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忽然见土曜迎面笑嘻嘻地过来:“小夫人。”

楚瑜见他,便问:“你家爷呢,什么时候回来?”

土曜笑道:“爷就是知道您会问,他让属下来报,会稍微晚一点回来。”

他顿了顿,忽然似笑非笑地道:“是了,小夫人,您不是要去天牢亲自送点礼物给苏千城么,南国公可是已经去了,属下领你过去?。”

楚瑜闻言,微微挑眉:“哦,好,我们这就过去。”

说着,她便转头吩咐唐瑟瑟:“去跟红袖说一声,我暂时出去一趟,让她替我挡一挡这些人。”

唐瑟瑟立刻点头:“是。”

这一头楚瑜正往天牢而去。

南国公却已经到了天牢,正站在天牢门外看着牢房里的女子。

“来人,给珍珑夫人送上饭菜。”他淡淡地吩咐身边的小厮。

那小厮立刻将手里已经被曜司武卫们查验过的食盒打开来,将喷香的饭菜摆在了牢房里,随后看向那武卫,仿佛在期待他打开牢房门。

曜司武卫却冷淡地道:“外人送来的东西,就算查验过,也只得在犯人面前摆一摆,让人看看便算是心意到了。”

看着曜司武卫说得这般理直气壮,连南国公都忍不住顿了顿,摇摇头轻笑:“我倒是想过你们不会让送吃食,倒是没有想到你们查验之后,不让送进去,却让人拿来摆?”

这是祭奠死人么?

将菜色拿出来摆一摆,闻闻香气,岂不是让人愈发地生不如死?

那领着他进来几名曜司武卫根本不再说话,仿佛没有看见南国公一般。

南国公也不恼,只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身边站着的那武卫:“既然不能开牢门,我是否可以和自己的儿媳单独待一待?”

那些武卫们倒是从善如流,竟没有丝毫反对,转身就领着那侍从走了。

倒是南国公略有些诧异地挑了下剑眉,随后又莫测地笑了笑,转脸看了眼牢房里被吊着的凄惨女人和她身下是黑色水潭,便转身在牢房门前盘膝而坐。

他径自给自己倒了酒,又取了筷子,然后慢条斯理地小酌了起来:“千城,既然他们说你只能看着,那我也没有法子了,只当是连你的份一起享用了罢。”

这时候被吊在笼子里的女人忽然动了动,她微微扬起满头散落的长发,嘶哑着颤抖着笑了起来:“你没法子?你是谁?是我夫君的丈夫还是我的枕边人当初是谁刻意引诱于我失了伦常,我是为了谁落到这个地步的,你凭什么说你没办法咳咳凭什么我在这里受尽折磨,生不如死,你在外头潇洒?!”

面对着女人的指责,男人成熟的俊颜上却一片平静,他轻品着杯中酒,慢条斯理地道:“你是为了谁,不是为了你自己么,难不成是为了我么,求仁得仁之事,何必说得像当年自荐枕席的女子不是你呢,千城?”

“你你好残忍!”男人一句话噎得苏千城痛苦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她咳了好一会,男人却也只悠然地小酌着:“不要激动,千城,一脸狰狞的女人就不美了。”

“呵呵你你今日来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就你就不怕我把什么都说出去么!”苏千城恨哪,却又无可奈何,死死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我要做什么?”南国公握着杯子,抬起修长闪着幽光的眸子,淡淡地看向苏千城:“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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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万更 下

“你要杀我?”苏千城一哽,忽然有些恐惧地看着坐在门口的男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冷笑:“你休想,这里是那个男人的地盘,你以为你能得手!”

南国公夹了一筷子菜,搁在白饭上,垂眸看着那一碗饭,剔透的饭菜上盖着肉与和炒好的豆角,忽然轻笑:“说起来,好像很久以前,我也曾给人在牢房里送过饭。”

苏千城莫名其妙又警惕地看着他,不知他说这话时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来给我咳咳送断头饭的?”

南国公没理会她,坐在那里,仿佛全没有闻见苏千城身上透出的臭味,自顾自地拿着筷子一边慢悠悠地用膳一边似有些疑惑一般:“杀你,自然不会。”

他顿了顿,抬起修长淡漠的眸子看着牢笼里的女人:“只是本国公很好奇,就你现在这副模样,连容貌看着都比之前老了许多,想来生不如死罢,又为何抗拒死亡?”

“你”苏千城忽然僵住了,身上的痛楚让她忽然慢慢地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的,她如今就是个活死人,为何又抗拒死亡?

死亡不过是一种解脱罢了。

“你”她猩红的眼深深地看着笼子外高大冷酷又优雅的男人,终于又忍不住厉声道:“你咳咳到底想要干什么,还是你觉得我会为你守住所有的秘密!”

她忽然发现自己陪着这个男人同床共枕多年,却真的从来不了解这个男人,从来不了解。

她以为自己在利用他,可是她得到了什么?

金钱、名誉还是地位?

或者就是身为女人的身体慰藉?

她盼着他来救自己,虽然,她并不是一个指望男人的女人,但是却不可以否认,她对这个深沉莫测的男人给予过厚望的,像湖边上沉溺前最后一根稻草。

南国公很专心地用完了碗里最后一点饭,仿佛,他来这里就是真的只为了在苏千城面前吃一碗饭。

随后,他用帕子优雅而仔细地擦了擦嘴,起了身抬起眸子看着她微笑:“你想要说什么,只管说就是了,你知道的无非就是那些,而我来,就是看在你我曾经有过一场鱼水之欢的份上,怕你总对于人抱有不该有的希望,所以来告诉你这一句话——不必对我这样的男人抱有任何希望。”

说罢,他将帕子随后地往那些碗筷上轻飘飘地一扔,转身优雅地拂袖离开。

苏千城望着他的背影,眼睛大睁,随后闪过愤怒、恐惧与深深的绝望,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嚎叫了起来:“啊——你这个混蛋——你算什么男人,肆无忌惮不顾对方死活地利用自己的世子养废了你的女儿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天下人却还觉得你是个慈父在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哈哈哈哈!”

男人脚步未停,只在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略顿了下身形,微微侧身,烛光在他高大身躯上镀上一层冰冷的金属色,愈发显得冰冷:“你说对了,能在本国公眼里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没出世。”

说罢,他施施然离去。

“南飞烟你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如我一般众叛亲离,悔不当初哈哈哈!”苏千城歇斯底里的痛苦嗓音带着无尽的怨毒回荡在天牢阴森的甬道里。

男人却只全不在意地轻笑了下:“众叛亲离么?那也得有亲与众才是,若早已没有的东西,又怎么会实现?”

随后他仿佛全无所觉一般,径自离开。

楚瑜迎面过来,正见南国公款步而出,两人对视一眼,楚瑜淡淡地颔首:“国公爷,可是探望完了你的亲人?”

她那亲人二字音略重,带着一点讥诮的味道。

南国公微笑:“多谢苏郡主,不必送了。”

楚瑜掠过他身边时,道:“慢走。”

她微微眯起眼,看着南国公远去,忽然道:“这个男人,还真是让人揣测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过他的名字倒是有点意思,南飞烟,倒很是诗情画意。”

这个名字像个江南女儿家,全然和南国公那种浑身深沉眉目冷厉俊朗的模样联系不起来,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男人也是出身武将世家,而且也曾领兵边关,胜多负少,也算是一方名将。

只是名声因着前有战王秋玉之,后有战鬼秋子非而被人忽略,但是却不能否认,当年他戍守的律方,却是秋玉之的地盘,而他身为秋玉之死对头的南太后的侄儿,当年的南家世子能从律方活着回来,也已经极为不易的事情了罢。

“呵呵,这位南国公当年也算是京城的风流少年,不过说到揣测不透,您大概是还没有见过那位宸王殿下。”土曜忽然嘀咕。

楚瑜闻言,轻叹了一声:“所以,那种人最好还是早点化成灰烬吧,这倒是帝国上下不论敌我都同样的心愿罢。”

说罢,她转身向牢房里去。

牢房里,苏千城刚刚因为太过歇斯底里,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此时奄奄一息,看起来狼狈不堪。

楚瑜看了眼土曜,土曜立刻会意,示意人开门,同时有武卫戴了手套,掀了她的衣袖,取了一把细细的刀子在她戈壁上划开一个口子。

“呜呜”苏千城看起来极为恐惧这种事,不停地试图挣扎以避开对方的动作。

然而,她琵琶骨原本就被穿透了,全身的大经脉都被钩子从体内钩了出来,连如厕都不能自理,哪里还能有能耐挣扎。

那武卫踏在一条铁索上,趁着割开她手臂皮肉的血涌出来之后,往那皮肉里塞进一颗药丸子,又用了根绣花针将那裂开的皮"rou feng"合,再撒了些金创药,方才退了出来,关上牢门。

苏千城痛得浑身发抖,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却仿佛清醒了不少,她转脸疲倦地看向门外,第一眼就认出了一身华衣的楚瑜,她忽然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死死地盯着楚瑜:“是你楚瑜,又是你,怎么,这是你来刻意向我炫耀来了么?”

楚瑜见她说话都利落了不少,并未马上开口,只是将手里的盒子打开,示意土曜捧到牢房门前,展示给苏千城看。

苏千城看着那盒子,里面是一包糖,还有一张请柬,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是”

“这是我今日册封郡主,归入苏家宗祠,正式上了族谱的喜糖和请柬,我想着总要给你送一份的,千城姐姐。”

楚瑜负手而立,悠然一笑,墨玉眸子幽冷地看着苏千城:“你应该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罢?”

苏千城看着她,忽然忍不住发起抖来,脑海里会响着那日楚瑜说过的话——

“不用救命,我亲爱的姐姐,你不会死的,你想象不到人有多脆弱,又如此的坚强,有人离开得那么决绝,我挽不及,救不了,所以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好好地看着妹妹我是怎么将你汲汲营营十数年的一切都剥离,地位、亲人、名誉。”

“你呵呵”她的目光颤抖着掠过那一包糖和请柬,自嘲而嫉恨地笑了起来:“果然是亲生的就是不同啊,哪怕只是个因奸成孕生下的野种也比我这个伺候了她那么多年的要亲啊,她怎么能怨我自私?”

苏老夫人就从来没有为了她入宗祠这般昭告天下,宣请圣旨。

楚瑜看着她的眼,冷冷地道:“苏千城,到今日还不明白么,你原本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能走到最后的荣耀,不是苏老夫人给你的体面,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升米恩斗米仇,说的就是你这种从不检讨自己,只会责怪别人的女人!”

“你来教训我?”苏千城看着楚瑜,忽然忍不住仰头凄厉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懂什么,你能懂得寄人篱下,永远看人脸色,担心对方将自己打回原籍的不安?你会懂得所有人都羡慕你身边都是优秀男儿,然而对方却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根本不屑看你一眼的悲伤困苦?你能懂得一个男人因为与人一个赌约娶了你,却不碰你的痛苦?”

说到最后,她似乎有些气力衰竭,却还是猩红了眼,额头冒出青筋地嘶哑着声音道:“你能懂得成婚多年,仍然是处子身的可笑可悲和恨么!”

楚瑜冷眼看着她,等着她气喘吁吁地安静下来,才淡漠地道:“我是不懂。”

“所以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居高临下地谴责我,佛说他人即地狱!”苏千城森冷讥诮地笑了起来。

楚瑜等她笑够了,却只目光清凌凌地看着她道:“他人是否地狱,我不知,我只问你,这泼天富贵,这非要试图在两个人男人之间挤出自己的地位,甘愿为南亭羽的刀,享受被其他女子羡慕目光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觉得他人即地狱,难不成你还指望一个人会爱上自己手里的刀?”

苏千城哽了一下。

楚瑜微微翘起唇角,冷冷地看着她:“一切都是自己种的因果,怨什么佛,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就是地狱么?”

苏千城一僵,死死地瞪着楚瑜。

却见她忽然拿起那一包糖,一颗颗地撒在她脚下的污水里,微笑:“按照你的理论,你才是我的地狱罢,凭什么呢,该自幼得到的疼爱和荣华富贵与风头都被你抢走,你凭什么,又是个什么东西,你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人?”

说罢,她将手里的糖温柔地轻轻一弹,却正好弹在了苏千城的嘴里。

楚瑜看着她苍白失神的样子,微微一笑:“所以,我现在还回来了,你也不该有怨恨,毕竟我还让你的男人来看你了,不是么,虽然我本就是打算让他来绝了你的念头,想不要他做的更好。”

“你”苏千城猩红着眼死死地等着楚瑜,嘴里的糖是她这些天来吃到最好的东西,在这一刻都变得苦涩得难以下咽。

“按照你的说法,应该是——这一切都是你逼的,与我无关,你既然当了我的地狱那么久,现在轮到我当你的地狱了。”楚瑜说完,起指节轻轻敲打了下牢房门柱,轻笑了起来。

随后,她将最后的那一张请柬扔进失魂落魄的苏千城脚下的黑水里:“从今往后你我大概都不会再见面了,省得你气着,我恶心,慢慢地享受你的余生,我想用不了多久,说不定你和他就能作伴了。”

说罢,她悠然转身离开,只当听不见身后苏千城痛苦到绝望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

土曜看着楚瑜的背影,忍不住嘀咕:“啊,小夫人真是和三爷越来越像了,这报复的手段”

楚瑜走出了牢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傍晚弥散着饭菜香味的空气:“报复?呵呵,原谅垃圾的事情是菩萨的事情,我只负责让他们在去见菩萨的路上走得顺畅点而已。”

就算她剽窃一把前生那位普京大帝的名言罢,可是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应景的了。

**

人间院。

“真是累死了。”楚瑜沐浴之后,五体投地地穿着单薄的中衣趴在了床上,懒洋洋地蹭了蹭提前上了床的琴笙的大长腿。

“日后,这些场合怕是会不少,毕竟你如今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了,玉安郡主。”琴笙拿着书的手优雅地搁在另外一边屈起的长腿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话,一边抬手轻轻抚摸着腿上人儿有些潮润的乌发。

“对了,有件事儿。”楚瑜懒懒地趴在琴笙的大腿上,手指在他腿上划呀划。

“我也有一件事。”琴笙忽然侧了脸,低头温淡地看着她一笑。

楚瑜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揶揄地挑眉:“什么事儿,难不成你又打算上房顶吸收日月精华,好下蛋?”

最近,她特别喜欢拿这个逗猫。

琴笙:“”

他忽然搁了书,面无表情地往床下去了。

楚瑜一愣:“你干嘛去?”

琴笙微笑着去打开壁柜,温柔地道:“拿剑,杀人灭口,有几个看见了本尊要吸收日月精华?”

楚瑜:“大哥我不笑你了成不?”

第七十三章 谁他娘和你有儿女缘

琴笙笑了笑,没有理会她,径自打开了柜子门,楚瑜见他笑得那般赶紧爬下床,扑过去抱住他的腰肢,举起手发誓:“好了,好啦,不要这样,我发誓绝对不笑你了!”

这位大仙火力四开,就算不会真杀人灭口,也会有很多人倒大霉。

不想下一刻,忽然感觉身先的人转了过来,然后头上阴影一晃,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下,却感觉头发上被插进了什么东西。

她摸了一把,将那东西摸了下来。

随后看着手里的东西,她不禁愣住了。

那是一把手工精致的绿檀木梳,立体镂空雕着两片精致的婀娜的莲叶,莲叶下碧波上掩映着一朵盛开的莲花与花苞为梳背,梳子的一头坠着银圈玛瑙红色流苏,入手木质温润,一股子淡淡的绿檀香气萦绕鼻间。

上面还有一行字

“天上人间,此生不渝,琴笙,生辰快乐。”一道温柔幽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楚瑜梭然抬起墨玉大眼,正正撞进面前男人一双深邃如海,温柔如云的琥珀眸里,仿佛一生的温柔都在那双妙目里,能将她溺毙其中。

楚瑜忽心中大悸,瞬间湿了眼眶。

她这才忽想起,仿佛多年前,她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一日就是今日,后来也成了她的生辰。

她都因为太忙而忘记了,却不想,他,还记得。

给她道一声——“生辰快乐”

楚瑜指尖摩挲过梳子上那一行——“天上人间,此生不渝”,忍不住整个人投进他的怀里,大力地抱住他的劲瘦腰肢,鼻尖酸酸的。

“谢谢,琴笙。”

这把梳子,在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细细地将它制成完工,精雕细琢,皆心意。

就算再独立,再不羁的女子,被人放在心间惦记与珍重的感觉,总是让人难以自制,像一颗心都泡在温水里,沉沉浮浮,满满都是温暖与柔软。

琴笙任由她拥抱着自己,温声道:“今儿是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傻鱼儿,可要为夫带你去吃一碗寿面?”

楚瑜把脸在他胸口的衣衫蹭了蹭,蹭掉眼里的浮泪,点头:“嗯!”

琴笙笑了笑:“去梳妆罢。”

楚瑜立刻宝贝似地握住梳子坐到了窗前,一时间又舍不得放下这梳子,一时又舍不得拿来梳头。倒是琴笙见她坐在那里半天犹豫的样子,薄唇边弯起一抹淡笑来,走了过去,从她手里拿过了那把梳子,亲自站在她身后替她挽起满头的长发。

“梳子就是用的,若是让你藏着的,只管给你送些珠宝玉石就是了。”

楚瑜坐在镜子前,看着身后出尘的男子抬手间,便细致优雅地替她将长发挽在头顶成髻,丝毫没有扯疼她,又取了脂粉,替她轻轻地描眉黛,上了胭脂。

修长如玉的的手指和细腻微凉的指尖一点点地抚摸过她的额间、脸颊的皮肤上,让她人忍不住敏感地轻颤了一下,可他的动作温柔体贴到让她觉得自己像他最珍重的宝物。

楚瑜有些着迷地看着他的动作。

没有人能对这样的琴笙不动心,他若愿意,转身便可从让人战栗的魔神、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神,转身为世间那最体入微,温柔入骨,熨帖到心肺的"qing ren"。

左手天堂,右手地狱。

看着琴笙将那精致的绿檀莲花梳别在她头顶发髻间,细致的银玛瑙流苏垂落在脸颊上,已是发间最漂亮的装饰。

楚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大眼儿弯弯,拉住他修长的玉骨手:“真好看。”

“走罢。”琴笙牵了她的手,淡雅温柔地一笑,又为她穿上衣衫,随后才换了衣衫,又戴上轻纱斗笠,牵着她向门外而去。

楚瑜觉得自己就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儿,被他细心地照料着,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就是了。

可是,就算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简直让她忍不住唇角一直上扬。

两人一路出门,都没有人跟着。

可楚瑜知道他身边必定有人跟着的,只是曜司的人善于隐藏,可是只要没人出现在视线内,她可以当着没有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楚瑜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路出了人间院,又经过了前面的人间酒楼,听着里面的笙歌曼舞,丝竹乐声,再看着街道两边热闹的小摊贩,她忽然有点恍惚,像是回到云州。

可这里是上京。

“不是应该宵禁么?”楚瑜有些奇怪,发现今儿热闹得像上元节。

琴笙道:“我让皇帝老儿这两天随便编个理由,就不宵禁了。”

楚瑜一呆,抬起脸看着他,隔着薄薄的帽子垂纱,也能看见他神情平淡的俊美面容,她却莫名地有点脸热,指了指自己鼻子,有点不确定:“是因为”

“是因为本尊有条忘了自己生辰的蠢鱼。”琴笙轻描淡写地微笑。

楚瑜唇角一扬,笑容愈发地灿烂:“笙儿最好了。”

他领着楚瑜一路往热闹的巷子里去,那里有一家小面摊,就算已经时候不早了,依然坐着不少食客,只因为整条巷子都是那面的香味。

带着点辣味,却又更多的是卤香或者炒得酥香的肉味,与滚滚的骨头汤香在空气里混合成一种让人忍不住咽唾沫的冲动。

“好香,是牛肉臊子面吗?”楚瑜看着那挂着的店家招牌,吸了吸口水。

琴笙低头看着眼身边人儿那样儿,屈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把口水擦一擦,莫要吓到人,以为你是十年没吃好吃的,要抢东西吃去了。”

似乎却得身边的人儿粉嫩的嘴儿微张的样子可爱,他眼里幽光微闪,指尖下滑轻轻搓了下她软嫩又丰润的唇,甚至轻点了她的小舌头。

楚瑜瞬间因为这个暧昧得带了**暗示的动作红了脸,抬手捂住嘴,瞪着大眼,羞涩地道:“你干嘛,这里可是外头。”

琴笙忍不住低低地愉快地笑了起来,牵着她过去:“有鱼儿满脑子想要下蛋,倒是怪起别人不正经?”

楚瑜忍不住呛了一下,知道被他耍了,脸上更红了,暗自嘀咕:“坏人,臭臭猫儿。”

“哟,是秋哥儿啊,这多年不见了。”

他们一走进,那面摊上的老婆婆看着明明老眼昏花,却似第一眼就认出了面前戴着斗笠轻纱的人。

楚瑜听着老婆婆的那称呼,只觉得很是稀罕又有趣——“秋哥儿”?

好亲切呢,一点和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神或者暴戾的战鬼大人对不上号呀。

琴笙却很自然地领着楚瑜在面摊前坐下,微微一笑:“很久不见婆婆了,闻着您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来两碗牛肉面罢。”

楚瑜觉得更纳罕了,琴笙居然还有这么“亲民”的时候呢,而且这动作自然得仿佛他已经来过许多次了一般。

“哎呀,身子骨不行了,眼睛也不好了,现在都是我女儿、女婿忙上半夜,我老婆子捡个清闲的下半夜。”老婆婆佝偻着背,头发花白,看起来很有些年纪了,但是下面,取浇头臊子的动作却极为利落。

不一会,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就上来了,上面还浇着一大勺子酱爆香的牛肉沫,味道极勾人。

楚瑜看着便食指大动,拿了筷子甜甜地对着老婆婆道:“谢谢婆婆。”

“哎,不谢,小丫头可生得真甜呀。”老婆婆看着楚瑜忍不住笑着点头,老脸笑开一朵花似的。

看着楚瑜和琴笙吃面,老婆婆很有些感慨:“想当初,你和南小哥儿来我这里吃面的时候,你们还那么小呐,这一转眼哪,都快十几年了,我这老婆子快入土了,也没有再见过你和南小哥一起来了,唉”

“嗯,他不会再来了,去了很远的地方。”琴笙淡淡地一笑。

楚瑜闻言,吃面的动作略顿了顿,忍不住转脸看了眼身边斯斯文文地用面条的琴笙,暗道,原来当初这里是秋子非和南亭羽这对京城双壁常来的地方啊。”

真是

一转眼,物是人非,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坐在他身边笑着吃面的人,也变成了她,不知他心中可有伤感。

“唉。”老婆婆笑了笑,每一条皱纹里都是时光的痕迹和豁达:“人呐,总是会变的,一起走着,走着,就散了,不过秋哥儿还是幸运的哪,儿女缘多好,看,你的女儿都那么大了,小丫头都要能嫁人了罢,来,婆婆给你加点肉,多吃肉,以后嫁人了也好生养?”

说着,她慈爱地看着楚瑜,抬手给她碗里又加了一勺子香喷喷的碎牛肉!

然而

楚瑜低着头,拿着筷子的手抖得已经不成样子:“唔嗯谢谢”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自己腹部的起伏弧度,毕竟嘴里都是面条和肉啊,笑成狗喷一地多不雅观。

她家三爷就算刚才伤害,这会子应该彻底地化悲为愤怒了罢?

琴笙当时手就僵住了,随后淡淡地扫了楚瑜一眼:“这是我的妻,不是我的女儿。”

楚瑜听着他平静的声音里的扭曲,顿时忍耐不住,伏案闷声狂笑,眼泪都出来了,嘴里的东西,都喷了一地。

“爹,你和我儿女缘哈哈哈哈可真特么好哈哈哈。”

“啊,啥,你妻生的女儿?这甜丫头不是你妻生的,还是妾生的不成,婆婆跟你说,男人不能三心二意啊会遭天打雷劈咧。”老婆婆明显除了眼花,还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