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王氏在屋里说,“知道你现有钱了,你咋不在你母亲跟前儿充一回大方?”

李海歆登时起身,去收拾牛车,说李家老三,“明儿还要去宜阳送酸笋子,你和喜梅就在这招呼半天吧,等老2来了,你们再回去。”

李薇一见她爹套车,忙扯着春柳春杏往外走。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郁闷无比,可李王氏又在那位置上坐着,根本没有自己与姐姐插嘴的份儿。若不是如此,单看三姐这副气得咬牙握拳的模样,她怕是早就冲上去了。

还好,她爹还算比较透

一家人坐着上牛车出了镇子,李海歆跟何氏商量,“要不,下晌就去吴家庄,跟旭哥儿说说,让他来咱家帮工?”

何氏气着,没好气儿的说,“那钱咱就不要了咋着?咱自己挣的钱,还做不了主了?”

李海歆说,“这也不是置气的事儿,让咱娘拿着这个做话头,日后不还有的牵扯?”

春兰也劝何氏,“娘,爹也说的对。嬷嬷这些年可不就是专等着挑你的不是呢。让她抓着了,又给咱狠闹”

何氏“扑哧”一声笑,朝李海歆说,“你听听你闺女说的。”

李海歆扭头黑着脸儿斥责一句,“不准这么说你嬷嬷。”

李薇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春兰,二姐向来语出不凡。这话要背她爹说说还好,说到当面儿…啧啧,真有勇气何氏又笑了一回,才说,“原先我也想着旭哥儿钱还不上,让他来家里帮工,不说让他全还上,至少咱也得有这么个姿态。可我一想着他爹的病,我又犹豫了,听说那个病会传染的,万一他也带着痨病,那可咋办?”

李海歆笑了,把牛鞭甩得“叭叭”作响,“以我看没啥事儿。你忘了咱老姑丈就是得了痨病,可是床上足足躺了五六年,咱老姑见天儿侍候着。如今,他去了也有七八年了,咱那老姑的身体不也好的很?家里的几个孩子一个个都没事儿。”

何氏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放心,“这病可是绝症,还是要小心些。”

李海歆笑笑说,“没事呢,你且放心吧。”

何氏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只说再商量吧。

在一团忙乱中,李家把第一批腌的笋子也出完了。自上一次去过镇之后,李薇和几个姐姐再也没去过,整日在家里帮着下新买的笋子。

河东村的常铁柱尝到了赚中人钱的甜头,又加上最近这些日子天气暖了,笋子长得也快,他收的笋子每次李家去两辆牛车过去,都还拉不完。

李薇望着这大堆笋子,有些担心两家酒楼消化量的问题,有心让她爹去找找佟维安再说说,可看她爹实在忙得两头跑,顾不上。还好的是,这种腌笋子有一个好久,只要不开封,不透气进去。腌久了,也不会变得更酸,且能放些时候。

往年这个时候家里的田就该锄草了,可是今年却顾不上,还是她小姨父家派了几个长工过来帮了一天的忙,才把北地锄了一遍儿。

李薇看到这个又动了说服何氏请长工的心思。家里这几个都是短工,一旦到农忙时,都要忙活自家的活计,那窝兔子中已经不少抱着小兔子的,再一窝下来,又是照看小的,又要给老的喂草。

从春上到秋后这一段时间里面,兔子繁殖的那个速度实在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可长工一时下也不是能很快寻到合适的,有春峰的事儿在先,何氏愈发不想找那不知根底儿的。吴家庄那孩子看行事作派倒还象个厚道孩子。只是何氏仍有些忧心他爹那病会传染,一时真拿不定主意。

日子过得飞快,老李头在镇上医馆住了二十来天后,被接了回来。李王氏有心趁这个时候,再显显她的威风,当天就把三个儿子儿媳叫到一处,还请来了主持分家的几人为她撑腰,让三个儿子儿媳轮流照看老李头并她家的几亩地。

等人走了后,李家老三埋怨李王氏,“娘,你这是干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爹摔着了,我们还能不管?请五叔几个大张旗鼓的过来,不明就里的,还认为我们不管爹了呢。”

李王氏哼哼着,斜了何氏一眼,扑扑衣裳,“有人不认我的话,不请你们五叔他们压着,能行?”

许氏也看了何氏与李海歆一眼,头脸儿望天,“看娘这话说的,有大哥大嫂做表率,我们还能不听?”

说完也斜着老大两口子,等着他们俩表态。

李海歆自一进院子看到那几个人在就皱着眉头,显然对李王氏的做法也不满意。可人都请过了,他还能咋说?

这会把眉头略松了松,“行,就按五叔他们给分的,一人照顾三天,轮着来这些日子你们也别开火了。各家轮流送饭过来,爹的身子要养,每天的饭菜得见得荤腥至于地里的头活儿,有啥活儿弟兄三个一起干吧”

许氏一听这个,又有些不乐意。他们与李王氏住在一院儿里,多多少少能借着老两口的劲儿。旁的不说,单说做饭上,有时候地里头忙,春峰春林莲花三个都是在李王氏的厨房里吃,省得她操心,也省不少粮食。

老大一说要轮流送饭,春峰春林两个不会做,莲花还小,家里地里的活儿都压在她头上了。老大还指明要荤菜,她更是不悦。他们家这么些年只喂了二十来只鸡,并一头猪,李家老2干活又不肯下大力气,家境上自然没有老大老三家好。

把嘴儿撇了撇,“大哥还是早些找吴家庄那孩子讨药钱。咱爹病了,我们可是把家里仅有三吊钱儿都拿了出来。这会儿也没什么钱能给爹买肉吃。”

提到这个,李家老2也插话,“这个才是正事儿哩咱爹这腿还得继续吃药吧。还不知道要花上多少钱儿。还有,将来治好了,能不能和往常一样下地干活儿,这都得考虑。那家啊,光赔药钱还不行,咱爹受了这么多罪,他们不得补偿?往后重活儿干不成,这损失他也得包赔咱”

李家老2的话说到李王氏心坎儿里去,她脸色好了些,仍把衣裳扑着,“老2说的是。你们就再走一趟吧,若是他们家不还钱,你们哥仨个都去”

顿了顿又说,“咱也不讹诈他们。你爹这一摔,一年不能干重活,家里那五亩地,夏粮一亩收三石半,秋粮种苞谷一亩收五石。咱就按丰年的粮价儿,一吊钱两石麦子,夏粮就是九吊钱秋粮苞谷,一吊钱三石,这又是八吊钱儿。让他们除了药费花去的十吊钱,再拿出十七吊钱儿来,这事儿就算完了。”

李海歆一听这个,脸儿又黑下来,这会儿也没外人,他便也不怎么顾忌,“娘,且先不说家里的地是三亩好地二亩中等田。就单说这粮食咱就一点儿也得不着了?都给人家了?这么算帐可不是让人家笑话死了”

顿了顿又说,“吴家庄那孩子是撞了爹,也害得爹受了疼,遭了罪,可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再者那样的家境,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传出去也让人家说我们没见过钱财”

李王氏恼了,把手一拍,“我就是没见过钱财!我大儿子家现在是咱李家村的头一份儿,一年到头给老爹老娘的有一吊钱儿没有?”

“…自打你爹出事儿,你们就帮着外人,眼里还有你爹吗?我还没松口呢,你就让人把骡子车牵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娘的么?”

李海歆听李王氏又扯到这事儿上,心头也有些烦。吴旭的事儿,他觉得他做没错儿,李王氏偏又揪着不放,这个事儿确实也不是他个人的事儿,三兄弟呢看了何氏一眼,何氏正瞄着他。对上他的眼儿,便知道他要说啥,轻点下头,这事儿总得了了,不然李王氏会时不时逼着两人去讨钱。

现在把帐顶了,日后那孩子有钱了,就照着他们的头还吧李海歆低头略想了下,“我原先说过,给老爹看病的钱我全出。老2老三不应。那这么着吧。我是老大,我出一半儿,剩下的老2和老三均着摊。爹娘的地,也不按刚才说的那么分了,我和孩子娘这就去吴家庄找那孩子,让他白帮着种一年,出力气还债,这样行了吧?”

许氏一听这个,连忙点头,又笑着说,“大哥,那我们轮流照顾咱爹,他是不是也得给出个工钱?”

李海歆猛的站起身子,“爹是咱的爹,尽点孝心还要钱么?”

说完大步往外走。他一走,何氏也站起身子跟着出去了。

李海歆与何氏回到家又商量了下,趁着午后的那点儿空,再去吴家庄一趟。谁知刚用过午饭,春兰从厨房出来倒泔水,一眼看见吴旭正立在他们家院门外,小心的往里面张望。

春兰扭头往堂屋喊,“娘,吴家庄的那个来了。”

把泔水泼到粪坑里,这才走过去开栅栏门儿,“进来吧。”

李薇听见二姐的喊声,风一般从西屋跑出来,何氏与李海歆也从堂屋出来。

“李大娘李大伯”吴旭有些局促的走进来,声音中含着不安,微低着头慢慢走进院中,不敢看李家众人。

何氏心知他这是不好意思,说过还钱的话,却近一个月没消息。笑着往屋里让,“旭哥儿咋来了?吃过午饭没有?”

吴旭忙低着头答道,“吃,吃过了。”

何氏朝春兰使了个眼色,一边叫他进屋,一边说,“吃过了就再吃些。今儿大娘家做的烙饼子,还剩两个咧…”

春兰端着泔水盆进了厨房,把上午剩下的两张烙饼切了装盘,又挑了半碟子大酱,放在托盘子上,让春杏过来端。

“大娘,大伯,这个…”吴旭进了屋,忙从怀里掏出一串钱儿递过去,“这是一百个钱儿,你们先收着,剩下的钱我一定会还的”

李海歆不接,他伸手放到当门的桌子。

李海歆笑招呼他,“旭哥儿也坐下吧。我们今儿还说,再去你们村儿一趟呢。”

吴旭豁然抬头,急切的说,“大伯,这…这个别让俺娘知道…”

李海歆笑着说,“你先坐下。找你不是为了要钱的事儿。”

一时春杏端着托盘子进来,何氏让吴旭吃点,他一连摇头,等着何氏夫妇说话。

何氏被李王氏一气,当下也顾不那么多了。推还给他,“这钱你就先拿回去给你母亲。今儿想去你家找你啊,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来我们家做长工…我们家活多人手少,听说你家也没了地,你做的工那家儿活也黄了。梨花爷爷的药费就从你工钱里面扣出来咋样?”

吴旭本半垂着的头,听见何氏的话,猛然抬起,“李大娘,这,你是说真的?”

何氏笑笑,把托盘子往他面前又推了推,“可不是说真的。你要愿意呀,回家给你母亲说一声,就说新找着活计了,收拾收拾就过来吧。”

“愿意,愿意”吴旭一连的点头,把头撇到一边儿,眼圈悄悄红了。

秀色田园 第七十六章 长工吴旭

何氏叹息着。李薇在外面听见里面的对话,一颗心终于放到肚子里去,长长的出了一大口气儿。

吴旭平复了下心绪,硬要把那一串钱儿留下,“李大娘,这个您先收着,我这就家去跟我娘说说。”

说完快速转身,跑出院子,生怕何氏追过来把钱儿硬塞给他。

李海歆笑丰跟何氏说,“这孩子倒也是个有肯气的。”

何氏把那钱儿收好,“可不是,就是这样的孩子惹人心疼,懂事有骨气,偏家境不太好,又遇上这个么档子事儿。”

李薇挑帘进了屋,笑着,“爹娘,那吴旭啥时候会来?咱们赶快把草屋清一清,让二姐把先前的旧被褥子拿出来晒晒…”

何氏应了声,进堂屋西间找旧褥子,一边笑着说,“这回可如了梨花的意。”

李薇毫不掩饰对这件事儿的兴奋之情,一来是自家正缺帮手,二来能在她认为这样的人值得一帮。喜孜孜的跟着何氏后面去找旧褥子,春兰收拾了厨房后,也按何氏的要求,领着春柳春杏去打扫那间草屋。

吴旭第二日一大早背着铺盖卷儿来到李家时,一家人刚吃上早饭,小六子几人都还没来。

何氏忙让他坐下吃饭,他摇头说吃过了。

李海歆笑着,“快坐下来吃吧。我们家也就是缺人手,才想起来要请人,可没人单独给你做饭,日后都一块儿吃。”

春兰立时起身去厨房拿碗筷,春柳笑嘻嘻的叫他,“快来坐吧,我们家里可不兴蹲着吃饭。”

吴旭很是局促,一连的摇头推脱,“早上我真吃过饭了,我娘知道我来你们家做工,天不亮就起床做饭了。”

李薇看他一时半会儿也适应不了,扔下吃了半碗的饭,“我吃饱了。”

又叫他,“旭哥儿,你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吴旭忙应了一声,与何氏李海歆打了招呼,跟在李薇后面去了。

从李家东屋旁的小道穿过去,便是兔子舍和鸡舍。草屋就坐落在兔子舍与鸡舍正中间儿。草屋的后面儿是她这几年养地龙的十五个六大地坑。因为蚯蚓的过冬保暖技术,她还没研究好,只能利用自然温度养殖,现在几个坑都空着。

李薇一边儿走一边介绍着,吴旭虽不言语,脸儿上却悄悄显露出吃惊的神情来,到了草屋李薇等他放下行礼,又带着他去了堂屋后面放笋坛子的地方,把每天大致要干的活儿说了。

不多会儿,小六子几个过来上工,何氏跟小六子介绍了吴旭,都干啥活,咋干,让小六子先带带。

吴旭忙拎着铁锹跟着小六子去干活儿。

大武媳妇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叹,“海歆嫂子,他这也是遇着你们家了,要不是,这孩子可件大难喽。”

何氏笑笑,“这个吴旭啊,象是个老实诚恳的孩子。若不是这样,咱也不帮。天底下日子难过的多了去了,还能见一个帮一个?”

大武媳妇儿笑着,“这话倒是真的,只帮那值得帮的。”

吴旭自到李家,几乎是最早起,最晚睡的那个。早上天不太亮就起来,趁着微微的亮光先把兔子鸡舍外面打扫一遍儿,然后清兔子舍鸡舍。一般情况下,等李家人开始吃早饭,这边儿他已把兔子舍和鸡舍打扫一遍儿了。专等小六子几人来,好把打扫成堆儿的杂物鸡粪等抬出去。

剩下两个帮工的妇人来了正好给鸡剁食喂鸡,都觉得就多了这么一个人,活计却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与小六子专管鸡舍那边的事儿不同的是,吴旭忙完那边的活计,便到院里帮忙,或者修整个农具,磨个铁揪,或者帮着下笋子,李家旁边竹林时的笋子已经少很多了,倒是何西村,因四周有小山包,倒是气温比他们这里儿要略低些,每隔五天仍能收一车的笋子。李海歆下地的时候,他也跟着下地。

大武媳妇儿与王喜梅几个都感叹真是个勤快的孩子。

何氏也极满意,也知道他存着报恩的心呢。

吴旭到李家的第五日,是佟永年常休的日子,现在李海歆已不去接他,他与大山结伴儿搭顺风车回来。

李薇在家中没事儿,便去小桥头等着。

四月初,日头暖了,到处是青葱葱的一片,明澄净澈的溪水缓缓流淌,西边晚霞绚烂美丽。

等不多时,便见佟永年与大山远远的走来,她立时起身,跑过小石桥,迎了过去。

“梨花怎么在这儿?!”佟永年与大山待走近些,遥遥问道。

李薇笑嘻嘻的,“等你呀。”

又与大山说,“你表故来家了,好像还带着你表姐呢,快去看看吧!”

大山粗眉一皱,也不说话,举步往家里走。

李薇看着大山的背影,笑咯咯的。听她娘说,大山的这个表故一心想把女儿嫁给大山,大武媳妇儿不怎么喜欢,可大山嬷嬷倒是喜欢,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之类的,一心想撮合这门亲事。

佟永年好笑的拍李薇的头,“这些天家里可有什么事儿么?”

李薇点头,“有呀,那个吴旭,咱爹娘让他来咱家做长工了。已经来了五天了。”

佟永年一愣,李薇眼眨也不眨的顶着他看。

片刻,佟永年回过神来,拍她,“你看什么?”

李薇奇怪,“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佟永年偏过头去,有些赧然,嘴里扔强撑着,“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他?”

李薇伸头去看他的双眸,清润润的一片,确实不像是强装的,心中真纳闷儿,真是怪事儿,亏得她担心着,特意来这里等他。

上次明明她念叨着吴旭挺可怜的,怪惹人心疼,他还说有什么咱们村的狗娃儿惹人心疼么?那个叫狗娃儿的孩子现年八岁,去年他爹出外做泥瓦工,不小心从架子上摔了下来,腰椎摔断,瘫在床上,他娘照顾半年后,趁夜偷跑了。狗娃儿家几个本家长辈去她娘家要人,却发现她根本没回娘家…

虽然这狗娃儿是挺可怜的,可她又没亲眼瞧过整个过程,给她带来的震撼远不如吴旭的事儿强烈。所以顶了他几句,当时看着他眼睛闪啊闪的模样,像是生气了。所以猜他不喜欢吴旭。

不甘心的说,“先前我说他怪让人同情的,你不还拿狗娃儿的事儿做对比,不是认为吴旭不值得同情可怜么?我瞧着你像是不喜欢他的样子!”

佟永年眼睛眨了好久,很认真的盯着李薇,困惑又无辜,“有吗?什么时候?”

顿了顿,又一副奇怪至极的神情,“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李薇为之气结,若不是她才六岁,单凭他这双闪了又闪,清澈得不得了的双眸,她真的就以为是自己年龄太大,糊涂了,记岔了呢。

佟永年嘴唇轻抿,笑起来,拉她,“快走吧,娘是不是做了好吃的?还有,那个吴旭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他来了后,爹娘是不是轻松了些?”

李薇还要再追问,只听他又说,“上次你不是说想试试那个什么秸秆养地龙吗?明天我帮你弄可好?想好在什么地方养了吗?”

李薇顺着他的话答道,“想好了呀,就在菜园子旁边儿,那个地方向阳。我在书里看到过,秸秆儿得先淋水再在太阳底下晒晒,才能养地龙呢。”

佟永年点头,“嗯,好,明天我帮你弄。对了,还有,咱家的鸡蛋再给舅舅说说,也送去那个日月兴一半儿吧,那家的酒楼生意好,咱们鸡蛋不愁卖了,还可以再多抱小鸡。现在吴旭做长工,人手也不愁了。多养一百只鸡,咱一个月可以多收多少个蛋?”

李薇被他扯着过了小石桥,转到竹林小道儿上,“每日多收五六十枚到八十枚吧。”

“嗯,那一年儿能多赚多少钱儿?”佟永年又问。

李薇想了想,“差不多十吊钱儿吧。”

佟永年笑了,“看,哥哥明年去考童生试的钱就出来,咱们回家给娘说好不好?”

李家的篱笆院子已出现在眼前儿,缕缕炊烟升起衬着新绿的竹叶,尤为美丽。

李薇笑了,“好,回家给咱娘说。”

佟永年又问,“咱们今年春上腌的笋子,一共卖了多少钱,梨花知道吗?”

李薇摇头,不过笋子数量她记得,便说,“爹又没细说,不过咱们可以算算账。咱们家今年共腌了三拨笋子,大约二百四十坛笋子。咱爹现在卖出去一百五十坛了,一坛子大约是四十斤的笋子,一百五十坛子就是六千斤,现在应该是共卖了三十六吊钱吧。还九十坛笋子,全卖掉的话,还能得二十一吊钱。这些笋子大多数是买人家的,除掉十五吊钱的买生笋子钱,还有一吊中人钱…”她低头盘算了一下,“咱家应该能挣四十吊钱儿!”

算出来的结果,让李薇十分兴奋,这可是去年一整年一半儿的收入呢。

佟永年眼睛笑着,“梨花的算术学得比得哥哥都好。”

李薇得意的一笑,不接话,院门儿就在眼前,忙拉他快步向家中走去。至于她原来要问的事儿,这会儿已忘到脑后去了。

吴旭正在院中帮着扫地,见佟永年近来,知道是这家的男娃儿,忙停下扫帚。

佟永年松开李薇的收,上得前去,笑着,“你是吴旭吧?我叫永年。”说着要接他手中的扫帚。

吴旭看他一身洁净长衫,摇头,“东家少爷,不用!”

春柳在一旁喊着,“你这个旭哥儿,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咋不听?我们家又不是地主,叫什么少爷。叫他名字便好!”

佟永年回头看看,笑着,“是你,叫我名字便好。”

李薇忙去拉佟永年,“走,我们去菜园子里看看明日怎么整治那个养地龙的桔杆儿坑。”原以为他会不高兴呢,谁知道笑得这样和气,和气得有些吓人,一时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李薇自五岁开始练字之后,每日早起也会先练上半个时辰,不求好看,但求拿出去不丢人。

而且自从会写字之后,她没事的时候喜欢冥想,那前世脑海中那些曾经学过的记乙慢慢的回忆,一点点记录下来。

历时一年多,也记录整整一大本子。这其中便有经过多次回忆而想起的秸杆儿养蚯蚓的方法。

印象中是苞谷杆儿、麦秸、稻草、豆杆儿以及花生秸秆,甚至于树叶、杂草、瓜菜残藤等都可以做为秸秆蚯蚓的饲料。而且不用粉粉碎,不论干湿,也不用管是否腐烂均可利用。将以上饲料堆制成宽两米左右,高一米五左右,长度不限的基料堆,只需要边堆制边撒水,堆制好后放个十天左右,让其自然发酵后,便可以放蚯蚓了。

这可比原先养殖方法要方便很多,而且食料丰富。如果实验成功的话,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呢。

吃过早饭,佟永年已换上了干活的短衣旧衫,手里拿着大权杷立在一旁等着。李薇也忙去换了一身旧衣裳,拎了一把小权杷,两人把家里那只大点的箩筐抬上。

吴旭从草屋那边儿端着饭碗回来,看见忙问,“要反什么,我去吧。”虽然何氏与李海歆说过无数次让他在饭桌上与一家人一起用饭,可他仍坚持着把饭端到草屋去吃。

李薇摇头,“没事儿,我和年哥儿去抬草。”

两人用权把把箩筐抬起来,朝着院外的草堆走去。这些草是前些天李海歆刚从打麦场子里拉回的,全是麦秸秆,佟永年不让她动手,用大权杷利索的装了满满一箩筐麦秸,抬到草园子旁边,一小片空地上,李薇用权子堆基料堆,佟永年便又去装麦秸秆儿。

两人忙活了大半上午,堆出一条约有三米长的蚯蚓基料堆。这中间儿吴旭还替他们挑了两担水来。

春兰做好饭,要往前院送饭,春柳和春杏趁这会儿暖和,去溪边洗衣裳未回,刚好吴旭从河边挑水回来,看见春兰端着托盘子正要出门,忙把水桶一放,跑上前,“那个,我,我去给老爷爷送吧。”

春兰摇头,微笑,“我嬷嬷还记恨着你呢。”

佟永年与李薇从菜园子那边儿回来,忙把权子放下,跑过去,笑着,“我和旭哥儿一起去害,梨花快洗脸歇着吧。”

李薇笑着点点头,怪异的感觉再一次浮上心头。这孩子最近好象吃错药了。

何氏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回头与李海歆笑着,“原以为年哥儿不理会他呢,今儿倒是出人意料。”

李海歆笑笑,“年哥儿自小冷情。除了与自己家人亲近,剩下的也就大山柱子两个了。我还怕他将来长成个孤僻的性子。现在看来,到底是长大了些。”

吴旭与佟永年端着托盘子到前院儿,李王氏在院中做针线,老李头坐在树荫下长塌上,后背靠在树上半闭着眼儿养神儿。

李王氏看见他俩来了,脸沉了沉,却因有年哥儿在跟前儿不便发作,便叫事着莲花玩闹的春林,“去给你哥哥搬凳子。”

佟永年笑着走近,把手中的笼布包递过去,“爷爷身子好点没有?”

老李头点头应了声,“快好了,没事儿。”

李王氏接过笼布包,看了看,里面是几个白面卷子,起身往厨房去,吴旭赶快端着托盘子跟过去,低声说道,“嬷嬷,你们家的地该锄草了,你别担心,我跟李大伯说好了,明儿就去锄。”

李王氏把他手中的托盘子接过来,不咸不淡的道:“我担什么心/听你那好大娘的就行了。”

佟永年在外面听见,叫了一声,“旭哥儿,梨花让你铺的草,你铺好没有?”

吴旭赶忙出来,“没呢。”

他看看老李头,上前又赔了个不是,“李爷爷安心养腿伤吧。需要什么药尽管去拿,我,我,我身子骨好,钱会慢慢挣的。”

老李头“嗨”了一声摆手,跟佟永年说,“回去跟你爹说,别让把人使狠了。”

佟永年应了一声,与吴旭出了李家老院儿。

秀色田园 第七十七章 春兰议亲

用过午饭,何氏与李海歆歇息一会儿仍准备下地拨草。还没等出门儿,家里来了一个穿红戴绿的媒婆,这个媒婆李薇是认得的,先前给大姐说过人家,去年也给二姐说过两家人。

何氏见了她,笑着上前,“王婶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吃过饭了没?”

王媒婆笑呵呵的,搭着何氏的手进了院子,“没呢,李家大嫂还有剩饭,就赏我一口吧。”

何氏心知她是这是要避开众人,便叫春柳到厨房再下汤面,领着她进了堂屋。

李薇手脚利索的从厨房找个了茶托子,到西屋打开从宜阳佟府带来的茶罐子,泡了两杯新茶,并把小炉子上温着的小铜壶都放到茶托子上,往堂屋送,一出门儿只见院中只剩下吴旭与佟永年,连小四姐都躲得不知去向。

李薇进去的时候何氏与王媒婆话家常,她把茶水端了过去,王媒婆立时止住话头,端起来闻了闻,笑着,“好香的茶我老婆子今儿有口福了。”

李薇笑嘻嘻的将另一杯茶放在何氏面前儿,自顾自的在她身侧的凳子上坐下,等着听王媒婆今儿说的是哪一家。

王媒婆看这个小丫头瞪着溜圆的眼睛,又想起当初给这家老大作媒时,她给说了两家儿,都让这个最小的给挑黄了。不过今儿这一家儿,她倒是有些把握。喝了两口茶,把杯子放下,向李薇笑着,“小小姐今儿不用担心,我老婆子说的这家儿啊,和你家大姐夫一样,是个秀才”

咦,李薇惊奇了一下,看向何氏,何氏也有些吃惊,王媒婆见这母女二人的表情,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

何氏忙说,“饭还有一会儿才好,王婶子快说说是哪儿家的?现年多大,是哪个村的?”

王媒婆很满意这母女俩的反应,又把茶杯端起来喝了两口,李薇赶快给她续上水。王媒婆笑着夸赞一句,咳了一下,这才开始说,“李家大嫂,这家啊,是霍家屯的,家有良田百亩,这个可不是我老婆子吹的,你们呀,去霍家屯一打听就知道属不属实。这霍家啊,不但有钱财,口碑也好。老夫人老爷啊,都跟李家大嫂一样是个菩萨一般的人儿,心肠好得很这位霍三少爷现在二十岁,有秀才功名在身,往前也打算考举人老爷呢。个头比不得你们当家的,也不差哪儿去,长得也是一表人材…”

说到这儿,王媒婆停下来。

何氏一边听她说,心中暗吃惊,同时也有些动心。如果这王媒婆说的是真的,那配春兰可是绰绰有余。不过,她又觉得这条件太好了,怎么会这么巧找到他们家?

忙敛了心思,问王媒婆,“王婶子,这么好的条件,他们咋就挑上我们春兰了?再者,按说这个年龄早该定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