惑相当小。

“咦,灵果都不吃,这个可好吃了,一株藤上,十年才结几串,我平时都舍不得吃的。”作为一个美食爱好者,殷流采一直认为,她喜欢吃的东西,大多数人都喜欢吃的,“那你们吃什么?”

殷流采睁着眼睛看那几只白鹭好一会儿,才想起时不时在水边的浅滩能见到白鹭扎堆觅食,手一翻从水中摄出一把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一把鱼虾撒过去,白鹭鸟儿连羽翅都没拍,直接就踩着细细的脚蹦过来,对着在地上弹来弹去的鱼虾优雅地低头进食。

如此喂过几次,几只白鹭明显得寸进尺,离殷流采越来越近,越来越不怕她。到最后,她慢一点,白鹭鸟儿还围着她叽叽喳喳,直到吃饱它们也没飞走,而是悠然地在她身边的矮松上梳理羽毛。殷流采伸手去撩,它们躲也不躲,任由她撩,不时还亲昵地轻啄一下她手指。

“千万年后的鸟儿可不像你们这么好撩,给点吃的就给摸毛,太”殷流采忽住声,多年前看过的一篇文章中,某个作者也如她一样在林下逗鸟,逗着逗着那个作者在文章最后反思究竟是时间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在时间里改变了整个世界。

擅长胡思乱想的人,也可以说一句勤能补拙,因为知道自己想一点半点不能想到正确的点上,于是漫天漫地无边无际的瞎想,早晚她会找到那个正确点。殷流采极其擅长抓住刹那间流过自己脑海中的念头,她就好比那个宁杀错不放过的,但凡有可能,她都不会将其轻枞。

“时间,秩序法则,人类社会,法律道德。时间之于秩序法则,就好比社会之于法律道。”也许在别人那里未必能说得通,在殷流采这里,她瞬间就理解了,时间和秩序法则的关系。于是她明白了,自己最开始的形容并不正确,但不必纠正,因为她已经找到那个“正确点”。

“原来是这样,真君你快回来,我明白了。”

自然,这么喊贯湖真君听不到,殷流采就找上门去,把她找到的正确点跟贯湖真君说。贯湖真君轻舒一口气,这才是道有万千,人人殊途,之前殷流采那些想法,根本是远在万万千千之外。

“你能找到便好。”总算可以开始修炼,而不是天天与她讲解,贯湖真君冷眼旁观着,也许殷流采就是要给她部修法,让她自己参悟的。她这样委实不适合有师傅手把手领着候选,难道那位化嗔真君放手得那么彻底。

因教了殷流采这么个只能自己开悟,别人怎么讲都不通的,贯湖真君找到了一个全新的教导弟子的理念因材施教,因人而异。

这时谁也想不到,此时的蝴蝶一振翅,会对千万年后的真仙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哪怕殷流采知道蝴蝶效应,哪怕她看过不少穿越剧,真到这里一时半会也顾不上那些。

一晃匆匆百年,殷流采将将进入化神后期,这关窍却不易破,太清三道君都建议她出去游历一番。又因为上古是渡劫满地走,元婴不如狗,太清三道君中将有一人同行。

殷流采:不要是贯湖真君就行,和学霸在一起,会让我时时觉得自己智商堪忧。

事事岂能尽如人意呢,最终同殷流采一起下山去浪的就是贯湖真君。在殷流采赤棱棱的注视下,贯湖真君不言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笑,殷流采连忙露出“能得真君作伴,我好荣幸”的表情。

贯湖真君一句话,便将殷流采的不如意抹去:“太衍水镜之术,昨日吾已勉强能推至千万年之后,游历一番再往问元山,事或可成。”

殷流采:

学霸万岁

想回去,想师尊

界主:撩人都不会,光会说爱有什么用,不对,现在是连爱都不说了

起先是你不要的,现在怪我喽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山出新绿,叶放红花

殷流采穿越到上古后,一直在昆吾山中老实待着,不是她不想出去浪,而是她一露出想出去晃一圈的意思,贯湖真君就能用“即非天资聪颖之辈,便不能如此浪费大好辰光”。 那种表情,让殷流采感觉她一但真出去晃一圈,贯湖真君能直接对千万年后的“小辈”全然失望。

对于智商高的人,殷流采其实挺怕的,因为她见过的“坏蛋”,都是靠智商取胜。万一贯湖真君要黑她,她估计被黑成炭也察觉不出来,所以对于这位,从一开始她的态度就是“行行行,在下搞不过你,你说的都对,全听你的”。

所以,直到现在,殷流采才真正领略到上古风物。

比起千万年后,上古时的真仙界不但人烟稀少,修士也少,凡世还没有完全统一的政权,隔三岔五锋火狼烟。此时凡世中人生活也比千万年后的凡世中人要艰辛一些,耕种还十分粗放,好在人口没那么多,暗中又有修士调停,倒也不至遍地饿蜉。

“咦,此时还没有修士不得干凡俗事的约束条文么?”

贯湖真君道:“此一时彼一时,千万年后,凡世之繁华能使凡世中人慨叹只羡鸳鸯不羡仙,此时不同,若无吾等暗中施手,仅是天灾便能叫凡世旱的旱涝的涝,焉能有此风调雨顺的气象。”

殷流采不知道真仙界凡世中人的历史在上古时是什么样的,只据她眼前所见来说,凡世中人必然会产生依赖心,后世修士为什么会将“修士不得干凡俗事”刻在界石上以为约束,必然是经历过阵痛的。她不能太过干涉历史的进程,因为如果这是真实的历史,她做的一切都会映射到千万年以后。

是哒,经过百年,她已经思索过蝴蝶效应的事,就算她不想起蝴蝶效应,她也不可能辜负曾经看过的穿越剧,读过的穿越文。所以她能为这个世界做的事就是少说少做少出去浪,历史的展历程对一个历史生来说,好比禅宗的法典,道门的界石律。

“真君,我们是不是该找一找末法之火?”

“你在昆吾山已有百年,末法之火也未露面,恐不会露面。既然你已解决末法之火,倒没必要在此时再去抹消…还是说,你并不能确定已经彻底熄灭末法之火。”贯湖真君停下来看殷流采。

殷流采慎重地点点头:“是,像末法之火这样的存在,我宁可亲眼看着它彻底熄灭,而不是等回去后现,末法之火仍在肆虐。”

“你一人独对末法之火仍很危险,你的‘念’仍只有雏形,它纵此时初生成不久,但上古不比千万年后,处处灵气充裕,恐它已比你遭遇它时还要强一些。”贯湖真君本来不想提末法之火的事,依他来看,解决过一次的麻烦,没必要再解决一次。

但殷流采不属于聪明人,她就是“笨”人,她执着坚定地非要亲眼看到,确定末法之火死得不能再死,她才会安心,她才能放下:“有真君在,我不怕的。”

“你不怕,我怕。”怕没法跟千万年后的晚辈交待。

“真君,我们试一次嘛。”

“你这样拧,你师尊竟也不说你。”

“不会说的,师尊只会夸我做得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是以除恶务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殷流采某些方面确实和化嗔真君有共通点。

贯湖真君却没直接同意,只答应她考虑考虑:“便是要试,也要有万全准备。”

“那是那是,我比谁都珍惜自己这条命,当然要事事想周全再动手。”对贯湖真君来说这是第一次面对末法之火,但殷流采已经是第三次,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准备,怎么应对。这么说吧,末法之火亡她之心不会死,她亡末法之火的心也不会死,所以她时刻都在准备着,和末法之火硬碰硬。

“笨”人才会蒙头蒙脑,凡事不加思索就直接上,贯湖真君是聪明人,事事需得周全无比,前路后路条条路都通,才会付诸行动。所以,贯湖真君这一“考虑考虑”,直接就考虑了好几个月。

秋已去,冬也远,山山出新绿,叶底放红花,酥风动新柳,莺飞又是春。殷流采被贯湖真君带着去参加俗世的诗会,咳,贯湖真君曾还是个不错的诗家,这时的诗近似于诗经的古朴,用韵不用律,听来一味音韵和谐,古雅朴拙。

“真君,您为何带我来诗会?”

“不是想找定花道君,如今真仙界法修不多,似你修一念定乾坤者则少之又少,场中那正执笔题诗的,便很有可能是她。”贯湖真君遥遥指向水边假石畔的红衣少女。

殷流采此时的心情只有用“你肯定在驴我”来形容,她从手札里得出来的定花道君印象是个洒脱放荡的汉子,绝对不可能是明丽爽朗,曼妙得像一诗的少女啊!她揉眼睛,再揉眼睛,再再揉眼睛,贯湖真君指的方向没变,穿红衣的少女也没眨眼变成青衣汉子。

“我…我一直以为是位男修。”

“若是男修,便多半不是定飞花,而是定飞叶定飞鸟定飞鱼。”

“那现在我们过去?”

“不必,她题完诗便会过来,场中除你我,并无修士在,她必然早已感应到你我。”贯湖道君之所以选这样的场合,不为别的,只为定花道君是位高门淑女,素日养在深闺,贯湖道君可没有夜探少女深闺的爱好,自然只能选这样公开的场合来相见。

那红衣少女题诗罢,果然放下笔,妙目盈盈望来,尔后温柔婉约地露出微笑缓步临风而来。春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光如映雪照花一片绚丽,又好似一叶新荷出水,一捧嫩黄迎春花摇曳,让人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娉婷少女”。

等等,少女?

“真君,她才多大?”

“十六。”

“你们上古,十六岁就能到这境界?”见贯湖真君点头,殷流采回千万年后的心就更迫切了,元婴不如狗的上古,真没法再待下去,十六岁的元婴后期啊,“我这资质,要出生在上古,恐怕连一天的戏份都没有。”

“各有其道,你若出生在上古,依然是这等资质,为凡人岂不也是一世。”

殷流采“嗯”一声,应了句“是呀”,话未多说,便有一念如电如露在脑海中升起又消逝…

ps:再有个三四间就能回去啦,回去后会有贼甜的两三章(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纵然是变,天道冥冥

定花道君给殷流采的印象是懒散的,随性的,疏旷豁达的,而且到现在殷流采都还记得她一口一个“老夫”,除此外还时不时撩一下师弟,逗一下小道童,日常除修炼就是吃吃喝喝瞎玩,和诗般少女相去甚远。所以,当诗般少女走到她跟前,殷流采还从言谈间听出一些日后定花道君在手札上录日常的言谈方式时,她整个人都不怎么好。

同样一个人,怎么会前后反差那么大?

在她整个人都不好时,贯湖真君已经和红衣少女互报家门:“不知秦道友是否有意入我太清宗。”

殷流采:咦?咦…这不对呀,定花道君不是太清宗门下。

“难得遇见同道,自是愿同真君同去上清宗的,只是…不瞒真君,素日里修行还需避着家人,若是跳出家门自此山中修行,恐家人不许。虽以吾等之能,自可不管不顾说去便去,只是父母生我养我,便不思报恩,也当令父母不为吾忧心。”

听话是说想去,但因为牵挂着俗世家人,又不好去。殷流采松口气,觉得这才合情理,也许定花道君是日后父母归老了才离家入宗的。

只是很快少女话锋一转,说道:“不知真君可否等我一月半月,让我安抚父母,安顿家中事?”

贯湖真君没有不可的道理,颔首而应,只从殷流采的话里,就能听出来,这位年方十六的少女日后何等霸气。上清宗如今正缺可共参的同道,弟子反倒不缺了:“我与殷道友在此已盘桓数月,再留数月亦可,秦道友且慢慢安顿,不必着急。”

“多谢真君。”

“日后便唤师兄罢。”贯湖真君与平楚、悬云三位之间,平时是以道友相称,后来听殷流采讲什么师承,说什么师兄弟,他们一合计,他们无师可从,便都算授业于天道,就也称了师兄弟。

“自然好,日后还烦请贯湖师兄照应。”

直到这时殷流采才能插|上话:“秦道友,果真无师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