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如站在长兴侯府门口,静静看着人来人往,又停下来朝门口看着的街坊四邻,许久都没有说话。

朱珣递了牌子,在皇城外等了半个时辰,得了宣召进了宫,赵之昂清瘦了一些,坐在龙椅上一下子白发苍苍,朱珣看着一下子感动的不得了。

他们说的不对,圣上对父亲还是有感情的,毕竟当年他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的。

“圣上。”朱珣磕头,和以往一样喊道:“我父亲冤枉啊,求圣上下旨,为我父亲正名,不能让他人走了还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

“如果是别的罪也就罢了,慢慢查,总能还他清白,可这通敌叛国的罪,谁都有可能,唯独我爹不可能。”

“圣上。”朱珣大哭,也是真的哭,“我爹死的好惨,他浑身都是箭伤,对方不知多少人马,来历肯定不请圣上派兵给我八哥和我,带兵去围剿了这些人。”

他说了半天,赵之昂一点声音都没有,朱珣猛然抬起头来,就看到赵之昂正静静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道:“案子正在查,是非曲直宁王自有回应,你现在闹成这样,是打算胁迫朕?”

这语气,冷硬且透着警告。

一瞬间朱珣面如死灰,他没有想到赵之昂会是这个态度,他结结巴巴的道:“圣上,我父亲可是跟着您出生入死”

“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人多的是,他们的好朕一直念在心里。”赵之昂怒道:“可谁又真的可信,就连朕的儿子,还会对朕动杀机谋朝篡位。”

“朕信你们,可你们让朕怎么相信!”赵之昂手一挥,指着外面,“这朝堂,这后宫,甚至这天下,谁感谢过朕,谁念了朕的好。若非朕带着他们打天下,他们能有安稳日子过,还能执掌一方军权,还能逍遥自在贪污享福。当着朕的面,一个个的说的比常的好听,忠心恨不得顶在头顶上天天招摇过市向世人证明,可实际呢,背着朕他们不知做了多少龌蹉的事,还让朕相信你们,朕宁愿相信鬼!”

朱珣跪坐在自己的腿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赵之昂。

“滚!”赵之昂道:“事情到底如何,等宁王回来就知道了。要是长兴侯真的是被冤枉的,朕不会亏待他的。”

不会亏待吗,可我爹已经死了啊

人都死了还谈亏待不亏待吗。

可笑,太可笑了,朱珣忽然起身,道:“圣上不查,那我就自己去查,我就不信,这天下就没有公道了。”这话是气话,他本不该讲的,杜公公在一边听着直咳嗽,道:“世子爷快回去吧,圣上也累了,要休息了。”

“站住!”赵之昂指着他,道:“你在指桑骂槐,说朕不公道?”

朱珣回神,回道:“微臣不敢!”

“滚!”赵之昂道。

朱珣转身,大步出去,一路跑着出了宫门,永嘉伯正从府里在半道上看到骑马横冲直撞的朱珣,他喊着道:“正言!”

“我正要去你家。”永嘉伯道:“你去宫里了,圣上如何说?”

朱珣拱了拱手,道:“让伯爷挂心了,圣上没说什么,只让我滚!”

“滚,滚?”永嘉伯心头发冷,朱珣颔首,“告辞。”

永嘉伯停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圣上这是真的打算杀镇南侯了吗?

长兴侯的死非但没有让他难受,反而更添了怒气。

那可是可是战功赫赫的两位啊。

苏婉如站在门口,看着朱珣进来,问道:“无功而返?”

“不算!”朱珣冷笑一声,道:“至少让我看清了很多事情。”说着,绕开苏婉如进去,她拉住他,道:“朱正言,你不准做傻事。”

朱珣回头看着她,道:“做傻事又怎么了,不过一条命,我老朱家没有人怕。”

说着,拂开苏婉如的手进去。

“我出去半个月。”苏婉如道:“你好好等我回来再议别的事,你要是做蠢事,你爹要是泉下有知,也会被你气着的。”

朱珣没回头。

苏婉如在门口上了马,她和刘婆婆两人出了城。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戈玉洁跳下马来,提着裙子跑了进去,她的丫头跟在后面,喊道:“小姐,我在外面等您,你快去快回啊。”

她这样来不合规矩。

戈玉洁没有听,跑去了内院,朱珣正跪在灵堂前烧纸,她出现大家都惊讶了一下,朱音递了线香给她,戈玉洁跪下来磕了头,杨氏微微颔首,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夫人。”戈玉洁道:“我来是应该的。”

朱珣抬头看她,两人许久没有见,可现在的心情却早和以前不同,恍若隔世,戈玉洁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低声道:“你振作一点,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我知道。”朱珣道:“我们家连累你了。”

三年!她年纪也不小了,朱珣无言以对。

宗人府中,宋桥提着食盒进了院子,又重新关了门,他进了正厅,开了食盒无声的将食盒里的饭菜吃完,擦了擦嘴,还提着桌上的茶壶喝了一杯茶,进房将床铺重新理了理,又提着食盒出来,外头有人问道:“侯爷在里面做什么。”

“刚吃过饭,说累了要歇会儿。”宋桥打开食盒给对方看了看,“吃完了,胃口还不错。”

那人点点头,道:“也好,就怕他发脾气,我们也吃不消。最好能安安稳稳过了这个月,等宁王回来后就行了。”

宋桥点头和那人边说着话,边离开。

长兴侯府门前吊唁的人并不多,正所谓局势不明,谁也不敢往上凑,但天一黑偷偷摸摸来的人却不少,所以,也里的长兴侯府要远比白天热闹很多。

戈玉洁走后,朱珣跪着一直没有起来,小丫头端了饭菜来摆凉了又端走,夜半时朱音端了一碗素面来,摆在他面前,低声道:“阿瑾走前让我看着你,不许你轻举妄动。”

“爹死了,我们家就靠你支门庭,你要是也出事,你让娘怎么办。”朱音道。

朱珣点头,捧着面条西里呼噜的塞进嘴里,鼓囊着嘴,眼睛通红。

“圣上分明就是想要借此机会,削了长兴侯府和镇南侯府。”朱音道:“也许他以前没有这个意思,但这一次显然是个机会,所以你不要生闲气了,这一天早晚的。”

“哪一朝哪一代不是这样的,飞鸟尽良弓藏,是名将们的归宿。”朱音盘腿坐在地上,“皇权在上,你就是不服,也得忍着。还有,如果爹的罪名定了,那么咱们家的爵位肯定也保不住了,我已经让二哥将家里的钱财转出去,名下的生意都盘了出去,换成了钱,免得将来还了宅子被抄家,我们身无分文。”

面条卡在嘴里,朱珣抬眸看着朱音,定格了一样,许久都没有说话。

胡琼月抱着儿子来回的在房里走这,翠儿将外面的事情说了两遍,她还是接着问道:“你确定长兴侯死了?”

“千真万确。”翠儿回道:“人就葬在他遇害的地方,朱世子说以后那边就是朱家的祖坟。”

胡琼月摆着手,只觉得头皮发麻。

一定是那个人做的,怎么会这样,居然连长兴侯都受了他的暗害。

那个人到底是谁,居然镇南侯都拿他没有办法。

怎么会,现在太子仿若活死人,他下一个都要对付的就是赵治庭了吧?

胡琼月心乱如麻,问道:“天下百货的苏姑姑出去了?”

“走了,说是回家有事。”翠儿道。

苏婉如走了,难道是逃走了吗?

她不是和镇南侯暗中有来往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她不帮镇南侯了吗。

入夜后,甘肃很冷,在一间破旧的院子里,一个人影站在门内,他负手而立身影并不算高大,声音里透着满腔的怒气,“这点事都办不好,留你们作何用。”

“主子。”外面的两人回道:“您传信来时我们已经用最快的手脚撤离了,但努尔哈赤那边不受控制,所以”

那人根本不听他们说话,喝道:“大当家呢,让他来见我。”

“前两天回信,说已经在路上了,这几天应该就能到。”

安仁冷哼一声,拂袖道:“限他三日,否则后果自负!”

后面的人亦步亦趋,跟着应是。

宁王回京时,已是六月十二,前后用去了二十多天,查到的证据每一个都是针对沈湛和长兴侯的,证据一摆,满朝哗然,所有人都不敢置信沈湛和长兴侯居然和努尔哈赤暗中往来。

“圣上。”戈大人道:“此事非同小可,微臣觉得,还是要开堂审问,待镇南侯认罪方可定罪。”

“微臣附议。”崔大人道:“镇南侯和长兴侯在军中威望颇高,还是按部就班,谨慎些好。”

这个提议没有问题,有罪就要审,这是天经地义的。

“准了!”赵之昂道:“此事交给刑部和提刑司,由柳爱卿主审,宁王监督。”想了想,又道:“就明日吧,免得再出状况。”

众人应是。

六月十三,二司会审,在提刑司衙门开堂。

满堂坐了十几位官员,徐立人和郑文举以及戈大人都在两侧旁听,沈湛被人从宗人府接出来。

仿佛不是坐牢,沈湛还是那个沈湛,气势萧冷,满身煞气,他一进来目光就落在宁王身上,两人对视一眼,宁王微微一笑,冲着他拱了拱手。

沈湛面无表情,扫过他落在别处,道:“审吧!”

宁王低头喝茶,目光中划过笑意。

175 故事

“等一下。”门外朱珣和苏婉如进了门,他一抱拳和众人道:“各位,来迟一步,抱歉!”

他说着,和苏婉如往沈湛身边一站。

众人一愣,不明所以,惊讶的看着他们,柳大人咳嗽了一声,这里的人论官位他最低,可今天他是主审,自然他得开口询问,“朱世子,您和苏姑姑这是做什么?”

“我来说。”苏婉如拱手了,拱了一圈,视线在宁王身上一扫一过,落在柳大人身上,介绍朱珣,“朱世子今日是被告。”

被告?

柳大人一愣,沉脸道:“这是圣上没说朱世子要一起审问,你们这样就是扰乱堂审。”

“柳大人,各位大人。”苏婉如说着一顿,又看着宁王,“宁王爷!父债子偿这话大家都听过吧,柳大人的桌面上摆着那么多的证据,告的就是镇南侯和长兴侯通敌叛国,如今长兴侯人已去,那么自然就要由朱世子来接替。”

“这也说的过去。”徐立人颔首,看着众人,“大家觉得呢。长兴侯本就在这案子里,只是他人已经去了,可案子还是案子,理当由朱世子出面受审。”

大家蹙眉,戈大人为难的看着苏婉如和朱珣,咳嗽了一声,问道:“朱世子,您这是想好了?”他的女婿啊。

“想好了。”朱珣拱手,回道:“长兴侯府向来光明磊落,行的端坐的正,这案子既然一开始告的就是镇男侯和长兴侯,那么我们就不会退缩。我爹泉下有知,也会支持我的。”

戈大人没话说,点了点头。

“那行。”柳大人道:“朱世子就和镇南侯同在堂上受审吧。”

还是头一次,有人上赶着审问过堂的。

“那苏姑姑你又是做什么?”柳大人问道。

苏婉如咳嗽了一声,又抱了抱拳,回道:“我是镇南侯请来的讼师,今日镇南侯和朱世子的案子,由我来打辩,各位大人,律法中没有规定受审者不能请讼师吧?”又看着宁王,“王爷,您说呢?”

大周开朝不过几年,律法尚未完善,自然就没有细分到被告能不能请讼师,更不曾规定女子不能做讼师的。

大家一阵为难,宁王开了口,颔首道:“既然律法没有规定不许,那就自然有商议的余地,只要各位大人同意,本王便无异议。”

“多谢。”苏婉如颔首,转头看着戈大人,“各位大人认为呢?”

徐立人正要说话,戈大人已经开了口,道:“既然王爷说可以,那就可以吧。”

他拍了板,徐立人的话就收了回去。

“行。”苏婉如道:“那就请柳大人开堂吧。”

柳大人颔首,拍了惊堂木,书吏喝了一声,“肃静!”柳大人就将所有人证据摊开,道:“因为路途遥远,曹恩清便没有来,但他所收集的证据和文稿都在这里,也经由宁王爷亲自去查证过,现在就给各位一一念一念。”

书吏上前,接过来,站在堂前,读道:“在镇南侯所建的肃州卫戍边墙附近,发现了一条暗市,其路隐在树丛之后,外墙被凿成一跳宽足九尺的通道,寻常由树木遮掩,很难看到。这条路出去再走三日的脚程,就是努尔哈赤的一支游民分部,宁王爷为了证实这二点,还抓了游民作证,证词就在这里。”

书吏说着,将证词举起,上面写的什么看不清,但是能看到两个手印。

“这是游民证词,可证明在过去的五年,每个月都有商队出城,他们家中所用的物品,皆是来自他们。这些物品包括,丝绸,米,盐,炭等物,不但这些,还有军需所用的刀,枪,甚至于他们的战马蹄下的蹄铁,都是由这些人供应。”

书吏读着都露出愤慨之色,作为汉人,没有不恨那些人,因为那么多年的压迫和剥削,已经容在了血脉了,永远都都不会消失。

“这是关外的证据。”书吏顿了顿,平复了心情,接着又道:“关内,甘肃驻兵审问了七人,这七人皆对暗市的事一清二楚,而过去的五年,每个月他们都能从这些商队手中,拿到五十到两百两不等的酬谢。”

“这些证据,皆有认证,除了曹恩清外,都已押到京城,关在牢房,若有异议,即可便能提审!”书吏说完,将手中的稿件交给刘大人,便回了座位。

“镇南侯,”柳大人说着又补上了朱珣,“朱世子。证据确凿你二人可认罪?”

沈湛没说完,和苏婉如对视一眼,后者就咳嗽了一声,道:“柳大人,还是将证人押上问一问吧。”苏婉如说着,和沈湛以及朱珣道:“堂上太挤,二位先在旁边坐一坐。”

“柳大人,还未定罪他们二位就不是罪人,既不是罪人,那就能坐的吧。”苏婉如手一划,看了场上这么多人,“毕竟,镇南侯和朱世子的身份,在这里怎么也有一席的吧。”

柳大人直皱眉,虽不满,可也知道苏婉如说的不假,要是不清讼师他们二人自然要站在堂上答问,可现在有讼师,他们只要听着就好了。

“给镇南侯和朱世子看坐。”柳大人道。

衙役端了椅子来,苏婉如就指着宁王那边,“就坐宁王爷那边好了,毕竟和徐大人戈大人坐在一起也不合适。”

一个是勋贵,一个是朝臣,是不合适啊。

柳大人没说什么,让人抬了椅子,但沈湛身后却站了十几个衙役,就怕他武功太高,一会儿定罪他要发怒杀人。

沈湛坐下,右手边就是宁王。

宁王端茶喝着,他身后的随从也无声的上前一步,手就拢在袖子里。

证人被带了上来,一位三十几岁的牧民,还有七位甘肃守兵,八个人精神都还不错,显然没有用刑。

“你八人,按顺序将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一说。”柳大人道。

八个人就轮流开口,牧民道:“别的不知道,但每个月确实有商队给我们送生活的物品,米油炭布都有,你们看我身上这件衣服,就是用你们的布做的,有三年了。”

他说着,扯开衣领露出里面的中衣,确实是缎料,已经褪色,不穿个两三年难有这样的破旧。

柳大人点头,正要说话,苏婉如咳嗽了一声,道:“柳大人我有问题。”

“说吧。”柳大人第一次和苏婉如接触,只知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可现在才知道,她除了不简单外,话还很多。

不过,既然同意了她做讼师,那就不能言而无信,讼师要问证人,这是天经地义的。

“这位证人。”苏婉如和牧民道:“你说每个月都有人和你们交换物品,以物易物。那么,你可见过镇南侯,长兴侯也行,毕竟他近一年都在那边走动。”

“不曾。”牧民摇头道。

苏婉如点头,看着柳大人,“这么说,他其实并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和他们以物易物。大人,我觉得他作为证人不大妥当,最好能请努尔哈赤来说一说。”

有人噗嗤一生笑了,不知道是谁,柳大人顿时头皮发麻,回道:“苏姑姑,这位证人,只是证明确实有暗市,至于证明暗市和镇南侯有关的证人,是这七人。”

苏婉如哦了一声,转身看着七个守兵,“那你们说。”

其中一位瘦小的人,开口道:“我们原来是跟着镇南侯的,可就在五年前,镇南侯忽然让我们去了甘肃守戍边,一开始我们不知道,直到商队出现,我们才知道,镇南侯是要做这件事。”

“此事已经查过,他们早年确实是镇南侯麾下的兵。”柳大人补充道。

“那当时和你们一样,从战场退居守戍边的,一共有多少人,还是只有你们五人?”苏婉如问道。

那位守兵回道:“一共有一千两百人。”

“这一千两百人,都知道暗市?”苏婉如眉梢微挑,那人摇头,“只有我们七人,侯爷只交代了我们七人。”

苏婉如哦了一声,“这么说,你们是镇南侯心腹喽?不然,这么重要的事情,镇南侯不交给裘戎去办,却交给你们,要知道,那几年裘戎也在甘肃。”

“这个我们不知道。”那人道:“我们这等身份,当然是上头吩咐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苏婉如就冷笑一声,“吩咐什么就办什么,我看你们也不是听从吩咐啊,毕竟一个月两百两的佣金和封口费,可不少啊。”

“这是商队私下给的。”那人辩解,“侯爷也知道。”

苏婉如微微点头,“那除了镇南侯,还有谁也知道呢,比如,镇南侯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和谁联系?”

“和我们不用和谁联系,我们只要守住那个暗道,其他的事都不用我们管。”那人回道。

苏婉如点头,看着柳大人,“大人,当年镇南侯派了一千两百人去甘肃,这一千两百人里有几个游击将军,还有两位他的亲信兵。大人打听过他们曾是镇南侯麾下的,想必也打听到了,当年这七人定人不是镇南侯的亲信。”

她说着顿了顿,看着众人,“试问各位大人,你要是办这种杀头掉脑袋的事,是随便找几个人去办,还是交给自己的亲信去办呢。”

“那自然是亲信。”崔大人道。

苏婉如点头,一转头看着守兵,冷笑道:“所以,我的结论就是,你们非但不是亲信,还是背叛的小人,受人收买来陷害镇南侯的。”

“我我们不是。”那人大声辩解,苏婉如脸一冷,喝道:“公堂上,大人没问话,你不能开口,掌嘴!”

柳大人当然不会让苏婉如胡闹,拍了惊堂木,喝道:“肃静。”他说着一顿,又道:“不但他们,还有西北的两户商户,在西北经营的七年,这两户人家,就是镇南侯属从,所有贸易往来,皆是他们在办。”

八个人被押下去,又带两位男子上来,一位四十出头长的白胖,一位五十几岁留着时下流行的美髯。

两个人神情平静,并没有即将被抄家杀头灭族的惊恐不安,显然是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安排好了后事。

柳大人问话,白胖的男子回道:“第一次是镇南侯来找我们的,此后他就没有来过,而是以为副将,独眼,我们打听过,就是镇南侯麾下的裘戎。”

“有来往的证据吗。”苏婉如问道。

那人摇头,“没有,他们办事很谨慎,每次来都是取钱,取了钱后交代几句就走了。”

“还是没有证据啊?”苏婉如蹙眉道:“那彼此合作总要立契约的吧?”

那人点头,“有!已经呈交给王爷。”

算宛如就看着宁王,宁王含笑道:“证据,自然都一起交给衙门,苏姑姑不必看我。”

“契约在这里。”柳大人将契约牵着立起来给众人扫一眼,并不打算给苏婉如查看,这是重要证据,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碰的,“确实是镇南侯的签名。”

苏婉如看着,那签名在纸的正中,一看就是沈湛练字用的纸,被人拿去写了契约。

“笨。”苏婉如白了一眼沈湛,沈湛露出无奈的样子,他在军中闲了就会练字,谁能知道这些人有这样的心思,再说,还不是你说我写字难看嘛。

大家看苏婉如不说话,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这女子,有些聒噪啊

这种聒噪,还让人无话可说。

“行,这证据暂且摆在一边,”苏婉如颔首,道:“柳大人,可还有证据?”

柳大人颔首,道:“暗市这么多证人,证据,已经确凿认定是镇南侯所为。而京中六位官员在大狱内被毒杀,也有人证,物证,所以”他拍了惊堂木,但语气还算柔和,看着沈湛,“镇南侯,你可认罪?”

“大人刚刚都是您的证据。”苏婉如道:“我们还没自辩呢。”

柳大人揉了揉额头,道:“辩吧。”

“多谢。”苏婉如拍了拍手,看着众人,一一扫过,道:“方才的证人,证据,若非当事之人,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天衣无缝,就连契约都有,镇南侯这一桩通敌叛国的罪,算是坐实了。”

众人紧蹙了眉头,徐立人道:“既是坐实,又何须再狡辩胡闹。”

“徐大人。”苏婉如道:“你们有证人证明镇南侯有罪,可镇南侯也有证据证明自己无罪啊。”

她说,就见门外朱音递了一包东西过来,她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拿出一本账册出来,“这包东西,是长兴侯遇袭前,交给他的常随朱昌带回来的,这是一本账册,册子里记录的去年六月到十二月的账目来往。”

她说着,交给了柳大人,“账册里写的清清楚楚,每月出货布,炭,刀枪等物,换回马,牛,养多少,得利多少,一清二楚。”一顿又道:“这本账册长兴侯拿到时,正是他们销毁的时候,他们杀长兴侯,也恰恰是也丢了这本账册。”

“账册是账册,可上面并没有商号名字,证明不了什么。”柳大人道:“或许,这正是镇南侯这边的账册也未可知。”

柳大人说的也没有错,苏婉如颔首,道:“这不是立证据吗,大人,容我一样一样的说。”她一顿,从包里拿出一支断掉的木牌令,“这个,是和账册一起的,大家看看,这木牌令,可有人认识。”

柳大人接过去看过,书吏探头过来看了看,一愣,道:“这是通天票号的木牌令,只有各分号的掌事才有。”

“通天票号?”郑文举道:“怎么又扯上通天票号,莫非他们也参与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