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媒婆把腿一拍,“嗨”了一声,才说,“这个事儿啊,是霍家太太请我过去,问问有没有适龄合配的姻缘,是我老婆子把你家二小姐说给霍家太太的。霍家太太听了你家的情况,又听说你们家二小姐温顺贤惠大方,满意得不得了,忙遣我们过来说合”

说着顿了下,“至于这个哥儿啊,是因考功名才误了亲事。不过话也说回来了,男子这个年龄正正合适,大几岁才知道心疼人。”

何氏认同的点了点头,思索着王媒婆的话。

李薇听这个王媒婆一说,也有些动心,只是她们家虽然比前些年好了不少,也仅仅算得上是个富户而已,那霍家良田百亩,光这份家当也得值千两的银子。

想到这儿,她甜甜笑着,问,“王嬷嬷,那个霍家只有地吗?”

王媒婆看了看何氏,见她也眼露询问的光,忙笑着说,“霍家还有三个小铺子。”

何氏忙问,“霍家兄弟几个,都成亲分家了吗?”

王媒婆伸出三根手,“就兄弟三个,他是老幺。要说分家啊,唉,说句不好听的话,但凡门户大点的人家,这家都不会轻易的分”

何氏点头,这倒也是。想了想又笑着说,“王婶子,我问句话儿,你可别介意哈。这也不是猜度人家,实在当娘的都有操不完的心。”

王媒婆点点头。

何氏想了想,放缓语速,说道,“这位霍家老三,这么好的条件,又这么大的年纪没娶亲,是不是身体上有什么毛病?”

“哎哟”王媒婆双手直摆,“李家大嫂,身子有毛病的咱敢给你们家说?”

何氏听了这个,忙笑笑,“好,有老婶子这句话儿,我就放心了。”正好这时候,春柳端了汤面进来,她便趁机说,“先吃饭吧。劳累你又为我们家的事儿跑这么大圈子。”

王媒婆笑着谢过。何氏趁她吃饭的功夫,进堂屋东间儿,取了五十个钱儿,并一包从宜阳带回来的新茶。

李薇跟在她娘身后,见拿这茶,忙伸手按住,悄声说,“娘,这一包茶值一两银子呢。”她对这王媒婆给二姐说的亲事持怀疑态度,霍家屯离他们村并不近,自己家又不是多有名望的人家。说白了祖上没有什么做官的,读书的,也不曾富贵过。只不过凭着小舅舅得了一个举人,大姐夫是个秀才,她们家等于是泥腿子出身,略有家底罢了,那霍家太太不至于让只听了王媒婆几句话,就派人上门来说亲吧?

何氏悄悄点她的额头,转去拿另两包点心。

何氏出了里屋,便与王媒婆话起了家常,旁的也不深问。反正有名有姓的,自己和孩子爹多跑两趟,也比从旁人嘴里听来的放心。

李薇见没什么消息可打听了,便出了堂屋。转到小菜园子旁边儿一看,佟永年和吴旭正在堆秸杆儿,一人推铺垫,一人洒水,她便进东屋去找二姐。

春兰坐在窗前做衣裳,李薇看看,认出是给佟永年做得夏衫。春柳坐在对面炕上,正在纳鞋底,看那形状,也是给他的,至于小四姐春杏,则在拿着一块浅紫色的小布头,正低头做着。她笑嘻嘻爬上炕在春兰身旁坐下,小腿踢着,等着三人发问。

春杏看看她,又看看春兰,把头一缩,仍去做她的绢花。

春柳抬头看她笑嘻嘻的模样,笑骂一句,才问,“那王媒婆来说的是哪一家儿?”

李薇把头伸到春兰面前儿,挡住春兰的视线,她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衣裳,“说说吧,你三姐好奇着呢。”

与大姐有时候的羞怯相比,二姐在这件事儿上从来都是淡淡的,象是不关她的事儿一般。

李薇便把堂屋听来的,与三个姐姐学了一遍儿。

春柳手中的鞋底子一放,跳下炕来,脸上有些兴奋,“二姐,要说这家的条件不错呢。”

春杏撇嘴,手中不停,“人都没见呢。”

春兰柔柔的笑着,“是啊,小杏说得对,人还没见着呢。再者…”她停了手中的活计,想了想,说道,“我总觉这媒婆话没说完,要么是她不知道,要么是她瞒着些什么。”

李薇点头表示同意。只是不知道到底瞒了什么,是长得很丑,是身子不好?还是性子乖张怪癖?还是…

春兰看她一会儿摇头一会摇皱眉的模样,笑着点她的额头,“你往前也七岁了,针线什么的也该学了。别总成天没事光想着听热闹看稀罕儿。”

李薇嘿嘿笑了两声,“我知道了,二姐!”说完就跑下了地,去看那两个把蚯蚓养殖基料堆堆得如何了。

这边何氏与王媒婆说了一会子话,把礼钱给她,只说要与孩子爹商量商量,便送她走,王媒婆临走前殷殷嘱托着,“李家大嫂,这事儿你可得抓紧呀,这可是门好亲事,莫让旁人抢了先儿。”

何氏点头应下。王媒婆一走,她便没了干活儿的心思。也不去地里拨草了,专等着王喜梅与大武媳妇儿来家里,好与她们说道说道。

两人听何氏这么一说,先是一惊一喜,后再听何氏的担忧,也跟着忧心起来。

大武媳妇儿说,“海歆嫂子,你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这百亩田在咱们镇上,虽算不上个很有钱的人家儿,但对咱庄户人家来说,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大户了。一年光粮食收多?虽说你们家这些年好些了,却也才兴起来几年…”

王喜梅也点头,“反正霍家庄也不过十来里的路,咱们抽空去访访?”

大武媳妇儿一听这个,便笑着,“替春兰访人家,也算我一份”

何氏也笑了,想了想便说,“你们这两日若是有空儿,咱们就去一趟。”说到这儿,她突然又想起先前王喜梅说的那家儿,失笑,“梨花爷爷这一摔,这事都快忘了个干净。上次在镇上,我总觉得有件事儿没办,想来想去想不起来是什么。现在想想,正是这事儿。即用你们两个,就一回用到底。咱们先去访霍家这个,再去镇上看看喜梅说的那个。”

两人都说好。

第二日一早儿,李海歆赶着牛车,往西边的霍家屯去。霍家屯名这屯,实则也是一个小镇。

几人到半晌午才到霍家屯,跟人打听了这户人家的位置,几人赶着牛车过去。

霍家屯主街较短,也不如临泉镇繁华。霍府就坐落在主街正中间儿的位置。从外面儿看,临着主街的院墙也有百米来长,层层屋脊很是壮观,正门紧闭着,显得十分威严又高高在上。

王喜梅唏嘘着,“咱春兰要是嫁到这种人家…”

何氏瞧着这门户,虽比不得武掌柜的家,更比不得宜阳佟府。但是一想到春兰若要嫁进去,便替她有些心慌。

李海韵绕着霍府大院绕了一圈儿,终于在后角门的见到一位把门的小子,几人把车子停得远远的,商量着如何去搭话儿。

最后李海歆说要不扮作卖柴的,过去问问。

何氏一听,这个好,便让他去。

这边儿她与王喜梅三人则进了一个小小的茶水铺子喝茶歇脚。

开茶水铺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看铺子也似有些年头了。何氏想着这铺子离霍府后门儿这样近,说不定能听到些什么。

便故意与王喜梅和大武媳妇儿几个议论着不远处的霍府。这两个人也透,跟着何氏的话说得热闹。三人一会儿说人家院子气派,一会儿又说霍家有钱,一会儿又故意把话说反了,“听说霍家的三少爷二十岁上还没订亲,是因为长得丑,身子还有毛病!”

原先她们说什么茶水铺子的老板娘都不理睬,听到这儿,忙上前,没好气的叫住她们,“快住嘴吧。你们啥也不知道,听风就是雨的霍家三少爷没毛病,长得很顺溜得很”

大武媳妇儿故意问道,“那他咋二十岁上还不娶亲?不是有毛病,象霍府这样的人家,还真能拖到这会儿?”

那妇人没好气儿把手中的布巾一摔,“谁说人家有毛病,小少爷都有了。长得机灵得很”

说着又白了她们一眼。

何氏心头一突,这话是什么意思?有孩子了?她脸色突变,让那妇人脸色好了些。正色与她们说道,“传人家闲话儿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你们口上积些德吧。”

大武媳妇儿眼睛转了几转,忙扯着那妇人赔礼,“这位大嫂别气。我们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听人家说了两句,就好奇上了。可是你刚才说的小少爷是咋回事儿?霍府三少爷成过亲了?”

王喜梅赶快又叫了两笼包子。那妇人脸色好点,说道,“你们也别多问,这事霍家老爷打过招呼的,不让多说,吃吃赶快走人吧。”

大武媳妇儿还要再问,被王喜梅拉住,“嫂子,咱就是听个热闹,就别多问了,回头再惹上什么是非,咱可担不起。”

那妇人的脸色便又松泛了些。

何氏乍然一听这个,心里头却突突得什么似的,也没心情吃饭,硬撑着等到李海歆回来,几人连忙结了钱,上了牛车。

等走远些,何氏问李海歆都问出些什么没有。李海歆摇头,“看门儿的小伙子口风紧得很。”

何氏一听这个,把与这霍府结亲的心思息得一点不剩王媒婆说霍家老三没成过亲,这个许是不假,可是这孩子哪来的?单这一样就让她心里翻腾得难受,谁不知道后娘难当,就是嫁个最最普通的人家,也好过这上前婆婆下有子的这么受两面的夹心气另一样,这霍府又紧瞒着这事儿,更让何氏心中不喜。这样的大户人家,她本就担心着人多气多的,又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她更觉心中没底儿大武媳妇儿把在茶水铺子里问出来的事儿,简单的与李海歆说了下,“咱们还要不要再去别处探探。”

李海歆黑着脸儿把牛鞭子甩得“啪啪”作响,“不去了咱们回去那王媒婆再来家,别让她进门儿”

回去的路上,何氏嘱咐王喜梅与大武媳妇儿,这事别外传,传出去对春兰不好,再去春兰那丫头虽然不喜欢说话,却是个性子硬的,怕她知道了,心里头气。

想到这儿又格外气这王媒婆,这不是作贱人吗?于是一连几天何氏的心情都不大好,又不敢表露太多,每日只早早到地里去干活儿。

几天后,王媒婆喜孜孜的骑着毛驴过来,进得院中,不待何氏领着她到堂屋去,她便忍不住的问道,“李家大嫂,你们考虑得咋样了?霍家太太今儿使人问了呢。可见是真满意你家二小姐”

何氏心头翻滚着,强撑着笑脸儿进了堂屋。听了这话,脸儿上的笑意不由自主的落了下去。

王媒婆也是极透的,惊讶的问,“咋?李家大嫂不愿意?”

何氏请她坐下,才慢慢的说,“王婶子,我们呐跟孩子爹商量了一下,霍府大门大户的,我们家也就是一般的农户人家,春兰也不懂什么规矩。这婚事儿我们实在高攀不上…”

王媒婆吸了一口气儿,闷坐了一会儿,才小心的说,“李家大嫂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话儿?”

何氏强忍着心中的不悦问道,“王婶子有没说完的话儿?”

王媒婆一听这个,便明白了缘由。与何氏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了,知道她疼闺女,谨慎得很,这怕是已到霍家屯访过了,听到了什么话儿。

忙站起身子,朝着自己脸佯拍了一下,才说,“都是我这张嘴,好心办坏事儿”

“霍家太太昨天叫我去,也是细问了这边儿的事儿。这事啊都怪我”

何氏一听王媒婆的话倒愣住了,奇怪的看着她,等她往下说。

王媒婆手一拍,说道,“李家大嫂这是去霍家屯访人了吧?”

何氏点头。

王媒婆笑着,“你看看这事儿闹得。本来霍家太太让我把霍家三少爷名下的孩子与你们说清楚。我是想着,你一向心疼闺女,怕一时下接受不了,便想着慢慢说道。给霍家太太一回,她觉得不妥当,急着遣我来说清楚,谁知道李家大嫂可抢了先了。”

何氏听了这个,神色有些松动,奇怪的问道:“霍家三少爷真的已有了孩子?那你还说他没成过亲?”

王媒婆点点头,“瞒下这事儿是我的不对。霍家三少爷名下是有个孩子。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第七十八章 春兰议亲(二)

王媒婆长叹一声,说道,“这在当年也是一笔糊涂帐。早先霍家老三家身边有个丫头近身侍候着,后来,那个丫头被发现有了身子,她哭喊着,说是这位三少爷的,是三少爷酒后强了她。原先这位三少爷是喜欢喝些酒,与这丫头对质时,他只说喝酒晕了头,也说不清楚人在哪儿。就这么着,霍府等这个丫头把孩子生下来,便把她送到远房的亲戚那儿去当差,这事有两三年了吧。不过,现在这位三少爷可是滴酒不沾的。府里头的人都说这位三少爷,人温和有礼,正派的很,肯定是那个丫头和哪个小子做下的这等丑事,硬往三少爷头上推…这个孩子啊,现在霍家太太养着呢。说是等长开些,看看面目象谁,若真是那丫头敢诬赖三少爷,要拿她见官咧…”

何氏一听这个,倒也不知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儿。大户大门事儿就是复杂的很,即便这霍家三少爷,是个人才好的,将来春兰嫁过去,不也要与这些烦心窝心的龌龊事儿打交道?心里叹着,若是霍府的门户再低些,象梨花小姨夫那样的家境就最好不过了。

王媒婆看何氏这样子,叹口气,“这话儿是霍家太太让过来传的。本来我老婆子也不知内情,也只是认为是霍家三少爷年少犯下的错事儿。李家大嫂,话我即是透了,就再说说霍家太太为啥让来你家提亲吧。”

何氏点头。

王媒婆道,“这事儿也巧。你们家的老爷子前些天不是摔着了?你们家的二小姐也去过药堂看过一回吧?当时候,霍家太太与霍家三少爷也去咱们镇上办事儿,顺道到安氏医馆置办些药材,怕是这么着,瞧着你家二小姐了。”

何氏听明白了,也更头痛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强笑着,“王婶子,这事儿就算了吧。春兰也没那享福的命”

王媒婆颇为惋惜道,“这位霍家三少爷可真真是好人才”

何氏也不知说什么。反正她息了结这门亲的心思,进屋拿了一百个钱儿给王媒婆,让她回去好好与霍家说道说道。

李薇从她娘上次回来,啥话也不让问,便知这家可能是不成了,再看春兰仍是那副事不关已的模样,便也不去凑趣儿。

转眼又是下一个常休,李薇早两天已看过这秸杆堆,已发酵得差不多了,一大早儿用过早饭,她便拉着佟永年去刨去年那些蚯蚓坑。

冬天天冷,她一时又找不到什么保温的好方法,只好把每个蚯蚓坑中剩下的小蚯蚓连粪一块挖了个大大的深坑,用土埋了,也不知道现在下面的蚯蚓是不是都跑光光,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下面儿呢。

原本李海歆早就要挖开重新养上呢,李薇说她要试验下新的养殖方法,不准挖,等她挑够了种蚯蚓,他们再挖。

用过早饭,照例佟永年拎着锄头过来帮忙。吴旭也过来帮忙,李薇笑着说,“不用,今儿你不是要回家吗?你赶快回去吧。”

这时春兰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个小袋子,递给吴旭,“这是我娘让给你的工钱,你先拿着吧。”

吴旭连忙摆手,“那个,李大娘说工钱要充医费的”

春兰笑笑,仍把小袋子递给他,“嗯,一个月扣一半出来做医费,其它的还给你。”

佟永年直起身子,从春兰手中接过小袋子,塞给吴旭。

吴旭便不再坚持,道了谢。

两人挖了半晌,才把表面的土层挖掉,拨开下面的肥料坑,李薇细心查看了下,这里面大多是蚯蚓粪,肥料已经不多了,小心用铁耙子在里面翻着,翻了不几下,还真翻出几条大蚯蚓来。

李薇笑着,“看,这可比再去泥地里挖强许多吧?”

佟永年笑着,伏身用竹枝把蚯蚓挑出来,又接过她手中的小耙子,小心翻下去。李薇看他挑蚯蚓时,神色如常,暗笑,两三年了,他终于不怕这东西了。

等两人快把那个坑挑个遍儿时,大山与柱子过来玩。柱子在前王村上了几年学后,终于不想读书了,跟着他一个亲戚出去到木匠铺子当学徒。

佟永年只能在过年或者麦收秋收的时候见他一面儿,见他过来,忙把铁耙子扔下,端起装蚯蚓的盆往院中走,“梨花,我们下晌再挖吧?”

李薇点头。

柱子远远笑着,“你们在挖什么?”

李薇也笑着回,“在挖地龙。柱子,你这会儿咋回来了?”

柱子走近些,“我姨夫回来我就跟回来了呗。”

佟永年把蚯蚓盆端到秸杆儿堆处,用袖子抹了把细汗,朝柱子笑笑,“走,去西屋坐。过年时从我舅舅家带回来的好茶,还有不少呢。”

大山在一旁叫着,“柱子可比我有口福,年哥儿统共没给我喝过几回。”

柱子一边进屋一边说,“你跟我一样,大老粗一个,哪懂得什么好茶”

李薇跟着洗了手,也进西屋,把小炉子拨开,放了水在上面烧着。又问柱子,“你这回回来,还去吗?”

柱子苦笑着摇摇头,“我姨夫得罪了管事儿的,被撵了出来。”

李薇了然的点点头,却不知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嘿嘿笑着,转身去开茶罐子。

佟永年眼睛闪了几闪,对柱子说,“你做学徒也有两年了,现在能自己做东西吗?”

柱子嘿嘿笑着,“简单的会,后面的师傅还没教呢。”

佟永年点点头,突然笑着向李薇说,“梨花,你说让我舅舅给柱子找个活计,如何?”

李薇霍然转头,奇怪的望着他。佟永年笑着,“怎么,不好吗?”

“好,好,当然好”大山抢先叫起来,笑呵呵的,“年哥儿,你舅舅要是肯帮着找,柱子家就不用愁了。”

李薇也忙坐下,问,“佟舅舅认得木匠铺的管事儿吗?”

佟永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呢。不过,下个常休可以带柱子过去问问,舅舅怎么说在宜阳这么些年,应该有些门路吧。”

李薇嘴咧得大大的点头,“成,那下个常休让咱爹赶车带你们去”

柱子高兴得直搓手,“年哥儿,要是能成,把我姨父也说去行不?”

佟永年点头,“好。”

大山在一旁笑着,“年哥儿,明年考秀才,我若考不上,你也得给我找个差事干干。”

佟永年仍是笑着点头,“好。”

柱子和大山在李家呆到正晌午才回家去。吃用午饭,佟永年和李薇仍去挖蚯蚓,在秸杆儿堆中下蚯蚓。两人直直忙活了一整天,才算是把这约四五米长的秸杆儿堆中下完蚯蚓。

李薇算着,等到麦收时,这拨蚯蚓大约也可以来了。

剩下的那些养殖坑她便不再管了,只给她爹发了话,可以动了。

李海歆便趁着这几天傍是的空儿和吴旭把肥料填足,李薇仍充当着往里面放种蚯蚓的角色,每天去挖些蚯蚓扔进去。

再次去宜阳时,佟永年让她也去,她兴致缺缺,麦子快熟了,她在想着一步的发财大计,李海歆正好也要去宜阳再找找鸡蛋的门路,便带着佟永年和柱子赶早去了宜阳。

等人走了后,李薇翻开她这一年多记录的小本子,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要说前世她最拿手是农业,出身农家,又学得这样的专业,现在年龄也不算小了。最重要的是,她从小就喜欢捣故些稀奇的,爹娘以及周边的人已见怪不怪了。更有那几本农书做后盾,凡事儿往书上推,推不过的便说是自己是想出来的。

想着想着,便又想到家里的那几亩河沿荒地来,让银生家种的这几年,她冷眼旁观着,其实他们家也并未得多少粮食,只不过种那块儿地,比闲着略强一些罢了。

她便想着拿那块儿地做试验田,试种一年绿肥看看效果,如果效果好的话,以她们家现的条件,去买些薄田或者多开荒地,也是一条不错的收入途径。

要利用麦收后以及秋粮最晚播种前这一段时间,种绿肥,必须要选择生长快的品种,这些年她也留心观察了这里的作物,前世大部分的作物倒是都有的。象豆类的,有绿豆黄豆豇豆之类的,而秋粮有谷子苞谷秫秫棉花甘薯,这些都是她前世常见的,唯一没见过的是花生。夏粮则有麦子油菜之类的。

要说这些常见的农作物中,绿豆豇豆和油菜都是上好的绿肥,其中绿豆为最,这个在农书上也有记载,况且这绿豆种子最为寻常,想了半晌,决定等李海歆回来,把那荒地的事儿跟他们说道说道。

早些给银生家透个信儿,让人家好腾茬儿。

李海歆带柱子和佟永年去了宜阳,即是自家亲外甥提出来的,佟维安自然无话,只说打听好了便使人过来送信儿。

柱子爹娘没想到佟永年会主动开口给柱子说去处,感激得很,与何氏笑着,“年哥儿这孩子先前儿除了你们家人谁也不入眼的,现在看来,柱子也入得他的眼”

何氏也笑,“柱子与他都一块儿读了四五年的书了,见天儿在一块儿。他就是块石头,也早捂热了”

话虽这么说着,心里头却也奇怪。柱子娘说的是没错儿,年哥儿这孩子是从没为自家人之外的人操过心说过话。这回也出乎她的意料。再联想起先前儿吴旭初来时,本以为他仍会淡淡的冷冷的模样,却没想到很亲切,象是变了个人似的

又仔细想想这些日子也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心下便归结为他长大了。

李薇在旁边听了,也觉得他最近奇怪的很。莫不是看到什么圣人立身处世的哲言,自己悟了?

眼见麦收将至,家家户户又开始紧忙起来。李薇磨着李海歆要去银生家要回那几亩荒地,李海歆先是不允,虽说今年麦收家里多了一个长工吴旭,但是老李头的那五亩地点种到麦收他也得去忙活着,何氏又因家里一大摊子事儿扯拉着,出不了门儿。再把荒地要回来,家里可真耕种不上。

李薇搬了一圈子人帮她说话,最后李海歆经不住她见天的唠叨,便去银生家说了秋粮要自己种的事儿。银生爹娘也没说旁的,只说麦收后,让小六子帮着他们种上秋粮。

佟永年学里放了麦时假,今年他也要下地和李海歆去割麦子,李海歆不准,只让他干些拾麦子的活计,何氏也不准,一是怕累着他,再者,没割过麦子的人,初时掌不好决窍,常有不小心割了手,或者割到脚的,一伤着便没个轻重。村子里有个小子初学割麦子,不小心割到脚筋,现在走路还有些一拐一拐的呢。

最终佟永年没挣过何氏夫妇,仍旧领了捡麦子的活计。

也就是在麦时里,佟维安派人送了信儿来,说柱子的活儿有着落了,等麦收后让他们去上工。

柱子爹娘自然感激得很,连带柱子姨夫一家也过来帮着收了一天的麦子,表表谢意。

麦子打完后,李薇的秸杆儿养蚯蚓试验也有了结果。堆制的秸杆儿基也被吃掉了大半儿,李薇看着原来厚厚的秸杆儿塌陷了下去,最面是无色无味无臭的圆型颗粒——蚯蚓粪,这可是上好的有机肥料,比农家肥不知要好多少倍。

挑在日头西落,竹林阴荫盖过秸杆儿时,叫李海歆,“爹,你们快拿大杈杷和木耙子过来,咱们起地龙了。”

李海歆早就稀奇着梨花搞这个新鲜的花样,这些天,天热了她要去盖湿栅子,时不时要洒上些水,为了防晒,还特意让搭个了高长的架子,两边种上梅豆角,问她几次好没好,她都要说再等等。

这会终于可以看看,这秸杆儿养地龙到底能不能养出来,里面又是个什么模样了。

忙按她的要求拿了工具过去,吴旭与佟永年也过来帮忙,李薇便让他去端几个鸡食盆过来。

当初放蚯蚓种的时候,她可是把那个大坑中的蚯蚓都挖了出来,只所以这么晚才来挑成虫,是为了等它们下茧呢。

李海歆按她的要求,先用大杈杷在那堆塌下去的草上拍轻拍着,来来回回拍了五六个回合,才开始把上层的秸杆儿挑到一边儿,挑过一层,接着再拍,直到露出下面的碎料,她才说好了。

转眼儿见春兰春柳和春杏都围在一旁,她笑嘻嘻的说,“二姐三姐四姐,不想晚上吃不下饭,最好别看哦~”

春柳过来敲她,“从小到大你恶心我们多少回了。这会儿充好心”

李薇得意的笑着。春杏也跑过抓她,李薇笑了一声,顺着梅豆架跑到那头儿。然后叫着,“爹,年哥儿,旭哥儿,你们用那个那木耙子慢慢耙吧。先把上面的碎草耙掉,好多地龙都藏在下面的地龙粪里呢。”

吴旭睁大眼睛看着李海歆的动作,他收过几回养殖坑中的地龙,已经惊奇得不得了,没想到这样也能养出地龙来。又听她说什么地龙粪,更是惊奇,“梨花,你说这些黄黄的小圆球,是地龙粪?”

李薇点点头,“是啊,这个地龙粪,可是上好的田肥呢。比猪牛羊粪都好。而且地龙吃了麦秸杆儿排的粪,一点也不臭,不信你闻闻。”

佟永年拎着木耙子过来,从她这头开耙,听见她这话,拍拍她的头,笑着,“旭哥儿别听梨花胡说。”

一言未完,吴旭已弯下腰,凑近地龙粪闻了起来,闻了几下,站起身子,惊喜叫着,“哎,还真的不臭”

李薇憋着笑,回头看佟永年,眨眼表示吴旭去闻跟她没关系。

春兰几个也各自扭头闷笑着。

吴旭有些不好意,双手搓着,一再强调,“真的不臭”

春杏憋不住笑出了声,响亮得很李海歆也笑了,手下不停,慢慢的耙开表面的碎草,露出红红的地龙来。

与在养殖坑里养的相比较起来,这种地龙十分的干净,而且比在养殖坑里方便很多,又没有臭味儿。

李海歆不防这里竟这么多地龙,一耙子翻下去,大大小小的一团一团。

这边佟永年也翻出不少来,李薇忙把鸡料盆端过去。那边春柳和春杏各去给吴旭和李海歆帮忙。

李薇感叹着,自己家这几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现在已经被她锻炼的无比强壮,看看二姐春兰立在旁儿上也有滋有味的看着,一点也没有最初时那副脸白受惊的模样。

这时何氏从外面儿回来,也凑到跟前儿去看。看看春兰的神情,又一想她的婚事儿,便觉得自己推了霍家的事是对的。

秀色田园 第七十九章 木槿花开

秸杆儿养殖的成功让一家很是欢喜,都齐夸李薇,李薇自然也很是得意。这回她算是彻底把这项养殖大业发挥到极致。

而且秸杆儿养殖基本上可以解决冬天不能养的问题。由于秸杆儿遇水本身也会产生热量,在室外可以养到十月下旬,至于冬天,可以让她爹再盖一个草屋,反正用草泥做墙,再用厚厚的草泥盖顶,也不费什么。冬天里,在室内偶尔加温,便可以达到蚯蚓生长所需要的温度,这样的话,她便不必为每年的种蚓发愁了。

挑完蚯蚓,天色已暗下来,李薇让把剩下秸杆儿仍按原来的堆起来,那些小蚯蚓仍盖在下面儿让它们接着长,至于最上层的草料,大多数蚯蚓茧都在这上面儿,铺盖在中间的位置,最上面盖上新草料。

当然这个李薇并没有说,想日后弄个巧合发现,再慢慢的给家人说。

吴旭来到李家帮工短短两个月,先是被李家养的那么多兔子和鸡惊了一下,然后是那酸笋子,没想到这种吃起来涩口无比的笋子腌制之后,竟然很卖那么多钱,更让他吃惊的是用粪养地龙,然而,当他看到用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麦秸杆儿居然也能养出这么多地龙来,他更是吃惊不已,最最令他吃惊的当属李薇这个不过六岁多的孩子居然懂得这么多,而这秸杆养地龙的方法居然是她琢磨出来的。

以至于他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看李薇的眼神都带着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