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如笑着说不敢。

两人穿过如意门,周娴进了个小四合院,里面有三间房,周娴指着左右两边,道:“那边一间是祝姐姐的,还有一间是黄姐姐的,她们成亲前住的地方,后来成亲了就搬出去了。”

周娴介绍着和苏婉如进了自己的房门,里面就一张床,也不大,四面堆的东西,是乱糟糟的样子。

“我…我收拾一下。”周娴不好意思,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回头过来和苏婉如说话,“你是江南人吗,江南哪里的。都说江南出美人,今天见到你可真是让我相信了。”

“我是平江府的,周姐姐哪里人。”苏婉如帮着她,周娴拿抹布擦着桌子,笑着道:“我是通州人。我哥哥成了亲,家里房子小,我娘就把我送这里来了,说等哪天说好亲事了再回去,直接嫁人出门。

“哦,其实一个人住在外面也挺好的。”苏婉如安慰他,周娴噗嗤一笑,道:“你说的对,我不愿意住在家里。我嫂子吵架的本事是十里八乡出名的,我吵不过她,索性出来躲清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苏婉如听着却觉得羡慕,至少她的家人都在,而她就是想有个人吵架,也不行。

“我睡觉还算老实。”周娴笑眯眯的道:“你睡觉要的淘,那就睡里面。”

苏婉如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想了想还是道:“好,那我睡里面。”明天要问问霍姑姑才行,能不能给她一个房间,就算没有房间,一张床也是可以的。

“我去后面提热水过来。”周娴说着,提着热水壶出去了,苏婉如将自己带来的一个小包袱放好,洗了个茶盅,正要喝水,忽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她以为周娴回来,便朝门口看去。

就看到一个祝娟快步从门外进来。

不是说出嫁后就不住在这里了吗。苏婉如觉得奇怪,站在门口听,就听到祝娟开了一间房门,接着又关门进去了。

“怎么了?”周娴回去,苏婉如帮她倒水,指了指隔壁,“祝姐姐回来了。”

周娴听了鼻尖冷嗤了一声,一回身将她们的房门锁好,又喊苏婉如,“把椅子拖过来。”

苏婉如一脸不解的跟着她忙活,把门窗都抵的死死的。

“洗洗睡觉。”周娴不愿多说,催着苏婉如洗脸洗脚,两人极快的上床吹了灯,苏婉如太累了,闭着眼睛一会儿就开始打盹。

刚要睡着,就听到院子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紧接着是开门声。

她睡意全无,瞪大了眼睛看着帐顶。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有个女人的申吟声响了起来,伴随着床吱吱嘎嘎的响动着…

这一刻她明白了周娴为什么抵着门,又为什么嗤之以鼻面带不屑。

隔壁是祝娟吧?

难道大晚上的去而复返,就是为了和男人在这里私会。

什么男人?是秦大生?

苏婉如想到那张酒气熏天,阴郁的脸。

“吓着没有?”周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声道:“祝姐姐成亲前就和他搞在一起了,龌蹉下流。”

这个他是谁?苏婉如没有开口。

“是秦大爷。”周娴哼哼了,翻了身道:“也只有两位霍姑姑不知道了,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苏婉如咳嗽了一声,也翻了个身用手捂住耳朵,好在时间不长,一会儿隔壁就安静下来,她也不知不觉睡着。

“别出去说,”周娴一早起来,交代苏婉如,“这种事我们小姑娘家不好讲,更何况秦大爷可不是什么好人,他要是闹腾起来,咱们都过不好。”

苏婉如本就不想掺和,就当昨晚什么都没有听到,“姐姐放心,我昨天赶路太累了,一上床就睡着了。”

“是个聪明的。”周娴含提醒道:“你生的好,以后见着他离远点。”

苏婉如也不知道说什么,唏嘘道:“我昨天以为他是霍姑姑的弟弟。”

“也算弟弟。”周娴压着声音,道:“这里面的关系很复杂。秦大爷十二岁的时候被霍姑姑收养,他和小霍姑姑一样大,以姐弟相称。后来小霍姑姑和秦大生都大了,两个人都有意,霍姑姑就做主让她们成亲了。”

“原来如此。”苏婉如就觉得他昨天喊姐姐的那声,不像是一个外姓妹夫喊出来的,“还真是复杂。”

单从表面看,这位秦大生还真是头白眼狼啊,苏婉如砸了砸嘴,决定以后更要沉默乖巧点。

两人去了前院,刚到门口就听到霍姑姑房里有人说话,随即门打开霍彩冲着她笑道:“阿瑾快来,刘婆婆来了。”

“是。”苏婉如进了门,就看到一位六十几岁精神极好的婆子坐在霍姑姑身边说话,一看她进来顿时站了起来,笑着道:“你这孩子,是不是昨儿累了,今天起晚了?在这里做事可要勤快点,可不能让二位姑姑为难。”

苏婉如垂头应是,目光落在放在墙边一溜儿的米面油盐。

是刘婆婆送来的。

“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去说说话吧,阿瑾事情不多,下午回来都行。”霍彩很高兴,刘婆婆出手大方,“去吧,去吧。”

苏婉如就看着霍姑姑,霍姑姑颔首道:“阿彩说的没错,你索性才来,歇个一两日也不耽误事情。”

“谢谢姑姑。”苏婉如喜形于色的样子,让三个人都笑了起来,刘婆婆就牵着她的手,和霍姑姑道:“那索性就让她在我那边住一个晚上,明儿一早我就让她回来做事。”

霍姑姑颔首。

苏婉如就跟着刘婆婆一起往外走,两人不认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刘婆婆一直在说着话,有意无意的和她介绍着米行的事情。

“刘婆婆。”刚拐了弯,迎面撞来一人,依旧是满身的酒气,醉眼朦胧的打量着刘婆婆,又看着苏婉如,挑眉道:“这是新来的小绣娘?”

刘婆婆将苏婉如拉着往身后一藏,笑着道:“是秦大爷啊,您这是才回家吗?”

秦大生点头,扫了一眼苏婉如,拍着胸口道:“改日去你店里光顾,我给你介绍个大买卖做。”

“那敢情好,先谢谢秦大爷。”刘婆婆说完,拉着苏婉如,“您忙着,我们就先走了。”

秦大生打了个酒嗝,摆了摆手,道:“走吧,走吧。”话落,歪歪倒倒的走了。

“不成器的东西。往后你遇见他一定要躲着点。夜里睡觉也要关着门。”刘婆婆低声叮嘱苏婉如,“要不是霍姑姑为人可靠,奴婢也舍不得让您住在这里。”

苏婉如也觉得霍家好复杂,如果有的选她也不想待在这里。

两人出门上了马车,车帘子一放,刘婆婆噗通跪了下来,磕头道:“奴婢刘氏叩见公主。”

“婆婆见外了,我现在哪是什么公主,您就喊我阿瑾好了。”苏婉如扶刘婆婆起来,“米行离这里远不远,您来这里,可是三位将军吩咐的?”

“是!三位将军正在米行候着您呢。”刘婆婆坐好,给苏婉如倒了茶递过来,“公主您不用担心,米行在京城好些年了,没有人怀疑。”

苏婉如点了点头,“燕京只有米行吗,还有没有别的产业?”

“暂时还没有。”刘婆婆叹气,“赵之昂为人贪财,燕京铺子和宅子多是他的,我们要赁都是靠关系,不然很难拿到。”

原来是这样,苏婉如道:“那镖局想要开起来,怕也不容易吧。”

“是。”刘婆婆叹气,“我们想的也晚了点,早知道有今天,我们应该早早就在燕京布置好才对。”

谁也想不到今天,苏婉如没有说话。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放了脚凳刘婆婆扶着苏婉如下车,车停在米行后面的院子里,她一下来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两男一女。

一位络腮胡子虎背熊腰穿着黑色的褐衣,江湖人士的打扮,另一位则要文气一些,一身湛蓝的道袍,气质舒朗。两个男人的中间则是一位年纪约莫四十不到的妇人,略有些胖,包着头像是哪个大府里的管事妈妈。

“属下叩见公主。”三个人异口同声拱手行礼,苏婉如快步上前,虚扶了三人,“不敢当,三位将军请起。”

三人直起身,中间的妇人上来,一把握住了苏婉如的手,激动的和刘婆婆道:“你看公主是不是和皇后娘娘生的一模一样?”

“可不是。我方才瞧见的时候也是惊了一跳。当年娘娘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刘婆婆打量着苏婉如,笑着道:“不过公主更娇俏一些,娘娘那时候要沉稳点。”

苏婉如汗颜。

“一晃眼公主都这么大了,皇后娘娘要是还在…”两个人说着就红了眼睛,一边络腮胡子的男子就猛咳了一声,道:“行了,你们别吓着公主了。”

两个人就擦了眼泪点着,刘婆婆忙介绍道:“公主,这位是段震段将军,这位则是刘长文刘将军。”说着一顿,她还没开口,方才哭的妇人就道:“属下姓胡,您就喊属下胡氏好了。”

“什么胡氏。”段震说话嗡嗡的响,嗓门极大,“你就告诉公主你叫十三娘不就成了。”

胡氏回头瞪了一眼段震,不好意思的和苏婉如解释道:“家里姐妹多,我爹娘不乐意取名字,就给了我这么个名字。”

苏婉如觉得有趣,笑着道:“胡将军这个名字挺好听的,要不,以后我就喊您姑姑吧。”

“不敢不敢,公主金枝玉叶,奴婢担不起的。”

苏婉如就笑着道:“眼下我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也就是各位长辈怜惜我罢了,若不然我这身份,还不如丫鬟老妈子来的体面。”她顿了顿又道:“姑姑就不要和我推辞了。”

胡十三娘抹着眼泪,“随公主怎么喊,只要您高兴。”说着就拉着苏婉如,“光站在这里说话了,我们进去坐着说。”

一行人进了正厅,苏婉如坐在上首,刘婆婆亲自上的茶,在下首坐下来。

“公主能找到如月令可真是不简单,我们以为这辈子就要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但娘娘告诉我们,只有见到了如月令才让我们出面,否则,我们就是普通的商贾,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勤勤恳恳的做买卖,就想多博一点家业,将来给圣上还有皇后娘娘招兵买马用。”

“没有想到…”胡十三娘说着又红了眼睛,段震看着不耐烦,打断她的话,“公主,您既然人来了燕京,不如我们现在就说说将来的计划吧。”

苏婉如就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我对这里的局势不了解,段叔叔有何想法,不如说说。”

“我没有。他有。”段震听他喊自己叔叔,眉头一跳,络腮胡子下的脸红了红,就指着刘长文,“他是我们的军事,不管什么点子都是他想的。”

苏婉如就顺着他的视线朝刘长文看去,刘长文闻言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的冲她抱了抱拳,道:“公主可知道宗人府如今归谁统管?”

“是五皇子赵骏。”刘长文道:“此人不比四皇子和七皇子得宠,为人也有些憨傻。听说是儿时生病所致。”

“这样的人做事容易较真,宗人府的牢房在他的掌管下,几乎成了铁板一块,我们就是想打听二殿下的事,都没办法。”

刘长文说着,眉头微蹙。

“刘叔叔的意思是…我们先想办法,将宗人府的当权人换掉?”

苏婉如说话,刘长文愣住,和段震以及胡十三娘对视了一眼,好一会儿他有些惊喜的点了点头,道:“公主真聪明,属下一点您就通透了。我们是有这个意思,强攻不行,软的也打不进去,只有换个人,这件事才有可能成事。”

“换个人?”苏婉如问道:“宗人府的事我们好筹谋吗?段叔叔想换人,可是有人选了。”

刘长文忽然就来了兴致,觉得和苏婉如谈这些丝毫都不费劲,他走过来坐在苏婉如的对面,从怀里拿了个名册出来给苏婉如,“您看看,这是赵家和姻亲的家谱。”

宗人府都是皇室宗亲管的,所以刘长文立了个家谱。

苏婉如没有说话,接过来翻了翻,赵之昂的兄弟以及儿孙都在上面,刘长文很仔细的在有些人的人名下用朱笔打了个勾,她问道:“朱笔勾的人,是您觉得可行的?”

朱笔勾了三个,一个是三皇子赵松,一位就是八皇子赵立。

剩下的一位,就是当今的国舅爷,皇后娘娘的亲弟弟,蔡国公吴忠君,苏婉如的眸光动了动,指了指吴忠俊问道:“国舅为人如何?”

两位皇子都没有问,可见她对政事的敏锐非常的高。刘长文和激动。

他将椅子拖的近了点,几乎和苏婉如促膝长谈的样子,“此人说他聪明吧,可他算的是蝇头小利歪门邪道,你说他笨吧,他想出的点子却又总让人猝不及防,大吃一惊。”

“怎么说。”苏婉如问道。

刘长文面颊微红,显得很兴奋,“曹恩清您知道吧。”他见苏婉如点头,接着又道:“曹恩清当初和二殿下对阵,漫天海口将自己夸成了绝世的将军,可二殿下一到他就弃城逃了。赵之昂大怒,本是要杀他的,可却被吴忠君说服了,将他丢去甘肃。就在今年六月,曹恩清蠢蠢欲动,求到吴中君这里来,”

“吴忠君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递折子说在赤峰查到了达日阿赤的踪迹,求圣上拨钱拨粮,让他带兵去打。”

苏婉如认真听着,问道:“赵之昂同意了?”

“先是不同意,曹恩清还求到了镇南侯那边,镇南侯说让他拿一千万两来,他就替他办这事。他哪能有这么多银子,于是吴忠君就叮嘱曹恩清,让人假扮达日阿赤在戍边抢了一个镇。果然,圣上下了令,拨钱送粮让曹恩清去打。上个月传来捷报,说杀了百十个蒙人,连达日阿赤也受伤了。”

“就是鬼扯!”段震怒道:“就凭他那鼠胆,他见到达日阿赤不尿裤子,就算他本事了。”

刘长文咳嗽了一声,示意段震在苏婉如面前不要太粗鲁。

“可见,这位国舅爷对别的事可能没有多少聪明才智,可对赵之昂,他却拿捏的非常好。”苏婉如道:“叔叔可是这个意思。”

刘长文抚掌,道:“就是这个意思。当下,我们只要想办法将国舅爷抓在手里,就不怕二殿下营救不出来。”

抓在手里做不到,但是引导他或还是有机会的。苏婉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他有什么爱好?”

“好色!”刘长文道:“他府中的女人,上至六十老欧,下至花信少女,来来往往生生死死的,不下数百人。”

苏婉如愕然,没想到吴忠君的喜好这么广泛。

“但此人喜新厌旧,不管多好看的美人,他至多喜好个三五日就弃了。”胡十三娘道:“那些个女人也可怜,死的死卖的卖,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公主觉得可行。”刘长文不关心那些女人死活,盯着苏婉如道:“若是觉得此计可行,我们就着手寻一批瘦马来。”

苏婉如静静听着,摆了摆手,道:“方才姑姑说,他极其的喜新厌旧,若三五日就弃了,我们岂不是要不停补给,莫说银子,就是这动静也会引起别人注意。”

她话落,刘长文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点头道:“公主说的有理,那若不送美人,此事我们就得重新再考虑。”

“也不急着这两天。”刘婆婆笑着上来添茶,给苏婉如递了果子来,胡十三娘就踢了一脚刘长文,“让开点。”

刘长文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凑到苏婉如跟前去了,他顿时尴尬不已,默默的起身拖着椅子回了原处。

“公主还没吃早饭。”刘婆婆将点心给她,“您都喜欢吃什么菜,中午就在家里吃,奴婢和十三娘给你烧。您还不知道十三娘是王府内院的管事了,她也做的一手好菜,赵仲元在的时候还夸过她呢。”

难怪看胡十三娘是一副管事妈妈的打扮。

“明儿赵仲元就要回来了,我往后出来行事怕是不便。公主若是有事找我,就和刘婆婆说,她就在这里,进出办事都要比我方便。”还真是巧,胡十三娘居然在赵衍的府中做事。

“公主在秀坊如何。”胡十三娘问道:“没有人欺负您吧。”

苏婉如正在想吴忠君的事,听着一愣,道:“才去一日,现在还不看不出什么来。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自己小心的。”

“那就好。”胡十三娘道:“我们也派人暗中跟着您的,你不用害怕。”

原来有人跟着她,苏婉如暗暗松了口气,不然她还真是要想点心思防着秦大生。

“我们去做饭,您和长文还有段震说话。”胡十三娘拉着刘婆婆出去,苏婉如就坐在原处喝茶,过了一刻她看着段震,道:“段叔叔,我来时听郑当家的说你们来了京城就是为了镖局的事,现在如何了?”

“看中了一处院子,不但位置好,大小也非常的合适。”段震说着一顿,又道:“不过前些日子被镇南侯买走了,我们多方打听,说是他买来成亲用的,我们只能作罢。”

苏婉如一口茶在喉咙里倒腾了一下,随即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重复道:“成亲用的?”

“说知道呢。镇南侯这人办事摸不到脉路。说是在应天寻了个女人,要带回来成亲。”段震道:“这人不简单,我们尽量不要和他对上。”

苏婉如放了茶盅,尴尬的点了点头,看来济宁那边并未将她和沈湛一起的事告诉他们,她想了想,道:“我…认识镇南侯。”

“公主认识?”段震蹭的一下站起来,道:“怎么会和他认识的,他有没有发现您的身份?”

苏婉如不确定沈湛到底知道不知道,窗户纸她是没胆捅破的,更不可能去问他。便含糊其辞的道:“应该是不知道的,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他近期也要回京。”刘长文负手在房里来回的走,又停下来看着苏婉如道:“往后您不要轻易出门,来京城后的踪迹属下会帮您抹去,您就待在绣坊,有事吩咐我们去做。”

苏婉如也不想见沈湛,如果他再闹起来,又是虏她回去又是闹着成亲,那她往后想在京城悄无声息的办事,就真的毫无指望了。

她此刻恨不得换个脸才好。

“我会小心的,轻易不会露面。”苏婉如低声道:“不过杜公公过几日要来京城,镇南侯也见过他的!”

刘长文道:“杜公公无妨,我认识个朋友,他有办法让杜公公改头换貌。”他说着一顿,苏婉如就惊喜的道:“你朋友有这个本事,那不如…”

“您的样子怕是不好办。”刘长文觉得苏婉如五官太有辨识度了,除非将脸都遮起来,否则还是能认出的。

可将脸全遮住,人就太难受了,而且也容易露出破绽。

苏婉如却很期待,看着刘长文,道:“让您朋友来试试,不行也无所谓。”只要沈湛认不出她来,她受点苦甚至毁容都没事。

“那我下午去找他。”刘长文说着,又想起什么来,回头和段震道:“不是让你将帐簿拿来的吗,快搬出来给公主看。”

他是带来了,可是觉得苏婉如应该不会看,毕竟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说她会穿衣打扮挑刺骂人他是信的,可让她谈政事看账本,他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见了苏婉如,他才知道,这位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娇是娇的,可却非常的聪明。

“就知道指挥我。”段震咕哝着出门,“让你和公主说话,没叫你一直说。”

苏婉如听到了,不由端着茶盅遮住脸,轻轻笑了。

过了一会儿,段震搬了一箱子的账本,“米行的,镖局的的账本都在这里,公主您慢慢看。”

苏婉如点头,随手抽了一本出来翻着,账本的记法很复杂,比她想象中的难懂多了,她慢慢翻着,看了几页就有些眼晕,却还是强撑看完。

就算三位将军对她的态度再好,可也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出于自己的身份,必须的服从。

可她要想让他们真正服她,能力上就不能示弱了。

刘长文坐在一边喝茶,越看越高兴。就在苏婉如下车时候,他还在担心,这位小公主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现在看来,他的想法都多余的。

过了一会儿胡十三娘和刘婆婆做好饭菜,他们移去吃饭,下午刘婆婆给她准备了房间,她歇了午觉,起来接着看账本,胡十三娘回了王府,刘长文去找他的朋友,只有段震守在房外。

临近晚上,刘长文带着一个人从后门进来,刘婆婆正给苏婉如剥着橘子,听到脚步声她眼睛一亮,道:“是刘将军回来了。”

说着,刘长文敲了门,苏婉如收拾了一下衣服。

“公主。”刘长文拱手,介绍自己的朋友,“这位是梨园的鲍师傅。”

是个女人,提着一个硕大的箱子,五十几岁时的样子,穿着男子的长褂,个子高瘦,让人一眼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同于常人。

鲍师傅拱了拱手,道:“您坐镜子前,让在下试试。”

082 路窄

苏婉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其实鲍师傅并未做多少的事,只将她的眼角吊了一些,眼尾拉长后扑了一层细粉。

再用一种略深的粉,扫在她脸上。

然后她的气质和模样,就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可这么看着,就是不一样。

不过,要是认识和熟悉她的人,还是能认得出来。

“这样,细看还是能认得出。”刘长文摇了摇头,道:“要不,在脸上画个胎记什么的,戏台上不就有这样的扮相吗。”

鲍师傅摆了摆手,道:“戏台上的颜料怎么涂都无所谓,可要是上街去,就只更惹人注意了。”

“公主可以试着换了平日里的穿扮,例如素淡的变花俏。发髻也可以换一换。”

苏婉如摸了摸额头,抬头问道:“不然,我剪个刘海如何?”她一直是没有刘海的,现在剪了放下来,遮住半张脸的话,应该就会好点。

“也可以。”鲍师傅道:“这眼睛你寻常自己粘一粘就好。深色的粉也给你留一些。”

苏婉如应是,将两样东西收起来。

“那我就回去了。等另外一人到了后你再去找我。”鲍师傅收拾了东西,刘长文抱拳谢道:“近日梨园很忙,耽误你时间了。”

鲍师傅笑了笑,又看向苏婉如,道:“公主可喜欢听戏,若是喜欢随时去梨园找我,我带你去后台看看。”

“谢谢。”苏婉如还真是没有见过没上妆的大师傅,“等过些日子,你们有戏上,我请刘婆婆陪我一起去。”

鲍师傅颔首,由刘长文送出去。

“难受的吧。”刘婆婆摸了摸苏婉如的脸,笑着道:“还真别说,这样一弄姿色就损了四五分,尤其是眼睛,没有先前那么黑亮。”

苏婉如也觉得,笑着道:“回去我也练练,等熟练了,以后就算碰到熟人,也不一定认的出来我。”

刘婆婆掩面而笑。

“公主想听戏吗。”段震问道:“不一定非要去,请他们来家里给你唱两段就是,戏班子里乌烟瘴气,您不去的好。”

苏婉如正要点头,刘长文掀了帘子进来,瞪了一眼段震,道:“有鲍师傅在你怕什么。再说,我们跟着公主,谁敢对她怎么样。”

“真等别人怎么样了,就迟了。”段震亲自打了盆水过来摆着,“也不出去,公主将脸洗了。这粉都不好,回头坏了您的脸。”

苏婉如失笑,一开始她以为段震会凶,刘长文话极少,可短短一天下来,两个人的印象却完全不一样了。

段震心其实很细,比较注意细节,刘长文专心办事时,容易忽略外界,也更容易去衡量比较,没有那么干脆利索。

她将脸洗了,大家坐在一起吃饭,饭后坐在炕上,苏婉如接着看账本,段、刘二人则告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