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胡琼月笑了笑,道:“殿下,要是我也是后宋的公主,您会不会和沈湛一样,一心一意的对我?”

赵治庭哈哈一笑,摆手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后宋就一位公主。更何况,这种事不可能发生的,你的假设不可能。”

“我是说假如啊,你就随便说说嘛。”胡琼月道。

赵治庭认真想了想,道:“会啊,我和月儿情比金坚,当然是抛开一起身份世俗,生死相随。”

“殿下。”胡琼月感动不已,抱着赵治庭动情的道:“您对我真好。”

赵治庭轻轻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不对你好,谁能对你好呢。”说着又道:“今天祖母和我说了,圣上在年前会立太孙,你再等等,等到那天我的事情我都能自己做主的时候,我一定给你这天底下最好的。”

他的意思,等他登基以后,他就胡琼月为后。

“殿下。”胡琼月笑着点头,“您对我太好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刚到正院外院婆子来回,道:“娘娘,司公公来了,说要见您。”

司三葆来见她?胡琼月看着赵治庭。

“司三葆找你能有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赵治庭道。

胡琼月觉得,司三葆找她很有可能是因为苏婉如,她当然不可能让赵治庭陪着,便笑着道:“我自己去就好了,殿下去歇着啊,我区区就来。”

赵治庭一向不强迫胡琼月,闻言交代道:“好,那你带个人在身边,别被司三葆诓住套了话。”

胡琼月应是,带着小丫头一起去了外院。

司三葆在花厅等她,胡琼月莲步进门,司三葆起身行了离,道:“娘娘可安好?”

“还不错。”胡琼月打量着司三葆,他前段时间出去了几个月,回来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一直在想司三葆出去做什么了,“公公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为了苏瑾的事。”司三葆忽然一抬眸,看着胡琼月,“外面的传闻,娘娘知道了吧?”

胡琼月点头,稀奇的看着司三葆,“听说了,说她是后宋的公主。公公来问我,何意?”

“奴婢想问的是,娘娘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还是现在才知道呢。”司三葆眉梢一挑。

胡琼月顿时沉了脸,似笑非笑道:“公公今日来目的不善啊,这话说出来,公公是有意和我挑事?”

“不敢。”司三葆道:“奴婢只是好奇。娘娘和苏氏一起进的锦绣坊,又是前后脚离开的,娘娘,奴婢可是知道,后宋不但有位公主,还有一位郡主呢。”

“公公不会是想说,我是郡主?”胡琼月道:“证据呢?”

司三葆嘴角略一翘,道:“娘娘是不是,早晚都会有答案的,这个并不着急,杂家今天来,只是想告诉娘娘,往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不方便和殿下商量的时候,可以来找奴婢。”

“你在查我?”胡琼月面色大变,司三葆上面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在告诉她,他知道是她散播出去苏婉如是后宋公主的事。

他在威胁她。

“碰巧而已。”司三葆一笑,道:“奴婢就不打扰娘娘了,祝娘娘早日心想事成。”说着,甩了拂尘就走了。

小田公公在门口候着,跟着司三葆出去,伺候上了马车,低声道:“公公,这位侧妃娘娘不简单啊。”

“是有很多秘密。”司三葆道:“不过,秘密多了才有趣啊。”太子的死,和肖翰卿的来往还有她的身份,确实都是秘密,

小田公公应是。有了这些秘密在手里,胡氏就算不想和他们来往,也得被他们牵住鼻子。

“那苏公公那边,怎么办?”小田公公道:“她真是骗的我们好惨。”

司三葆笑了笑,端茶喝了一口,在摇晃的马车里坐的极其稳妥,“不要动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说着,看着小田公公,“万事留一线。”

小田公公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您去成都府,明明打探到苏姑姑和侯爷的身份,却什么都没有说的原因?”

“嗯。”司三葆低声道:“这二人可不是简单。对付他们自然是有能力的人去,我们这种人冲前面只会拖了大家的后退,还是老实听差办事的好。”

“公公高明。”小田公公点头应是。这样一来,司三葆不但在圣上跟前立功,还抓住了胡琼月的把柄,这边和苏瑾的关系没有断

将来,这三方无论谁胜谁负,他们都能稳坐泰山,岿然不动。

“不过,苏姑姑他们有点悬啊。”小田公公道:“本来百姓还同情镇南侯,现在这么一来,就都气愤恨了起来。”

他们也是聪明,在泗州被淹群情激愤的时候,煽动百姓做了义军造反,恰在此时沈湛回来,被圣上半道诛杀,他们没有打后宋的旗号,就用义军和沈湛的名义,营造出被动悲切迫不得已的势态。

让百姓感同身受,毫不犹豫的站在了中立甚至于支持他们谋乱的位置上。

试问,历朝历代哪路义军能这么得民心?

但现在不同了,他们得的民心瓦解了,再想捡起来,可不容易。

“回吧。”司三葆道:“各有各的运,这天下熙熙攘攘都是利,各凭本事吃饭吧。”

此刻,周巢正在看信,信中内容自然是外间所传,许久之后他才放了信在桌子上,半天没有说话,他的属下低声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周巢自从知道沈湛反了以后,就一直在犹豫,是跟着沈湛一起还是视而不见,可是他怕有一天会和沈湛在战场碰上,可又不想做乱臣贼人,反了赵之昂。

这样的心态纠结了他许久,直到现在,他忽然松了口气,道:“不用怎么办,我们一切听凭圣上吩咐吧。”

“大人的意思是,不跟侯爷了?”属下问道。

他们和沈湛都是有感情的,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此番又一起去打的努尔哈赤。

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嗯。”周巢道:“我本以为圣上是觉得侯爷功高盖主,所以无的放矢。现在看来,圣上并非是冤枉侯爷。”

属下想想也对。

“苏氏是后宋的婉如公主,侯爷定然早就知道了。难怪我还奇怪,侯爷从来不会做无把握的事,以他的性格被圣上误会,应该会去解释,解释不通才会恼怒翻脸。”

“现在看来,都是侯爷的苦肉计啊。”周巢露出惋惜之意,“近十年的情谊,就这样断送了。也好,省的兄弟们尴尬。”

属下点了点头,“那属下将这件事告诉兄弟们去。”

周巢颔首,将收拾好摆在手边的包袱重新丟回箱子里。

太原府中,茶馆和街边的茶摊难得的安静下来,这安静并非是没有人的安静,恰恰相反,今天的人比往日都要多,但大家却都没有说话。

“太让我们失望了。”其中一位老者突然拍了桌子,道:“侯爷夫人,居然是后宋的公主。侯爷也不是被逼无奈,而是早有反意。”

大家沉默了一下,忽然有人道:“后宋公主也挺好的啊,当年平江府可是比我们富裕多了。江南一带的百姓,对他们都很爱戴。”

“放屁。”老者道:“那是以前的事,天下大定,赵家才是真龙天子。他沈湛既然追随了赵家,就没有道理吃两家的饭,他吃了,就是谋逆,就是大逆不道,天地不容。”

这人是人,所以对忠孝节义比普通百姓更在意,上头说书的人,道:“你这位先生说话也有点难听了,现在我们都是一面之词,侯爷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我们都没有听到他的解释。”

“你一口咬定他谋逆,也太武断了。再说,你不要忘了,侯爷可是刚刚将外敌赶了,是天下人的恩人。”

老者还是气愤,摆了摆手,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圣上赢了,这天下就是圣上的,他们想抢,就是大逆不道,再大的功劳,也抵不了这过。”

大家都没有再说。

“不单太原。”苏季坐在中堂里,看着众人,“天下所有的州府,尤其是曾护送过你们过境的百姓,态度都成了两极。”

一是无所谓沈湛到底是什么原因,另外则是难以容忍,觉得沈湛欺骗天下人,是大逆不道。

“不难理解。”苏婉如道:“他们也不是不支持后宋,尤其是江南一带。但一件事归一件事,支持不代表愿意被欺骗。”

朱珣凝眉在桌边坐下来,道:“现在不是分析原因的时候,而是要想想,这件事怎么解决。”又看着苏季和沈湛,“德庆侯已经到了,今晚我们就要赶去徐州,不然,百姓直接开了城门,我们前面做的事就算是白费了。”

“当务之急,是要解决人心和民意。”萧山看着大家,压低了声音,道:“若是解决不好,这一支义军恐怕就会第一个反了,到时候莫说我们去打燕京报仇,恐怕不等见到赵之昂,就被困死在江南了。”

除了这些还有粮草,这是大事啊。

“那不管徐州了?”朱珣看着萧山,一脸的不舍得,“徐州一丢,庐州定然不保,接下来我们会连连溃败,人心涣散。我觉得人心不人心,那都是拳头打出来的,先保住徐州再去谈人心。”

“这样。”苏季和沈湛道:“你和萧大人去处理此事,我去徐州会一会德庆侯,正言带着周先生去善后。”

萧山凝眉道:“德庆侯带了三万人来,势必会兵分几路,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又道:“我和你去,留沈湛处理。”

“我和德庆侯熟悉,我去合适。”沈湛说着,看着苏季,“你留在平江府,和其他地方相比,这里对于你们来说是最安全的。”

平江府,毕竟是后宋的都城,这里的百姓和别处的百姓,对后宋更有感情。

“我”苏季正要说话,苏婉如乔敲了敲桌子,道:“人手本来就不多,这样,你们几个人该做什么还是去做什么,剩下的善后我去做。”

“婉婉。”苏季凝眉,苏婉如摆手,道:“大家的不满,是因为我的身份,我出面解决此事最为妥当。”

“梅子青留在平江府保护八月,我”苏婉如没说完,门口忽然有人急促的拍着门,卢成将门打开,就看到门口站在一个小厮,喊道:“二殿下。”小厮进了门磕头,回道:“我们二爷让我来告诉您,徐州的百姓反了,在闹着要给德庆侯开门。”

苏季凝眉,沉了脸看着来人,道:“谁在那边守着?裘戎如何说。”

小厮回道:“我们二爷和裘将军带人守着的,二爷说很有可能是德庆侯刻意煽动的,想让徐州不攻自破。”又道:“二爷说他顶多还能挡个两天但是你们再不去的话,城门就真的要守不住了。”

每拿下一个城,他们就会留兵镇守,徐州镇守的将领是林正平,但因为德庆侯要来,所以裘戎先带人过去守城。徐州城中原有的禁军也投降了一部分,剩下的则都抓了关了。

这个情况,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大意了,”苏季和苏婉如对视一眼,苏婉如也微微点头,道:“怪我,当时想着装无辜可怜的时候,就应该料得到会有今天。”

萧山听着摆了摆手,道:“你当时的方法是最合适的,眼下的这样的局面虽糟糕,可也不是无法挽回的。”

“是。”苏婉如点了点头,“先去徐州,到了徐州再说。”

大家应是,没有再多说,各自去准备,苏婉如和沈湛回到房里,八月正在睡觉,她犹豫的道:“八月留在这里行吗?”

“带着吧。”沈湛道:“你也说了,若你我都死了,他活着也是受尽苦难,不如跟着一起。”

苏婉如抚额,失笑道:“我连想都不敢想。”

他们没有人觉得报仇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也不存在侥幸,只期望这一条路走的不要太过艰难。

“那就带着?”苏婉如说着话,就已经将八月抱了起来,穿好衣服用厚厚的斗篷裹着,八月被弄醒了,朦朦胧胧的看着她,拱了拱道:“娘,饿!”

苏婉如噗嗤一笑,“这孩子,睡觉也喊饿。”

“我来抱。”沈湛将儿子接过去随手丢在床上,又贴过来抱着苏婉如亲了亲,“媳妇儿,我伤好了。”

苏婉如忍不住笑了起来,推着他,道:“我知道了,等有空就陪你睡觉。”

“什么叫有空。”沈湛咬了她的耳朵,“见面这么久,就睡了一次。”

苏婉如打了他一下,“我们哪有空,天天都在路上跑,再说,你还养伤呢。”又道:“你别打扰我,我要收拾衣服。”

“嗯。”沈湛又亲了她一下才松开,将儿子绑在身上,斗篷裹了两层,又拿了个斗篷裹着苏婉如,道:“辛苦了。”

苏婉如踮着脚回吻了他,笑着道:“你也辛苦了,为了我担负了骂名。”

“想骂就骂,我有媳妇,什么都无所谓。”沈湛低声道:“世上不知道你的好。”

苏婉如哈哈笑着,牵着他的手出去,道:“不需要别人知道,你知道我的好就足够了。”

“媳妇儿。”沈湛背着儿子,被媳妇牵着手,脸上满是笑,苏婉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沈湛就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徐州城内有个湖,湖边有个很隐蔽的亭子,等事情办完我们去那边坐坐。”

“流氓。”苏婉如睇了他一眼,轻笑着点了点头。

沈湛眼睛一亮,一个鹞子翻身上了马背,吆喝着道:“走!”

“八哥怎么了?”朱珣稀奇的看着沈湛,苏婉如也上了马,回道:“可能是吃撑了,想动动消食。”

朱珣瞪眼。

“爹。”萧山留在平江府善后还有粮草,以及成都府那边的来往信件,事情多而杂,除了萧山外,旁人还真做不了。

苏季则先去庐州断后,沈湛带人去徐州,朱珣则带义军殿后。

众人各自上路,一路沉默赶路,天亮后八月醒了过来,坐在沈湛的后背上自己啃馒头,一边吃一边给苏婉如挥手,“娘,快!”

“嗯,娘已经很快了。”苏婉如裹着头脸,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她无奈的笑着道:“是你爹跑的太快了,娘不行啊。”

他们先走,义军殿后,预计明天下午才会到。

“爹,爹。”八月拱了拱去,想要换个方向,喊沈湛,沈湛嗯了一声,将马停下来,一家三口在路边休息。

喝了点热水,接着赶路,中午就到了徐州城。

城楼上守城的官兵看到他们,立刻挥着旗子下来开了一条门缝,迫不及待的和沈湛回禀,“爷,只有这个城门没有人,其他三个门都被堵了。”

“刘庆。城里百姓什么态度。”沈湛将马丢给守门的兵,任由苏婉如将儿子从他后背拆下来,跑了这么久,八月的斗篷湿漉漉的,小脸和手而已冰的不得了,可这孩子也不哭闹,好像适应了这种马背上的生活。

“百姓很不稳定。”刘庆请沈湛进一边的镇楼里,让人上了茶,“昨晚还有百姓在城门口哭,说他们被骗,说对不起圣上之类的话。”

其实还有很骂沈湛,说他大逆不道。

“现在这些人呢。”苏婉如道。

刘庆回道:“都被轰走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来了。”

什么快了?苏婉如正要说话,忽然就听到远远的一阵鼓声传来,紧接着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她一怔,问道:“有人在唱歌?”

“是。”刘庆回道:“唱的是诗歌,皆是爱国爱民的诗词。”

苏婉如起身,道:“在哪个门唱,我们去看看。”

一行人往北门去,林正平老远迎了过来,裘戎也在城楼上探头看着他们,林正平道:“又开始唱歌了,一会儿百姓就能会煽动过来哭。”

苏婉如上了城楼,远远看去,三万人马密密麻麻,气势如虹。在点点雷动的鼓声中,一道浑厚凄凉的男音悲悲戚戚的唱着词。

“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紧接着一道道哭声从城内传了出来,仿佛是内外呼应,先是一道两道,紧接着更多的哭声,在他们士兵的刀墙阻隔下,席地而坐,低低的哭着。

旁边还有很多人神情漠然的看着。

场面显得极其诡异又熟悉,刘庆忽然出声道:“苏姑姑,您可觉得这画面很熟悉?”

“嗯。”苏婉如看了一眼刘庆,道:“和我们那年在金水河外如出一辙。”

沈湛凝眉,“他们想干什么,开城?”

“是。”裘戎道:“这些人是德庆侯派来煽动民心的,可我们不能杀,否则,后果会更加糟糕。”

哭声越来越大,忽然有人喊道:“尔等逆贼,天道不容,速速让我等开城门迎德庆侯!”

“开城门。”众人附和,坐在地上的人,由先前的几个人,变成了二三十个,但大多数百姓,还在神情木然的站在一边看着。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点急的擂鼓声响起,骤然的,将城外的鼓声打断。

大家一楞,就听到城墙上一道清脆的女声,喊道:“德庆侯,你这个叛徒,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谁在说话。”下面的百姓一愣,就听到拦着他们的人墙士兵回道:“是后宋的婉如公主在说话。”

百姓一愣,蹭的一下站起来,喊道:“就是蛊惑侯爷谋逆的后宋公主?!”

今晚十点前还有一章!还上个月月票榜前十欠的更新。啦啦还差平凡土人一章更新,再找机会!ps,如果十点没更,那么很有可能是我脖子断了,哈哈。

207 人心

这就是承认自己是后宋公主了?

领头的几个百姓立刻群情激愤,冲站起来对着城墙上面吼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们后宋输了就是输了,现在再出头,就是窃,就是不仁不义不忠,你们这些人都是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

齐声高呼,声音虽不算整齐但却很大,响彻在城中四周,原本在家观望的百姓也纷纷上街来,看着城楼上,指指点点,“那就是镇南侯吧?样子可真是威武英俊啊。”

“是啊,他刚刚杀了努尔哈赤,解决了外敌,没想到转过头来就和圣上翻了脸,这世上的事,可真是难说啊。”

“是圣上想杀他。”有人道:“镇南侯这是迫不得已。”

另外一人反驳,“圣上想杀他,是因为他有反意。那当然是不能留了。”

“不过,为什么她说德庆侯是叛徒?”有人小声问道:“德庆侯原来是后宋的将领吗?”

旁人摇头,回道:“德庆侯并不是,他一直跟着圣上打天下,他的那条腿,就是打仗的时候丢的。”

嘈嘈切切的说话声,不绝于耳。

“都安静。”有人喊道:“上面有人要说话。”

话落,四周一静,百姓们静等上面人的说话声。

城外,德庆侯原是在军帐中,听到来人回报,说镇南侯和苏婉如出现在城楼上时,他便让人扶着上了马,不疾不徐的到了离城墙五六十步的地方停下来,刚停下便听到苏婉如的那句喊话。

心头一怔。

“德庆侯,你就是叛徒!”苏婉如站在城墙上,风从后面来,声音往下飘,下面的人听的很清楚,“你假仁假义,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打着平叛的旗号,做丧尽天良的事。”

德庆侯眉头紧蹙,抬头就回道:“胡言乱语,本侯对圣上一片赤诚。不忠不义的是你们!”

“是,你对赵之昂是一片赤诚,可你背叛的是天下百姓!”

德庆侯一愣,立刻回道:“你乃后宋余孽,侥幸逃生就该苟且偷生,居然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你带兵谋乱造反,你难道对得起天下百姓,他们盼了几十年,终于能安居乐业,你们这般,又将他们陷入战乱,你们才是假仁假义。”

“是吗,那我们今天就好好说道,说道。”苏婉如喊德庆侯出来,却不是打算要和德庆侯吵架,她只要让他应了,让他听着就可以了。

她要做思想工作的对象是徐州城被煽动的百姓,而非德庆侯。

他不可能背叛赵之昂,她也不会和他浪费口舌。

“各位。”城楼宽九尺,她衣裙一摆,转了个身走到这边,面朝城内看着下面的百姓,“我确实是后宋公主,我姓苏,若去过京城的人大约是认识我的,天下百货,应景绣坊还有娴贞女学,都是我一手创办。”

“啊,原来是苏姑姑,苏姑姑就是后宋的公主啊。”有人惊呼一声,抬头看着,“难怪这么厉害,她原来是公主啊。”

“她揣着目的,当然能干,她就是欺骗百姓啊。”有人喊道:“勾引镇南侯起兵造反为她的家国报仇。你们要记得,是她让你们又没有了太平日子过。”下面有人道。

百姓纷纷点头,虽对苏姑姑这个传闻中了不得的人物有着敬佩,可更觉得此人说的有些道理。

他们要的就是安居乐业,白天能有口吃的,晚上头顶有片瓦御寒。

“各位。”苏婉如抬手,示意大家都听她说话,下面便慢慢安静下来,众人好奇她能说什么,就听她接着道:“当年,钦州一战,我二哥苏世元被赵之昂设了陷阱,派了奸细在他身边,才致使后宋战败。行军用兵输赢乃兵家常事,我们输只可气可悔却不曾恨,这天下只要你们好,百姓好,谁坐龙位有什么分别,甚至于两耳不闻天下事的山中百姓,在这么多年后,都不知道,这天下到底是姓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姓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有没有饭吃,有没有房子住!”

有人跟着点头,这话说的很中肯。

“我现在也是百姓,我偷生在世,凭我一己之力,我能做什么,我甚至连普通女子都不如。”苏婉如道:“你们或许不知,我当年去京城,不是为了刺杀,不是为了仇恨,我只是为了救出我二哥,我亲生的兄长,他被赵之昂关在宗人府,每日猪油拌饭,曾经风流少年,养的肥胖如猪,各位乡亲,换做你们,当如何?”

“血浓于水,他若死了也就罢了,可人活着,我就是拼尽了一条命,也要将他救出来。”

底下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都抬头仰望着她,公主站在城楼上,穿着半旧的浅蓝色布裙,未施粉黛,甚至于鞋面和裙子上满是灰尘,除了容貌娇美,没有一处高高在上,与他们确实没有不同。

是啊,她就算曾经是公主,可现在也是百姓了啊。

“我做错了吗?我没有。我相信换做你们也会这么做!”苏婉如说着,走了下来,站在城楼的台阶上,离的近了,大家看的更清楚,她眸中噙着泪花,凄凄切切的看着众人,“若是让我再选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我不后悔。”

忽然,有人问道:“那你救出你二哥了吗?”

“我救出来了。”苏婉如大声道:“我二哥还活着,没有人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没了国家,没了父母,在一切失去后,我又重新有了亲情,各位乡亲,不管你是士农商,大家的情感是不是一样的?”

她问,自然有人答,有人不由自主的跟着点头,道:“那倒是,不管好人坏人,对待亲人,感情都一样真挚的。”

一片应和,前面领头的人急了,他喊道:“这和你煽动镇南侯变节谋反有什么关系,你说这么多,依然改变不了,你毁了我们的家园,毁了我们得之不易的安定的事,你就是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