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要留饭,丁媒婆推说不用,得这就回去报喜信儿,让石头娘早些准备着,挑个好日子来行小茶礼,又要春桃的生辰八字。

何氏忙取了给她,并塞给她五十个钱儿和两块布包和两包前几天从镇上买的点心。

她乐乐呵呵的笑着,夸赞何氏一番,喜滋滋的走了。

大武媳妇儿早上听人说有媒婆打听何氏家,这会儿得了空就过来瞧瞧,正碰何氏李海歆送丁媒婆出门儿,看这几人都笑呵呵的,说着茶礼如何秋后如何,心知这事儿是成了。又诧异是哪家的小子,这次何氏居然应得这么顺畅。

等人走了一问才知道是小赵村地那家,捂嘴笑着,“海歆嫂子,可见帮人帮得没错儿!帮出个好女婿来!”

何氏笑着拍打她一下,请她进屋说话。

东屋里春桃坐在炕上,四个小的围坐着,直盯着她看,把她看得臊了,一人赏了一巴掌,“还不快去做饭。”

春柳气哼哼的,“现在就把自己当秀才夫人了?家里没外人了,你去做!”

春桃还未及说话,春兰给她一巴掌,“哼哝什么?”

春柳揉揉肩膀头,瞪了眼春兰,又不敢多说,嘟哝一声下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说,“大姐,迎亲的时间跟咱娘说说,往后拖啊…”

春兰一把揪住她,拉着出了东屋。

第五十七章 养殖计划

何氏远远走过来,笑着,“你个小丫头又给姐姐们灌迷魂汤。你见谁穿过兔子毛衣裳?”

李薇嗤了声,头也不抬的说着,“还能有谁。五胜家的雨竹呗”

五胜家的大女儿原来叫春花,卖到县城的一户人家做丫头后,改名叫雨竹。去年过年回家来,说是主子的恩典让她归家过年的。她见天穿着半旧的镶兔子毛绣花缎子夹棉披风,东家走西家逛,招招摇摇的。人家若叫她春花,她就很不高兴的捏着嗓子说,她现在叫雨竹。又说什么少爷说雨中竹林潇潇的意境好,衬她的气韵等等。

满街的人即羡慕她的衣着,又刮刺她当了奴才就忘了自家祖宗。这话还是许氏来她们家说的。又说街上谁家谁家的女儿定了年后要跟着雨竹去那家做工,管吃管住每个月能得两三百文呢等等。那羡慕嫉妒的模样,让李薇觉得小莲花如果能春峰那么大,她定然毫不犹豫的就把女儿卖了去。

母女几人都笑了,说她见天儿出不完的精怪象,逗得乐死人。

李薇这一逗乐,众人都快忘了她说要养地龙的话。直到坑挖好后,李薇让姐姐去弄粪,李海歆回来看见,问了起来。

李薇心说干个事儿还真难啊。仍老老实实的回答说要养地龙。李海歆说那东西哪能养?没听说哪家养的李薇装作很不服气的模样,跟她爹争执,“小兔子能养,地龙为啥不能养?小兔子能生小小兔子,为啥地龙不能?”-

李海歆一时竟被她问住,不知道如何作答。要说不能养吧,那田里的小地龙是哪里来的?又想起去年的两个坑里,梨花好象挑捡了些时候,要说不是养出来的,又是哪里来的?

便摆摆手,笑着,“五丫能耐,把你爹都问住了。你说能养就能养吧。”进厨房舀水洗手。

春兰在兔子舍里收着兔子粪,听见这话,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朝何氏喊,“娘,梨花说的这个养地龙,没准儿真能成”

春桃也说,“要真能成啊,咱家的鸡可有的吃了。”想了想觉得哪儿不对,突然意识到什么,忙问李薇,“你咋知道用粪养地龙呢?”

李薇嗤了一声,一副大姐是傻蛋的模样,“我小时候不是养过一回?”

春杏扑过来要凑她,她笑咯咯的跑远了,现在她四岁半了,腿脚已无比的利索,想抓她已不是那么容易了。

娘几个在天黑前才将五六浅坑中的粪铺好,李薇趁她们去做饭,就把菜叶子啥的先扔进去,想着是不是晚上再趁人不注意,去草屋偷些麸皮撒进去。

好在何氏这些天儿心里挂着石头家过来行大小茶礼的事儿,也不怎么注意她。

这天,趁着佟永年常假的前一天,何氏与李海歆去镇上,买些时令的果子、点心和茶叶,备着待客用。又扯了两身精细棉布,是让春桃给石头做衣裳回礼用的。

看天色将晚,就赶到镇上学堂,在外面候着,等佟永年下学。

学堂外面早已等候着几辆马轿子车,看车体穿戴,象是大户人家的下人过来接下学的。

这些人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说着话儿,见何氏夫妇赶着辆老驴破车过来,低声说了些什么,发出一阵嘲讽哄笑。

何氏叹口了气儿,跟李海歆低声说,“你说有这些大户人家的孩子在,咱年哥儿会不会受欺负?”

李海歆黑着脸儿,往那边儿瞪了一眼,才说,“他们算什么大户。真正的大户都有自己家的家族学堂。这些不过是家里有几个钱儿罢了。”

顿了下又说,“年哥儿那孩子看着温和,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先前在前王村,听喜梅说里面也有几个坏小子。你看他在那里读了几年书,一点事儿都没有”

何氏点头,“也是”想了想又说,“不如往前再给大武和柱子爹说说,让大山和柱子也来镇上读?”因何氏做决定做得急,这两家一时没想好转不转到镇上来,大山和柱子仍在前王村上学。

李海歆说回头再商量吧。到镇上上学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各家又有各家的打算,这事儿只能是凑巧,不能强求。

两人正说着,二柱赶着马车过来,瞧见他们,远远的挥手打招呼,及至走近些,笑着,“李大哥,有些日子没这么巧了。”

李海歆应了声,何氏笑着下了驴车,打趣儿,“今儿一见你啊,我就想着,得赶快买块肉回去备着。”自年哥儿在镇上上学,武睿只要看见他们,必定要跟着他们的车回去。二柱拦也拦不住,好在第二日下午李海歆要送年哥儿回学里,顺道儿再把他捎回去。~

二柱也笑笑,说今儿少爷可不能跟着去,家里来了客人,老太太等他放学回家见客呢。

不多时,学堂下学,武睿果不其然跟着佟永年身后,他一见二柱,朝他做着摔打皮鞭的手势,赶二柱走。

二柱赔着笑脸儿上前,“少爷,姨奶奶和表小姐来了,还有舅老家的小少爷。老太太太太让你一下学赶快回家呢。”

何氏忙招佟永年到身边,接过他手中的书本,摸摸他的发顶,问累不累,学里的饭菜吃得惯不,被褥子厚不厚,夜里热不热等等。

佟永年眼睛含笑,一一回答着。

武睿眼睛闪了几闪,蹬蹬蹬跑过去,把佟永年挤开,大眼盯着何氏。何氏刚开始不明所以,愣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仍笑着把手放在他发顶,轻摸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武睿却不答话,何氏说完,他转头走了。

何氏跟李海歆笑着,“这小少爷真是怪。府里头老太太太太老太爷不都是极疼他?”

李海歆笑笑,“是怪疼爱的。要啥给啥。”

几人回到家时,夕阳刚沉了下去,绚色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空。竹林青翠炊烟袅袅,明明十天前才离家,佟永年却觉得已离开了许久,再见到时,心中有忍不住的激动澎湃。

春柳正在喂鸡,看见他们,忙把鸡食盆子往旁边儿一放,迎到栅栏口儿。

佟永年跳下车,叫了声三姐,又往怀里掏。他好象自去镇上便养了这样的习惯,每次回来总要带些什么。或者十来文钱的糕点,或者几颗糖。都是从何氏给他的零用钱里面省出来的。虽然不见得比何氏买的好,却是他的心意。

春桃笑嘻嘻的接过黄纸包,打开一看,是五六块糖果,挑了一颗在他眼前晃着,“三姐先吃一颗梨花那丫头这几天捣故着养什么地龙,把我们累得不轻,她自己也累困了。正睡着呢。”

佟永年也只把这个看作是没人陪梨花玩儿,她自己乱捣故,就笑笑,“明儿我陪她玩,让三姐歇歇。”

春柳嘴里含着糖,嘻嘻笑着去喂鸡。

第二日一大早,大山和柱子来玩,前王村的常假和镇上的常假倒是同一日,都是在每月初十、二十和月末各歇一天。

两人笑嘻嘻的和佟永年笑闹一阵子,去东屋说了一会儿话,佟永年记着要陪梨花玩,就推了他们的邀请。

李薇的蚯蚓坑里粪已发酵得差不多了,今天的任务是挖更多的蚯蚓,往坑里扔。

佟永年也拿了把小铲子过来,李薇好奇的问他,“你不是很怕这个虫子?”

佟永年摸着她发顶,“哥哥现在不怕了。”问清她要去哪里挖,就牵着她的小手往竹林子里走去。

事实上,他口中的不怕,仅仅是在做了很多遍心理建设之后,才硬着头皮面对的。李薇看着他脸色发白,额上细汗涔涔,往后撑着身子,用长竹枝把蚯蚓往篮子里了装的模样,十分乐呵。

咯咯笑将起来。

佟永年有些赫然,抬起胳膊用衣袖抹了把汗。

两人挖到将晌午,才顺着竹林回到粪坑边,佟永年看着这六个大坑上面都盖着草栅子,有些意外,李薇也不解释,弯腰掀开潮湿的草栅子,把篮子里的战利品,分别倒入三个坑中。这六个蚯蚓坑算是都放完了种蚯蚓。当然,以后每天她仍会去挖些扔进来补充。反正只要养料跟得上,蚯蚓的养殖密度是很大的。

想到这儿,她又发愁每半个月添料添粪的事儿。还好家里的兔子都长大了,猪圈里现在有一头母猪和年初刚抓的三头小猪,另有鸡舍里鸡粪小牛粪,食料还是丰盛。她只有趁家人不注意,往外清蚯蚓粪,然后随时添加新鲜粪了。

午睡醒来,几个姐姐都不在。李薇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想想下午干啥。然后一骨碌爬起来,穿上鞋子往外跑。

佟永年坐在东屋当门的小圈椅上,一手拿书,正看得入神儿。听到脚步声,抬眼笑着,把书放到一旁,“梨花下午想干啥?”

李薇觉得他有些补尝心理在里面。以往在前王村上学时,虽然也常帮着她做这个做那个,但假休的时候总要留半日出来看书或练字儿。现在假休时除了帮家里干活儿,更多的就是这样,问她想干啥,不论她说想干啥,人家总没打过顿儿

心中感叹一把,真是好孩子然后甜甜的笑着说,去菜园子里掰菜叶子,喂小兔子。

佟永年站起身子,扯她的手向往外走,边说,“我有一个同窗,家里也有喂了几只小兔子。他说,兔子最好还是喂草,我们去河沿边上割些芦苇嫩杆儿回来,好不?”

李薇点头,自己家的母兔子正好过了哺乳期,喂芦苇没事。

两人找了一处芦苇密秘密处,佟永年用镰刀割,李薇在身后抱草装筐子。六月初的溪岸边儿,虽然略凉爽一些,可仍顶不住日头毒辣,没一会儿,两人都出了满头的大汗。

佟永年停下镰刀,抬头看了看白晃晃的太阳,站起身子,笑着,“走,哥哥带去你溪边洗洗小花脸儿。”

李薇一抬头,也笑了,还说别人小花脸儿,他自己脸上,也是灰尘与汗水合在一起,冲出道道沟壑。

这个时节的午后很静,田里很静,热气蒸腾着青草气息,合着微凉的水气,幽静得连溪水里的小鱼都恬然而游。

李薇乖乖的坐在芦苇荫处的浅滩石块上,让他洗了脸,擦干净。然后脱下自己的小花鞋,把脚浸在凉凉的溪水中。乍然凉意让她舒服的发出一声细叹。

佟永笑洗完脸,一看她这惬意模样,笑了,伸手把她的小裤腿儿卷高,让她别乱跑,仍去割芦苇。

不多时春杏从竹林里过来,一看这情景,又唠叨李薇一番。反正都是她听得耳朵快生茧子的话。

割完草回到院中,春柳和何氏正在摘豆子,准备下大酱。李家村人一向习惯在六月初六天祝节当日下大酱,都说这日下的酱好吃。

佟永年回屋换了衣干爽的衣衫,也过去搭手,何氏不让。他便在一旁陪着说话,“睿哥儿也喜欢吃娘下的大酱,等新酱做好了,我给他带些。”

何氏笑呵呵的说好。又问他睿哥儿在学里是不是也这样,有没有找他的麻烦等等。佟永年摇头笑着,“睿哥儿怪好玩。娘别担心。”

李薇听见这话,便知武睿这小子在学堂里肯定有找过他的麻烦。想想也是,那小子就是处处装地头蛇,这会真做了地头蛇,威风还不使劲儿耍?N

春杏听见跳脚,说武睿再来,要教训教训他。

第五十八章 春桃定亲

六月初八,赵家派来丁媒婆过来,说小茶礼看好的吉日是六月二十八日。

乡里规矩,小茶礼送物品,大茶礼送礼金。

小茶礼一般只是些簪花、发钗、巾帕、布匹之类,用六盘或者十二盘装了。农家行小茶礼多是象多是绢花铜钗之类的头面,连银制的都很少。

说完这个,丁媒婆悄悄的把石头娘准备的大茶礼礼金说给何氏听,礼金六吊钱儿,细棉花布两匹,剩下的头面啥的都是与其它庄户人家相差不大。

何氏让闻讯赶来的王喜梅先陪丁媒婆坐着,到外面儿先跟李海歆说了,他点头,说虽然薄点,可石头正上着学,他觉得可以。要说这礼金也属中上,不算薄了,可谁家的闺女谁心疼,李海歆这么说也没错儿。

何氏心里头也觉得有些亏春桃,但石头家也是实情。又与石头娘打过交道,她也不像那种家里有不肯出的主儿。

便去东屋和春桃说了,春桃笑笑:“不少了。比三婶儿还多一吊呢!”

何氏拍打她一下,也笑了:“这话可不能让你三婶儿听见。”便出了东屋。

何氏和媒婆客套一番,说没什么旁的要求,又塞了五十个钱儿并两包点心,送她出门儿。

春桃的婚事儿刚作下时,何氏没敢往外透,生怕中间出什么意外,传出去对春桃的名声儿不好。

现在定了行小茶礼的日子,就得给李王氏并大娘娘三娘娘,连带老二老三家的都得说说,到时候这些春桃的近亲长辈们都得在场才行。

许氏听说这户人家说定了,男娃儿长得体面,还是个秀才,先是说了一通春桃的好福气,说着猛然想起什么,凑近何氏要说。

何氏一向知道老二家的见不得她家有点好的。一有些好处,她总能变着法儿的给你添上些晦气话,把身子一扭,说还要去大娘娘家说道说道,出了老李家院儿。

大娘娘李郑氏听了何氏的话,笑呵呵的说那天一定到。又拉起何氏的手,拍着:“春桃娘,咋样?我原先的话儿没错吧?!你啊,是个享闺女福的人!”

何氏也笑:“可不就是托了大娘娘的吉言了!”

两人立在院中说了几句闲话。何氏又去三娘娘家。三娘娘李张氏正在院中翻晒日头下的大酱坛子。见她来了,脸儿抽了抽,不冷不热的让她坐。

何氏推说家里忙,边帮着她搅大酱,把春桃的事说了。

李张氏沉默着不言语。

何氏知道她为先前儿没借给她钱的事儿,还有上一回说到年哥儿舅舅府里头当差的事儿,老四老五也在场,她没应承,三娘娘心里头有气,这会是趁机拿捏自己呢。

心中冷笑着,若不是这样的事儿非得请她,自己才懒得到她跟前儿来受这脸子。又想着,这年头谁还能一辈子不用着人?三娘娘家的小女儿现年也有十七了。她要敢在春桃的事儿上撂挑子,自己就敢不送她闺女出门儿。到时候让街坊们都看看,家里头最该出面儿的大嫂不去送嫁,她们的脸面往哪儿放!

李张氏沉默了半晌,不见何氏出声。觉得怪没意思,就淡淡的嗯了声,算是应下了。

何氏道了声谢,便说家里有事儿,出了院子。

在街上碰上几个媳妇儿,都笑着道贺,有人也打趣她,说有个秀才弟弟,又得了秀才女婿等等。

何氏自谦了几句,忙着回家准备,和李海歆商量着摆什么宴招待人家,又催春桃赶快把给石头的衣裳鞋袜都做了。

何氏第一次张罗大闺女的亲事儿,心中高兴又忐忑,又见天手里活计忙不停,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李薇叹了口气,别的她也没办法,只能整日照料那几池蚯蚓,外加十来只大兔子和四十来只小兔子。

转眼儿到六月二十八日,前一日佟永年特意向学里告了假,从镇上搭着顺风牛车回来。他出现在院门外时,家里人好一阵的愣怔。

春桃高兴得很,直说这么些年没白疼他。佟永年从怀里掏出一朵十分精致的浅桃红绢花,说是武睿与他合送给春桃的。

李薇看他这样说时,手不自觉的刮了下鼻子,好像是说谎时候的习惯性动作呢。难道,她眼睛滴溜溜转了几下,若是跟武睿无关,他肯定不会提他,武睿那小子要主动送东西恭贺的觉悟似乎也不太可能。唯一的可能这东西是他诈武睿的,或者像前世小学生那样,用代做作业啥的换来的。

春桃乐呵呵的接过来,说年哥儿选的这颜色好。何氏也说,睿哥儿这孩子长大了,居然知道送人东西。忙着去看晒的大酱,等佟永年去学里,让他带些给武睿。

第二日刚用过早饭,家里便热闹起来。大武媳妇儿几个过来帮忙做午饭,早早的就到了。这时节各家的菜园子里都有些新鲜菜,来时都带了些给何氏添菜用,防着她备的菜不够吃。

这些人嘻嘻哈哈的挤到东屋看装扮一新的春桃。春桃上身是浅桃红丝绵经宽袖短衫,袖口缀的是水色围子。下面儿是一条月白百褶绣花长裙,脚上是一双浅藕色绣花夹鞋,随着她走动若隐若现。头发盘作一个时兴的坠纂儿,一侧鬓角压着佟永年买来的浅桃红缎子绢花儿,耳朵上是一对银质流苏耳饰,随着她的浅笑,微微晃动着。

众人都齐说,清爽好看,等会儿人来了,保准迷了他的眼。

李薇心里感叹,大姐实在是个美人儿,这点儿,她们家姐妹几个都随她娘,皮肤偏白,身量也高些,骨架纤细适中。又叹永年舅舅送的布料确实好,似纱非纱,没有纱的飘乎,却比乡村里寻常棉布多了份灵动,把大姐的温婉柔和衬得婉约动人。

到了半晌午,李王氏等人都来了,乌压压的坐在院子墙荫里等着前来验亲的人。

何氏与李海歆也各穿着一身崭新的新衣,笑盈盈的在院中招呼着人。又过了不多时,院外竹林小道说出现一辆牛车。

春柳认出正是石头一家的,忙给何氏摆手。

何氏带着许氏王喜梅迎了过去。

石头娘一下车就过来拉着何氏的手,两人心照不宣的对笑了起来。

丁媒婆笑呵呵的跟何氏说:“大妹子路上这牛闹脾气,跑不快,给耽搁了,你别介意啊。”

何氏笑笑说,来得正正好,不早不晚的。

领着石头娘往东屋去,李海歆则带着这石头爹往堂屋走。赵昱森一身浅蓝长衫,头上是同色头巾子,穿着皂色新布鞋,头脸儿清爽整齐,进了院后用余光扫了下,不见春桃的身影,知道是躲在东屋。

正欲跟着他爹往堂屋走,一转眼儿,又看见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探研的光。直盯着他脚上瞧着。

“梨花,你有事儿?!”

李薇点头,大人们都走远了,才指着他脚上的鞋问:“你这鞋是小香做的吗?”

赵昱森一愣。李薇只好又问了一遍。

他这才明白过来,忙摆手:“不是,不是,这个是我娘做的。”心里却奇怪才四岁多点儿的小女娃儿怎么就想起来问这个了呢?

李薇哦了一声,小手捏了捏下巴,才说:“你以后只能穿你娘和我大姐做的鞋。”

赵昱森看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局促之感顿时消减不少,笑着点点头,应了声好。这时正帮着抱柴的佟永年看见她挡在人家面前儿,一副小泼皮的模样,忙叫她一声,把柴放在地上,跑飞快去把她抱开。

何氏回头看了一眼,立时又气又笑,跟石头娘说:“我们家这个五五丫头啊,小的时候乖巧得很,现在倒是皮实得很,不怕生人,整天还笑话百出的。”

石头娘笑着:“你可不知道,我呀馋死梨花这机灵的小模样。你要嫌她皮实,回头春桃过了门儿,让她去我家多住些日子。小玉这两天儿还念叨着她呢。”

进了东屋,何氏给她介绍李王氏众人。石头娘与她们寒暄了几句。王喜梅扶着春桃从北间出来给石头娘见礼,她乐呵呵的从怀里取出个小包来,里面是一副刻花银镯子,像是刚炸过,亮闪闪的。拉过春桃的手给她戴上:“这个是石头姥娘当年给的嫁妆。套在春桃手腕上,可就是我家的媳妇儿。”

春桃双颊似火,嘴角弯起,轻盈盈的道了谢。

许氏看那镯子厚实,不似以往看到的轻飘飘的,约莫得有三四两的重量,眼睛几乎要冒火,一连声的说春桃有福气,夸石头长得好又是秀才婆婆大方等等。

旁人说这话像是恭维客套,可她一说起来,倒透着春桃高攀了这门亲一般,带着股巴结劲儿。

何氏皱了下眉毛,王喜梅扶了春桃回北间儿,笑嘻嘻的出来接过话头:“要我说呀,这是两家的福气!”伸手拉石头娘往主位上一坐,笑着:“不是我这个当三婶儿的夸自家侄女。我们春桃性子和顺,模样好,家里地里的活儿都能干。这也是老嫂子的福气!”

石头娘笑着说,谁说不是呢。要不这样,咋能见过春桃第一面儿就动了结亲的心思。

何氏让王喜梅陪着坐,去厨房看菜。心里寻思着石头娘的话,想了一会儿,觉得不像是真的,应该是客套。

吃过行小茶礼宴,本家的女人们,有的归家,有的留下说话儿。

王喜梅就说屋里热,请大家到院中树荫下坐着。何氏懂她的意思,让春柳几个张罗着,搬条凳抬桌子,众人挪到大杏树底下。

佟永年被李海歆叫着在堂屋陪着吃饭,这会儿堂屋吃完,撤了桌子,李薇钻进去,让他带着去东屋写字儿。

赵昱森眼睛闪着,李薇心里头笑着。这小子自来了之后,就坐卧不安的,肯定是想趁机见大姐一面儿说上几句话。便问他:“石头儿,你也教我写字儿行不?”

李海歆绷着脸儿斥责她,不准叫人名字。赵昱森笑笑说没事,起身对李薇说:“好。”

李薇心说这小子还算机灵,一点就透。不理她爹的训斥,扭身往东屋去。

何氏几个看到他们三个往东屋,都扭头说着话,装作没看见。

赵昱森心跳如雷进了东屋,立在当门不住的往挂着布帘子的北间儿瞄。佟永年拐进南间儿,去磨墨铺纸。

李薇笑嘻嘻的冲着北间儿说:“大姐,我让石头儿教我写字!”

里面春桃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如垂柳在水面上轻轻划过,轻柔的撩起层层的水波。

佟永年磨完墨,去请赵昱森进来,挑开帘子一看,却见他眼睛痴痴的盯着对面儿的门帘,梨花倚在门边笑嘻嘻的。

他眼睛闪了几闪,拉李薇出来,在南间儿窗子底下坐了。

屋内赵昱森对着门帘作了揖,半晌才憋出一句:“春桃,你,你的针线活做的真好。”布帘子不算太厚,透过光亮,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形。春桃听他结结巴巴的憋出这么一句来,紧张感顿失,捂嘴儿闷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没你脚上那鞋的针线好。”

赵昱森听见她笑,已悔的要死,猛然听见这话,忙说:“我今儿的鞋子是我娘做的。”

李薇在外面听见,捂嘴儿叽叽叽的笑着。佟永年早见她拦着赵昱森的时候,也听见了什么鞋不鞋的,估计这里面有典故,好笑的捏了下她的鼻子。

接着又听赵昱森说他中了秀才,却不像小舅舅那样,是禀生,没念月有钱粮,春桃能应了亲事儿,他很高兴。又说往前七月要进县学,不能常来看她,会使人捎信儿过来,让她千万要回。还说,今年小舅舅参加乡试,他学习不精,想三年后再参加等等。

春桃只在他说没钱粮的时候说过一句,没钱粮种地也行,去学馆给人教书也行,还能饿着之类的。其余的时间便是回以轻轻的“嗯”声。

两人门里门外的说了一会话,何氏叫春兰去东屋拿果子,李薇知道这是她娘放出的赶人信号,果然,片刻过后,赵昱森从东屋里出来,本来不太黑的脸上红扑扑的,像是喝酒上脸的人,从脖子红到头顶。

李薇笑着:“石头儿,我带你去看我的小兔子吧?”

赵昱森忙说好,跟在她后面儿到兔子舍。兔子舍在东屋西山墙之后,这边院中的大人们看不到,李薇明显的感到他舒了一口气儿。

赵昱森看着满舍大大小小的白兔子,夸李薇能干,突然又俯身,盯着她的眼睛说:“梨花以后不叫石头,改叫姐夫好不好?”许是没有外人的缘故,他的脸色已恢复如常。尴尬红晕褪去,眼中有着读书人的恬然和透彻。

李薇笑嘻嘻:“好哇,石头姐夫。”迈着短腿儿跑了。

前来陪坐的人陆陆续续家去,只剩下两家人坐着话家常。春桃换了衣裳,做了桃子甜汤让春兰送出去给众人喝。

赵昱森连喝了两碗,惹得何氏和是石头娘都笑。

经两家人商议,大茶礼定在迎年月里行,迎亲放在来年的迎年月里,都趁着县学里的年休。

何氏既想把闺女的亲事早早定下来,又不想春桃出门太早。这个安排让她很满意。

送走石头一家,何氏把石头家送来的小茶礼分了包,每家送过去一份儿。

春桃亲事儿一定下来,何氏心里头轻快了许多。春兰十四岁多点,寻亲事儿还有几年时间。

终于熬过了四十来天,李薇迫不及待的开始往外挑蚯蚓喂鸡,秋天正是鸡产蛋的高峰期,再加上多喂蚯蚓,产蛋量能比原先单喂麸皮青草的产蛋量提高近三分之一。

只是,她手中停顿了一下,去年给鸡喂过整条蚯蚓后,有几只鸡鸡冠紫红,鸡粪稀黄,还掺有血丝,她娘说鸡是生病了,找了大蒜拍成苞谷粒大小,在鸡翅膀下用针挑破挤出黑血,每她鸡又喂了些大蒜,如此好几日,这些鸡才反挺过来开始进食。

先前家里的鸡倒没怎么生过病,那次不知道是不是喂了活蚯蚓的缘故。又努力想了想书中提到过的养殖技巧,这么往深处一想,倒像是记得在什么地方看过蚯蚓虽好,但是容易带什么细菌,刚从粪坑里扒出来喂鸡,好像会让鸡得什么病之类的。

因时间久远,那些记忆有些不太清晰了,想了半晌,决定不管是不是因为蚯蚓的缘故,从现在开始,要把蚯蚓洗净烫熟了喂鸡,这样总不会再有什么细菌了吧?

春柳帮她挑完蚯蚓,一听她还让洗,又让煮,把手里的长竹枝一扔,瞪她:“我不管你了,你自己洗!”说完蹬蹬蹬走了。

李薇冲着她的背影皱皱鼻子,决定等赚了钱,三姐的嫁妆给最少!

想了一会,自己拎着装蚯蚓的小竹篮子,往小溪那边儿去,找到一处浅滩,把篮子放进水中,潺潺流水漫过,将篮子中脏兮兮的蚯蚓冲刷得露出肉红色身体。李薇拿着一根小竹枝,不断的在篮子里搅来搅去,清洗蚯蚓。

第五十九章梨花病了

三姐不帮忙,李薇只好又去磨大姐春桃,春桃先也是不理会她,后来被她缠得没办法了,只好从在竹林子里给她挖了个临时的土坑,用破罐子盛水,帮把她清洗好的蚯蚓煮了。

煮好之后,又没有人帮她剁,李薇真是欲哭无泪。

想了半响,罢了,还是自己动手吧。虽然她也恶得不行,可谁让自己非要办成这件事儿呢。找了三姐剁鸡食的破刀来,叮叮邦邦的剁好,又加些麸皮菜叶子拌在一起,拌了满满一大盆,让三姐过来分开,端去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