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如应是,拿着乔妈妈的被面和徐氏告辞出了门。

她在街上闲逛了一通,买了一点零嘴就拐去米行,刘婆婆开了门,苏宛如笑着进去,道:“刚从亲恩伯府出来,事情比我想的还要顺利。”

“公主办事,属下最是服气的。”刘婆婆给她倒茶,苏婉如道:“绣坊里一堆事,我说两句话就走。你把宋桥喊来。”

刘婆婆一愣,点了头去喊宋桥。

宋桥一边走一边将皱巴巴的衣服理顺,推门进来,单膝跪地道:“属下叩见公主。”

“你起来。我有事和你说。”她说着,看着宋桥道:“从明天早上开始,你每天早上卯时三刻,在槐书胡同口的混沌铺子吃馄饨,然后等一个叫周生的男人,他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人高马大,耳根底下有个红痦子,很好认。”

“是!”宋桥不问缘由,一口应了。

苏婉如又道:“你不是有江湖兄弟吗,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结交这个人。怎么交不用我教你吧。”宋桥听着摇头,结交朋友他素来在行,“属下知道。”

“就说米行事情累,让他给你找个差事,不究竟什么。”苏婉如顿了顿,道:“哪怕在宗人府里做个扫地倒茶的小厮,都行。”

宋桥怔了怔,问道:“此人能办到?”

“他办不到你就帮他办得到。”苏婉如看着他,“能不能做到,你要不行就换个人来。”

宋桥脸色一变,立刻就回道:“办得到。公主放心,半个月内,一定能给您好消息。”

“好。”苏婉如道:“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看你的了。”

宋桥惊了半晌,结结巴巴的道:“看看属下的?”

“自然是了,你要做的事很重要。”她起身,想要拍拍宋桥的肩膀,想了想放弃了,颔首道:“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宋桥应是而去。

“婆婆,您晚上让段叔和刘叔去找我,还是老地方。”苏婉如说完,和刘婆婆又交代了几句,就出了米行回了宝应绣坊。

绣坊里的事都少她一个不少,她就真的静心给乔妈妈绣被面,不过中间和四角绣鸳鸯,其实她用点心一个月就能出活了,霍姑姑看着奇怪,问道:“是亲恩伯府的事?”

“没收银子。”苏婉如低声道:“是个婆子给她儿子成亲用的。”

霍姑姑微微点头,没有再问。

晚上,段震和刘长文如约而至,苏婉如问了镖局开业的事,“定在哪天?”

“二月初八。”段震道:“公主可有什么吩咐。”

苏婉如颔首,道:“开业后,你们每天早上天一亮就押运一车米出城。城门是卯正开,你们就卯正前到,记住了,每天都要送。”

段震和刘长文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多问,道:“好,属下明白了。”

两人顿了顿,又道:“公主,您让我们盯着各大客栈终于有动静了,近日客栈里的客商越来越多,估计二月初应该会更多。”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着手办事。”苏婉如摩拳擦掌,“我们各自忙手里的事,都小心点。”

两人应是而去。

苏婉如长长的松了口气,坐在被拆的乱七八糟的院子里,摸了摸二狗子的头,道:“想不想你主子?”

“汪汪。”二狗子回她,苏婉如道:“和我一样,我也不想。人走了清净多了!”

二狗子:“汪!”

“睡觉去。”苏婉如带着二狗子哼着歌儿回了后院,绣了一会儿就洗漱歇下。

第二日子一早,她就拉着杜舟在房里写字,杜舟打着哈欠,问道:“您要奴婢写什么?”

“写宣传单啊。一会儿吕大也来,再有霍姑姑,我们几个人一天的功夫就能写好几百张了。”她笑着道:“我要贴在八字墙上。”

杜舟一愣,噗嗤笑着道:“八字墙怎么贴,人家官衙不同意的。”

“我有宁王爷啊。”苏婉如说着一笑,这才想起来,她好些日子没听到赵衍的消息了,她现在再打赵衍的名头是不是不太好?

算了,有的用就用,哪天他不肯了,她就不用呗。

“苏瑾。”周娴站在门口,笑的一脸暧昧,“朱世子来找你。”

苏婉如把笔往桌子一拍,挑着眉对杜舟道:“看,能帮忙的人来了。”她说着,笑盈盈的出了门,朱珣正站在拆掉的院子前看着,一回头看见了她正一脸笑的过来,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你别笑,笑的阴森森的。”

“从过年前就不见人,还以为你被你爹打断腿了呢。”苏婉如笑着,打趣的看着他的腿,“没断啊。”

朱珣呸了她一口,道:“我爹就是假把式,哪舍得打我这个独子。”

“是吗,那你这段时间怎么不出来闲逛生事了,我可是听侯爷说,你一直在家里呢。”苏婉如笑着道:“被关禁闭了?”

朱珣一听就蹦了起来,指着她,“还不是你出的歪点子,什么戏弄吴忠君,人是戏弄了,可却让五殿下遭殃了。吴忠君因祸得福还做了宗人令,以后我再不信你的鬼点子了,害人不浅。”

他因此都不敢出门,连赵骏去皇陵都不敢送,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来。

“这能怪我吗,事不由人。”苏婉如白了他一眼,“而且吴忠君受罪了啊,这就足够了,可见我们达到了一开始的初衷。”

朱珣哼了一声,不理她。

“你来的正好,帮我忙行不行。我请你吃饭。”苏婉如笑盈盈的,落在朱珣眼睛里,就是一副算计人的样子,戒备的道:“你你怎么不找宁王帮忙,找我干什么。”

“看来你我身份有别,你是不把我当朋友了。”苏婉如叹气,“我一个小绣娘,美人计使不了,连朋友也不配做。”

朱珣目瞪口呆,咳嗽了一声,道:“说吧,看在我八哥的面子上,能帮我就帮你了。”

“我想在衙门的八字墙上贴宣传单,只要让我贴三天就成。”苏婉如笑着道:“城门口和府衙外两处。朱世子神通广大,一定可以做到是不是。要是做不到你还有个在兵马司的弟弟,他一定可以。”

不提弟弟也就罢了,提了朱珣就来了气,“这单小事,小爷点个头的功夫就办成了,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又道:“也对,你一个小绣娘,也没什么大事。”

苏婉如点头不迭,为弥补内疚,道:“我请你吃饭?”

“不用。你给我打个络子吧,我要挂在剑上,要好看的那种。”朱珣道。

苏婉如一口应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让你拿走。”说着,就带着朱珣去了前院,找了线给他打络子。

第二日她就将宣传单贴在了八字墙,一时间里里外外围了许多人念着读着

锦绣坊内,崔掌事刚定了一笔买卖,正和山水馆的管事姑姑说着话,她贴身的婆子就进了门,道:“掌事,宝应绣坊又在外面发传单了,还贴在了八字墙上。”说着,将传单递了过去。

崔掌事冷了脸,道:“那个小妖精又作什么幺蛾子。”说着接了过来,上下看了一遍,一脸的不解,“什么叫招商茶会?”

“就是三月初五在妙事茶馆开会,跟上次那样。不过这次请的都是来京城的客商。”婆子指了指传单上面,“还说来者就有礼,每人一柄和宁王爷一样的扇子。”

崔掌事将传单揉成团,怒道:“弄这些儿戏,她当买卖就是喝喝茶就能谈得好的。”又道:“去跟东城兵马司的人招呼一声,那天让他们带着人去查妙事茶馆。”

“是。”婆子应是而去。

崔掌事心头却觉得不安,几次交手,苏婉如的能力她心里有数,没有一回她们占到便宜了,这一回她不懂对方要做什么,可决不能坐以待毙。

“去打听一下,京中来了哪些客商,都住在什么客栈里,我们一个一个拜访去。”她要先下手为强,不就是抢客商吗,凭她们宝应绣坊,还能抢得过锦绣坊不成。

“这就派人去打听。”山水馆的姑姑又道:“三月圣上要祭天,听说不但许多外地的客商来,还有安南和琉璃倭国那边也有人来,我们确实是要有点防范,不然很可能被那个小丫头钻了空子。”

“我听说她们在修宅子是不是。”崔掌事问着,喃喃说了句什么,因为宁王的缘故,许多事她都不能做的太正面,譬如直接针对苏婉如,但是买卖上的打压竞争是在理的,就算是宁王来了,她也有理说。

至于前些日子亲恩伯府的事虽没有成,可却是不动声色的,宁王也不可能知道。

不动声色的事,苏婉如会,她也会。

她要多做几手的防备。

此刻,赵衍正靠在书房的软榻上看书,查荣生在一边小声说着话,他听了扬眉放了书,道:“说送和我用的一样的扇子?”

“是!”查荣生摇着头,实在不知道苏婉如脑子是怎想的,“奴婢打听到,说是清了一家笔墨铺子去年的存货,五文钱一把买的。”

“我用扇子吗。”赵衍轻笑,摇了摇头,查荣生道:“要不要去问问苏绣娘?”

赵衍摆手,道:“若我料的不错,她大约今明会来找我送扇子。”他知道苏婉如的心思,可她那点小花样跟儿戏一样,他只觉得有趣,利用也就利用,无伤大雅。

而且,彼此能有牵连,他甘之如饴。

他为了养伤有意一个月没有出门,也没让查荣生去请苏婉如,本以为她会来找他,却不想还是高看了自己,那个小丫头忙的颠颠的,根本将他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查荣生倒觉得现在的时机刚好,没有镇南侯捣乱,王爷若真想让苏绣娘动心,应该多去和她相处一番,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有感情了。

“要不,王爷您亲自去看看?外面的人也都知道您看中宝应绣坊的绣娘,也不用顾忌什么。”查荣生觉得速战速决比较好,他们正妃可是还没有娶呢,免得闹的名声不好听,“她既然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就肯定有事,您去,说不定能帮她呢。”

赵衍坐了起来,微微颔首道:“好!”

他换了衣衫,坐着马车悠悠的去了宝应绣坊,查荣生扶着赵衍下车,正要去敲门,却发现绣坊的门是开着的,里面一个人都看不见,却能听得到沸反盈天的喊叫声。

“真真出事了?”查荣生面生微变,话未落赵衍的身影已经极快的进了门,他忙招呼了随侍跟着进了门,一路循着声音往后面,就看到赵衍停在一处废墟似的院子前,正听着绣坊里的绣娘说着话。

说是废墟也不至于,这是加盖的房子,下面四面的墙还在,查荣生觉得应该是楼板断了砸了下来。

“楼板就倒了,里头还压着人呢。”周娴说着急红了眼睛,赵衍听着目光四处寻着,问道:“阿瑾呢。”

周娴一愣,“没没看到她。”人都乱了,她还没想到苏婉如,“苏瑾,苏瑾!”

喊了好几声,就听到瓦砾间,二狗子正上蹿下跳的回了两声。

“你在那里做什么,快出来。”周娴喊着二狗子,它也不搭理,就冲着石头缝里喊。

那是苏瑾的狗,一直跟着她的!赵衍脸色大变,脱了外头罩着的大氅,想也不想就踏着晃晃悠悠的砖块往里面去。

查荣生吓了一跳,喊着道:“王爷,那边危险,您您不能去。”

104 受伤

赵衍觉得,从记事起他就有着引以为豪的克制力。

痛了,能忍。想了,能忍,委屈了,能忍…这是母亲教他的,因为他身份的特别,首先学会的,就是忍耐!

后来,二舅告诉他,忍的另外一种解释,叫蛰伏。

伺机而动,直达目标!

他都懂,也自认学的很好,所以即便认祖归宗且封了王,他依旧和在外租家时一样,虽也有试探和野心,可忍耐仍然是他每天要做的事。

时间久了,忍耐也成了习惯,他并不觉得痛苦和委屈,反而将忍耐变成了温润,这像是一柄硕大的伞,他在这伞下随心所欲,做他自己喜欢的,高兴的事。

比如,随手翻一本喜欢的书,比如提笔画一幅并不算美的画,比如夜半不睡坐在屋顶小酌。

忍耐是极好极妙的品质。

可此时此刻,站在瓦砾间,他感觉身体有什么声音传出来。

那是东西碎裂的声音。

他也很清楚,这声音来自于他引以为傲的克制力。

“阿瑾!”他蹲下来,搬了一块砖,因为下手盲目急躁,关节磕在砖头上,瞬间擦破了一块皮,他毫无察觉,满耳朵里都是噼噼啪啪的碎裂声。

他知道,他高估了自己,以为情爱到底是附属的,人生要品尝体会的东西太多,而它只是其中之一。

他知道,他低估了自己,以为苏婉如再出色可到底是女子,他欣赏她的古灵精怪,羡慕她的坦荡从容,即便利用别人做着坏事,她也能把这些本不好的感觉,变成另一种魅力。

她是特别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这种欣赏喜欢他依旧能克制的,就像他可以一个月即便想念也可以不去见她,就像他恨不得比沈湛还恶,将她囚在身边,但他什么都不会做,他的自尊和骄傲要远远高于情爱。

“阿瑾。”赵衍在二狗子刨的地方喊着,迅速的扒着砖块,“阿瑾!”

那种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他听不到身任何声音…他想,大概是第一次和沈湛动架的时候,他的克制力就开始龟裂了吧。

他一直不曾察觉罢了。

查荣生急的跳脚,骂着所有人,“只要能动的,都给杂家去搬砖救人,快点,愣着做什么,信不信杂家要你们的命。”

赵衍的侍卫反应过来,冲了过去,小心的踏过砖块,帮着赵衍是去搬砖。

宝应绣坊的绣娘们也惊醒了过来,几十个女人哭着喊着跑了进去,工头在那边急的擦汗,喊道:“四个人,四个人被压住了。”

“哪…哪四个。”周娴心突突的跳,“哪四个啊,你快说啊。”

工头就道:“你们绣坊里的两个人,苏绣娘和杜管事,还有我手底下的两个人,当时都在下面。”

“苏瑾!”周娴眼前一黑,冲着赶来的霍姑姑喊,“姑姑,苏瑾在下面,怎么办,怎么办啊。”

霍姑姑们猛然抓住了吕毅的肩膀,道:“快去,你快去救苏瑾。”

“好。”吕毅将霍姑姑放在地上,一转身就进去。

宝应绣坊的人都在这里,除了苏婉如和杜舟。

“王爷,王爷啊。”查荣生跟着接赵衍搬出来的砖,“您小心些,千万被伤着自己。”

赵衍的脸色很平静,只是手下比较快,转身功夫就看到了横搭在待用砖堆上的楼板,他这才喊道:“阿瑾,你在不在里面。”

“在!”苏婉如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闷闷的,“你…你小心点,这里的砖堆不稳,要倒了,你别推啊…”

赵衍觉得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掉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立刻的,四周的声音变的清晰起来,他抬头看了环境,指着对面的两个侍卫道:“你们让开,将四周的砖都清掉,将楼板抬起来。”

大家应是,齐心合力的将压在楼板周围的砖块都搬开,那边,被压住的两位工匠救了出来,他们从围墙上掉下来的,一个摔断了左腿,一个被砸了,都是一身的伤,抬着躺在地上。

“去…去请梅大夫来。”霍姑姑沉声脸喊人,周娴点着头,四周看看大家都有事,她提着裙子拔腿就跑,“我…我去。”

众人喊着一二三,断掉的楼板被抬开,堆在一边的砖堆摇晃了一下,赵衍眼捷手快猛然上前挡着,再回头就看到一个男子趴在地上,浑身是灰,头磕破了流着血糊在脸上,他一愣,才发现苏婉如被男子护在了身上。

“将人扶出去。”赵衍指挥侍卫,几个人立刻上前将杜舟抬出去,紧接着就看到了苏婉如,她苍白着脸爬起来,看了一眼赵衍,道:“谢谢!”

“先到外面去。”赵衍颔首,苏婉如扫过他满身的灰尘,和擦破皮正流血的右手,点了点头由人扶着出了砖堆。

杜舟躺在地上,眼睛鼻子嘴巴都是血,大家看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杜舟。”苏婉如走过去,拿帕子给他擦脸,抬头很冷静的吩咐春娘,“打温水来。人先都不要再移动了,等大夫来了检查了再说。”

众人应是,春娘打了水来,苏婉如坐在地上给杜舟擦脸,拨了他后脑勺的头发,看到一块裂口。

是砖头砸的。

她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胸口和身上的骨头…

“你没事吧。”赵衍走过去,蹲在她面前,蹙眉打量着她,她脸上身上也都是灰,手腕处也在淌着血,她毫无察觉,冷静自持的令他吃惊,“将你自己的手也洗洗。”

苏婉如摇了摇头,转眸看着受伤的工匠,和吕毅说,“先清理伤口,免得大夫来了还要再清洗。”

“好。”吕毅应是,忙着去了。

赵衍蹙眉,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命令道:“你也受伤了,不要说没事。除了手还有什么地方受伤?”

“没有了。”苏婉如任由他给自己洗了手,低头看了看,没太在意就看着晕睡着的杜舟,握着他的手,没说话。

梅子青来的很快,三个人都检查了一遍,都伤的不轻,但好在都是外伤,骨折的也不算严重,没有裂开,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先别急。”苏婉如安抚工头,“细节的事我们晚上坐下来谈,现在先把药方拿好派人去抓药,留他们的住址给梅大夫,什么时候再复诊他会安排,然后将人送回家去。”

工头反对,苏婉如这样已经很周到体贴,她自己也受伤了,吭都没吭一声,却想着他的工匠。

这样的东家鲜少能遇到。

“吕大。”苏婉如找吕毅,“你把杜舟弄回房里去,给他检查一下身上是不是还有伤…”她又想到了杜舟身体的特别之处,顿了顿,道:“算了,让梅大夫检查吧,他在行一些。”

梅予颔首,道:“先将人抬回去,这里冷!”

“去帮忙。”赵衍指挥了手下,帮着吕毅将人抬走,他转身扶了苏婉如起来,托着她的手腕,柔声道:“你真没事?”

苏婉如摇头,还冲着他笑了笑,“真没事,就是吓的不轻。”又看着霍姑姑,“姑姑,我们去前面您的房间里,将今天的事理一理。”

“好。”霍姑姑应是,赵衍侍卫代替吕毅抬着霍姑姑去了前面,苏婉如看着赵衍,含笑道:“去喝杯茶吧。我现在特别乱,你帮着听一听。”

赵衍颔首,和她一起去了。

工头带着自己的几个工匠在,周娴上了茶,门一关霍姑姑当先问道:“楼板怎么会掉下来的,是绳子没扣稳还是什么原因。”

“不是。”说话的不是工头,而是一位瘦小的工匠,“是楼板断了。”

这楼板不是砖头的,而是四周撑了木架子后,贴着墙一块板一块板的紧挨着摆放的。

“断了?”霍姑姑觉得这理由太奇怪了,“怎么会断,那么厚的板子,放在上面又没压东西,怎么可能就断了。”

就在之前,工头也没有想明白,但是刚才大家在检查病人的时候他亲自去查看过,心里已有了数,“是提前被人弄断的!”又道:“这木板我们前几天买的时候都查过,都是订好的货,绝不会有问题。”

霍姑姑愕然,苏婉如蹙眉道:“你是说,就是这两天,有人将这块楼板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弄断了?”

“是!”工匠回道:“不过您不要误会,它不是从中间切开的,而是在左边的角上,我们打洞的四周被人锯断后又用细细的卯榫合在一起,我们将板吊上去,卯榫断了楼板也就掉下来了。”

做的很隐蔽,他们完全没有发现,而且,应该还是个老手。

“你的人,有没有问题?”赵衍开口,看着工头,“此事非行家难为。”

工头就愣了一下,他知道对面的人是王爷,本来心里就打怵,听赵衍和他说话顿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回…王爷的话,我的人…应该没有问题。”

他也不确定,他带的人都是人带人一起的,大多数都是一个地方的,但也有几个是外地的…

若说全然信任还不至于,但是平日都做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意外,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把你的人交给查公公。”赵衍淡淡的道:“并非怀疑你们,而是排查,你不用害怕。”

工匠点头,磕头道:“好,一切听王爷吩咐。”

“去吧,让吕大给你找间房,审问的事就交给你了。”赵衍看着查荣生,查荣生点了头,道:“王爷放心,这小事,奴婢一会儿就能办得好。”

工头就带着屋里的几个工匠喊着大家一起跟着查荣生去了吕毅住的院子,一个一个的问。

“你怎么看。”赵衍看着苏婉如,“当时你如何也在那边。”

苏婉如咳嗽了一声,回道:“我…我正好路过,他们在吆喝着上楼板,我担心出事就盯着提醒,不知不觉进了房里,也就那么巧…”她也有些好奇,头一回看人上楼板。

谁知道楼板会掉下来。

“方才护着你的,是你的兄长?”赵衍问道。

苏婉如点了点头,端着茶盅喝了一口,手腕上的破皮露出来,她低声道:“他反应比我快,等我回神就已经在楼板下面躺着了。”

再回头去想,满是后怕。

“别想了,大家都是受的外伤,细细养着就好了。”赵衍安慰道:“别怕,我在呢。”

苏婉如冲着他笑了笑,道:“今天谢谢你。”又指了指他的手,“疼不疼?”

他摇头,“大约没有你的伤疼。”

她失笑提着茶壶给他续茶,霍姑姑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脸色很难看,苏婉如起身过去,握住她的手,道:“您别胡思乱想,什么动工不利,什么吉日不对,什么犯了太岁,再打退堂鼓不想做绣坊了,让我们大家都散了。”

“你这丫头,姑姑是这么怕事的吗。”霍姑姑睁开眼睛,无奈的道:“我只是在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卖楼板的那边是不是也要派人去查查。”

“等王爷将这些工匠都审问了再说。”苏婉如道:“一件一件事的来。”

三个人就各坐了桌子的一方,苏婉如想起来,看着赵衍,道:“我忘记问了,您今天怎么来绣坊的,有什么事吗。”

“正好路过,来看看你。”赵衍淡淡的带过,“却不想受了惊吓,我该提前翻一翻黄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