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到达宜阳时,暮色已降临,李海歆进了城,也没多往里面走,从主街拐到次街上,行了大约二百多米,在一个小客栈门前儿停了下来。

一个小伙计从里面儿跑出来,很是热情的笑道,“哟,李大哥,十五还没过,又来送鸡蛋啊?”

李薇一见这小伙计的热络劲儿,便知这是她爹有两回送鸡蛋过来,赶不不及回去,住的那家小客栈。

想到这儿,又想想李家村的地理位置,从发展的角度上来讲,还真不是个很好的地方。离镇上又远,离清莲与宜阳都远。也是因这个缘故,家里的鸡已经有两年没添新的了,就这样,李海歆或者李家老三还得在整日忙的间隙往这边儿,往镇上往县城送鸡蛋,送一趟鸡蛋,路上得耽搁一天的时间。

她爹现在虽然正值壮年,可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随着众人进客栈时,心里朦朦胧胧的浮起了想要搬家的念头,不过也仅仅是一闪而过,说实在的,李家村的风景秀丽,自己现在的家又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让她搬,她也舍不得。

可是又一想着明明赚钱的行当,不能继续发展下去,她有些遗憾。

胡思乱想着,跟爹娘上了客栈的二楼。这会儿住店的人正少,李海歆挑了两间最好的房间,让姐妹几人先休息一下。

姐妹三人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春杏问道,“梨花,你知道哥哥家怎么走吗?”

春柳瞪他一眼,“咱爹都没应声,肯定是不想让去。”

春杏低头哼哝着,“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偷偷去看他不行吗?”

李薇心里也想去,可又怕去了见不着,那样的高门大户,便是找着他家了,下面的人替不替她们传话儿还是一回事儿呢。

突然她抬起头,“大山和柱子都来上工了没有?”

春柳摇摇头,“那些铺子都是过了十五才开门儿的,估计是没来呢。”

李薇登时失望。

第二日便是正十五,街上热闹异常,即便这次街上,也有不少摆摊子。李薇扯着春杏与春柳跟在她爹娘身后,左顾右看,一家人此行除了玩儿也没旁的人,便都安心的逛起街来。

逛到一个卖各种头花饰品胭脂水粉的摊点跟前儿,春杏止了步,李薇看那摊儿上的绢花与年哥儿送家去的差太远,扯春杏要走,却见春杏指着摊上的其中一盆香粉问道,“这个怎么是紫色的?”

那卖胭脂的货郎笑着回道,“这个叫紫粉,在京城里可流行着呢。这粉比那白粉擦上颜色好。要问这粉为啥呈紫色,是因为里面加了落葵子汁液的缘故”

春杏眼睛闪了闪,又问,“落葵子是什么东西?”

那货郎笑着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春杏扭头问李薇,“梨花,你知道不?”

李薇摇头,没听说过。旁边春柳也是一脸迷惑,有些不耐烦的催春杏,“想要就买呗”

春杏想了一会儿,问了价钱,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十几个大钱儿来,买了那盒紫粉。

李薇看着也觉得新奇的很,之前赵石头给大姐的粉,都是雪白雪白的,擦上去能吓死个人。

这个紫粉与前世的紫隔离霜倒是极为相似,极适合脸色黄黄的肤质。看小四姐一边走一边研究那盒粉,突然想到她问货郎的话,扯着她问道,“四姐,你想做这种紫粉?”

春杏一边以指粘粉在手背上擦着,一边点头,“是啊,就是那什么落葵子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薇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们去药店问问呗”这个落葵子听起来象是学名儿,也许药店里的人会知道呢?

春杏一拍手,笑着,“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春柳这些天儿见春杏天天捣故那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有些好奇,便说也要去。本就是没事儿闲逛,何氏与李海歆便同她们一块去了药店。

连问了两家,里面的小伙计都摇头,说没听说这个东西,春杏有些气馁,李薇想了想,便扯着她说,“四姐,我们再去问问那个小货郎吧。”

春杏摇头,“他方才不是说他不知道吗?”

李薇也不确定货郎是不是说慌,可也没别的地方可问,便扯着她说,“再去问问呗,他实在不知道再说。”

春杏想了想点头,一家人又原路折了回来,货郎看见她俩,愣了下,“小姑娘,你们有啥事?”

李薇眼睛一转,指着身后的何氏,道,“我爹娘听人说这粉会伤脸的,不让我们要,让退了”

边上儿有两个约十四五岁的平常人家装扮的姑娘,正在挑着东西,其中一个手中还拿着那盒粉,听见李薇的话,疑惑的看了货郎一眼,就要把那盒粉放下。

货郎看看两人身后,脸有急色的说道,“这个小姑娘,这粉咋会伤脸呢。这紫色是落葵子汁液的颜色,一点都不伤脸的。那落葵子还能作面脂护脸呢”

咦,李薇有些惊奇了,原来这紫色不是那个叫落葵子花的颜色,而是籽的颜色,更没想到这种籽还能做面脂。

想了想,便出一副了然的模样,甜甜笑着,“原来是这样呀,那我们就放心了。不过这位大叔,你说的落葵子到底是什么呀,别是拿没有的东西骗我们的吧…”

那货郎立时急了,伸手去抓春杏手中的紫粉,“你们两个小姑娘胡说什么,东西我不卖了”

李薇忙拉春杏退后一步,赔笑道,“这位大叔别生气,我们也只是好奇这落葵子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就罢了,东西我们买,我们信你的话还不成吗?”

说着拉春杏要走,这时一旁传来了个清朗的男声,“落葵子俗名叫做胭脂菜。”

《秀色田园》第一百零一章宜阳巧遇

李薇循声回头,却见一个身着普通细棉衣衫,头戴青色头巾,年约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立在身后不远处。迎着李薇投来的目光,他微微笑了下,虽是平常眉眼儿,笑起来却让人如沐春风。

“那个,这位大,大叔,你刚才说的落葵子就是胭脂菜,那胭脂菜又是什么?”

年青男子听到“大叔”这两个字,又无声的笑了起来,“胭脂菜在南方也叫紫葵,是一种蔬菜,果实为浆果,果肉紫色多汁,这紫粉便是添加了这种紫色汁液做成的。”

顿了顿又道,“这种菜江南多产,咱们这里并没有”

那位货郎听完这人的话,向方才那两位想买不买的姑娘道,“两位小姐,你们听见了吧,这落葵子是菜的籽儿,不伤脸的”

说完又悄悄剜了李薇与春杏的后背一眼。

李薇听他说完,又惊喜又遗憾。借着货郎的话向那两位买主甜甜笑着,“两位姐姐,刚才是我不好,差点坏了货郎大叔的声誉。我只是好奇这落葵子罢了。”

说完又向那青年道谢。问他,“这位大,大哥,那个,你见过落葵子吗?”

那青年点点头,说曾在江南见过。李薇还要再问,这会李海歆与何氏挤了过来,训斥李薇与春杏,又向那人道谢。

拉着二人往客栈走,“就为了个什么落葵子,看你和春杏跑得欢实的一晌午功夫都让你们给耽搁了。”

李薇嘿嘿笑着,回头看那青年还立原地向这边儿看,便扬扬手,向他道谢。

回到客栈用了午饭,李薇和春杏回到二楼房间里,弄清楚落葵子是什么东东,两人都很兴奋,对坐在桌子前摆弄着那盒紫粉,议论着刚才得到的信息。

“梨花,你说,要是用指甲草的汁液染这粉,会不会变成鲜红色的?”

李薇摇头,她本能得觉得不会,有好多花儿颜色很好看,一旦捣成花泥,则是另一种颜色,完全没有了花本色的那种娇艳。

想了想便说,“四姐,你那个粉能做得跟这个粉一样细吗?”

为了磨出更细的粉,春杏在冬天里还缠着她爹去村子里一户匠人家里定做了一台手摇的小石磨,自那小石磨做好后,她没事儿就捣故,把买的两斤宣州米都快用完了,也没见她弄出什么成品来。

提到这个春杏脸色黯了一下,摇头。兴致突然没那么高了。

春柳半靠在床上歇息,听着她们两个对话,笑了笑,没说话。

吃过午饭歇息了一下,下午一家人在店小二的指引下,套了牛车去宜阳县县郊的司稼庙,拜田祖神,李薇很是稀奇,来这个时空这么久,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庙,有这样的神。

她才刚多问了两句,何氏便让她打住,说拜神之前,不能乱问乱说。李薇便收了声,好在去的这一路,极为热闹,有步行的前往的,也有徒步拉着架子车,推着一家老小前往,也有不少县城里的富贵人家,前有人开道,旁边有人相护,后又有下人相随,一路呼呼喝喝的,张扬得很姐妹三人私下评评这个,说说那个,倒也不闷。

以这个架式看来,这个她从没有听说过的司稼庙,香火还是十分的鼎盛呢。

李海歆赶着牛车随着人流不紧不慢的走着,约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司稼庙,因为是正十五的缘故,庙宇前面儿格外热闹。卖香烛的,卖各式各样小玩艺儿的,象风车泥泥狗什么的,更有许多卖点心的小货摊儿。

何氏看着这黑压压的人群,登时发了愁,这么多人,李海歆要看着牛车,自己抱着孩子,春柳三个是女娃儿,挤进去万一有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何氏思量了一会儿,与李薇说,“你们爷几个在这里等着吧,我一个人进去拜拜就好。拜完神,咱们在这外面儿逛逛,也瞧瞧稀罕儿。”

李海歆点头应声,春柳从何氏怀中接过虎子,何氏拎了早已备好的香烛,向庙门走去。

李海歆把牛车赶到路旁,让几姐妹过去,坐在车上,别让人冲撞着。

几人刚上了牛车,突听旁边一个清朗的声音,“是你们?”

一家人应声转过去,见离牛车不远处,有一个小摊子,上面摆着大小一致乌坛子,坛子口以红纸封口,象是卖酒的?摊子后面立着两三个人,其中一人正是上午在集市碰到的那位年青人。

李海歆点头致意,忙要把牛车再往远处赶赶,省得妨碍旁人家的生意。

那青年从摊子后面绕出来,拱手行礼,笑着,“谢这位大叔了”

李薇与春杏再见到他很是欢喜,正好趁此机会再问问那落葵子的下落,若是能请他找些种子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很有礼貌的起身致谢,李薇向他笑着,“这位大哥,在这儿也能碰到你,可真巧啊”

青年还了她们一礼,才回身指着身后的摊子道,“家中的作坊出了新酒,趁着热闹,过来试卖一下。”

李薇了然点头。

那青年看看他们又向李海歆道,“你们若是信得过我,牛车放在这里,我可以代为看管。”

李海歆忙说,没事儿,不妨碍他们做生意。

正这时,身后小酒摊上的小伙计模样的人过来请他,“少东家,有客人问桃源酒里面都有些什么配料呢。”

李薇扫过去一看,果然小酒摊儿前,有两个锦衣公子陪着两个头戴帏帽的女子,正在挑着酒,另一个小伙计,脸有急色,不住的往这边儿斜眼儿。

青年道了声失陪,便和小伙计去了。

李薇与春杏坐在牛车上无事儿,便与李海歆说,想去那小酒摊上儿看看。李海歆点头,让她们莫乱跑。

两人应声下了车。走到小酒摊儿边上时,那青年正向买主介绍一种名叫桑落酒的酒,是用桑叶和菊花加进酒浆中酿制的,有加菊花和不加菊花之分。

又有莲花白酒,菊花白酒,并香雪酒等黄酒。

李薇边听着他向买主侃侃而谈,介绍每一种酒的来历主要配方,以及酿制工艺,口感等等,一边看那酒坛子上的标签,林林总总共有十种之多。如此名目繁多的酒类,真让她大开眼界。

等到那几个买主每样酒各买了一坛子离去时,李薇再看这人的目光已经眼冒小星星,那是发自内心的崇拜。

青年送走买主,回身轻笑,问她们,“你们俩个都识字?”

李薇与春杏齐齐点头,带着些微的得意。

青年指着摊子边儿竖着的酒招子,笑着问她们,“认得上面的字儿吗?”

李薇抬头看过去,正是一个大大的“周”字。心下暗笑,原来他是在向她们介绍自己的姓氏。

便笑着自我介绍,“我们姓李,是青莲县李家村来的。”指着那一排小酒坛子问他,“周大哥,你家的酒名目可真多啊。”

周濂呵呵笑着,指着那些酒说道,“这里面儿有江南的酒方子,也有大北边儿的烈酒,更有京城的名酒。”

李薇听他的话头儿象是跑过许多地方的,这么一结合,倒不奇怪他认得那落葵子了。

只可惜,这么多名目繁多的酒,来问者多,买者却寥寥无已,周濂倒也不急,立在一旁与李薇和春杏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聊了约抹三刻钟,何氏从庙里烧完了香出来,一眼瞧见春杏李薇两个正与人说着话,再细看那人,忙走过笑道,“这位公子,上午多谢了”

李薇忙扯着她娘的手,“娘,这位是周濂周大哥,家住在东门巷子里,他答应帮四姐寻那个落葵子的种子呢。”

何氏好气又好笑的,一人给她们一下子,向周濂道,“两个小丫头子胡闹呢,可不敢费您的功夫。”

周濂笑着摇头,“不妨事,我在江南还有些朋友,这菜种子,倒也平常,写信让他们托人捎来些便好。”

春杏喜出望外,扭头朝着刚走过来的李海歆道,“爹,那你回头来送鸡蛋,可要记得去周大哥家里帮我看看。”

周濂在一旁补充说,月余之后,就能有了。

李海歆何氏忙向他道谢。白得他的帮忙,何氏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扔下五钱银子,抱了最小一坛子酒,匆忙上了马车。

待李家人的牛车走远之后,周濂身边儿的小伙计苦着脸儿掂起那块儿银子跟他说,“少东家,那坛子酒可值一两二钱呢。”

周濂笑笑摆手。

牛车上,何氏抱着那坛子酒,训斥李薇与春杏两个,“都是你们两个丫头片子,要搁咱们村儿,这半钱的银子得能买多少酒?”

李海歆边赶着牛车边笑道,“那今儿我也托春杏的福,尝一回这好酒”

一家人回到小客栈,已是大半下午的光景,一家人从早上到现在,虽然没干什么正经的事儿,却觉得困乏得很,便在房中休息,哪儿也不去了,专等着夜幕降临后,去赏灯。

春杏在屋中又商着要去看贺府看一看。李薇摇头,爹娘不同意,她可不敢撺掇春杏乱跑。

春杏又跑去磨李海歆,李海歆被她磨得无法,便同意去年哥儿家外的那条街上看看,能碰上最好,碰不上也准去找他。

春杏同意了。

宜阳的正月十五花灯会一如那年李薇看到的那般热闹,灯火璀璨,圆月清辉与街上灯火交织成一片,小虎子眼睛睁得溜圆,乌黑的眼珠,骨碌碌的转着,偶尔有烟火升空,一蓬蓬五颜六色的星光在空中炸开,他也只是惊吓的缩一下小脑袋,眼睛便追逐过去,小手兴奋的乱舞,咧着刚长了一颗小牙的小嘴儿,嘎嘎大笑。

何氏高兴得一会指着这个逗她,一会指着那个逗他。姐妹几个都惦记着去年哥儿家前面那条街的事儿,倒顾不上哄他了。

随着人流往含英街而去,刚转入街道,贺府那一排排屋脊和院墙外,一排排的花灯便映入眼睑。

春杏惊叹,“那个就是哥哥家?”

李薇嗯了一声。

春柳鼻子孔里哼一下,跟着家人慢慢往深入走去。

贺府的花灯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仍有些迷语供人猜测,不过,却没了那年的赏钱儿。

李薇扯着春杏春柳的手,跟在爹娘身后,走过花灯架子,再往前儿,便是贺府的正门儿,此时贺府大门口有五六个下人肃声立在门口儿,象是迎里面的人出来,又象是等外面的人归来。

一家人在最靠近门口的花灯架前站定,都装作赏花灯的模样,注意着里面的动静,正这时,从街道对面行来几个人,李薇定眼一瞧,却是四五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其中一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再细看过去,中间儿的那人,正是下午刚见的周濂,暗叹真巧,在这里也能遇见他。

还未等她想好要不要打个招呼,春杏已欢快的向他挥手,“周大哥”

周濂与身边的几人说了句什么,独自走过来,与李海歆拱手见礼,“与李家大哥一家还真是有缘,一天之内碰上三次。”

李海歆也回礼道,“可不是呢。我们听人说贺府的花灯新奇,便过来瞧瞧。”

周濂一边笑着说话,一边看向李薇三姐妹,扫过春柳时,似是愣了一下。李薇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春柳临出门儿前,嫌帏帽碍事儿,硬给摘了去。忙给他介绍,“周大哥,这是我三姐。”

周濂微笑着点头,向春柳施礼,“李姑娘好。”

春柳微微点头还礼。

身后的人群突然喧哗起来,随即有马蹄声响起,李海歆忙拉姐妹几人往边儿上靠,几匹马从几人面前一闪而过,年哥儿熟悉又有些到陌生的面孔,在春杏眼前一闪而去,刹时便只能看到背影。

春杏一手指过去,失声叫出去,“爹,你看…”

一家人看过去时,那疾行一行人,已没入贺府大门之后。

周濂有些疑惑有看着李家人,春杏顿了下,连忙改口说道,“爹,刚才那个小公子的衣衫真好看,咱也给虎子买一匹好料子做衣裳吧。”

李海歆顺着春杏的话,应了一声,又与周濂说了几句话,便相互告辞。

《秀色田园》第一百零二章两人高中

正月十六一早李家人从宜阳回家,转去小赵村儿看望春桃,石头爹娘强留一家住了两夜,次日又到镇上磨了大半日,一直到正月十八日傍晚天将擦黑时,才回到家里。

刚进入李家村便听村民说,里正选好了,是老里正得二小子做了新里正。

春兰正在厨房做饭,听见外面动静,忙跑出来,迎一家人进了院子。

李海歆一边卸着牛车,一边笑,“这一回总算是避过去了。”

何氏也笑,抱着已睡熟的虎子往堂屋走,“咱们倒象是被人逼了债似的,有家不能回。”

春兰在一旁笑着,“你们走了这几日,老里正和另一个娃子,来咱们家好几趟呢,我跟他们说爹娘去宜阳了,他们还似是不信。后来非要请三叔过去,三叔死也不应,和三婶也出去避了一天。听说今儿上午唱票时,二叔和爷爷都被请到前排坐了呢。”

这时李家老三闻讯也过来了,李海歆听他说,老二和老李头只是去坐了坐,与其他村民一样,都投了票,旁的话倒也没说,便放下心来。

几天后,老里正又上门儿一趟,一进门便笑眯眯的数落李海歆,“大娃子,你鬼得很咧!”

李海歆只赔笑,说宜阳来人叫得急,没办法推脱,便去了。老里正得儿子继任了里正,也遂了他的愿,老里正业没多说,闲话了一会便家去了。

这一档子事儿过去,家里也开始忙活了。李薇也开始研究莲藕如何种,想来想去,突然发觉自己在想这个点子时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采收环节,莲藕采收,一般是要干塘以后,可是这水库里一到四季水不干,而且也有鱼在,也不能人为的把水排空,为了莲藕,损失鱼得收成,这可是得不偿失的。

盘算了许久,便决定只有小水塘的边缘地势略高处,种上一圈子莲藕。初春,深秋和冬季,小水库的水位都比较低,正好儿把这一圈子都裸露出来,方便采挖。

春杏自从宜阳回来,更是日日闷在西屋里做她的妆粉。

春柳除了每日习字,便是帮何氏带虎子,现在他已经八个多月了,性子开始野起来,醒着的时候,不让在屋里呆一会儿,一进屋便嚎叫起来,春柳有时候恼他,何氏便笑着数落,“你的小时也是这样,那时候你大姐才五岁多点儿,见天背着在院子里晃着,整日哄着”春柳乖,姐姐背着跑“…

说着一家子人都笑起来。虎子也趴在春柳背上咯咯咯的笑。

进入二月里,李薇便开始着手种她的莲藕,先把带壳的莲子都放开水中浸泡,再小心的把一颗颗莲子外壳砸裂开来,方便出芽儿。趁水位未上涨之前,沿着鱼塘边缘处,将莲子种下去,总共种了三排,用去四斤左右的莲子。

种完之后,春兰笑着说吴旭,”将来莲藕挣了钱儿,咱们可要给梨花备一份厚嫁妆。“吴旭笑着点头。吴旭娘这几日听说要中莲藕也过来帮忙,在屋里听见,也出来笑着说,“梨花喜欢啥花样儿,婶子早些给你绣一套新嫁衣!”

李薇朝春兰吴旭两个皱鼻子,二姐自嫁了人后,倒变得会打趣人了。眼儿一转,向吴旭娘笑着,“婶子还是先给小孙子做衣裳吧!”

说完笑嘻嘻的往家里跑。

春兰的脸儿霎时红成一片,吴旭娘愣了下,喜得没了眼睛,惊喜的问春兰,“真有了?”

吴旭在一旁搓手嘿嘿笑着,“差不多是了!”

吴旭娘喜得忙赶春兰回李家,“这河沿上水气寒得很,从今儿起,你回家住去。这儿有我帮着呢。”

说着又急惶惶的叫吴旭,“你现在跟我回家去,把家里那几只鸡都卖了,我搬过来帮你们看这鱼塘。”

吴旭春兰都说不用,吴旭娘唬着脸儿说了一通什么敢苦着她乖孙决不饶他们之类的话,两人没办法,只得应下。

春兰这么快便有了身子,连何氏也始料未及,高兴得很,也同意吴旭娘的话,让她先住在家里,想去照看小鱼塘,等天儿暖和了,胎坐稳了,再回去住。

春兰回到家里住后,家里的本就没多少的活儿,何氏便不让她再沾一下,春柳更是每日都变着法子做些好吃的,给她补身子。好在春兰的孕吐并不怎么厉害。

三月中上,雨水渐多,溪水上涨,小水库里的水渐渐充盈起来,李薇种得莲子发了芽儿,悄悄冒出头来,吴旭早把岸边的杂草清去。莲花的枝叶长得十分迅速,不出半个月,岸边儿便是一片莲叶的葱绿。很是喜人。

李薇便十分盼着夏天的到来,那时候小水库岸边儿应该是荷叶田田的影致。

吴旭自四月里便开始捞鱼卖鱼。而何氏一家在忙过春天的腌笋子之后,便安心又焦心的等着何文轩与赵昱森会试的结果。

这二人在年前儿便去了京城待考,听说会试的时间是三月十五,接下来又是殿试,放榜一般是在四月中旬。

当时两人去赶考时,家里人不放心,石头爹娘想让他家一直在外做学徒的二小子跟着过去,照应着。梨花姥娘也想让梨花大舅舅跟过去,这二人推说不用,何文轩已有官职,衙门配有车夫随从各一人,足够照顾这二人,赵昱森也说,有小舅舅在,又与州府同窗一同前去,让家里人不须操心。

石头的弟弟,小名叫木头,学的也是木匠手艺,还有半年才出师,也不方便这个时候离开,一家人才算是做罢。

倒是梨花姥娘把何文轩很唠叨一通,大意无外乎是他自打中了秀才了,主意一天比一天正,不说这前途功名,就连亲事到现在也没个眉眼儿,眼瞧着往二十四岁里去的人了,他愣是不急,梨花姥娘是干着急,又抓不到他的人,提起一回,便生一回的闷气。

何文轩每次也只是好言相劝,却绝口不提婚姻之事,只说他还年轻,不须着急。

这日李海歆去宜阳送鸡蛋回来,春杏照例问了一番见着哥哥没有。李海歆摇头,自正月十五之后,去了几趟宜阳,他特意到贺府的木匠铺子去找柱子。

偏人舅甥两个同时中,何家堡那边儿近,就先去那边儿瞧瞧了。

一时春桃抱着小石子儿从屋里出来,眼圈也与石头娘一样,红肿得厉害,显然初得喜讯儿都哭过一大场。

何氏又自嘲的指着自己的眼睛,笑道,“他们两个去考的时候啊,我就觉得这回准中。可你瞧,等真中的时候,这眼泪还是止不住。”

李薇下了车,扫了眼院中的人群,一眼瞧见那个名叫小香的赫然在其中,并且与小玉二人端茶倒水的忙活,笑容热情,动作娴熟,象是在她们自己家一般,又或者象是她是赵石头亲妹子一般。

她登时不悦。记得大姐有一次无意中说起,这个小香已经嫁了人呀,再细看她的装束,确实是已婚妇人的发式,这会子她怎么会在这里?

再看看几个姐姐,似也都注意到她了。何氏与石头娘立着说了几句,又与赵昱森的姑姑婶婶们见过礼,被石头娘请进了堂屋。

春桃也过来叫妹妹们去东屋,春柳一把将小石子儿接过来,逗他,“叫姨姨!”

小石子儿眼睛眨眨的,好半晌,才叫了声,“姨…姨!”

春柳满意的亲了他一口,“好乖,比你小舅舅强多了,那小子明明会叫人,却懒得要命!”边抱着他跟在春桃身后进了东屋。

一进东屋,李薇便按捺不住,一把抓住春桃的胳膊,急切的问,“大姐,那个小香怎么在这儿?”

春桃好笑的点她的额头,“就你精怪!”见李薇不问到底不罢休的模样,隔窗子往外面儿看了眼,才笑着说,“她回娘家住,近邻过来帮帮忙算啥?”又往窗外一指,“喏,那个是她娘,另一个是她嫂子。”

李薇虽然看不惯小香那做派,可是她都嫁了人了,一时她也说不出个什么来,总觉得这个小香不好对付,当年还没怎么着呢,她便当着大姐的面儿说那些个话。

春柳也往外面瞧了瞧,嗤了一声,“瞧她那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夫婿中了进士呢。”

春桃拍了她一下,嗔她,“说什么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