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姿态让楚瑜都有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他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触上他的那一刻,琴笙原本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来,清清冷冷地看着她。

楚瑜看着他那模样,有些担心:“白白,你怎么了,不舒服,小姑姑给你叫水曜看看?”

琴笙静默了片刻,忽然道:“你不是一早要去绣坊么,走吧。”

他一向幽凉悦耳的声音,此刻却有些微微的喑哑。

楚瑜一愣,她原以为今儿一早她要走,这大仙儿还要闹一场,这会子忽然这般乖巧,让她有些迟疑。

但见琴笙又闭上了眼,却没有打算搭理她的样子,也不像生气的模样。

楚瑜便也只笑了笑摇摇头,当他是起床气儿,便下了床洗漱去了。

红袖她们知道她今日要提前一个时辰去天工绣坊,便早早让人准备了早点送过来,让她路上吃。

她今儿是没法子陪他用早膳了。

待得出门前,她也不忘一边将自己的图纸都带上,一边笑眯眯地对着床上的人儿道:“乖,今儿小姑姑会早点完事儿回来!”

见琴笙轻哼了一声:“撒谎的东西,没有好下场。”

她也不以为忤地笑了笑:“不敢,不敢对我的白白撒谎!”

说罢,她提着东西转身就出了门,招呼上二娘和三娘同去。

大门关上了以后,房间里瞬间恢复了静谧。

好一会,床上那修长的人影忽然坐了起来,淡淡地吩咐:“准备衣衫,沐浴。”

“是。”火曜早已醒了,正在小楼的侧间练功,立刻取了婢女们早就搁好的衣裤进门。

正巧见琴笙将他身上雪白的亵裤揉做一团,扔在地上。

火曜一愣,正打算弯腰捡起那白绸亵裤放进洗衣篮子。

一道劲风却忽地擦过他的手背,吓得他立刻收手。

“主上?”他有些茫然不解。

琴笙随手披上一件宽松的白袍,眼底闪过一丝厌色,冷冷地道:“烧了。”

火曜怔然地看着他转身进了温泉间,随后似想起——

唔,刚才那亵裤的裤衩间似潮了一大块。

同时男儿身,火曜瞬间若有所悟,赶紧抱着干净衣衫跟进去,神色古怪地感慨。

主上,似乎终于又一次‘长大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主上是不是依然——不近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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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二更(⊙o⊙)哦,昨天看见大家的脑洞了,真是各种佩服啊。

咱们今儿群里有一件事儿哟——

第一、周末上新福利,三爷和小鱼在现代的番外故事会发,所以群里周末开始验证,未订阅够的妞儿麻烦追订阅哟,因为订阅值不够会被暂时请出群哟,毕竟是正版还追订不容易,福利是给追订妞儿的。

第二、咱们群管理都会用各种能用的方式通知大家,也会有半个月的时间给大家呢,所以先打个招呼,如果没有时间验证的请私聊萌哒哒的管理妞儿说明个原因,么么哒,如果发现自己不在群了,也不要因此出现不愉快呀。

第九十五章 事发 二更

楚瑜刚与二娘三娘两个说说笑笑地走到五进胡同,就忽看见封逸瞬间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拦在他们面前。

霍二娘和霍三娘正往嘴里塞点心,都吓了一跳,瞅着突然冒出来的人,霍二娘忍不住嘀咕:“你丫是不是会轻功,鬼似的!”

封逸没有理会她们,只拢手在袖子里对着楚瑜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大小姐。”

楚瑜一愣,随后看着封逸笑眯眯地道:“逸哥儿,一大早的就出来接我们啊,吃了早点没,给,里头还有些点心,琴家绣坊的点心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

说着她把怀里的精致食盒塞进封逸的怀里。

封逸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楚瑜会给他带点,毕竟他只是一个卖身给她的下人。

“喂,小姐,你也太偏心了,我们还没吃饱呢!”霍三娘将嘴里的点心吞下去,瞪了眼封逸。

封逸默默地将食盒抱了个紧,挡开了霍三娘的魔爪,只对着楚瑜干脆利落地道:“多谢小姐关怀,但是封逸在这里等小姐,是希望小姐这段时间就呆在琴家绣坊,哪里都不要去。”

楚瑜一愣:“为什么?”

封逸沉默了一会,看着楚瑜道:“小姐可是得罪了南风织造的人?”

南风织造?

那不是那‘纸人县主’名下的产业么?

“那县主娘娘可是生什么幺蛾子了?”楚瑜唇角弯起一丝讥诮的笑容来。

“看来大小姐果然与南风织造的主人有嫌隙。”封逸淡淡地颔首,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大小姐身子不适三天未曾出琴家绣坊的大门,大概也不会知道从两天前开始整个江南生丝和熟丝的供应都瞬间吃紧,有风声说春日融雪化水冲垮了许多桥路,南风织造的货品也受了大损失,所以未来的三个月到半年可能都不会再有生丝可以供应!”

楚瑜闻言,随后微微眯起大眼:“南芝菁好大的胆子,她竟敢断了江南的丝料供应,就不怕今年的贡品交不出去,朝廷问罪么?!”

南芝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何金姑姑却不知道?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金姑姑怎么可能坐得住,可我三天里都不曾听说过这个消息?”楚瑜有些不解地喃喃自语。

若是影响到贡品的出货,金姑姑一定早已与南芝菁对上了,琴家不可能任由南芝菁这般放肆。

封逸摇摇头,沉声道:“虽然南风织造并没有放出消息来,但根据我探听到的消息,琴家的生丝和熟丝供应一点都没有收到影响。”

楚瑜一愣,随后大眼里闪过一丝讥诮:“哦,这南芝菁这般识相,她断了江南地区绣丝的供应到底想干什么?”

是因为畏惧琴家背后的势力,所以不敢直接和琴家对着干么?

楚瑜沉吟着道:“南芝菁若是想要对付我,藉此影响英吉利的出货,那么这算盘还真是打错了,所有的生丝都由琴家供应,她既然不敢断了琴家的丝料供应,就不必担忧英吉利人的货出不了。”

“不。”封逸摇了摇头,眼里精光微闪:“那位缙云县主不是简单角色,她性子是高冷矜傲,但她做了这南风织造少主四年里,收伏了南风织造上上下下那么多管事,遍布全国的分号,也从未出过什么大错,便不是简单角色,如今她忽然冒着大损失和巨大压力的风险也要断了江南丝料的供应,不会简单是想让咱们出不了英吉利的货。”

楚瑜闻言,心念一转,神色微凉:“你说的也有道理。”

但是南芝菁到底想要做什么?

“大小姐,她必定是针对你而来,我想你最好不要再在这里呆了,先回琴家绣坊罢,南芝菁的手再怎么长也伸不进琴家绣坊。”封逸看着楚瑜正色道。

这就是他为何一早就站在胡同口等她的原因。

封逸淡淡地道:“再过一会各大绣行的行主都会过来,您现在没有任何准备,但身为商事会长,必定需要出来回应此事,但咱们现在不知道南芝菁要做什么,不好贸然回应或者出手。”

楚瑜闻言,沉吟了一会,却对着封逸微微一笑:“逸哥儿,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打算,但是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躲在琴家,只靠着他人庇荫呢,此事到底以我而起。”

封逸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幕僚,他提出来的对策确实是现下对她而言最好的对策。

但是,她不能采纳。

楚瑜见封逸蹙眉,便又继续道:“我不是意气用事,除了我不想拖累其他人,也是考虑南芝菁既然是针对我来的,而且事情出得那么突然,那么她必定也没有做过周全的计划,我若是拖延,倒让她有机会完善她的计划,我若正面迎战,就是要逼她亮招儿,仓促之间,更容易露出破绽。”

她顿了顿:“我不能一直躲着,若是任由南芝菁在外头兴风作浪,只怕到时候局面难收。”

封逸一顿,看着楚瑜好一会,锐眸微闪,随后笑了笑:“大小姐比我想的更镇定,既然您已经有了亮剑迎战的准备,那咱们就进绣坊等着罢。”

说罢,封逸便领着楚瑜等人一道进了天工绣坊。

果不其然,待各大绣行的行主到齐之后,大伙都没有心思再去求楚瑜带他们去看绣品产线或者跟她争商会章程的事。

一坐堂上,各大织造绣行的行主们都纷纷对着楚瑜吐口水。

一个绣行的女大管事一脸愁容地道:“楚大小姐,如今咱们江南都缺丝料,若是等到南风织造三个月后再送丝料过来,黄花菜都凉了,不要说去做英吉利人的订单,咱们自己经营都维持困难。”

另外一个干瘦的汉子也咬牙道:“没错,大的绣行或者织造行都还有些库存的丝料,撑过半年也许不成问题,但是稍小些的绣行库存根本不足,怎么办,唉!”

又有绣行行主补充:“如今春夏到了,且不说咱们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富户们要做春夏新装,就是上京、南京、云京等地的绣品和丝缎之物起码八成都是咱们江南供应上去的,若是咱们今儿两季新货都供应不上,只怕那边的商户就要向湘地的绣行进货了。”

楚瑜听了半天,也算明白了,这绣料一断,不光是江南各大织造绣行断粮的问题,连曾经的传统老市场的份额都要丢了。

湘南绣行的织造手艺这些年可不比江南的各大织造绣行的手艺差,只是因为江南才是最传统的织绣地,离开权力中心也比湘南要近得多,更富庶一些。

所以湘南的织造绣行只是欠了些天时地利的机会罢了,可江南绣行的东西一旦供应不上,那么对于湘南的各大织造绣行就是最大的利好消息!

楚瑜没来由地想起了宫少宸

那个诡异的男人才是湘南绣行的魁首,这事儿,怎么看他都是既得利益者。

这一次的事儿,他可是有份?

楚瑜沉吟着,脑中念如电闪,琢磨着各种看似无关联,却又仿佛冥冥里有关联的事儿。

但是这头坐着的各大织造绣行的行主们却都有些忍不住了,七嘴八舌地要楚瑜帮他们想个办法。

楚瑜沉默了一会,她知道他们为何这般积极地向她要办法。

不外乎是觉得她是琴家的人,琴家若是也因此受损,必定想法子解决,那么他们可以跟在后台也不着急了。

很明显,这些绣行的行主并不知道琴家的丝料供给并没有任何问题。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安抚众行主,她清了清嗓子:“晚辈理解前辈们着急的心情,但是丝料的事情,不是说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哪怕想法子从其他供应的织造行去调剂丝料也是需要时间的,咱们大伙要团结方能共度难关,不妨诸位先说说除了南风织造还有哪里能供应丝料?”

她就不相信丝料全国这么大的市场,竟能被南风织造垄断!

只是楚瑜话音刚落,众人脸上就露出了面面相觑的表情。

那与楚瑜相熟些的胡员外轻咳了一声:“大小姐大概是不知道吧,因为南风织造和江南织造是上下游的关系,南风织造也算是半个官造了,全国所有的生丝几乎都要先供应南风织造的需求”

“也就是说南风织造若是扣下那些丝料,其他人有丝料也不敢卖给咱们。”之前那精瘦的汉子冷哼了一声,看着楚瑜的目光有些异样。

不光是那个汉子,连着之前说话的中年女管事、还有其余众人的表情都很有些诡异地看着楚瑜。

楚瑜感觉到那些目光的异样,但是她抬眼扫向众人,却见他们一个个都目光闪烁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却又小动作频繁。

此时一个干瘦的少年忽然踢踏地跑进来,匆匆低头跑到封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封逸目光一冷,随后立刻走到楚瑜身边,刚想要附耳说什么。

那干瘦的汉子却已经是忍耐不住了,忽然起身对着楚瑜抱拳鞠躬道:“楚大小姐,劳烦您救一救我黄维一家老小,我就指望着这个小绣坊给我那婆娘和小儿看病,若今春逾期交不出绣品,我的绣坊就要被高利贷拿去抵债了。”

楚瑜一怔,只觉得这人说话怎么没有头没有尾的:“前辈”

那黄维却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楚瑜‘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大小姐,今儿一早南风织造的人就放出消息说——只要您肯进南风织造帮忙重制他们织造房,便会竭力将丝料给供应出来,求您大发慈悲!”

楚瑜瞬间大眼闪过寒光,暗自忍不住冷笑——

好你个南芝菁,好你个缙云县主,这是还不死心,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来逼她为她做事么!

但是黄维一出声,其余人也都纷纷七嘴八舌地请求楚瑜去帮南芝菁做事。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楚瑜和南芝菁之间的事,只觉得虽然南风织造是嚣张跋扈了些,竟然用这种手段来逼人,但到底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儿。

楚瑜委屈一下,帮南风织造一回,也是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到底都是权贵人家,行事跋扈些也是有的。

只是看着楚瑜一直沉默着并不答话,在场的人都是人精,马上就看出来不对劲了——

这位年轻的商事会长似乎没有打算应承下此事,也没有叫黄维起来。

于是面面相觑之下,有人到底沉不住气了,语带挑衅地道——

“怎么了,楚大小姐不想去为缙云县主做事么,我可听说缙云县主好声好气地着人来请,您却端着架子将人家侍卫给打残了,才惹下这等祸事!”

一名肥硕的年轻男子坐在末座,摸着一肚子肥油对着楚瑜一点不客气地叱责。

此言一出瞬间让所有绣行的行主们都炸了锅。

这是他们没有听说过的内情,简直不敢置信地看向楚瑜,又看向那年轻的肥硕男子。

“这是真的吗,楚大小姐?”

“大小姐,您真的对缙云县主的人动了手?”

楚瑜闻言,冷冷地看向那男人,却见他摸了摸肚子,对着她笑眯眯的,一副憨厚的模样,却掩不住老鼠眼里的阴沉。

------题外话------

嗯,二更来也,估计你们看了这章得更讨厌纸人琼瑶女了。

我来发点榴莲味道的糖——

评论区里有金曜和琴三爷不得不说之二三事,大家可以自行翻看,准备好纸巾,小心鼻血流太多,对*过敏的不要看,同时求高手写故事接龙,写好的都有小鱼赏——

嗯,小鱼童鞋表示她不介意在这种番外里当卑劣的女二号,呵呵呵。

小鱼:我要当恶毒女配!

三爷微笑:无事,诸位写的,我都可以在正文里用在那条鱼身上,毕竟恶毒女配总会遭报应的。

金曜:不要看我,我是路人甲。

第九十六章 再作妖 (一更)

“如果朱三公子觉得上来不由分说就要将人绑回去为自己所用的手段叫‘请’,那么咱们天工绣坊也不介意这么将你一家大小‘请’回天工绣坊帮忙,此事只去还剑湖边夜市上打听打听,相信有很多人愿意告知诸位那日缙云县主有多‘客气’。”封逸看向那肥硕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

众绣行行主闻言,不禁又是一愣,这才明白原来南风织造打楚瑜的主意已久。

那朱三闻言,脸色微窒,随后冷哼一声:“缙云县主怎么说也是堂堂县主娘娘,南国舅的掌上明珠,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入得了眼,让楚大小姐去帮忙,又不是要她的命,她何必推三阻四。”

“没错,不过是让楚大小姐去帮忙,如今楚大小姐为了一点面子上的事儿,拖累大伙受罪,不觉得太过分了么?”又有一道略显尖细的嗓音响起。

楚瑜看向那人,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挽着双环髻的少女坐在位子上端着茶水慢条斯理地喝着,细眉细眼,银盘似的脸儿,肤色白净,着了一身鲜艳的红地缎面绣飞燕穿柳褙子衬白色马面裙,容貌虽算不上惊艳,但胜在年轻,那一身娇丽的红色衬得她姿容娇丽,只是她那细眼里四处转溜的眼珠子显得有些轻浮。

“那是千金织造的狐家大小姐,胡珊儿,倒是有点小能耐,只是好高骛远总想着让千金织造名扬天下,实力却不足,媚上欺下的模样太明显,与南风织造、飞云织造和胡家绣坊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得罪了行里不少中小绣坊的行主。”封逸在楚瑜耳侧淡淡地道。

楚瑜微微挑眉,轻道:“我有些印象,前些日子在琴家绣坊的筵席上,她总在我身前身后地跟着,今儿倒是换了一副嘴脸,只怕目的不简单。”

果然楚瑜话音未落,便听见胡珊儿用帕子掩了唇,目光闪烁地看着楚瑜:“小女听说琴家绣坊的丝料供应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楚大小姐不着急也是应该的,缙云县主受了委屈,不得已出此下策,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咱们这些寻常小户人家怎么和琴家比呢,唉。”

说罢,她还仿佛极为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只是楚瑜清楚明白地看见了她眼睛里的敌意,她暗自轻笑一声——

很好,这位胡珊儿明显是投靠了南芝菁,否则怎么会知道这些隐秘的消息,不,或者说这些消息根本就是南芝菁刻意让胡珊儿说出来的,现在就还差另外一个配合唱双簧的了。

楚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落在那朱三的身上,那朱三见楚瑜看自己,便冷笑一声,摸着自己肥硕的肚子道:“楚大小姐,您觉得就凭您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资格再做这个商事会长,您背靠琴家、江南织造的大树好乘凉,烂摊子就丢给咱们这些小门小户收拾,不觉得实在太昧良心么!”

此话一出,亦有人忍不住低声附和,只是他们顾忌着琴家,不敢说得太过分,但话语里的怨气却还是暴露无遗。

“是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帮着南风做点改进织造坊的事儿。”

“楚大小姐也太”

倒是那跪在地上的精瘦中年汉子一言不发,只红着眼看了看楚瑜,又低头看向地面。

胡家的老员外倒是轻咳了一声,冷道:“不过几句流言,你们就自乱阵脚,楚大小姐要不要帮人改造绣坊是人家的事,南风织造的那位县主娘娘这釜底抽薪的法子未免太不地道!”

胡老员外德高望重,一出声,说的也在理,众人都消停了不少。

但飞云绣坊的大管事却蹙眉迟疑地道:“话虽然如此,但是现在局面不容乐观,官不与民斗,缙云县主和南风织造代表的也是官家,能和他们抗衡的也就只有琴家了,若是大小姐不出手,咱们就算有库存的丝料也唉。”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颔首,嘀嘀咕咕地各自说话。

大的绣坊坊主们分做了两派,相互争吵了起来,火药味渐浓。

那胡珊儿和朱三两个原本前倨后恭的东西,原就是心中有野心的,对楚瑜与他们相近的年纪便坐上商事会会长早已有嫉恨之心,此时更不遗余力地在一边火上浇油。

楚瑜一直不曾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缓缓地掠过众人,将他们的模样和表现都暗自收在眼底。

封逸见状,便淡淡地笑了笑,低声宽慰:“捧高踩低,商场之上利益休关,自然最是明显,大小姐不必往心里去。”

楚瑜微微一笑:“我哪里是生气,封逸你眼最是厉害,这些人什么表现相信你不必用笔都记下了。”

封逸一愣,随后若有所思地看了楚瑜一眼,轻笑了起来:“我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这是一场危机,也是个契机,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

都表露无遗。

秋后算账,为时未晚。

不能共度难关,只顾着自己眼前利益之人,随意能为短期利益逆转枪头之人,皆不可共事!

楚瑜看了眼封逸,随后忽然起身淡淡地道:“都不必吵了,既然缙云县主这等卑劣的手段都使出来,身为大家选出的商事会长自然不能眼见诸位陷入困境而不出手,毕竟日后咱们还需要相互合作,共同完成英吉利的订单。”

楚瑜一言,声音并不高,却瞬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目光期待又复杂地看向楚瑜。

楚瑜大眼环顾了众人一圈,笑了笑:“缙云县主以权压人,我原虽不愿与之打交道,可事已至此,诸位先各自回去罢,但琴家绣坊与南风织造的往来乃是公事,我不愿因此影响了公务,但我愿替大家去一趟南风织造就是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之后,再次沸腾了起来。

那胡珊儿和朱三两人互看一眼,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得意眼神。

那中年汉子,对着楚瑜就是‘砰砰砰’三个响头,泪如雨下:“大小姐的救命之恩,李煜没齿难忘,愿从此为牛做马替您效力。”

在座不少小绣行的行主也都纷纷站起来行礼,表达他们的感激。

楚瑜立刻示意封逸将人扶了起来。

封逸听着楚瑜的决定,虽然眉头一皱,但还是起身遵从了楚瑜的意思。

这一场闹剧便以楚瑜妥协落了幕。

倒是老胡员外等几个大绣行、织造行的行主们私下表达了他们库存不少丝料,若是实在不行可以暂时贡献出来共度难关。

楚瑜明白姜还是老的辣,这些大绣行、大织造的行主们纵横商场多年都是人精,除了恼恨缙云县主手段的卑劣之外,也自然知道此时对楚瑜雪中送炭的好处,毕竟楚瑜背后是琴家。

但楚瑜则婉言谢绝了,将众人都客客气气地送离了众人也都做了鸟兽散,堂上瞬间便空了。

霍二娘冷眼抱着胸旁观了许久,此时才冷哼一声:“小姐,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凭什么要为他们去委屈自己?”

封逸看了眼楚瑜,微笑:“小姐委屈不委屈也许是后手之事,但至少目前,借着这次危机,大小姐倒是先得了不少好处。”

楚瑜闻言,搁下手里的菊花甜茶,抬手托着腮笑眯眯地看向封逸:“哦,你说说看,逸哥儿。”

“看清楚什么人能合作是其一,其二,您方才说的那番话着实巧妙,日后若此难关度过,再无人质疑您这商事联合会会长之位,您这位置就会坐得稳稳当当的了。”封逸慢条斯理地给她杯子里倒上热茶。

楚瑜最后那句话说得极为巧妙,她不去南风织造是傲骨不屈,她去南风织造,是为了众人,更非她所愿。

这般下来,等于众人都欠了她楚瑜一个大大的人情。

那些不知事的和真憨厚的当下便都感激涕零,如那李煜,此役之后,欠了楚瑜人情的人只会更多,楚瑜以后要置顶任何章程,或者提出要求,自然阻力就小了许多。

李煜之流更会鼎力相助。

楚瑜点点头,大眼睛里闪过慧黠的光:“逸哥儿,我哪里有那么狡诈。”

霍三娘坐在房梁上晃动着腿儿,一边啃着点心,一边笑眯眯地道:“整那么麻烦做什么,我去替小姐杀了缙云县主,小姐不用受委屈,也诸般事儿都一了百了了。”

封逸抬头,冷冷地看着她:“三娘,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不过能否先将小生的点心还回来,那是大小姐给我带的。”

霍三娘抱住了手里的食盒:“嘻嘻,小气包,不给!”

“不给,那就算了。”封逸笑了笑,也不再理会她,而是看向楚瑜,淡淡地道:“小姐虽然算盘打得妙,但不觉得做这个决定太仓促了么,那缙云县主分明就是想逼你进她的织造坊,而且只怕她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并不简单地是利用里给她改造织造坊,权贵暗地里磋磨人的阴私手段不少”

刚开始,也许那女人只想利用楚瑜罢了,但是目前的状况,让封逸并不认为那个女人的目的只是这么简单。

楚瑜淡淡弯起唇角,大大的灵动的眼眸又亮又冷:“既有人千万百计要我进她的织造坊,我不去看她折腾什么幺蛾子,怎么对得起她的煞费苦心。”

比折腾幺蛾子,比作妖,她一无所有能赢了曜司,略有所靠时赢了湘南宫家,如今她背靠大树,就不信她折腾不过那纸人县主!

这头楚瑜要进南风织造的消息一传到琴家。

金姑姑瞬间就愣了:“什么,小鱼现在就要进南风织造,三日内不会咱们绣坊?!”

红袖沉着脸刚要应,却忽然听身后一道幽冷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说谁不回绣坊?”

金姑姑一回头,正见着自家主上站在窗外,一张俊美无双的面容阴沉得能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