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屋里,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正和梨花姥娘闲话,跟着外面的话打趣李薇,将来要挑个顶顶好的夫婿等等。

李薇恍然听见谁的闷笑声,干笑两声,装作羞怯的模样,逃到小姨未嫁时的闺房之中。

还好,外面的人只顾着与何文轩何氏说得热闹,另有小姨一家也赶了过来,都在外面笑闹,这房间倒是一人也无。

李薇把房门掩好,静坐在房间中,听着外面的热闹,想着自己的心事。

正当她沉思之际,从门缝之中透来的光亮骤然扩大,随即有人进来,李薇抬头,却是贺永年。

忙把身子坐直,带着三分警惕,“你进来干嘛?”

贺永年轻笑着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赫然是几本书籍,李薇立时睁大了眼睛,“是小舅舅带来的?”

贺永年轻笑了下,点头,将书递给她,“这些书压在行李之中,昨儿回来之后,才翻出来的。”

李薇一面扫书封,一面点头。

何文轩给找的几本书,不全是给她的,还有一本是给春杏的。将春杏的那本放在一旁,去翻看农书,想知道这里没有更新鲜的农知。更确切的说,是想找找她一直想找的培育高产种子的技巧。

虽然这些年,宜阳的二百多亩地在她的打理下,已初见成效,产量较之前增收有百分之三十的样子。可是,这产量还是受种子的制约。

她上学的时候,记得在某本书看到过一句话,说是其实天然杂交种子,自很远古的时代就存在于田野之中,只不过人们没有注意罢了。这些天然的杂交种子,其实是农作物在野外自然授粉的结果。如果这段话属实,那么,也就说明,即使是不用现代的先进仪器,也有可能培育出高产的种子来。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前世她并没有接触过培育新种子这一课题,自然对之毫无概念和头绪。但是她坚信农作天然授粉导致种子基因上有些微的变化,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因而她一直想寻找各种农书,想从书中找到只言片语,来印证的她的猜测。

一面想着,一面扫过目录。

这时,贺永年轻咳一声,“那个,梨花,小舅舅同意了”

李薇立时石化。猛然抬头,因太过吃惊,小嘴张成O型,“你,你说什么?”

贺永年极认真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小舅舅同意了”

李薇脑子轰然炸开,眼睛眨了眨,他还是那副很认真的模样。心中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象是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安心。不甘心怕是来自于前世一回恋爱没谈过,这辈子直接打包嫁人?安心是来自什么?对,安心应该是小舅舅同意,父母多半不会阻拦?

她目光呆滞,神色随着内心的跌宕变幻着。

贺永年见她这样,轻咳一声,忙悄悄说道,“小舅舅是同意成亲后到宜阳住些日子”

李薇眼睛又眨了眨,对上他双眼含笑的眸子,心中一股闷气涌上,跳将起来,气抛汹汹的扑过去,准备拳打脚踢。

刚扬起拳头,门又开了,何文轩一脚踏进门,被二人这动作弄得一愣,“年哥儿怎么惹到梨花了?”

李薇忙把小拳头收起来,干笑两声,“没有,没有。小舅舅,我们闹着玩呢”说着抱起桌上的几本书,夺门而逃。

何文轩盯着贺永年凝视片刻,回头向李薇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头,“你姥娘让去喝汤呢。”

贺永年忙应了声,跟在何文轩身后,去了堂屋。

李薇找到春杏,把小舅舅给的书塞给她,春杏自然欣喜异常,拉她另找一间清静的屋子去看书。

那边的谈话,反正她们一时也插不上嘴,李薇便跟着春杏身后去了。

只是她心中“砰砰”的跳得厉害,一时无法安定下来,书页上的文字硬塞也塞不进脑子里去。

不行,她要好好想想这事儿该如何应对

做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穿越青年,虽然没正经的谈过感情,但是她得表现出应有的决策力来,最起码不能比春杏在这件事儿上的魄力差。

首先,从她娘一向选女婿的标准——人才说起。先说人品,想到这个词儿,她摇了摇头。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评判他,只能说,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不过,在她看来,却还好,她一向认为真正纯良的人是不能很好的适应社会的,虽然,那才是真正难能可贵的,但却不是她要的

至于才华嘛,能一举考中秀才,乃至离开学堂多年后,再重新入学,还能强强考个举人尾巴,最起码是有些小聪明。虽然前世她的成绩不错,但是她让她缀学几年,再去考大学,她必定是名落孙山。

至于长相,想到这个,李薇立时点头,佟氏长得美,贺萧也不差。是以,他的长相尚能入眼。

还有能力,以他这些年与贺府你来我往的手段来看,养家糊口,应该不成问题

再次,第二项标准便是家世。想到这个,她摇了摇头,有道是买猪看圈,贺府的那个圈自然不怎么样

最后才是感情。自已家四个姐姐,前三个可以说婚前基本没什么感情基础可言,最多是不排斥,或者那么一点点心动的感觉吧?即便是春杏与武睿在这几年间吵吵闹闹,吵出了感情,可好象据她观察,也没有太多的私下接触。虽然可能有些事他们做得隐蔽,自己不知道,但是就这个时空的开放程度而言,她也能基本断定,即便有些小暧昧,小动作,也是极少的。

所以最后一项,基本属于奢求。但是,她顿了一下,认真想想自己的感觉,好象也不是那么…不动心

三项分析下来,好象她躲闪得没有道理呀虽然往前腊月里她才满十四岁,可做为一个穿越女,提早为自己的将来乃至婚姻打算,这个并不为过吧?

难道要去主动跟他说,早些跟小舅舅说道说道?

想到这儿,她又摇头,不行不行,必要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春杏先是安静的看着书,不多会儿便觉察她的动作,这会看她一会皱眉一会轻笑一会摇头的。

将书一合,眼一眯,一把揪起她,“梨花,到底在想什么?”

李薇乍然被打断,又愣了下,呆呆张着小嘴望着春杏。

春杏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一笑,柔声yin*她,“跟四姐说说,到底在想什么?”

那狐狸一般狡猾的笑意,让李薇心中一抖,用力挣开她的胳膊,向屋外跑去。

春杏愣了一下,刚追了两步,突然停下来,笑呵呵的咕哝一句,“死丫头,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何文轩成亲的日子定在八月十八。此时已是八月初,迎亲诸亲都要准备,虽然何文轩一再的说,诸事从简,可该到礼仪还是要到的。

梨花姥娘特意将原先何文轩在家时住的三间东屋,从里到外粉刷了一遍儿,家具床铺都重新置买了,另将村头的一处空院子租了下来,打扫干净,供随行的丫头婆子们居住。

日子一晃到了八月初十,周濂从县城中传了信来,孟家小姐一行已到了县城,他在县城之中包租了个中等大小的客栈,将一行人安置下来。

赵昱森此时也已放下公务赶了李家村,接到信后便与李海歆何氏商量,他带人前往县城,帮着周濂接待安置孟家人,以示郑重。

为何文轩的亲事准备忙碌了大半月,此时诸事已定。何氏与李海歆便不再去何家堡,也让姐妹几人都歇息几天,等成亲前夕再过去帮忙。

李薇这些天不但要躲着贺永年,还要躲着八卦的春杏。这天傍晚吃过晚饭,春杏借机又要揪她去屋里盘问,李薇忙找个去三叔家借东西的理由,匆匆出了院子。把春杏气得跳脚。

李薇暗怪春杏的八卦,这样下去,这事儿根本瞒不了多久的。

胡思乱想着去了李家老三家,坐了片刻,说了几句闲话,借了几个蒜头,又出了院子。

往自家院子里瞄了一眼,院中正好无人,她悄悄溜过篱笆院墙,钻进小竹林中。小竹林中光线暗淡,她倒是立时松了一口气儿,拎着那几头大蒜,漫无目的这边走走,那边转转,想着事情。

“转悠什么?”

含笑的声音传来,李薇转过头去,两丈开外,贺永年一身青衫,几乎与竹林中的夜色融为一体,也不知是跟着自己过来的,还是已在这里立了许久。

“还不是四姐”李薇嘀咕了一声。

“小杏啊”贺永年轻笑下,这些天来,她和春杏一个找一个躲的,不但他看在眼中,就连爹娘也有些疑惑,姐妹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事情。

三两步走过去,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不若我跟小杏说说?”

“不行?”李薇猛然摇头,又咕哝,“四姐只会大嘴巴,她说话又没有什么力度。”

贺永年闷笑了一会儿,拍她的头,“那么,我跟小舅舅提一提?”

李薇默了一会儿,微不可见的点头,又问,“你还没跟小舅舅说么?”

贺永年又笑,“梨花同意,我才敢说呢。这么说,是同意了么?”

李薇又轻点了下头。

第一卷 136 比翼玉佩

及近下半晌,前去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回转,炮竹声声,锣鼓喧天,看热闹的孩子们前前后后撒欢跑着。因只是回乡办亲事,并非长住,孟颜玉随行的嫁妆也只是些轻软的衣衫布匹头面等,使了二十个人,热热闹闹的抬着,为大红的花轿开道儿。

喜娘冲着花轿唱了贺词。指挥着两个小伙子燎花轿,前面一人用钳子夹着烧红的小榔头,围着轿子跑,一边跑边将不知名的液体烧在上面,蒸腾起一股股浓白水气。后面一人,手中拿着小束干稻草,上面缠着一圈长长的鞭炮,就那么霹雳啪啦的点燃,鞭炮腾起阵阵青烟。

两人围着轿子正跑三圈倒跑三圈,喜娘唱贺礼成

原本围在花轿圈外的人群立时涌动,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新娘子。因身侧有两只胳膊相护,李薇初时并不觉得拥挤,这会儿人群乍动,护在身侧的两只胳膊骤然收紧,几乎将她紧紧环在怀中,李薇忙推,某些人喜欢趁火打劫的毛病实在不好。

好在,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将要下花轿的新娘子身上,在这样的拥挤场景中,这样的肢体接触并不怎么显眼,可是很心虚的她还是使劲儿推开他,往外挤。

何文轩一身新衫,胸带大红绸花,一向淡然的面容,也容光焕发起来,风神俊秀,气质温雅,举手投足都带着股读书人的优雅。

新娘子的吉服层层叠叠,红得似火,缨络垂旒,玉带蟒袍,下面百花裥裙,大红绣鞋,脚踩金莲,步步生辉。

李薇挤出人群,立在不远处的土坡上,继续观礼。看见那大红衣袖之中,伸出一只白嫩如葱的玉手,将火红的喜绸轻挽,亦步亦趋,跨过了马鞍,在何文轩的引导下,向院中款款而去。

突然心生感叹,在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可以装扮得如斯华丽,这一抹浓艳,满身的喜庆,应该一如心中漫溢的幸福吧?

“不进去么?”贺永年立在她后不远处,嘴角微翘,轻声问道。人群笑闹着,跟随着一对新人踏着红毡进了院子,院外霎时冷清起来,被人群吓得钻进角落的狗和鸡,重新出现的黄土路上。

李薇笑着摇摇头,在她看来,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看热闹,比起挤在跟前儿,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象是太近的热闹反而冲淡了那种幸福感一般。

“那么,去别处走走?”贺永年又笑吟吟的提议。

李薇咬了咬嘴唇,抿嘴一笑,摇头,“走吧,待会儿要拜见小舅母呢。”说着下了土坡儿。

何文轩娶亲,何氏一家按理不算是正经的主事儿,有梨花姥爷姥娘并有大舅舅和二舅舅张罗。

但是何文轩几乎是由何氏带大的,感情自然比一般的姐弟亲厚,又有几个女婿为官的为官,经商的经商,接待起孟家人来倒比旁人强一些。

贺永年也不过因她跑去看热闹跟着看了一会儿,拜完天地之后,宾客入席,他自然也要去帮忙。

孟家来送嫁的是一位堂兄并老管家和几个上了年纪的支事嬷嬷。这位孟先生早年生有一子,及至三岁上,染了时疫,早夭了。因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孟先生一直未纳妾,膝下只有这位孟家小姐,自幼琴棋书画无所不教,以至于养个成与众不同的性子,嫁人不求富贵,只求人才。

李薇挤在姐姐们中间儿,在新房中与新任小舅母说着闲话儿,回想着方才在外面儿从孟家老嬷嬷那里听到信息,虽然没有扒到更有用的讯息,但是还是让她忍不住猜测起来,莫非这桩婚姻是她亲自找的?

“来,我这里有几个尚还看得过眼的小玩艺儿,你们来瞧瞧,喜欢什么?”李薇正胡乱想着,孟颜玉在说闲话的空隙间,招了身旁的嬷嬷来,指着她手中的紫檀木方匣子笑盈盈的道。

春桃忙起身,看看身后的一大群人,代为推辞笑道,“小舅母,这可使不得您看我们这姐姐妹妹一大群的,可要把您的好东西给掏碌光喽。”

孟颜玉微微一笑,神态自然,笑容柔和温暖,亲自将那匣子接在手中,打了开来,向众人笑道,“都快别听她这个做大姐的话我这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小玩艺儿罢了。”

她这么一亲自开匣子,倒让姐妹几人不好推辞了。春桃笑着招过大舅舅二舅舅家的两个表妹,并小姨家的小丫头,将她们三个推到跟前儿,“快谢谢小婶婶,小舅母。”

三个丫头脆脆生生的道了谢。孟颜玉从匣子里挑了挑,小姨家的那个的,给一个小银锁;另两个大的,一人一根钗子并一副碧玉手镯。

她旁边那位老嬷嬷转身另取了一个匣子,倒是一大盒子仿真的绢花,虽然没有方才盒子里的值钱,看着却热热闹闹的十分喜庆。

轮到姐妹几个,春桃也不再推辞,大大方方的接了礼物。孟颜玉递给春杏几张大信笺,笑道,“听你小舅舅说,你是个会挣钱的。我备礼你未必看得上,这里面有几个独门的方子,送给你挣大钱儿去。”

春杏欢喜的上前接过,向孟颜玉行大礼道谢。她这副过于热切的样子,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李薇看那匣子中剩下两只玉佩,心知这里面的礼物是她按人头算好的,这最后的怕是给自己的。当下也不躲闪,笑呵呵上前,先行了礼,才笑道,“小舅母给我备了什么好东西?”

孟颜玉扫过她灵动的大眼睛,微微一笑,伸手将那对玉佩取出来,塞在她手中,“这是一对比翼鸟,愿你早早找个好夫婿”

李薇本当那是普通的玉佩,突听这话,接也不是,推也不是,微愣着,脸上挂的傻笑还来不及收回,尴尬至极。

孟颜玉抿嘴儿一笑,将她的手握了握,撤回手来,并不多说,转头又和春桃几个叙起了闲话儿。

春桃姐妹几个初见小舅母打趣儿梨花,也跟着笑了一场。便陪孟颜玉话了起家常。

李薇握着那对玉佩在一旁讪笑着陪了几句话,最终顶不住姐姐们若有若无的嬉笑,悄悄的溜出房门。

春杏尾随她出来,看她脸颊上,带着一抹与平时不同的艳丽红润,半垂着头,象是很虚心的模样,一把揪住她,似笑非笑道,“梨花也快十四岁了哦~”

李薇把胳膊一抬,挣脱春杏的手,向她皱了皱鼻子,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四姐真八卦”

春杏眼一眯,将手中的纸往怀里一塞,便要扑过去,李薇咯咯一笑,连忙跑开。

梨花大舅舅家在左邻,用于招待男客;二舅舅家在右邻,用于招待女客;为了办这场亲事,两家的院墙上都掏了门洞方便进出。

贺永年陪着新郎官敬了半圈酒,由周濂顶替着,接着敬酒,他借机离了宴席,刚由新开的门洞里转过来,看见春杏追着梨花跑,扬声喊了句。

春杏一见他过来,往他身后瞧了瞧,贺永年笑着指梨花大舅舅家东屋,“睿哥儿喝多了些,歇着呢。”

春杏皱皱鼻子咕哝,“就他那样,十个人看了,得有十个人说他有量,谁知道是个喝两杯就倒的”

说着扫了眼不远处的李薇,向贺永年道,“哥哥,你替我盘问盘问梨花,看这小丫头心里头存着什么事儿。刚才小舅母给了她一对比翼鸟玉佩,说什么让她挑夫婿的话,她便脸红耳赤的,哼,说心里没鬼,谁信呐”

说完又瞪了李薇一眼。

贺永年眉头一挑,向看不远处的李薇,嘴角翘起,别有深意,“好,小杏去厨房给睿哥儿端醒酒汤过去。”抬腿向李薇走去。

他面色微红,像被院中那颗被秋风打红的柿子叶,温润双眸被酒气氤氲得浮上一层别样的神采,似醉非醉中又眼波流转,格外明亮。缓步走到她面前,大掌向前一伸,淡笑,“拿来”

“什么?”李薇明知故问的将手中的玉佩往身后藏了藏,心说,这种东西是能随便送的么,一不小心让人发现,抓个现行想完这个,又呸自己,虽然她是理智的分析过了,可是,心态却还没扭转过来,总觉得这种感觉象…**?

贺永年眼睛闪了闪,突然身子一个趔趄,软软的向她歪去,春杏从厨房端了醒酒汤出来,一眼瞧见,急忙大喊,“还不快扶着”

李薇手忙脚乱撑着他的身子,本以为一定是不堪重负的,却不知双手那么轻轻一扶,他的身子竟然稳住了。

她还未愣过神来,手中有什么物件儿已被人抽了去。随即便听见他向春杏道,“小杏,不碍,梨花扶我去歇息就好,你快去给睿哥儿送汤。”

春杏往这边急步走到一半儿,看梨花稳稳的扶着,便住了脚,喊她,“扶哥哥进屋歇着”

李薇刹时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瞪了始作佣者一眼,回应她的是小手上传来的一下轻捏。额头被他呼出的微微酒气激得微微有些热,李薇觉得肯定是出了汗的。跟着胸口也翻起股热气,酥酥麻麻的。

春杏还在立在那儿看着,十分不满意梨花最近神情恍惚,动不动便跑神儿,还欲再喊一嗓子,却见她扶着贺永年往厢房走去。看身形步姿走得倒不艰难。

咕哝了一句,向左院而去。

推开厢房的门,想抽手请他自已个儿进去,他却不是动,李薇生怕这会儿有人看见,忙双手扶着他的胳膊,往屋里拽。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门槛子绊了一下,他身子一沉,有一大半的力道压在她身上,他眼睑半垂,长长的睫毛抖动,因为不确定他在那边儿喝了多少酒,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只好使出全身力气往屋里拖。

两人刚跨过门槛子,屋门却神奇的关上了,李薇回头往他身后瞄去,正看见一只踢关了门往回收的脚。

明白他的企图,李薇的脸刹时血红,心也跟着狂跳起来。好容易将他扶坐在椅子上,舔舔略有些发干的嘴唇,抽了下被紧紧握着的手,“那个,你要喝茶么?”

贺永年手中微微用力,将她拉坐在身边的椅子上,托着那枚碧绿晶莹的玉佩,“说送给我”

李薇睁大了眼睛,眨了又眨,他眼睛没有戏谑,清亮而认真,心跳又漏了一拍节,突然扭头,颇有些不甘心的道,“你还没先送我东西呢。”

贺永年愣了下,轻笑起来。也对,他送的她看不到。他送的是自己从十三岁起至今,这漫长而不快乐的时光,送是因为听到大山的一句话,而惶惶然终日不可安寝…

李薇被他这有些奇怪的笑容,弄得心中惴惴,眼含询问的盯着他。

贺永年止了笑,将玉佩往她面前儿托了托,“你先送我”

从本质上来讲,李薇是个典型鸵鸟心态的人,莫说这几年来,他那些未挑明的暧昧小动作,即使是心中理智的分析过,也确认自己的心,真正要面对时,还是有些羞怯和想逃避,总觉得好象没到那种柔情蜜意的地步…却在心底又甜得发腻。

可是,看到他眼含期盼的清亮双眸,便把那玉佩往他面前一推,“好,送你了。”

贺永年轻笑起来,眼波溶溶的,笑容如酒般酽酽,李薇不由又红了脸。

院外有人说话走动,想来是宴席快散了。李薇忙抽了抽被紧握着的手,“我去给你倒茶。”

贺永年点头,起身向里间走去,脚步微踉跄,长长叹息,“我是真的醉了”长长的尾音中蕴含着让人心头发痒的甜意。

李薇不知他说是此醉,还是彼醉,只觉自己心头也不甚清明,怕也是醉了。

春杏给武睿过醒酒汤,匆匆过来时,李薇正趴在桌子上,回味着方才一幕。贺永年自进了里间儿,便安静的躺在炕上,其间不曾动过,想来是真的睡了。

春杏疑惑的凑近她脸前儿看了看,“困了?”

李薇半垂着眼点点头,天不亮就起身,忙着迎接小舅母,却实有些困了。

还有,某种心绪,只有闭上眼,她才能体味得真切,体味出其中的甜意来,愈发的想睡了。

第一卷 137章 双双受挫

自李家村回到宜阳时,已是何文轩成亲三日后。

一家人入了城,不及聚在一起叙话,便各自散去,各归各家。

李薇踏进家门口,轻舒了一口气儿,看天色还不算太晚,便问李海歆,“爹,咱们去庄子里看看不?”

李海歆笑笑,摆手,“你歇着吧。我去瞧瞧就成。”虽然庄子里有管事儿领着收粮,应该无大碍,可是正值农忙时节,不亲眼看看难免挂心,且这几日天色稍变,一副将要下雨的模样,总要看看收粮的进度才行。

李薇身上也略有些不舒服,应该是天葵要至的缘故,便点了头,往后院儿走去。

青苗听到声音从后院跑出来,在穿堂处与她相遇,小脸儿一皱,“五小姐,你可回来了”

声音中颇有几分埋怨之意。李薇笑了下摆手,一路劳累,再加身子不适,她只想睡觉,没功夫安抚这小丫头。

“呀,五小姐,你哪儿不舒服?”青苗立时觉出她的异状来,过来扶她。李薇推开她,“行了,我只是有些累,先睡一觉,晚饭记得叫我起来。”

青苗清清脆脆的应了声,手脚利索的跟在越过她,一阵风似的冲进西厢房去铺被褥。

李薇看着这个如今脸色红润,中气十足才十二岁的小丫头,微笑又感概,这小丫头是一年前进入她们家的。那天她与李海歆从田里归来,正碰几个小乞丐追打着泥人般的小青苗,她一时心软,央李海歆拦下,问清原由,这小青苗原是父母早亡,由叔叔婶婶养着,不但饭吃不饱,还常常挨打关柴房,她便趁着那两人不注意,偷跑出来,一路乞讨到了宜阳,因为她刚从一个好心的大娘那里讨到一只热包子,被另几个小乞丐瞧见,便要抢夺,这才打了起来。说起她的家乡,却是在二百里开外。

李薇看着黑瘦黑瘦的小青苗,心头酸酸的,正好春杏一直说要帮她买个丫头,帮她跑个腿儿什么的,便央求李海歆将她带了回来。

青苗手脚利索的铺好被褥,点了安神香,看她一手捂着小腹处,忙扶她上床,“你先好好歇歇,我去熬汤药。”说着就往外跑。

李薇叫住她,“不用,先熬点姜汁红糖就成”她算日子还有几天,这会儿不舒服,应当是在路上受了风的缘故,小腹那里凉凉的。再者,是药三分毒,她宁可到真痛的那一刻才开始喝汤药。

记得姐姐们好象也有这么个症状,不过却比她轻得多,大多熬个姜汁红糖喝下去,注意保暖便无大碍,不象她到了那几日,生生疼得在床上起不来,恨不得以头撞墙。原先在县城中开了几个方子都不管用,后来还是武睿给弄来一个方子,吃了后才减轻些,但并不是完全不痛。

青苗应了声,去了前院。

何氏在前面安置好虎子过来,“梨花,又疼了?”

李薇笑了下,“娘,不碍的,你不用这么挂心着。”

何氏叹口气儿坐在床沿上,抚过她略带苍白的脸,心疼又无奈的笑道,“这可应了小时候有人打趣儿你的话,将来啊,是个少奶奶的命”

李薇反握住何氏略微粗糙的手,嘿嘿笑着,“少奶奶有什么稀罕的,四个姐姐不都是?”

何氏“扑哧”笑了,“是啊,你们姐妹几个都好命”

青苗先拿了冬天用的烫婆子进来,用布细细包好,让她捂一捂。那热热的感觉传到小腹处,李薇立时觉得好了许多,便催何氏,“娘去歇着吧,我没事儿。喝了红糖水,睡一会儿就好了。”

青苗就在廊子下的小炉子上熬红糖水,听见这话,隔窗也道,“是呀,老夫人,您歇着吧,这儿有我呢。”

何氏笑笑,又唠叨春杏一通只顾铺子不顾家之类的,出了房间。

李薇也跟着笑了一回。何氏走后,她闭着眼睛,想这些天在李家村发生的事儿,突又想起一家人要回来时,他悄悄说,“我留下陪小舅舅些时日。”

突然又有些紧张,何文轩会有什么反应呢?按他的话说,与贺府这么些年来,你来我往的这些事儿,何文轩几乎无所不知,甚至于偶尔还会提点几句…从这点上看来,小舅舅似乎不是个读死书的迂腐之人…

转念又想到贺府…青苗端着红糖姜水进来,轻声问道,“五小姐,睡着了么?”

李薇在帐子里应了声,坐起身子,青苗把一碗熬得红亮的姜汁红糖水,放在床头桌上,撩开帐子,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象是比方才还白了几分,有些焦急,“五小姐,会不会提前了?要不现在把药熬上吧?”

李薇摇头,“没事儿。去忙你的吧”

青苗撅着着嘴儿不走,盯着她喝糖水。李薇便舍了再想贺府的心思,所谓,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世上无坦途啊。

※※※※※※※※※※※※※※※

李家的庄子是在从王奇手中买到的一百亩的基础上又扩展开来的。这两年陆陆续续又添了一百余亩,虽然中间还有十几户散田,约有百十亩的样子,没有完全连在一起,但是离得并不算远,耕种起来并不麻烦。

但是李薇心头还是有遗憾,总想着有什么办法把这百十亩的田买回来,三百亩的地连成一片,那才更好呢。

早先家里的那六十亩地,李海歆一分为二,三十亩给了春桃,三十亩给了春兰。至于春柳,周家家境好,周荻远嫁后,她上没婆婆压着,下没小姑子烦着,周父又是个温和的人,周濂对春柳更是极好,一时也亏不着她,等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置买一块给她防身。至于春杏,她手头有好几个铺子,李海歆与何氏便把话说到明处,不给她田地,反正她自己手里有钱儿春杏倒也不争,很无所谓的笑笑。

李薇喝了糖水,又用汤婆子捂了一会儿,好受了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青苗再叫她起床时,外面天色已是极暗。

李薇疑惑的问,“什么时辰了?”

“酉时整。”青苗一边掌了灯,看了窗外,“是天阴的缘故。”

李薇“嗯”了一声,翻身下床,秋收时节下雨,真真是愁煞人,真希望这场雨下不起来才好。

可是想什么偏不来什么,刚从后院走到前院,就听帮工的黄大娘在厨房那边叫了一声,“呀,下雨了”

李薇三两步下了台阶,走到院中间,果然零零星星的雨点开始飘下。这时春杏的马车也回来了,下车看见李薇,便问,“田里庄稼收得咋样了?”

李海歆闻声出来,看看天色,叹了一声,“才刚收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