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森田岁郎捧着手里都盒子满头都是冷汗。

他觉得德川将军可真是比这两位好伺候多了。

他退下去唤了婢女来打扫,才躲在院子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刻,一道软糯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喂,我说森田,殿下的那个东西由我送给小姐姐吧。”

森田岁郎一僵,随后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干笑一声:“可是殿下的吩咐是”

只是话音未落,一把雪亮的太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宫少司笑眯眯地看着他:“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锋利的刀刃直接划破了男人的皮肉,森田想起方才少年直接徒手给那女忍者开瓢的一幕,差点就要尿裤子了,立刻抖抖索索地将手里的盒子交给宫少司,哀求地道:“您可要一定送到那位的手上啊,求您了!”

宫少司猫眼里暗光幽幽:“我什么时候违背过哥哥的意愿呢?”

随后他手腕一转,将太刀收回,转身懒洋洋地提着盒子里离开,只留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要不要去向宫少宸告状的森田岁郎。

**

琴家绣坊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胆量出现在我的面前。”

女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站在她身后的少年看着她,却仿佛丝毫不受她冰冷话语的影响,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楚瑜:“小姐姐,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一脸无辜的表情在那削瘦的小脸上,愈发显得他可怜兮兮的。

楚瑜看都不看,只不为所动地道:“如果这就是你来要说的话,红袖,送客!”

红袖目光森冷地看着宫少司:“滚。”

他怎么敢在杀了金曜之后,这么大喇喇地上琴家绣坊来,她怕自己看见宫少司在这里多坐一会,会忍不住动手杀了他。

“小姐姐,还是在生气啊。”宫少司却没有看红袖,只叹了一声气儿,仿佛很无奈的样子,从自己的袖子里取了一个盒子递给红袖。

“我是来给哥哥送东西的。”

红袖看了一眼那盒子,还是伸手从他手里拿了过来,交给楚瑜。

楚瑜看着自己面前的盒子,唇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容:“果然,还是来了啊,我说他能忍耐到什么时候才出手。”

宫少司却忽然很认真地道:“姐姐,我觉得你不要打开盒子比较好,不然你会很为难的,你想走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楚瑜面色清冷地道:“你和他活着,就已经让我很为难了。”

宫少宸一僵,没有说话,只低下头去,手无意识地搅着自己的衣摆。

楚瑜还是打开了盒子,她原本就是元毒之体,百毒不侵,自然不畏惧。

盒子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一本书。

楚瑜顿了顿,眯起眸子,打开那一本书,里面夹着两片树叶做的书签,她径自翻开到夹着书签的书页。

上面只用红色笔勾出了几行字,那是历史上某一次围城之战——

“天下兴兵革之事有众二十万困于城中,时有瘟疫起于脱困日,只四百士卒以食人得存。”

楚瑜看了这几行字,忽然一把捏住了手上的书册,转过脸,目光幽冷锐利地盯着宫少司:“宫少宸,想干什么!”

“哥哥,一直都只想要得到小姐姐和你背上的藏海图啊,他要的就是你自投罗网地到他那里去,让最后的藏海图得以完成啊!”宫少司叹了一声气儿,抬手支在桌面上托住脸嘀咕道:“都说了要你别看,果然也是不听劝的脾气呢。”

“他有这个本事?!”楚瑜冷笑一声。

宫少司看着她,认真地点点头:“小姐姐不要不相信哥哥,他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不信你要等两天看看嘛,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可能会拿人做试验,让你看看效果,毕竟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无关要紧人命什么的,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楚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只吐出一个字:“滚!”

宫少宸扁扁嘴,很是委屈地皱着小脸,起身离开。

“真是的,人家只是说实话啊。”

等宫少司被送走之后,楚瑜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出来。

“这是意思?”红袖忍不住蹙眉看着楚瑜手里的史书。

“什么意思?”楚瑜将书搁在桌面上,冷笑着抬手敲敲桌面:“宫少宸说的很明白,他手里有一种能让城内发瘟疫的法子,这种瘟疫会死很多很多人,而若是我不乖乖到他那里去,那么他会一点不吝啬地让云州城的人都死光。”

那个男人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是想着借她的手给德川一个重击罢了,她是早预料到的。

却没有想到他手段这么狠毒又这么的直接到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龙王令 第11章 真假楚瑜

可是就是这么狠毒又这么直接到仿佛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手段却最有效。

“他要散布瘟疫?!”红袖的脸色瞬间都白了一下。

金大姑姑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淡淡地道:“这种被围城的时候,没法去外地调来药材,就算老金在这里,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想法子尽量控制疫情。

南国公的人马一定会逼迫城内百姓交出我们,或者说交出小鱼,才会提供药材,如此一来,就算云州城百姓们人心在我们这边,但生死之事,谁又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站在我们这边?”

楚瑜托着腮,讥诮地轻哼一声:“所以啊,那个男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筹谋大胆又谨慎,还真是个将帅之才。”

宫少宸果然是她平生之大敌。

她顿了顿,叹气:“毕竟就算要触发瘟疫这种事情,也必须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天时地利——云州围城,外物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曜司主力已不在云州城。

人和——自然是南国公与他明目张胆的内外勾结。

若是少了一项,就算宫少宸真的弄出瘟疫来,以曜司的能耐要迅速控制局面也不难。

不得不说,宫少宸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致命杀招,比德川那个只知道强攻的蠢货,高明了不少。

但是敌人的高明,只能给自己添麻烦。

“准备好了?”楚瑜看了眼金大姑姑。

金大姑姑朝着她微微一笑,点点头:“准备好了。”

随后,她轻轻地拍了下手,不一会火曜就领着一个低着头的女子走了过来。

那女子跟着火曜对楚瑜行了个抱拳礼:“属下见过小夫人。”

楚瑜看着她,微微挑眉:“抬起头来。”

那女子恭谨地道:“是。”

随后,她抬起了头,朝着楚瑜一笑。

娇俏明丽的大眼,眸子如同一双墨玉雕成,灵动慧黠,琼鼻丰润娇嫩的唇,无暇又灿烂的笑容,带着红尘的烟火气儿,却又似朝露晨曦一般生机勃勃。

不是楚瑜的脸,又是谁?

“属下是月曜大人司下绿意。”

连着声音都如同楚瑜一般无二。

楚瑜看着那张和自己几无二致的面孔,托着腮,笑了起来:“月曜司下果然人才多。”

金大姑姑道:“宫少宸这次出手,也在三爷的预料内,所以早已命月曜备下了替身,绿意虽然是才模仿您不久,比不得红零相似,但是要暂时瞒过宫少宸应当不难。”

所以,只要拖住了宫少宸一段时间,就能争取到让楚瑜脱身的时间。

其实一开始,绿意原本是琴笙为着楚瑜第一次离城的时候,备下安稳城内人心的替身。

但是当时情况危急,倭寇忍者四处杀人制造内乱,若非楚瑜本人镇住了场子,控制场面,云州城可能早就破了,替身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而楚瑜若是那种能抛下几十万同胞生死存亡给倭寇的冷酷之人,她也就不是楚瑜了。

那种情况下,但凡有点血性和良心的人都不会置之不理。

但是,现在,是到了替身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只要咱们人一撤,就会有人立刻打开北城门,让百姓出城,同时封逸赶到的时候,也会想法子驱兵入城,如此一来,云州城的城防就直接算是在南国公的手里,就算宫少宸放出瘟疫,南国公就算为了自己兵员的安危和名声,他也不会坐视不理。”火曜道。

楚瑜点点头,这是她和逸哥儿通过气的。

“南国公虽然勾结倭寇,已经叛国,但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支持倭寇,何况他也不过是利用倭寇来对付琴笙罢了,总不至于就这么撕破脸,南太后也不会饶了他。”楚瑜点点头。

“红零那里,只要绿意能和她对上面或者看一眼她背上的图,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绿意恭敬地道。

这也是当初琴笙命令月曜留下红零一条命,将她送到宫少宸身边的原因,她背上还有与楚瑜一样图,宫少宸哪怕就算知道这是个陷阱,也会舍不得就这么毁了红零。

天皇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一定会想法子将那图完成,在红零的背上刺上他手里的图。

“嗯”楚瑜看着绿意的面容,神思却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绿意才是原本月曜司中要晋升红字辈的第一人,执行过无数任务,也是下一任月曜的继任者,她的手段和忠诚,请您放心,我们也会在外围配合绿意,云州城到底是咱们的地盘。”火曜看见了楚瑜的表情,便对着楚瑜正色道。

楚瑜顿了顿,看着火曜,微微蹙眉:“我不是在担心绿意的忠诚和本事,但是宫少宸那个人,我比你们更了解他,只怕”

“没有什么只怕。”金大姑姑这一次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楚瑜,神色严厉地看着楚瑜:“您知道逸哥儿快则明日,最迟后日早上就会和南国公一起抵达云州城外,他们一来,咱们撤离的困难程度会直线上升,对于云州的几十万百姓,我们已经仁至义尽,能做的都做了,我决不允许您落入贼人之手。”

楚瑜是三爷的命根子,曜司没了,三爷还有新的曜司,但是楚瑜若是出事,三爷只怕也会出事,那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所以楚瑜绝不能有事。

楚瑜看着金大姑姑,轻叹了一声:“金大姑姑,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没有想要当圣母,拯救天下所有人。”

她苦笑了一下:“只是我担心若宫少宸识破了绿意的伪装,咱们撤离也不会顺利的,绿意也会因此牺牲。”

“您放心,宫少宸不是三爷,就凭绿意的本事,短时间接触,绝不会露陷,我们连绿意的背上都做好了伪装。”金大姑姑再次正色道。

她顿了顿,复又淡淡地道:“三爷是曜司的领袖与信仰,为了自己的领袖与信仰牺牲,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楚瑜看着绿意,见她眼里的平静,如此的理所当然,楚瑜也只摇摇头苦笑,并没有试图去说服金大姑姑和绿意。

就算是在后世,一样有无数人为了自己心中的领袖与信仰付出一切。

“好罢,那咱们动作快。”楚瑜点点头,又看向火曜和绿意,抬手握住他们的手,一字一顿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能少,既是同生死,共患难过来的,无路如何,我都希望这一次,不再失去任何人。”

金曜的离开,永远是她心中的刺,虽然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更像一个祈祷的愿望,但是她依然相信活下去这个信念的力量足够大。

火曜和绿意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炽热与动容的光,他们齐齐对着楚瑜抬手抱拳:“是!”

琴笙若是所有人坚不可摧的信仰与神祇,那么在楚瑜这里,她心中仿佛从来没有尊卑之别,认真地平视着任何人,她像家人与挚友的叮嘱,却更让人暖心。

曾经不屑于她的平凡与不知天高地厚,眼中不知尊卑,在这一刻,却才觉得那种被人平视的亲切感觉一样地让人动容。

金姑姑看着楚瑜,心中有些感慨,这个姑娘,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到现在仿佛成长了许多,其实她从来没有变,明珠本就是明珠。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她看起来像是圆润滑溜的鱼儿,只是却从来不为任何人与俗世的规则改变自己的原则,有一颗温暖而坚定的心。

正是这种小地仙儿一样人儿,才能让那九天上的无心神祇也被她拉下凡尘,染了温暖的人间气息。

她唇角浮起温柔的笑,看着楚瑜。

“好了,咱们准备出发罢!”

**

日头渐渐地西斜。

一辆马车停在琴家绣坊前,赶车的是戴着斗笠的少年,他身边甚至没有带一个人。

门房见了他,却立刻进了门内通报,不一会就从里面出来了几个人。

他大大的猫眼在看见站在门前等候的戴着披风,只露出下半张娇俏脸孔的女子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你果然没有走,哥哥的预料总是正确的啊,你怎么,总是这么烂好人呢,不就是几十万人吗,中原大地人那么多死那么点人,有什么关系,打仗哪里能不死人的呢,士兵能死,普通百姓死一死也很正常啊?”

“那不如你们先死一死?”听着少年漫不经心的话语,‘楚瑜’抬起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开脸,由着唐瑟瑟扶着她上了马车。

少年叹了一口气,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金大姑姑:“我说你们也真是太没用了,就这么任由她留下吗?”

说罢,他摇摇头,赶着马车一路往前而去。

等着少年的马车消失在远处,“金大姑姑”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咱们走。”

说罢,她转身径自回了府邸。

不一会,又是几辆马车驶出了绣坊,随后消失在夕阳下,只留下余晖厉安静非常的绣坊。

宫少司赶着马车转了几个街道,路上还遇到了‘朝阳群众’巡查队几次盘查,但是‘楚瑜’一露脸,他们就笑眯眯地放行了,还非得给楚瑜的马车里塞了不少好东西吃。

“小姐姐还真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那种人,真让人羡慕呢。”宫少司手里也被热情的大叔大妈塞了几个鸡蛋。

他有点受宠若惊地看着手里的鸡蛋半天,随后问楚瑜:“我可以吃吗?”

他大大的眼里一派天真又有点怯生生的模样询问,像只瘦弱的猫咪在问主人要吃的。

‘楚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却笑眯眯地剥开了一个鸡蛋:“谢谢小姐姐,我吃掉了哦。”

说罢,他一边吃鸡蛋,仿佛在吃什么从未吃过的美味一般,一边赶车。

看得唐瑟瑟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做作!”

“你就不怕我们的人跟着你到你们潜伏的地方么,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赶车?”霍三娘有点兴味地看着宫少司。

少年一边啃鸡蛋,把脸吃得鼓鼓地,不想小猫咪,倒像一只松鼠,他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当然不怕啊,哥哥说了,既然姐姐愿意来,就没有什么好遮挡的了。”

因为,既然已经屈服了威胁,自然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

‘楚瑜’等人互看一眼,都沉默下去。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一处宅邸。

森田岁郎亲自领着人等在门口。

见宫少司赶着马车来了,他立刻屁颠地迎上去:“您辛苦了。”

说着接过缰绳,又示意其他人将楚瑜迎接进去。

‘楚瑜’戴着斗篷一路进了院子。

她留意了下四周,发现这是一间三进的院子。

“来了?小女郎。”

一道有如金玉互相叩击一般悦耳的男音响了起来,华丽的衣袍拖曳而来,带着一种风流贵公子的气息。

宫少宸含笑看向‘楚瑜’。

‘楚瑜’在院子里站定了,淡淡地看着他:“来了。”

他款步上前,抬手轻轻地抚摸过她细腻的脸颊,又低头轻轻地嗅闻了下她颈项间的香气。

‘楚瑜’一动不动。

“你还真是居然真的亲自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派个红零那样的西贝货过来忽悠我,然后金蝉脱壳呢,真是让本公子感动你的心意啊。”宫少宸低头凑在在她鼻尖上含笑道,目光幽幽地凝视着她。

------题外话------

猜猜这个楚瑜是真的,还是假的?

龙王令 第12章 滚 一更

‘楚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转身向房间里走去。

宫少宸看着她的背影,也不以为地轻勾了下唇角,示意其余人不必跟进来,他径自也跟着进了房间。

看着‘楚瑜’取了兜帽坐下,宫少宸示意门外的婢女上茶。

不一会,立刻就有婢女送来了热气蒸腾的茶,宫少宸优雅地坐在她的面前,亲自取了茶为她捣了起来。

“这是东瀛的捣茶,味道与中原略有些不同,你可以试试。”

‘楚瑜’看着他挽起袖子,行云流水的一套茶艺功夫,修白的手指提着精致的茶壶,一举一动和品味都显出他良好的教养。

确实,赏心悦目。

她看了眼他端了搁在自己的茶杯,抬手接了过来,轻品了一口。

“如何?”宫少宸看着她微笑,很是温柔的模样。

‘楚瑜’搁下茶杯,俏丽的脸上一片平静:“还不错,这种茶我喝过。”

上辈子的世界,什么稀奇古怪的饮品没有。

“喝过?”宫少宸细长的丹凤眼里闪过兴味的光。

见‘楚瑜’没有搭理自己的兴趣,他又笑着给自己做了一杯茶:“说起来,和你这般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说话,仿佛是前生的事情一般,还是托了重兵围城的福。”

‘楚瑜’扯了下唇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啧,小女郎,你总是这样喜欢的心软。”宫少宸轻笑了起来,答非所问地道。

随后他朝着她微微倾了身子,目光幽凉地端详面前的女子:“说起来,也是有趣,你就是一个普通人,充满了市井小人物式样的狡黠,也会心硬,却不够狠,对于一些无关要紧人的性命,你也会像寻常女人一样有着一种庸俗而廉价的同情,明明跟我和琴笙这种人完全不是一路的,怎么就纠缠了这么久呢?”

虽然这么说着,他的目光疑惑里隐着缱绻和无奈。

‘楚瑜’听着他剖析自己,用冰凉的目光和话语,她抬起大大的墨玉眸子,冷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是,我就一个平凡人,可我活得像个人,所以我的身上有所有平凡小人都有的庸俗缺点,但你们呢?活得像个人么,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得像个人的?”

她顿了顿,勾了下唇角,看着自己的面前的杯子:“有的人活得像一尊堂上的玉雕观音,似看破红尘,不过是因为心却是空的;有的人活得像一堆金子,光彩夺目,到底也免不得被人拿去等价交换和利用,却不知再似金银耀目,终归也不过身不由已;还有人”

她顿了顿,目光懒懒地掠向门外,宫少司正抱着一个碗,靠在门外不远处的树下吃草果子,见她看过来,便笑眯眯地摇晃着手。

‘楚瑜’唇角笑意渐浓,不掩讥讽:“还有人活得像条狗,以为摇摇尾巴,做做可爱的样子,就能招来主人的眷顾和厚爱,可哪里知道主人总觉得他像条狼,养不亲。”

宫少司拿着草饼的手僵住了,小脸有些发白。

她顿了顿,恍若未见一般地淡淡地道:“我以前曾经听过一个姓周的戏剧大师在折子戏里说的话——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一直以来,我以为那是一句讽刺的笑话,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我们每个人活成什么样子,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

宫少司低头看着手里的草饼,小脸煞白,却没有说话。

她尖锐而讥诮的话语,让宫少宸愣住了,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握着扇子的手背微微泛起青筋来。

好一会,他才摇晃着扇子遮了唇,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本少爷今儿才发现原来小女郎牙尖嘴利依旧,倒也是这个世上最明白的人,所以你活得像个人么?”

他眯起眼:“所以啊,这大概是我和他都会对着迷的缘故,你努力活着的样子,确实很有趣和迷人,如果你和我们都一样,又还有什么意思,哈哈哈。”

宫少宸笑得花枝乱颤,声音极为悦耳,却看起来别有一股子风流意态,还有一种近乎凄厉之感。

“只是不知道,琴笙知道你评价他,他会作何感想。”

‘楚瑜’冷淡地看着他:“他作何感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现在都在和我兜圈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做人干脆点。”

宫少宸好容易止住了笑,抬手懒洋洋地支撑着下巴:“很简单,我要你,还有你背上的图,当然,我舍不得让你遭那针刺罪,香山道的大师说了,她需要看着你的背后,在红零背上雕出一幅图来,小女郎若是乖乖的等到南国公的人接收云州城,城里自然如你所愿,二十五万云州军民,安然无恙。”

说罢,他用扇子敲敲了桌面:“如何?可是够直接?”

‘楚瑜’看着他,垂下眸子:“哦。”

宫少宸看着她,轻叹了一声:“你是个聪明人,小女郎,没有做出什么派个西贝货来的蠢事儿来,否则你才走出云州城,大概就会听见城里的变成地狱的哀鸣,南国公也是个聪明人,他很会配合,瞧,他们的大军今日在城外五里处开始挖壕沟,往里面堆火油,就是为了防止云州城的百姓冲出去,云州城的百姓是该为你立个生祠的。”

“他比我还不在乎这几十万贱民的死活呢,呵呵。”

楚瑜闻言,终于抬起眸子地看向他,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他聪明否,但我知道他是王八蛋,和你差不多。”

宫少宸轻笑了起来,凤眼弯成惑人的模样:“多谢夸奖。”

楚瑜也笑眯眯地捧着杯子道:“话说完了,就滚出给我做准备罢,我怕我再看见你,昨天的隔夜饭都吐出来,万一影响到给红零刺青就不好了,你说呢,伊势宫殿下。”

宫少宸丝毫不恼,笑着拢了扇子,在她头上点了点,轻嗤:“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