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鬟一顿,速度扯下自己脸上那层薄薄的脸皮,随后小腰一扭,小鸟一般扑进她怀里,笑吟吟地抬起大眼睛:“哎呀,思春的小姐姐,你怎么这才认出人家呢!”

这才认出

楚瑜一听这话,垂眸瞅着怀里扭股糖似的小小少年,脑海里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摸着他头发的手一顿,瞬间微微眯起眼:“你是跟在柳二夫人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宫少司立刻点头,猫儿似的大眼里一派天真讨好的笑容:“对呀,对呀,我有礼物,不,是哥哥有礼物要送给姐姐哟!”

说着,他一指那袋子,只见里面倒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人来。

那女人一身粗布衣服打扮,脸色惨白,却掩不住那一身养尊处优出来的娇贵。

楚瑜望过去梭然一惊:“柳二夫人!”

“没错,这就是那个火烧你们琴家绣坊的罪魁祸首,她烧了绣坊准备逃的时候,本公子就将她捉拿了,人就送给你了,不必太感谢我。”宫少宸摇晃着手里的羽扇,凤眸含笑地道。

柳二夫人脸色一片颓然死灰,她看了眼楚瑜,又看了看宫少宸等人,最后木然地闭上眼,竟一句话也不说。

楚瑜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宫少宸,忽然轻嗤:“你觉得我是傻子么,宫大少,还是你将她送来示威?”

面前这妖货是故意的罢?

他根本不惧她们知道他才是那幕后指使者,甚至有意让她们知道他就是幕后指使者。

觉得她奈何不得他么?

宫少宸轻叹了一声,状若无奈:“小女郎,何必这般恶意揣测于本公子,本公子怎么也算是帮你挖出了琴家的蛀虫,不是么?”

“姐姐不高兴吗,为什么?”宫少司在她怀里歪着脑袋,大眼睛里都是不解地看着楚瑜。

楚瑜看了眼宫少宸,半晌之后,她微微一笑:“宫少宸,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之物就会被你抛弃,这样的你凭什么说要我嫁给你的话呢?”

宫少宸闻言一顿,随后摇晃着羽扇半遮了脸,似笑非笑地眯起眼儿:“难不成你以为琴三爷就不是这样的人了么,还是他道貌岸然的面具戴久了,你也喜欢那种不是人间的调调?”

楚瑜没有回答他,只与他对视半晌之后,垂下大眼吧,淡淡地看了眼怀里的大眼睛的小少年:“小司,离你哥哥远点,不然你会越长越歪的。”

宫少司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宫少宸,却见他正眯起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瑜。

“你别吓他。”楚瑜冷哼一声,径自搬过宫少司的脸。

“姐姐,你要我吗?”宫少司忽然抓住她的腰肢,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楚瑜沉吟了片刻,只感觉抓住自己的小孩手有点不自觉地发抖,她忽然就莫名地心头一软,点点头:“你若愿意,就跟着我罢。”

不是不知道这少年的话,也许是个陷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他,就莫名地想到了她挂在心头里的那个少年——仙仙。

“过来,小司。”宫少宸忽然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宫少司顿了顿,垂下眼慢慢地笑了笑,随后忽然松开了抓住她腰肢的,:“我还是比较喜欢和哥哥一起给姐姐暖床呢。”

说罢,便转身退回宫少宸的怀里。

楚瑜顿了顿,慢慢地收回了手,无声地轻叹了一声。

且说这一头绣坊内,金姑姑静静地坐着,面色冷然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影。

为首的年大管事以头叩地,额头上已经一片淤青,甚至破了皮见了血色殷红,她颤声道:“属下,知罪。”

“你罪在何处?”金姑姑淡淡地开口。

第八十章 醉猫

“属下不该擅自妄为,自以为是,对楚姑娘的话置若罔闻,如今犯下这等不可挽回的大错来。”年大管事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一脸的黯然悔恨。

金姑姑执着茶盏轻品了一口,目光甚至未曾在她身上停一下,只淡淡地看向刚刚进门的金曜:“说一说咱们损失如何。”

金曜神色阴冷,抱拳道:“咱们的人和官府水龙队的人都发现那火极难扑灭,火曜查验之后,发现是一种称为鬼火冷的特殊鲛人油所燃,此油常用于诸侯大墓,可千年不灭,所以烧了咱们三间绣房之后,才被火曜以调制的药水制住了火势,御贡绣品无事。”

七曜星君各所长,金曜是武卫之长,武功仅次于琴笙,水曜擅长毒理和药物,火曜为武卫次长却最善机关巧技,所幸这一次因为大部分重要之人都下山,所以他不必再镇守琴学,这才来得及出手阻止了火势蔓延。

金姑姑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森然精光:“咱们绣坊初建时,三爷就为了周全着火曜专以特制砖瓦砌屋,寻常火焰出不得屋,每间大屋边也设有水井和激桶房,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事,今儿竟然一烧就是三间!”

跪着满地的管事们听闻绣坊只烧了三间,御贡绣品无事,却并没有任何喜色,只愈发蜷缩了身子,忍不住发起抖来。

也许这样的损失对于其他绣坊已经算是小损失了,但是对于琴家而言,简直就是耻辱。

“属下知罪,请大娘子降罪。”年大管事面如死灰地噗通又狠狠地叩了三下头,额上鲜血和泪水流了满面。

金大姑姑搁下茶盏,轻咳了一声,她身边的红袖立刻示意其余管事起身,都跟着退了出去。

待大门关上之后,金姑姑方才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中年女子:“年管事,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老人儿了,这些年兢兢业业,克勤克俭,于此而言,你是有功之人,我只革去你大管事的职位,但是这些年你在这大管事的位置上大约是忘了一件事”

年大管事沉默着,身子缩了缩。

“你还是三爷从曜司放出去的人,曜司中人最忌阳奉阴违,哪怕我们金字辈的都从不例外,你该明白怎么做了。”金大姑姑淡漠地说完,搁下了手里的茶盏。

年大管事闭了闭眼,落下一行悔恨的泪水,慢慢地伏下身子,以头触手背:“徒儿,敬遵师嘱,这就交代了手上的事情给副管事,然后自回乾坤院,去刑堂见土曜星君。”

“嗯,你且去下去罢。”金大姑姑似有些疲倦地摆了摆了手。

年大管事爬起来,垂首以袖掩面而去。

房间大门再次关上,金曜转脸看向金大姑姑,沉声道:“金姑姑,柳二娘怎么处置,其父其兄听说三日前就已经失踪。”

“她不过是别人手里最不重要的弃子罢了,至于她的父兄大概也都没了,于她而言湘南柳家的败落和父兄之死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何况她在琴家还无子,就让她继续在琴家内院呆着罢。”金姑姑轻哼了一声。

语毕,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会给琴老三重新选几个女人。”

而一个十数年无子,无父兄母家帮衬的女人迟早会在这深宅大院里彻底被折磨得形销骨锁。

柳二当初在琴老三那里有多嚣张,以后就会多凄惨。

金姑姑说话间神色淡然寻常,仿佛一个下人插手老爷们的事情再理所当然不过,却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金曜微微蹙眉,桃花眼里寒芒微闪:“姑姑,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区区一个湘南宫家竟能弄到鬼火冷这种罕见昂贵的鲛人油。”

他顿了顿,复又微微勾起唇角道:“此油能于海水中燃烧,亮度极高。”

金姑姑细长的眼里也闪过冰冷的光,她却轻笑了起来:“看样子,咱们这位宫家少主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说他会不会和咱们冲着同样东西,同样的目的而来?”

“就凭他们也想染指藏海天宫,也未免托大。”金曜冷笑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轻蔑。

主上想要的东西,岂能容许他人染指!

金姑姑却淡淡地轻品了一口清茶道:“莫轻敌,这宫家有些蹊跷,能一出手就抢下三年官办织造之权,又能弄到鬼火冷烧了咱们三间绣坊,这般嚣张轻狂,只怕也不知暗中筹谋了多少年。”

她顿了顿,看向金曜吩咐:“上次你让日曜带回来的消息不过是些他们皮毛上的假象而已,着月曜过去一起再查一查宫家的底细。”

金曜点点头:“是。”

他顿了顿,忽然道:“姑姑,你可查过楚瑜背上了?”

这个话题有些敏感,金姑姑梭然抬起眼冷冷地看了金曜一眼:“不是说了以后楚瑜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么,上次的教训还没够?”

金曜没有说话,但金姑姑见他桃花眼中满是固执倔傲之色,竟是不肯退让的模样。

半晌,金姑姑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还是点了点头:“十二里村鬼敲门,我已经着人几乎将十二里村翻了底朝天,却并没有寻到黑海老魔手上那份藏宝图,也没有看见任何线索,所以我才让你们再去详查宫少宸。”

当初在十二里村出现的关键人物只有宫少宸和楚瑜,如今楚瑜已经是他们曜司之人,唯一不可控的因素只有宫少宸。

金曜沉默了片刻,眼底闪过若有所思:“主上骤然决定火烧琴园,就是要在琴园里将黑海老魔和他的黑海教徒们清理干净,主上分明不打算留活口,会不会是因为主上已经有了藏宝图的下落”

金姑姑微微颔首,神色却有些无奈:“主上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你说的很有可能,但是现在主上的情形,你也看见了。”

就算三爷真的知道那最要紧的藏宝图部分在何处,又能如何?

他——不记得了!

金曜垂下眸子,片刻之后,才慢慢地道:“我还是觉得楚瑜有问题。”

“行了,我知道你对她有成见,但是你要明白她现在已经是咱们曜司的人,她这些日子尽心尽力,咱们都是看地见的,曜司里最忌同门相残,你莫要再触门规!”金姑姑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声音也冷了不少。

说罢,她搁下茶盏,起身向门外而去:“金曜,你且在这里好好地想想罢,若是再惹怒了主上,我们都救不得你。”

说罢,她拂袖而去。

金曜沉默了下去,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蓝天发怔。

许久,他才忽然开口,却也不知说给谁听一般淡淡地道:“我于她,并无成见。”

堂内寂寂无人,只有凉风来去。

***

琴家绣坊

虽然经历了一场火事,但所幸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如今整个绣坊里虽然那三间烧了的绣房的残砖断瓦看着还有些触目惊心,但是其余的绣房却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甚至地面都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整个绣坊里秩序井然得像是从未发生过火灾一般。

楚瑜,甚至其他绣行行主们都对这种训练有素叹为观止。

“简直如军队一般”一名绣行行主忍不住嘀咕。

楚瑜忍不住暗道,确实如此,这种反应规整的速度,岂不是就像军队一般。

金姑姑闻言,也只淡淡地一笑:“让诸位见笑了,今日劳累了一日,还烦请亲王殿下和诸位使节诸位在我们绣坊将就一宿。”

琴家绣坊占地极广,占据了还剑湖最美最清净处,其中自有不少客房可以让来往客商们休憩,环境比外头的客栈不知好了多少,甚至皇亲国戚也不是没有招待过。

廉亲王自然住得,而绣行的行主们自然求之不得,至于加尔文那些人,原本是该回他们的驿馆休息的,这会子却因为楚瑜在这里,他们都赖着不想回去。

金姑姑也只得安排他们住下。

虽然加尔文和许多绣行行主还想留下楚瑜再追问些天工绣坊里的细节,但金姑姑眼明手快,安排人送走了疲倦的廉亲王,直接拉着楚瑜道了声“少陪”,便径自离开。

众人只得做鸟兽散。

这一头楚瑜跟着金姑姑一路走,一路揉着肩膀叹气儿:“还好姑姑疼我,要不估计今夜都不得脱身。”

金姑姑看着小丫头脸上那点疲倦的神色,倒是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你这丫头,三局大比锋芒毕露,还想安生么,今后你就知道进了曜司的好处了。”

楚瑜揉着肩膀的手一顿,忽然道:“锋芒毕露也非我所欲,若是我早知姑姑你们也许并不需要我强出头,也许我就不必这把殚精竭虑,枉做了跳梁小丑。”

金姑姑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却见面前少女眼神清冷得像能看穿世事,练达而淡漠。

她与楚瑜对视了片刻,方才淡淡地道:“你怎么知道曜司不需要你呢?”

楚瑜弯起唇角:“姑姑,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早前我也不是没有怀疑,因为你们都太镇定了,我原想着也许是因为琴家家底厚实,所以不在乎官造得于手中与否,但后来想想官造之权牵扯如此之大,您不可能不计较,但却放心我这么个对刺绣一窍不通之人应战,定不可能没有做二手准备。”

金姑姑转身边行,边神色无波地道:“嗯,继续说。”

楚瑜也慢慢地跟了上去:“但我最终确定您也许不光是有后手,更甚者,怀疑您也许知道琴家根本就不会失去官造之权,却是因为年大管事对我的态度和她对您吩咐的阳奉阴违。”

年大管事她也许傲慢,但既然能担任琴家绣坊大管事这么多年,必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之人。

在年大管事的心中,一定非常清楚就知道算她楚瑜输了,也许对三爷的名声略有影响,但对琴家实质的影响并不大。

所以年大管事在不涉及她自身领地大权的时候,对她面上还是能敬则敬,能配合就配合,而在涉及绣坊控制权之时,却还是秉持了私心,阳奉阴违。

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的烧掉了三间绣房的大火,金姑姑就算知道她阳奉阴违也不过是将她训斥一番,或者扣工钱月俸罢了。

楚瑜说完之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金姑姑。

却见金姑姑微微一笑,并不否认,只颔首点头:“你说得没错,就算你输了,我们一样有法子拿回官造大权,这官造大权除非是琴家自己不要,否则永远轮不到别人的头上。”

“所以您只是借着我的手去教训或者刺探宫少宸的底细,对么?”楚瑜眯起大眼,眼里闪过幽幽的凉意。

居然能说出除非是琴家不要,否则永远轮不到别人头上这种话

琴家里头的水,到底多深?

金姑姑转脸看向楚瑜,目光莫测:“小丫头,我知道你心里这会子一定会不痛快,但你既已经是我曜司中人,便该明白有些东西你现在并不应该知道,就不要刺探了。”

她顿了顿,伸手摸了摸楚瑜软绒轻薄的刘海,神色变得异常的温和:“你真的很聪明,金姑姑很喜欢你,不知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日后姑姑老了,你接替了金姑姑成为金字辈,伺候在三爷身边的时候,想知道什么,自然也都知道了。”

金姑姑难得温柔如此,像一个慈祥的长辈。

而一贯深沉而威严之人,一旦温柔起来,多让人难以拒绝。

楚瑜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转,却忽然抓过金姑姑的手,笑眯眯地嘀咕:“我怎么看着金姑姑您这会子笑得像拐子婆,这是要拐了我去给三爷当伺候的小仆么,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金字辈,改成金鱼,那多傻!”

楚瑜,楚瑜,瑜乃美玉也。

金瑜,金鱼想想都觉得这名字要多傻缺就多傻缺。

何况,当了金字辈看着风光,一辈子劳心劳力地为他人,她还没傻成那样!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金姑姑倒是没有想到楚瑜会拒绝这等‘诱惑’。

她一辈子没有儿女,将琴笙当成主子,也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外,这会这是真心喜欢楚瑜的机灵与资质,想收她做关门弟子。

这是曜司里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好处,此刻竟拒绝?!

金姑姑瞬间愣了愣,虽然有些恼火,却瞥见楚瑜那慧黠灵动的讨好小模样,失笑地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促狭鬼,我还真不放心你在三爷身边,我还怕哪天你把三爷给折腾坏了。”

只是她未曾想,这话倒是一语成谶。

楚瑜凑到金姑姑身边,勾着她的手臂,笑眯眯地道:“我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姑姑看在我为曜司这般出卖色相又出卖心力的份上,给涨点工钱就是咱们曜司最大的好处了。”

金姑姑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行了行了,也是我欠了你这讨债鬼的,就让你和七曜星君一样的薪俸,可满意了?”

楚瑜闻言,瞬间兴奋地抱着金姑姑的手臂欢呼:“姑姑最好了!”

七曜的薪俸那可是二十两金子一个月,比朝廷一品大员的俸禄都要高。

“是了,柳二夫人我让人送回琴家了。”楚瑜开心过后,又想起一件事儿来。

柳二夫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摸出一条放在她腰间袋子里栓着两颗奇怪丑陋大珠子的项链后,就一直在那发抖,一副惊恐万状魂不守舍的模样,看得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没有处置,直接送走了。

金姑姑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回去会查一查。”

随后,她看了看前面一座精致的小楼,温声道:“丫头,你今夜就住在那里,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楚瑜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姑姑慢走!”

送走了金姑姑,楚瑜便一路晃回了自己的小楼里。

门口早有婢女等候着,见楚瑜回来,便道:“小姐回来了,小楼的听雨小轩里有温泉,您身子乏了,奴婢伺候您去泡一泡罢,桌上有给您准备的红糖桃花小酒圆子羹,女子用了最好。”

楚瑜闻言,心中一喜,便笑眯眯地摆摆手道:“不用,我最不喜欢人伺候了,你就在外间休息罢。”

那小婢女举止极为进退有度,恭敬地福了福身子,便转身退开。

楚瑜便一路往房间里而去,取了桌上放着的脸盆、换洗衣衫、毛巾便径自往听雨小轩而去了。

她才竟听雨小轩,便极为欢喜。

芭蕉翠绿,青烟袅,兰草遍地,卵石透。

草庐头上一线天,可见清风与幽月。

还有梅花片片如飞絮,随水流入美人怀

美人怀?

楚瑜一愣,便看见那幽幽谭水里已经泡着一道精致修白的背影,一头如瀑乌发都浸在水里,烟雾袅袅间,那一抹白如梦似幻。

“白白?”楚瑜也算是见了好几次琴笙的裸背了,哪里有不认得那熟悉的背影的,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水里美人的身影动了动,却没有反应。

楚瑜摸着下巴想了想,今日他已经恼了好几次,却一直没有现身,估计一天都在生闷气儿。

猫儿恼火了,不能上赶子惯他的脾气,但是却也不能全不理会。

毕竟今儿,他还算是很有分寸的,分得出加尔文和宫少宸那种刻意调戏不同,所以没有把加尔文的嘴给打烂了,手给切下来。

“小姑姑很高兴,白白今儿很乖呢。”楚瑜捧着个盆子一边靠近琴笙,一边道。

“想吃什么,小姑姑给你做?”她慢慢地凑到了琴笙跟前,试探着低下头哄诱水里慵懒的猫儿。

“哼”水里的美人微微一动,却还是没有太大动静。

楚瑜一愣,想了想,伸手一把拨开他覆在脸上的湿头发,便见着他半抬了眼,一双幽幽琥珀瞳在冷冷地看着她,偏生一张如雪容颜却一片绯红,诱人非常。

楚瑜瞅着,喉头微痒,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她皱眉,低头一闻,一股子馥郁芬芳的酒气:“白白,你偷酒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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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啃啃啃啃啃啃啃!!!

楚瑜瞅着,喉头一紧,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她皱眉,低头一闻,一股子馥郁芬芳的酒气:“白白,你偷酒吃了?”

“呵怎么,不可以?”琴笙轻笑一声,一双眸子清冷冷地看着她,发鬓染露,肤如碎玉堆雪,妙目间静水浮皎月,有细碎流光幽幽,原本整齐的乌发有些凌乱地垂了半张脸,半掩了他微醺殷红的玉容,满头的落花儿碎香零零。

那般模样全与平日里他一贯的清冷矜傲截然不同,媚态横生的面容与清冷如雪的眸光,矛盾到极致,那些清冷便成了一种诡谲的邪妄,似火裹冰,惑人非常。

楚瑜莫名其妙地便觉得心头一跳,微微红了脸,索性转头捡起他搁在手肘边的精致粉彩描金瓷碗闻了闻。

一股浓郁的花香伴着酒精的醇气在她鼻尖飘散开来,碗底还残留着小半碗淡红色的剔透液体。

楚瑜索性低头喝了一口,一股子甜糯的香气在唇中漫开。

她微微挑眉:“这是那丫头红糖桃花小酒圆子羹?”

水里这仙儿不会是喝了这一盅酒糟糖水就给醉成这样了罢?

谁能想到堂堂琴三爷酒量竟然差成这样!

楚瑜叹了一口气:“得,你小姑奶奶我就是个操劳的命,还以为今儿站了一整天,这会能好好泡个澡,却不想还得伺候你只这醉猫儿。”

说罢,她转身搁下手里的盆子,认命地掳袖子准备把水里明显站都站不起来的大美人给捞出来。

楚瑜先抓起他修白细腻的玉骨手瞅了瞅,一点都不意外地看见他漂亮的指尖上已经被水泡得发皱,赶紧道:“快起来,再泡下去,你就得浮尸了。”

也不知道这大仙儿在水里泡了多久了。

琴笙却置若罔闻一般,径自懒懒地伏着。

她见状,不免生出担心来——温泉水若是泡久了,会让人头晕眼花,甚至晕倒。

还是得赶紧把这醉大仙儿弄出水。

楚瑜想了想,目光瞥了眼水中美人性感平坦的胸部以下。

嗯似乎好像没穿衣衫。

她脑海里瞬间又闪过之前仙仙出浴时那春色如许的画面,鼻尖一阵发热。

她赶紧摇摇头,念叨了声阿弥陀佛,色即是空,一手去捞自己原准备用的大澡布巾,一手运力下去拽着琴笙的胳膊就想将他拽出水来。

“来,给小姑奶奶起!”

只听得“哗啦”一声,楚瑜就感觉自己一把将人给拽了上来,心中一喜,赶紧用另外一手的大布巾去裹人,随后打算再加把力赶紧把这大仙给彻底拖出水,扛回去。

却不想她无意一抬头,便见着一双在光线黯淡处变得似金非金的妙目正幽幽地盯着自己,她拽着他的姿态,竟令他的面容和她的距离忽然变得近在咫尺。

如今,他和她,鼻尖对着鼻尖,眼对着眼。

琴笙那似冷又似炽的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她,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冷香伴随着潮湿的蒸汽迎面侵袭而来,染湿了她半身衣衫,也近乎霸道地瞬间便侵入她的鼻间,似将她彻底禁锢在他的气息间。

“你”他微微眯起眸子,压低了挺直精致的鼻尖顶在她唇间,似在嗅闻,似在探询。

唇间传来细腻又诡异的触感,如麻药一般酥入心头,令她莫名地心中一慌,抓着他胳膊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竟不敢再移动半分。

仿佛只要这么一动,便会有不可预见的危险发生。

楚瑜觉得脑子里渐渐有些迷糊,只觉得那双金色的冷眸如一把锐利的钩子一般一点点地将她的魂儿从自己脑壳里给一点点地勾出来。

一点疼,一点爽,一点酥麻说不清楚什么滋味。

“鱼”他忽然微微眯起眸子轻笑了一下,启唇朝她吹了一口气,一贯清冷低柔的声音染了醺意,多了撩动人心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