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吃力的拎着那两大包东西跟在李薇后面儿进了院子,边走边说,“大山刚被他娘看见捉回家了,要不要然,这东西我也拎不动。”

何氏看见柱子,又问了一遍,他啥时候回来的。柱子立在当院,当着李家人的面儿,把事儿又说了一遍,又连忙澄清,“年哥儿舅舅刚给介绍到那里时,年哥儿也不知道。还是前不久年哥儿跟贺府老爷去铺里巡视,我,我才知道他回去了,也才知道那家铺子原是年哥儿家的。”

李海歆抱着虎子从堂屋出来,听完柱子的话,才问他,“包袱里是的什么?”

柱子忙把外面的包袱皮打开,其中一个里面赫然是几个方型盒了,柱子说,“这是宜阳县城里面最好的糕点铺子做的月饼。”,又解了另一个包袱皮,露出一只大大的水果篮子,里面装着又红又大的苹果石榴和紫里透红的葡萄。

柱子看看众人脸色,又笑着说,“李大伯李大娘,年哥儿让我带话儿来,说他就是出了你们家的家谱,也没什么,跟以前还是一样的。”

李薇看着柱子一脸讨好的笑意,象是在替年哥儿赔不是,一时有些想笑,这小子现在把他当自己人,倒把自己家当外人了一般。

何氏看着这些东西,虽不算贵重,可处处透着用心,眼圈一热,朝春兰摆手,“东西都收下吧。也难为他能想着送这些。”

又让柱子到屋里喝茶,自己把虎子从李海歆怀中接过来。

柱子应了一声,嘿嘿笑着,跟着李海歆往堂屋走,边走边还回头说,“李大娘,你不生气了吧?”

何氏笑骂他一声,“出去没几天,还学鬼了”

柱子跟着李海歆进了堂屋,这边何氏让春兰几个整几个菜出来,让柱子中午在家里用饭。

堂屋里李海歆闷了一会儿,便问柱子年哥儿在贺府的情况,柱子挠挠头说,“李大伯,我真不是骗你,我也不知道多少。我只是在木匠铺子里当学徒,我就见过他两回,一回是他跟着贺府老爷去的时候,另一回是年哥儿自己去的,他跟我们的掌柜的说了些话,打着认认人的名头,一个个叫进房里单独说话,我这才有机会跟他说上几句。这些东西,还是年哥儿托佟府买的,让我给捎回来的。”

李海歆点头,又问了贺府的情况,柱子便把他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一一学给李海歆听。大略就是之前佟维安给年哥儿说的那些。

李海歆大略听出来了,年哥儿是不甚自由,而且他好象也有自己打算,并不想一下子太过出头,心里的气儿突然又消了几分。他往前儿才十四岁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在那府里头,这般小心翼翼的应对,也真难为他了。

便跟柱子说,让他回去若有机会给年哥儿透话儿,就说这边不用他挂心了,家里人都不气他了。让他自己多留心。

柱子应了一声,才又说,“听说贺府主母想让年哥儿先跟着学做生意,学先不让上了。”

李海歆一惊,“那贺府老爷答应了?年哥儿才中了秀才,好好学学,往前就该考举人,怎么这会儿不让上学了?”

柱子说,“我也是听人说的。听说是她是想让年哥儿早些熟悉熟悉咋做生意,贺老爷好象也答应了呢。”

李海歆神色不明的坐着思量了好一会儿,虽然他没接触很复杂的事情,可琢磨了半晌也琢磨出些味儿来,怕是这位贺夫人拿着这样的由头,不想让年哥儿继续读书,怕将来年哥儿考了功名,出息了,把贺府的大少爷比下去。可又不明白年哥儿的亲爹怎么也分不清,想不清,就应了呢?

脑子里纷纷乱乱的一团,气儿是消下去了,只剩下担忧了。

柱子在李家吃过午饭,赶快家去,说他告了三天的假,回家陪陪他爹娘。

半下午的时候,大山也过来李家,何氏旁的话不提,只嗔他,“你现在能耐了,一言不合你就偷跑,把你母亲气得在床上躺了几天”

大山皱着粗粗的眉毛不言语,春柳从外面进来送水,看了他一眼,稀奇笑道,“大山这会儿咋这么乖巧,一句话也不说的。”

何氏赶春柳出去。大山的心思,李海歆也知道。要说他骨子里也是个传统认古训的性子,这些原则性的问题,他与大山嬷嬷的看法也差不多,虽然不是不接受一点变通的法子,但是大山嬷嬷反对,他也是认同的。

便也和大山说了些闲话,又问他现在县城做什么。大山道,“在粮铺里做小伙计呢。”

李海歆叹了一回,说他,“先干两年吧,若是不想干了,还想考秀才,再考也行。”

大山点了点头。

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之后,何氏与李海歆心头的火也泄了个七七八八。大山走后,李海歆便去大伯家去问问,看看哪天的日子好。心里头却苦笑,他活了这大半辈子,只见过人家入族谱的仪式,要么就是犯了大错儿的人被逐出族谱。这没错没啥的,被除了族谱的,还真是没见过。

李薇看着他爹的背影也笑起来,又怪年哥儿一会儿弄一个事儿出来,让一家人跟着一会是怒一会儿又是心疼的。

这会再看何氏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她微摇了摇头,心中也是一松,跑过去把年哥儿送来的水果洗了洗,笑呵呵的招呼几个姐姐都到堂屋吃水果,挑了一个葡萄剥了皮,凑到小虎子嘴边儿笑着,“虎子,快吃吧这是那个你不认得的,却比你重要得多的哥哥送来的哦。”

何氏脸上绷不住,笑着拍她一巴掌,“鬼丫头。”

虎子小舌头添着李薇给送到嘴边儿葡萄,象是不过瘾似的,两小手去凑到嘴边儿,去抓那葡萄,往嘴里塞,他那小馋样惹得母女几人都笑。

何氏接过李薇手中的葡萄,放在碗中,用勺子压碎了,一点点喂着虎子。李薇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儿的样子,突然又想原先说过种葡萄的话。

小时候她家里的一株葡萄,也是葡萄籽发出来的芽,头一年光长了秧子,第二年便开始结果了,到了第三年的时候,已长了大半架子,虽然没怎么打理它,一季下来也能摘个五十多斤的葡萄呢,便与春兰几个笑着,“二姐三姐,咱们把今儿的果子种子都收一下,种到菜园子旁边儿,将来好给虎子吃果子呢。”

春兰笑着点头,“行。年哥儿捎来的果子,个儿大的很,说不定种出来,也能结这么大呢。”

这时院中有人叫,李薇跑过去挑帘,却是春峰提着篮子立在院中,篮子里是黄澄澄的梨。

李家村地界上就梨树最多,每天中秋的时候,家里有男娃儿的,都满河沿跑着摘野梨树上的果子。也有在谁家地头的,就算是自己家的。

李薇知道他家的地头是有几棵梨树,往年许氏在秋上专盯着那几棵梨树,结了果子,好拿去卖,就连李家老院的那两树上,这么些年她们也没吃着几回。

春峰看着李薇,笑着说,“梨花,老院的梨树今儿摘了果子,我娘让给你们送呢。”

何氏在屋里听见,抱着虎子出了堂屋,笑着让李薇去接过来,又叫春兰,“年哥儿送来的月饼捡几个让春峰带回去给莲花吃。”

春兰应了声,出了堂屋,拎着那篮子梨进了西屋,把篮子腾空,给他装了几个月饼,两个苹果,两个石榴,看看那堆葡萄,又看看李薇,便笑笑,没拿。拎着出了西屋。

一家从笑着送春峰出院门儿,春柳才嘀咕着,“大婶儿这是又想干啥?”

何氏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管她想干啥,出格的事儿咱不应就是了。”

春峰走了不多会儿,王喜梅也拎着篮子抱着小牡丹过来。李薇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春峰来,是学着三叔家,尊重她爹,过来送节礼了?

傍晚的时候,李海歆回来,说是与长辈们都商量好了,八月十五拜祖的时候,顺道把年哥儿出族谱的事儿办了。

女娃儿们是没有资格去拜祖的,李薇也懒得知道其中的细节,反正这档子事儿总算是过去了。

八月十四傍晚吴旭与他一个表哥来走亲戚。李家村这边的风俗,定了亲未娶的新女婿都在八月十四这天走岳母娘家,而且大多是傍晚走,也有晚上走的,李薇觉得新奇又好玩儿。

两人到时,头脸儿上都是黑灰,吴旭脸儿上更是黑得只剩下眼中的眼白和笑起来的一口白牙。

姐妹几人捂嘴笑着,吴旭表哥笑着说,“一进你们村儿,就有几个小子上来抹,还有几个大娘也来凑趣儿。”

何氏笑着让春兰春柳打水,让他们赶快洗脸儿,“旭哥儿养着鱼,进进出出的,村子里可有不少的人认得他。”

春杏往他们装节礼的几个篮子上瞄了瞄,问道,“你们带的鸡,被人分了几只?”

吴旭表哥边洗脸边笑着,“亏得我二姨准备得多,一共备了十二只鸡,路上被他们要去四只呢。”

说着又指着吴旭道,“若是按他说的备八只,这会儿还真不好意思进门儿。”

吴旭搓着手,不好意思的道,“我,我不知道还有这规矩。”

李海歆摆手道,“咱们这里就这么个风俗,分给旁人吃了,也是喜庆。剩多少都行,一只不剩也行”

家里早备好的今儿的新姑爷宴,一会儿李家老2李家老三和春峰都过来。进堂陪着今儿的主角——吴旭和吴旭表哥。

李薇和几个姐姐忙进厨房端酒菜。

何氏在西屋看着吴旭带来的节礼,又是笑又是叹,跟春兰说,“我就说旭哥儿是个实诚孩子。小茶礼亏着你了,这会可不亏了吧。”

春兰笑笑,伸手去收拾那些东西,“爹娘对他那样好,多备礼些来瞧你们不也是应当的?”

李薇也笑呵呵的。乡村里面因为交通和生活太过平静的缘故,便逐渐养成了村人们爱攀比的性子,平时里攀比家境收成,象年节的时候,家里的大人们攀比的是闺女姑爷送的礼,没出阁的大闺女们攀比的则是未来婆婆家这个礼给了多少,那个礼备了多少。

今儿吴旭送来的这些礼,比着大姐家当时送来的还要厚一点,更比二姑三姑当时的两个新姑爷走亲戚时,送的多一倍不止。

替二姐高兴,也替吴旭高兴。这些钱儿是他自己挣的,腰杆儿挺的估计也直着呢。

中秋过后没几天儿,贺府那人又来了,李海歆也不跟他们多说话,只说这事儿已办完了,年哥儿已从李家的族谱上除了去,若他们不信,就带他们去看看。

那人似乎惊讶了一下,思量了一会儿,便说去亲眼看看。

李海歆黑着脸儿领着人去了前院儿。大约半个时辰后,李海歆回来,说贺府的人走了。

便又进屋去坐着生闷气。

何氏这会儿正忙给春兰准备嫁妆,也没功夫生气。

原先春桃嫁的时候,家里备的嫁妆不过是些布匹衣柜床什么的,那时候佟维安送过来不少的好东西,大多都给春桃添置上了,钱却是没多压,只给了她五吊压箱底钱儿。

现在日子好了,吴旭家条件又不太好,何氏总有亏欠的心思在里面儿,除了原先备的三十吊钱儿,又把这几次贺府来送的些布匹,一共是八匹,给春柳春杏和李薇各留了一匹做衣裳,剩下的五匹全给了春兰,又把李薇叫过去,她说着,让李薇记录,从针头线脑,门帘床帐被褥铺盖,家具妆台,林林总总列了一大张纸。

李薇记完后,拿给何氏看,何氏看她字迹工整,好看得紧,夸她,“总算没白跟年哥儿读书认字儿,这会儿算是派上大用场了。”

李薇嘻嘻笑着问何氏,“娘,这些置办下来得花多少钱呀?”

何氏拍她一下,“不该你操的心别操。”

起身到堂屋找李海歆商议。

两人议了大半晌,又添补了些小东西,何氏便去找王喜梅,王喜梅一听这个,便笑着,“春兰大茶礼还没行呢,大嫂也太急了吧。”

何氏摆摆手,也笑着,“我原先想着春兰秋后行大茶礼,把春兰过门的日子定到年后。可又一想,这中间儿夹个年节呢,一回年节礼,又得多花差不多一吊钱。家里又不缺吃的,也不缺他那个年节礼。就想着让春兰年前就过门。”

王喜梅捂嘴笑着,“有的人家故意早订婚,晚让闺女出门儿,就是图着一年到头几个年节新女婿家送的东西呢。”

何氏叹了声,道,“咱们现在又不缺他那一嘴东西吃。他们省个钱儿早些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修,盖个新屋是正经。”

王喜梅也点头。

何氏把春兰的嫁妆礼单列好之后,便让人给吴旭娘透信儿,早些看好日子。

吴旭自过了中秋之后,除了在集会日去卖鱼,平时里能忙得过来,也去赶赶瓦市。一来二去结识了一个长年在镇上摆摊卖鱼的,那人看吴旭拉的鱼又多又鲜活,便跟他商量着,让把鱼送到他摊上,他帮着卖,一斤按十六文收。

这可要比自己卖一斤差四文呢,吴旭自己没做主,回来找李海歆商量,李海歆倒觉得这法子可行,自己卖的虽然能多挣个,人也辛劳得很。倒不是兑给旁人,让旁人卖,他自己专心照顾鱼塘。

第九十八章 踢斛事件

春兰行大茶礼的日子定下来之后,何氏便开始紧着准备,旁的事儿何氏也不让春兰干了,只让她赶快绣着她的嫁衣,春柳算是正式接了春兰的位置,帮何氏掌着家。

这日何氏去村子里几家种棉花多的人家打招乎,提前预定人家的棉花,给春兰做新被褥。

刚进家没多久,家里就来了好几个人,为首是的后河沿上的启明婶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后面儿扶着她的一个儿子两个儿媳也是眼圈红红的,另几个孙子孙女也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何氏一家人被这阵式吓了一跳,赶忙往院子里让,焦急的问道,“启明婶子,出啥事了?”

启明婶子哭得哽哽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家的二小子一见何氏便跪倒在地上,两眼通红的,“婶子,你救救我大哥吧。”

何氏一听这个更是惊了一跳,忙去拉他,“你起来,有啥事儿说清楚啊。”

李薇看事儿不太对,说了句我去喊爹回来,忙往鱼塘那儿边跑。

何氏拉那二小子起来,他不肯起,何氏虎着脸儿说,“都是街里街坊的,有啥事儿我们能帮的,肯定会帮。你这跪着不让旁人说你婶子的闲话呢?”

二小子才磨磨蹭蹭的从地上站起来。何氏去扶着启明婶子往堂屋走,“有啥事儿婶子你说清楚了,咱这才能想办法啊。大小子倒底咋了?”

众人进了堂屋,何氏把这一行人劝了座儿,二小子这才说起原由来。原是秋后去镇上交税粮,新上任的这个张地保和县里来的衙役收税粮,踢斛尖踢得太狠了,大小子连添了两回粮,都被他们一踢二刮的踢平了,还要让再添,那斛角底下洒的粮食眼瞅就有两斗了,这可都是大小子家多交的。大小子便不愿意再添,与那些人发生了冲突。大小子这会儿被锁在张地保里家,准备这税粮一收完,就给押到县里,定个什么抗交税粮的罪名。

何氏一听这个,吓了一跳,“哎哟,婶子,这事儿我们哪能帮得上忙?”

启明婶子听何氏这么一说,又哭了起来。她家二小子又要下跪,大小子媳妇儿和三个娃儿也要下跪。

李海歆匆匆回来的时候,堂屋里正哭闹成一团。

何氏见他回来,松了口气,三言两语的说明原由。李海歆也拧了眉头。家里虽说有两个举人亲戚,可何文轩远在九山,鞭长莫及,赵石头也在州府,而且只有功名,没有官职。这一时他也想不到什么办法为大小子说情。

二小子抹着眼泪恨恨的道,“都是这个张地保出的坏主意。今年来的粮差,还是往年的几个,若不是他的主意,今年踢斛尖也不会踢得这么下三儿,有好多交税粮的人都不满呢。”

李海歆叹息,斛尖年年踢,不过是轻些重些罢了。遇到好官,好地保,轻的时候,不过一石粮食多交半斗一斗的粮,象今天这么个踢法,一石粮食多交个两三斗也是有的。

这些粮虽然号称是防着运输期间的损耗,可哪个老百姓不知道,这些粮其实都被那些经手的官史们聚在一起瓜分掉了。

恼恨是一回事儿,可是历来如此,乡里乡亲的都习惯了。

要说镇上能与这位张地保说上话的,也只有武掌柜一家。从上次武睿与那几个收摊费的少年发生的冲突来看,这个张地保应该能给武掌柜一些面子的。

想到这儿,看看何氏,又看看哭得一塌糊涂的一家子老小。

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跟何氏商量,“要不然去求求武掌柜?”

何氏苦笑了下,去求人他们欠人家人情,不求吧,乡里乡亲的,还真袖手旁观?

思量了九一会儿,点点头,与启明婶子道,“孩子爹说的这家儿,是镇上的老户富户,前些年做生意时,与他来往过,这些年倒不大往来了。去求人家也不一定能成,只能尽力。”

启明婶子一家赶忙道谢,又让几个小娃儿给何氏两人磕头。李海歆与何氏慌忙去拉这个又扯那个。

即是应了人家,李海歆倒也不含糊,立马去套牛车,又让何氏给装了两吊钱儿,叫让她家二小子一块上了牛车,匆匆的去了。

他们这一走,何氏便劝剩下的这婆媳几人,“婶子先回家去吧,孩子爹一回来,我就叫丫头们去告诉你。”

启明婶子一家又哭着一通道谢,出了李家院子。李家老三与王喜梅今儿走亲戚,这会儿刚回来,一见这阵式,忙过来问,听说是这事儿。

王喜梅剜了李家老三一眼,“前儿咱去交粮,要不是我死拉着你,这会就该换我哭着来给大嫂添麻烦了。”

何氏忙问原由,一听竟然也是李家老三交粮时,被踢斛尖踢恼了,试吧试吧的想冲上去跟人理论,被王喜梅硬生生拽住了。

这些年家里的头事儿忙不过来,夏粮秋粮,老大家的一向是把粮称够数让李家老三一块去交。听王喜梅这样说,何氏连忙嗔道,“多交了粮,你们往里面添补,咋回来也不说一声?”

王喜梅摆手笑着,“嗨,那几个粮算啥,这些年我们借大哥大嫂多少光了。”

何氏不依,非要现称粮给她,王喜梅便装作恼了。

李海歆这边儿带着二小子火急火燎的到了镇上,到武掌柜的杂货铺里一看,他却不在。

李海歆便转去了一旁的武记粮铺,刚好二柱子在,看见他很是惊喜,“李大哥,你咋来了?”

李海歆客套了两句,便长话短说,把原由说了,二柱看看了他身后的二小子,沉思了一下,便说,“李大哥,要不我回府一趟把事儿给我们掌柜的说说?”

李海歆想了想便说,“我和你一起去吧。”求人家办事儿,可不能让武掌柜来见他。

二柱点头,回铺子里交待一声,跟着李海歆上了牛车。李海歆看他的神态模样,笑了笑,问道,“二柱现在是粮铺的管事儿?”

二柱嘿嘿笑着,“不是,上面儿有大掌柜和二掌柜呢。”

“那也是个三管事了吧?”李海歆笑着问。

二柱点头,“掌柜的见我跟着小少年这么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呗。”

李海歆到了武府,先让二柱进去通报一声。此时武掌柜正在书房之中训斥武睿,听二柱简略说明了情况,他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摆手让他赶快去请。

武睿看了看他爹,愣了下,大眼闪着,好一会儿,才问,“爹,你笑什么?”

武掌柜瞪了他一眼,“你快去给看书旁的事儿少管”

武睿不甘心的出了书房。

李海歆进来时,见武掌柜笑呵呵,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武掌柜一连让座,又让二柱去倒茶,李海歆推辞说,“武掌柜,今儿这事儿紧急,改天我请你喝茶。”

武掌柜笑呵呵的摆手,“这事不难办一点都不难办”

见李海歆与那二小子脸上均是一喜,摇头笑道,“这事儿要我出说,怕不那么好办。不过,送个贴子,上面写明老弟你的身份及与何大人、赵举人的关系,这事儿就一点也不难办了。”

李海歆吃了一惊,“就,就这么容易?”

武掌柜点头,又笑道,“李老弟,你现在可不是一般的人喽。你那内弟何文轩何大人虽然只是个八品的主薄,那可是邱大人跟前儿的红人,听说,颇得知州大人的赏识。再说你那位女婿赵举人往前要参加春闱,一旦高中,也是前途不可限量…”

李海歆愣了半晌才消化了武掌柜的话。虽说何文轩中举做官,赵石头中了举人,一家都觉得扬眉吐气,却从没有往这上面儿想过呀。单凭这两人的名声,人家便能认自己?

武掌柜见他还似不信,提笔便写了几个字,正要让门外的下人过来,送到张地保家里。

李海歆登时起身拦住,“武掌柜,这个,会不会对文轩有不好的影响?”

武掌柜摇摇头,又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这位张地保可是个精明的人,他知道哪些人能开罪,哪些人不能开罪,再者,这事儿本是他做的亏心。”

李海歆还是有的些不放心,可一时也没旁的法子,二小子又在一旁殷切的注视着他,想了想,便点点头,让武掌柜把贴子送去。

武掌柜叫人上了茶,与李海歆叙着闲话。他不提往事儿,李海歆也装作没发生过,两人聊了约有大半个时辰,外面响起那位去送信之人的声音,“老爷,信送到了,人带回来了。”

武掌柜起身笑道,“李老弟,我说的如何?”

说完看了看天色,道,“我也不留你了,再留,那张地保来相请的人就到了,你们从侧门儿走吧。”

李海歆听了这话,忙站起身子,道了谢,与二小子出来。启明家大小子正满脸愧色立在外面儿,衣裳虽然凌乱了些,嘴角有些淤青,旁的伤倒也无大碍。

李海歆与武掌柜说道,“若是张地保的人过府来,请武掌柜代我们致个歉意,就说家中有急事,得赶快回去。”

武掌柜知道他的担心,便笑着应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放心,我不会让张地保怪你失了礼节的。”说完摆摆手催他们赶快走。

李海歆赶着牛车匆匆出了武府,快赶向李家村的方向而去。直到顺利出了镇,他才松了一口气儿。一旁二小子见大哥无碍,心情也轻快起来,向李海歆道,“海歆叔,你们家现在可真了不得,只凭个名凭个贴子,就能让张地保放人”

李海歆暗叹一声,与二小子说道,“这事儿回去可别跟旁人提起,听见没有?”

看了看困惑的二小子,李海歆又说,“刚才武掌柜为啥让咱们先走?这官场之中的事儿咱们平头老百姓不懂。我可不能给梨花小舅舅招出祸事来。”

二小子还要再问,启明家大小子在一旁说道,“叔,你放心,我们回去只说是你求人帮的忙。旁的事儿一个字也不提。”

李海歆点点头,即使是如此,他初次接触这种事儿,心头也有些打鼓不安的。

回到家里李海歆与何氏粗略的说了一下,何氏也吃了一惊,听了李海歆的担忧,便说,“日后真要有人求到什么事儿,咱们就说管不了,不管了。”

李海歆点点头。

这事儿过去后没几天,武睿突然和武府的小厮赶着马车来了,李薇看到他惊奇了一下,春杏跑过来赶他走,“不是说过不让你来我们家了吗?”

武睿自顾自的下了车,慢慢的说道,“你爹都能去我家,我怎么不能来你家?”

何氏从堂屋闻讯出来,看见他,便笑着,“睿哥儿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武睿应了声,又微微行了一礼,才回话,“我爹让我往前考才呢。见天温书”

何氏笑着点头,“考秀才是重要呢。”说完又谢他上次给买的衣裳,要数了钱还给他。

他摇摇头,“就当饭钱吧”

李薇笑了,这小屁孩儿还是跟之前一样,不知道客气是何物。

武睿算起来了,有三年多往四里年去没来过李家了,现在的李家与他初来时,已变了大模样,他眼中一片新奇,装作不经意的,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最后又跑到大杏树下的长塌子上坐着。

何氏便叫李薇和春杏招呼他玩,自己和春柳去准备午饭。

武睿坐了一会儿,又蹬蹬磴跑过来对着姐妹二人道,“走,去你家的鱼塘里转转。”

春杏眼瞥了瞥,却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扯着李薇在前面领路,武睿在后面颠颠儿的跟着。

深秋时节,鱼塘边儿上的荒草都泛了黄,有一丛丛白色的芦苇花毛绒绒的,迎风招展,也十分有趣儿。

吴旭这会闲了下来,搬着个小板凳坐在鱼塘边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这三人来,忙站起身子招呼。

又笑着向武睿道谢。武睿摆摆手,语气里的些傲慢得意,“那个不值什么,回头你再卖鱼时,他们敢欺负你,你就让人去找我”

春杏嗤了一声,“就你能耐得很”

武睿大眼立时吊起,李薇赶快过去打圆场,拉着春杏说,“四姐,我们去的芦苇丛里有没有蒲棒吧?”

春杏斜了眼武睿哼一声,拉起李薇便走。

两人走了五六步,他在身后匆匆追来,问李薇,“梨花,什么是蒲棒,摘那个干什么?”

李薇指着前面那大片芦苇丛道,“蒲棒就是蒲草结的果实呀,蒲棒上的黄色毛毛是止血的良药呢,我们摘回去,家里万一谁割了手,可以用来止血的。”

春杏拉着李薇往前紧走着,“你跟他说他是白搭,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

“喂”武睿恼了,蹬蹬蹬跑到姐妹二人前面儿,伸手拦着两人的去路,脸红上有一抹急怒红晕,大叫,“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春杏也不甘示弱的大声说,“是你呗,还有谁?”

武睿立时又恼怒的在原地蹦了两下,才指着春杏,气哼哼的道,“你等着”

说完便往鱼塘深处跑去。李薇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里乱跑。万一有个啥事,自己家可真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忙扯着春杏追过去,一边说着,“四姐,你别跟他吵了呗,他就这样的性子”

武睿跑到那大丛的芦苇前儿,对着芦苇一通乱扯乱拔,不多会那岸边儿的芦苇已被他拽出一地的狼藉。

姐妹二人气喘吁吁跑到他跟前儿,李薇缓缓了气,赶快去拦住武睿,从他刚才胡乱拽下的一堆断杆儿中间儿挑出一只浅黄色的蒲棒举到他跟前儿,笑着,“睿哥儿,你看,这个就是蒲棒,这上面的毛毛可以止血哦。”

说着把蒲棒揉散,一堆浅黄色的蒲棒毛毛便呈现在眼前儿。武睿眼闪了闪,忽的把头扭到一旁,表示我气还没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