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眉头一拧,走过来,“可有两年秋上没下连阴雨了。梨花,没啥法子让粮食快干么?”

李薇摇头,春杏说的是,从概率上来讲,两年没下连阴雨,今年便极有可能下

何氏招呼她们进屋,“梨花身子不舒服呢,别吹那凉风”

春杏扶着她胳膊,上下瞄了瞄,等李海歆进了屋,才悄声问,“又疼了?”

李薇悄悄笑道,“四姐,不碍的。走,吃饭吧。”

春杏说道,“你这个,老大夫都说是寒症,多喝些热汤,吃些热物会好些。”

李薇挽了她的手,点头应下。

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厅中说话,何氏便问春杏坊子里出了什么事儿。春杏正笑着的脸微微一沉,随即又笑,“没大事。”看何氏一脸的不信,便又笑,“娘不是说做生意事就是多嘛,有事也正常”

李薇看春杏不愿当爹娘的面多讲,便把话引到田里去。

李海歆道,“看这场雨能下多久吧。新掰下的苞谷大多都拧了辫子,挂了起来,这倒没大碍,一时没掰下来的,也先停停,在地里先长几天,倒也不碍事。就是那些谷子让人头痛,都已晒了半干了,这雨下太久,堆捂在一起,可是要发霉的。”

李薇默然,凡事没有全占好处的,自己家把地收回来种,收益自得,风险也自担了。

愈是颗粒小的粮食,碰上雨天,愈是倒霉。

何氏看他们兴致不高,便摆手道,“都回去睡吧。种地自古就是看天吃饭,又不是没经历过,明儿看看情况再说”

姐妹两人应了声,走出饭厅时,雨已密集起来,毛毛细细的,让人心头好不爽快

李薇下午睡了一会儿,没睡意,也不想进屋胡思乱想去,沿着游廊去了春杏的房间。

自春柳出嫁之后,东厢房归春杏,西厢房归她,两人这几年来,一个忙着生意,一个忙着种地,说悄悄活的次数倒也少了。

“四姐,坊子里出了什么事儿?”李薇待菊香菊兰上了茶,退出去后,才问春杏。

春杏在里间,坐在妆奁前,对着铜镜卸环钗,一边道,“胡师傅带着两个伙计悄悄跑了”

“什么?”李薇惊了一下,杯中的茶水溅出来,烫得她手一缩。

春杏如墨般的长发倾泻而下,起身脱掉外衫,换了件家常的衣衫,走出里间儿,看她这副吃惊的样子,笑了一下,按她坐下,“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生意场上这种事多了去了。”

胡师傅便是三年前年周濂托朋友的关系找的那位会制皂的师傅,当时他来时,春杏和周荻按他的要求,不但给精心挑选了一座小宅子,知道他腿脚不便,还特意雇了两个十二三岁的小童先让他到周家学些规矩,日后好给这师傅跑腿,照顾他的生活。

他到了宜阳后,首先提的一个条件,便是制皂液时,不准有外人旁观。原本是她和春杏确实存着偷师的私心,想看看这碱皂制作的详细工艺到底是怎么样的,不过这师傅有话在先,又有周濂私下说这样的心思不可取在后,两人便悉了这心思。

这三年间,春杏待他并不算薄,每月五两银子的工钱,后来又给涨到八两,再涨到十两,赶上赵昱森一个月的俸禄了。吃穿用度一应的钱全是春杏和周荻出的。他竟然偷偷跑了,这算不算是反偷师成功?毕竟这么些年春杏在制那些新鲜皂时,虽然也防着他,可见天在一起,哪能防得那么严密?

突然心中涌起一股愧疚之感,坐下身子,闷闷的道,“四姐,都怪我,当初你说要找两个人看管他的,是我劝你…”

一年前,春杏有一天回来,突然说要找再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去照顾这位胡师傅,私下里跟李薇说,这两个人明为照实为看管,她反驳了。春杏对她的话也还算是听的,便把这事儿放下了,谁知竟然让春杏给猜中了

春杏笑了笑,点她的额头,扭身又进了里间,片刻出来,手中拿着一张纸来,得意的在她面前一晃,“哼我早防着他这一着呢。只有他会偷旁人的东西么?”

李薇惊讶的看着春杏。春杏喝了茶,又瞪她一眼,“你啊,有时聪明,有时又笨得要死。生意场上没个心眼儿,能行么?”

这几年来,出门一向看爱穿华服的春杏,此时穿着她的素色家常旧衫,如墨的黑发柔柔披在肩头,眼睛晶晶亮,褪去由华服美饰装点起来的凌厉,象一只慵懒的狡狐,笑得得意而明媚。

李薇伸手去接那纸,春杏道,“要说这制碱皂也没什么特别的技巧。不过是用火碱与猪油混和而已,只是火碱的纯度不一,添加的时候,得有经验才成。”

李薇低头看那纸,密密麻麻的三四张。怎么熬制猪油,何时添加火碱,添加多少,此时火苗大小,怎么搅拌,怎么闷皂都记得十分详细。

并有三四次制皂流程的全记录,详细对比之后,可以发现春杏所说的添加火碱用量的细微差异。

她抬起头,满眼都是小星星,“四姐,你太厉害了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记的?”

春杏得意的将纸抽过来,瞪她,“问那么多做什么?回屋睡去吧。”

李薇不困,但看春杏脸上却有了倦色,便站起身子道,“好,那四姐也睡吧。”

刚迈了两步,又回头问,“那胡师傅那边,四姐打算怎么办?”

春杏起身笑了笑,“我这个人呀,只能我占便宜,不能吃亏。他在这儿呆了三年,我自问待他不薄,这些东西虽然弄到手了,只要他在一天,我就没打算踢走他。一个月合下来,也不过多花十五两的银子而已,我看着三姐夫的面子呢。如今他敢摆我一道儿,我可不能饶他沈卓已派人四处找他的行踪了,武睿…他知道了这事儿,连夜去了安吉…”

“四姐,”李薇一听武睿连夜去了安吉,这外面下着雨呢,不觉叫了一声。

春杏推她,“去去去,回房睡吧。你们都心疼他,就我不心疼?走的时候天还没下雨呢,让他明儿再去,他急得暴跳再说了,我这铺子出了事儿,不正该他出面?难道要我自己跑安吉州府去?”

李薇被春杏推出房门,院中的毛毛细雨,已变略大的雨帘,空气中满是潮湿气息。她隔门笑道,“好,是我不对四姐别生气天一下雨,睿哥儿肯定会找地方避雨呢”

春杏在里面咕哝一句,“谁知道他会不会找地方避雨”听声音略有沉闷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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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醒来,下了一夜的秋雨,仍然淋沥不止,李海歆冒着雨又去庄子里看了一回,李薇要跟着,何氏不许。

春杏吃过早饭,便也冒雨出去,李薇想,坊子里那胡师傅偷跑之事,春杏定然没有说得很透,估摸是不愿她跟着忧心。而今儿她早早出去,怕是要对剩下的几个胭脂水粉师傅使什么手段了

在厅中盯着虎子练了会儿字,便去了春杏的房间,想再研究研究那张方子。粮食这事儿,她昨儿夜里思量了一番,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便是将粮食堆在房间中,用前世供暖气的方法,将粮烘干。

也许是可取的。不过,要费多少柴,合不合算,她心中都没底儿。若真是连绵阴雨不止,倒可以试试,能救下多少算多少吧。

至于春杏得了那张方子,她与前世所听到的只言片语结合起来,这会儿她倒是有了新的想法。

火碱加猪油可以制皂,那么加植物油必定也能制。据她所知的,这个时空常见有的菜籽油、大豆油、茶籽油,另有一些比较贵而稀少的核桃油、麻油,再加上她前世所熟知的美容圣品杏仁油、橄榄油——这里称之为榄仁油,以为些油为原料便能开发出更多的新品种来,从美容的角度上而言,这些油显然要比猪油更好一些。

虽然研制出来之后,少不了又会有跟风仿制的,但象这样头痛的事儿,就交给春杏去想吧,自己实在是做不来生意。

想到这儿,便下定决心,日后不在春杏的经营手段做过多的建议,免得再给她造成损失

第一卷 138章 各有来意

这一场秋雨大有直接将秋季带入冬季的势头。

秋雨淅沥,下下停停,时而是密细小雨帘,时而是细如牛毛如烟如雾的毛毛雨,又或会停上半天,狂风却刮个不停,李家院子里积了无数个小水洼,黄绿的树叶落了一院子,这会儿扫了也扫不干净,索性放着不管。

李家庄子里已收下晒得半干的谷子,都堆放离城外一个很偏僻的宅子里。这是到宜阳第二年的春上置办下的,是一座陈年老宅,几乎不能住人,李薇原本打算将田旁的那个小院子扩一下,用作盛粮食,可她又舍不得占那十两银子一亩的好田,只好另寻,找了三四个月,才找到这么一个偏僻荒芜的所在。

里面的房屋不多,屋顶大多已坍塌,好在,她们只是临时存放粮食,只等合适的价格,便出手转卖,也不需要修建得太好,只要不漏雨即可。所以,李海歆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修缮,现在倒有那么七八个房间可供存放粮食。

而剩下的房间则是被李薇拿来充当临时制肥场所,这三年来,年年试验,直到今年初秋,那粪丹才见了点成效,本想着今年秋上能试试它的肥力如何,却因何文轩成亲再加这场秋雨,耽搁下来,现下看来,只有等到来年麦季浇水灌溉时,再做试验了。

李薇将汤婆子捂在小腹处,坐在西厢房内,隔帘看风将枝叶吹得在风中乱舞。一大早她爹又去存放粮的宅子里,说是去盯着人把谷子再翻一翻,她便将烘干粮食的办法说了,李海歆笑笑,说才刚下了两天,没大碍,谷子堆里只有些微微发热,若明天还继续下,便用用她这个法子。

李薇也不知道她的办法可不可行,会不会影响谷子的品相色泽,便点头同意。

因色泽这个词儿,又想到苞谷又想到棉花和那只有十来亩的绿豆。即使是粮食没有到了发霉那种地步,色泽肯定要受这场雨的影响的。尤其是谷子和苞谷,太阳晒出来是的金黄金黄的,而遇到连阴天,刚是乌乌的黄色,没有了光泽。

想到这儿长叹一声,青苗端了一碗药匆匆进来,“五小姐,这会儿觉得怎么样?”

李薇笑笑,将汤药端在手中,“嗯,好些了。你再把汤婆子换换。”

“哎”青苗应了一声,又突然转头说道,“五小姐,刚才佟府的月牙儿来送信儿,午饭后,佟小姐和方姐来看您呢。”

李薇眉头一挑,将汤药趁热一气喝干,放下碗才道,“还说了什么?”

青苗摇头。

李薇深呼吸一笑。佟维安还罢了,是亲舅舅,面上与贺府虚委与蛇,私底下倒也真帮了他不少忙的,比若贺府那几个丫头,叫什么寄春寄秋小红的,便是他使了手段的,另有贺府在宜阳经营多年的酒楼,这两年在佟府与方府的夹击下,颇有些举步维艰。

只是,佟维安当初也没想到,他一心想让贺永年回来,却反倒自捆手脚,很多事不能明里挣,只能暗里抢——不然会使他在贺府的处境更为艰难。

这也是那次从方山回来之后,佟维安柳氏过府来时提到的。

至于柳氏,李薇前些年一直看不透她,但是自打他去年秋闱中了举后,便又看出些什么。

看透柳氏心中在想什么,佟蕊儿的来意自不难猜透,而那方碧莹的来意却是不用猜的

想到这儿,又轻轻一笑,在爹娘的心里果然还是当他是儿子,自佟蕊儿与方碧莹来家勤了之后,爹娘也似看出了什么,私下里议论过两回,这两个人谁更适合他撇嘴,怎么没想过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青苗拿了新的汤婆子进来,一眼瞧见五小姐端坐着,眼睛盯着地面儿,嘴角挂着一抹很奇怪的笑意,忙喊她一声。

李薇回神,“怎么了?”

青苗摇头,将汤婆子递给她。李薇顺口了李海歆回来没有,四小姐出去多长时候了。青苗一一答了,又问,“五小姐,你是不是闷了?”

李薇是有些闷,可是身子不适,她也不想动弹,这会儿才到半晌午的光景,抱着汤婆子往里间儿走,“我先睡一会儿,吃午饭时叫我。”

青苗应了声,赶忙去屋铺床。

春桃回到家里时,小玉又从小赵村到了宜阳,春桃虽意外她怎么又来,倒也不能说什么,这里毕竟是她大哥的家。让春桃心有不喜的是,她这次居然带着小香一块来了。

小香前年与她那丈夫和离后,一直住在娘家。小玉自宜阳回去后,石头娘便不准她再出门儿,虽然有买的两个小丫头陪着她,到底在村里跑惯了,还有,在宜阳的时候,今儿吃宴,明天闲聊耍乐,小玉在家里呆着实在烦闷。小香便经常过去陪伴她,说说闲话儿。

小时候只是单纯的玩儿,现在小玉大了,又正在说亲事,与小香的共同话题便多了起来,这么相处一年多,倒比儿时更亲近了。

“大嫂,昨儿哥哥不是说,帮小香姐姐找个活计么?有信了吗?”因为下雨,都起得迟,用过早饭已到辰时末,小玉在房间里梳妆打扮,还将自己一件刚穿过两回的新衣借给小香穿,两人穿得整整齐齐的进了厅中。

春桃听出她话里的咄咄逼人之意,笑了笑,却没并说话。眼角扫过小香,嫁到下柳村几年,小香并未生育,与未嫁前的模样相比,变化倒也不大,小玉的身量与她相当,新衣裳穿了后,比来时那一衣粗布衣衫要精神得多,只是她这身衣着,哪里是象来给人做工的?

放下手中的碗,拿了锦帕给四喜擦了擦小嘴儿,指着一旁的椅子,柔柔的笑道,“先坐吧。”又叫身边的丫头上茶。

等丫头们上了茶,孙氏过来要接四喜,春桃挥挥手,“没事儿,今儿我带着她。”让她去赵瑜房中瞧瞧。

这才向小玉笑道,“昨儿早饭时你哥哥提了后,我想了几个去处,却又觉得不太合适。便没跟你说,正想着再托人找找呢。”

小玉眉头皱了下,似是对春桃的轻声慢语格外不喜,不过却没有直直发作,“是什么去处?”

春桃向小香抱歉的笑笑,又转向小玉说,“我心头觉着不妥当,还没问你哥哥的意思呢。等问过他,再给你说。”

小玉还要再说,小香连忙扯了小玉,站起来笑道,“不碍的…”

“大嫂说说是哪里?”小香一言未完,小玉反扯她一下,插话道。

春桃笑了下,知道小玉这两年对她心中有气,中间儿这几年,她写过几封信给自己,让给石头和公公婆婆说说,接她到宜阳来,春桃心中不愿,却也不是一句没提,不过是石头不许,她也没狠劝罢了。

“给小香姐找的去处,是不是又是酒楼、酒坊还有鱼塘那里?”小玉见春桃不语,声音又提高了不少。

春桃眉头皱了下,半敛了笑意,声音淡淡的,“是,你哥哥在宜阳为官,可早就说得明明白白的呢,不许私下与其它商家多接触,你难道忘了?除了周家的酒坊,旭哥儿开的小酒楼和鱼塘,也没旁的去处…我爹娘那庄子里倒也可以去,不过,那可是更吃苦受累的。”

小香忙扯小玉,“石头嫂子给找得很好,很好呢。”

小玉也知道有赵昱森的话在先,爹娘的话在后,不甘心的住了嘴。

孙氏领着赵瑜到正厅门口儿,“夫人,小少爷大字儿写完了,说您答应他,写完字儿去姥娘家呢。”

春桃笑了下,赵瑜在李家村这近一个月,整日疯跑惯了,乍一回来,收不住野性子,昨儿一早就闹着要去姥娘家。春桃因小玉和小香来,一时走不开,再者,正正经经的接待着,她还撅着嘴儿挑东挑西的,这会儿扔下她,自己回娘家,回去肯定又要告一通状。

一边感叹着小玉何时变得如此针对自己,一边招赵瑜进来,“瑜儿,大字写完了?”

赵瑜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春桃。

小玉听孙氏提到李家,突然想起原先春杏送她的养颜粉香皂澡豆胭脂水粉等等,有一些已用完了,便有些悔方才不该跟春桃高声说话。这会儿看春桃一脸的为难,忙笑道,“大嫂,我这次来还没去看看李大娘呢,正好下雨家里没事儿,一道儿去吧。”

赵瑜欢呼一声,蹬蹬跑过去拉孙氏去帮他换衣裳。

春桃想了下,“好。”便叫丫头到前院去找个小厮到衙门传话。

春桃现在住的宅子正是当年花了二百六十两买下来的,与何氏家离得倒也不算太远,一行几人乘了两辆马车,向李府而去。

小玉坐在后面的那车马车之中,扫过马车里面,嫌弃的撇了撇嘴儿,“自己坐好的,给我坐这破的。”

小香笑道,“我看这马车怪好。”顿了下,又说,“她现在官太太,坐个好的也没什么。”

小香不说这个还好,提到这个,小玉的嘴撇得更厉害,“还不是沾了我哥哥的光”

小香笑笑没说话。小玉又愤愤不平起来,“我哥哥做了官,家里人没得一点好处,倒是她跟着享尽了福。大宅子住着,丫头下人使唤十来个,衣裳头面愈添愈好,只给我和爹娘这些破东西”

一边说还一边扯自己的衣裳

春桃这些年日子是好了些,可也不全是赵昱森的功劳。有李海歆给她的三十亩地,胭脂水粉头面,大多是春杏送的,她在生意场精明凌厉抠得厉害,可对几个姐姐妹妹,却大方得很,今儿送个钗子明儿送匹好料子,在街上瞧见个小金锁银锁之类的,喜欢便买,家里这几个小的,混身戴的大半儿是出自她的手。

一家人都笑春杏有了钱显摆,不花不痛快

另有春柳那里送来的,周荻嫁的好,自己也能挣钱,比春杏花钱更大手大脚,往春柳这里送来不少的好东西,春柳自己用不完,便给她和春兰送过去。

再有春兰一家,原先境况是不太好,但是自吴旭开了那个小酒楼,一个月也能有五六十两的利钱,现在他还计划着再去下面的镇上开个略小点的,日子愈来愈有盼头。

若春桃听到小玉这句话,定然要失笑,她私下常和何氏说,姐姐妹妹几个,只有她是个最没出息,靠妹妹和爹娘接济的。

小香听了这话,苦笑了下,“这倒是,谁让人家命好呢”

小玉兀自愤愤不平着,听见小香这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若不是她,小香姐姐就嫁了我哥哥呢”

小香脸上的笑意僵了下,嘴唇轻咬着。谁说不是呢,若不是有这个春桃,官太太的位子可是她的呢

小玉说完这话,突觉不妥当。只听小香幽幽的道,“这都是命小玉可千万要挑个好夫婿,戏里不都说夫贵妻荣的。哥哥爹娘再好,也不如丈夫好。”

这话正说到小玉的心坎里,愈发不平起来。

春桃一行到李家时,春杏已从铺子里回来,正看着梨花给她写的几大张新点子,并孟颜玉给的几个古方,突听菊香来报,说大小姐和小小少爷小小姐来了。

立时将方子收起,菊香的话还在说,“…还有大小姐的小姑子和一个叫小香的妇人”

春杏的动作缓了下,将匣子锁好,叫兰香过来,“去把前些天做好的那一套胭脂水粉取来。”

这些东西是春杏闲下来的时候亲自做的,并不对外出售,里面的配料都是十足十的好料,李薇曾建议她把这些做为限量版发售,只卖给有钱人,一份便有十倍二十倍的利钱,春杏觉得这点子好是好,却没有到时机,等她的铺子坊子名声再大些,便可以这么做。于是,她平时里自己做的,只给自己家人,并也给小玉准备一份儿。

兰香去了后,菊香不明所以,“四小姐,她不是只会挑大小姐的不是,给大小姐添麻烦,不值当送她东西”

春杏笑笑,“你懂什么?”

小玉的心思她猜得再透不过,就是一个心中不平呗大姐不想与翻脸,她这个做妹妹自当替她的把小玉棒着,反正也不过一些小玩艺儿罢了。等她出了阁,或者大姐受不住她的时候,她自然要帮着踩着

想到这儿又摇头,武府那儿也有两个小姑子等着她呢。把何氏的话再想了一遍儿,深吸口气,叫兰香,“走吧”

春杏到前厅时,何氏正向小玉问石头爹娘的情况,春杏进了厅中,向小玉热络的笑道,“呀,小玉姐姐,半年不见,你可真漂亮多了。若是在街上见到,我可就不敢认了”

小玉以手摸了摸脸,起身也笑,“还不是你的功劳。”

春杏摆手笑着,叫兰香上前,指着她托盘里的东西,“这个我可是专做给你的。皂里加了杏仁粉和羊乳,用完后保管你的脸又白又滑,还有这澡豆,是我小舅母给找来的古方,添加的都是好东西,对了,这次还一盒香身丸,用密制的方法做的哦,只要吃上一盒,不用擦香粉,也能通体透香,据说唐时杨贵妃吃的便是这个方子呢…”

李薇被青苗叫起,匆匆穿了衣衫,赶到前厅,正听见春杏滔滔不绝的吹嘘,不由笑出声来,何氏与春桃也笑,旁的话真假她们不知道,可孟颜玉给的方子,这才几天儿?她能做出来才怪了呢

李薇进了厅中,与小玉见了礼,也向小香问候一声。尽管她们姐妹几人早就觉得这个小香有问题,但是提前给她难堪不是勾引她往旁的方面想么?所以该有的礼还是要有的。

春桃看她脸色苍白,手中紧紧抱着汤婆子贴在肚子处,忙招手让她过来,心疼的问,“这次还疼得厉害么?”

李薇摇头,其实还是一样的,却说,“这次好些了,可能是吃那汤药见了效。”

之后便又夸赞一通小玉的美貌,惹得小玉捂嘴儿直笑,说她嘴巴会哄人。小玉是比先前儿长开了些,也好看了些。许是不做农活不风吹日晒的缘故,还有春杏送她的养颜粉的功劳,总之,皮肤是白了不少,也耐看了许多。

女人们聚在一起难免要叙些家长里短的之类,说了会儿话,青苗过来问,下午佟蕊儿与方小姐来,都备什么茶点。

小玉惊讶中又有欢喜,“呀方小姐和蕊儿妹妹要来?”

李薇和春杏立时沉了沉眼,春桃也偏头无奈一笑。自家姐妹对她这般好,倒不如几个相交不久的外人亲

何氏点头,“嗯,是送了信儿要来。小玉正好来了,下午就在这里好好玩一玩吧。”

春杏也点头,“是呢。下晌我也没事儿,细雨蒙蒙的,店里也没多少生意,正好一起说说话儿。”

并叫菊香和兰香,领着青苗去外面儿买些上好的点心瓜子和水果来。很豪气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十两的银锭扔过去。

惹得何氏直骂她,显摆不完的显摆象

用过午饭,停歇了一会儿的细雨又飘了下来,春杏在偏厅领着丫头们布置,何氏便不管她们,自带虎子和赵瑜、四喜三个去正房里歇午觉。

春桃安排小玉和小香两个在前院厢房里歇着,便和李薇到后院西厢房说话。

姐妹两人,说到佟蕊儿与方碧莹的来意,春桃笑笑,“以我看,这两人好的时间也不长了。”

李薇也笑,大姐现在看事情也是极为通透的,是好不长了两人都想要嫁给同一个人,怎么还能亲密无间呢。

不过,佟蕊儿是柳氏有意,方碧莹则怕是自己有心,方府那关想过也难吧?毕竟两府做对头做了那么年了。

春桃看她笑得鬼,略苍白的脸色凭添了几分怜爱模样,拍着她的手笑道,“我们梨花也长大喽。总觉得还是小小的一团趴在我背上咿咿呀呀的流口水呢…”

李薇心头温暖,故作不满笑道,“才不是,娘说我小时候不流口水呢。”

春桃象是想起了当年的模样,摸摸她的脸,“是啊,梨花小时候是个最最干净的小娃娃儿,不流口水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有人跟你说笑,你便乐,有人说个坏话,你便撅嘴,那个时候才不到六个月呢”

李薇笑了,“有吗?”装小孩的时间太久,有些细节她已经不记得了呢。

春桃柔柔的笑着,“有”那动作眼神象极当年的何氏。

李薇心头有些酸酸的,时光悄悄流逝,一转眼儿,初见时才十二岁的大姐,如今已快和当年她娘的那般年纪了。

不愿再说这些让人伤感又温暖的话,眼一转,一咕噜从床上直起身子,悄悄问,“大姐,看样子柳婶婶想把佟蕊儿配给年哥儿,方小姐自是也打着他的主意,你觉得这两个人哪个好?”

春桃轻叹一声,笑,“自是都不好不然咱娘会愁他?”

李薇很想问一句,大姐你看你妹子我咋样?终就只是心里一闪而过,笑嘻嘻的道,“我也觉得不好她们时不时往咱家跑是啥意思?来讨咱娘的欢心了?”

春桃点头,“自然是的。这两府与贺府都不甚对付,年哥儿又偏听爹娘的话。”

李薇撅撅嘴,人家挖墙角挖到眼前了,是不是要采取什么行动?

春桃又笑,“说起来蕊儿与你一般大了,梨花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李薇装作害羞的撇了春桃一眼,春桃捏她的鼻子,“快给大姐说说我呀现在才能体会咱娘的心,怎么对小舅舅那么念念不忘,挂在心上”

李薇自然知道大姐这是挂心自己呢。心头暖暖的,倒也不想再避讳了,想了想便笑嘻嘻的道,“找个象小舅舅那样的,或者象年哥儿那样的”

春桃一愣,随便又笑,“小丫头眼皮子倒高,怎么不说找个象大姐夫那样的?”

李薇咯咯笑着,“小时候我不是说了,大姐夫太黑”一言未完,她便伏在被子上笑起来。

春桃扑过去挠她痒痒。两人正笑闹着,春杏从前面过来,远远听见这笑声,加快脚步,进屋便笑,“说什么呢。”

春桃指着快笑岔了气儿的李薇将她的话学了一遍儿。春杏眼睛闪了又闪,突然眼睛一转,向春桃道,“大姐,我刚才象是听见瑜儿喊了两嗓子,是不是睡觉魇住了?”

春桃和李薇说了也有好一会儿的闲话,便整整衣衫,“我去瞧瞧。”

又让春杏给李薇换汤婆子。

春杏笑眯眯的点了头。李薇撇见她脸上的笑意,心中一突,正想叫春桃,春杏已将门从里面关了,并高声说,“梨花睡会儿吧。”

说这话时,还得李薇阴恻恻的笑着。

李薇撇了撇嘴儿。

春桃的脚步声渐远。春杏收了脸上的笑意,先取过她抱在怀中的汤婆子,换了里面的热水,用布细细包好,塞给她。

就着床沿坐下,漫不经心的盯着她,轻飘飘的说道,“梨花,四姐问你个事儿,你…可要说实话…哦…”

李薇往被窝里钻,“四姐,我肚子疼,回头再说吧”

春杏拨萝卜般将她拨出来,盯着她的双眸微微一笑,“我听老大夫说,你这个病,成了亲后就会好的哦…”

李薇脸刹时红个透顶,大力挣扎,死春杏,你自己也还没嫁人呢,说话这不么避讳

“行了,别乱扭”春杏轻拍她一巴掌,“小舅母送你的那对玉,拿来我瞧瞧”

李薇趁机挣脱春杏的手,钻进被窝里,闷闷的道,“你好好的看它干嘛。”

春杏将她的被子扯开,拉她起来,“我就是想看呢。拿来我看看”

李薇自从方才春杏那一撇便知不好,以春杏现在的精明,和她在李家村时盯了自己那么久的梢,现在才猜出来,可能是因为惯性思维给了她误导?

反正这事儿迟早是要说的,让春杏知道也能帮着出出主意?即使是不能,对爹娘暂时保密还是应该能做到的吧?

心头翻来滚去的想了会儿,伸手指了指床头,春杏起身去翻,一边还嘟哝,她和她娘学的什么老习惯,贵重的东西只知道放床头褥子底下。

从荷包里倒出那枚孤伶伶的玉佩,春杏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将手伸到她眼前,“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李薇嘟哝,“你不都猜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