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笑嘻嘻的道,“我看书上说,人的一生,运气福气是天定的,一辈子只给那么多,享完就没啦我可是享了十几年的福呢,现在也该遇上点儿难事了再者,这也不算什么很难的事,有姐姐和姐夫们,还有爹娘呢”

149章 敌不动我不动

从周府出来,李薇去了春杏的铺子。正月末的天,阳光已不再白惨惨的,略带了些暖意,李薇坐在车里,盯着从车窗缝中透进来的一抹光亮沉思,身子随着马车轻晃着。

周濂怕她郁结在心,在送她出来时,借着去酒坊的空档,同行一段,隐晦安慰开解,李薇轻笑,其实她并不需要亲人们这样。她有足够的承受能力——如果这事儿真的被贺夫人坐到实处的话!

坐实虽然是个不太好的结果,却也并非最差,大夫人总不能捆着他去圆房吧?若是没坐实,一切便有转机——虽然转机在何处,现在她并没有看到。

不管怎么说,只要相信他不会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一切都不会太坏。

至于对他的信任,李薇承认至于对他的信任,李薇承认,这是无条件的,没有任何理由的完全信任!

春杏最大的铺子位于宜阳县偏南的繁体街道上,不过,她一向上午来此处,做例行巡查后便离开。她最经常呆的,是另一个与坊子相连的小铺子。这里最早先李薇也经常来,帮着春杏开发新产品,比如,用宣纸做杆儿制成现代眉笔形状的黛墨,现代旋转式管状口红,还有象儿时她最常用的蛤蜊油面脂等等。

不得不承认春杏实在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她提供的众多新奇却极易被模仿的点子 ,被春杏控制着,有计划有节奏的投放市场,她说,一下子推出太多新奇的东西,会让人失去兴奋和期待感,也容易让人将自家的东西一下子都学走,日后拿什么来吸引那些人来她的铺子里?

她到时,春杏正和两个师傅研制她说的冷制皂配方之一:杏仁油。春杏诧异,“你怎么来了?”

李薇微笑不作声,这事儿最好让春杏先知道,而瞒着何氏与李海歆。毕竟现在总不能冲到贺府与大夫人说,你不能给他娶平妻!

两个师傅皆属极会察言观色之人,立时起身退下。

春杏眉头轻皱了下,脸上染上一抹凝重,“到底什么事儿?”

李薇拉她坐下,扯出一抹甜笑,“四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发火。”

春杏不置可否“嗯”了一声,明显是在应付她。

李薇想了想,还是将佟蕊儿与她说的话说了,正要说周濂的猜测,春杏已跳起来,高声叫道:“什么?平妻?”

李薇忙扯她坐下,“四姐,你别急,听我说完!”

春杏手一抡,眼睛喷火一般,气愤道:“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现在就给小舅舅写信,推了这门亲事!”

李薇摇头,“我不要!”

春杏气得直截她额头,“你脑子清醒不清醒?嗯?现在你们只是议定了亲事,她那边儿就张罗着什么平妻,这不是打咱爹娘的脸,打你的脸?”

李薇神色略暗了一下,这事儿之中,爹娘是要受些委屈的。可是,她用力扯春杏坐下,向她解释道,“四姐,大夫人出这一招,虽说有些意外,可也不是无迹可循。以她平素对年哥儿的态度,还能指望她在中间儿起到什么好作用么?”

春杏挑眉,“那刀子做这吃力不讨好是为了什么?”

李薇站真情自己的分析做了总结,“她是嫡母,当年就和佟婶婶不对付,若非是她,佟婶婶怎么会被赶出贺府?佟婶婶的死,她虽没直接参与,间接也有她的份儿吧?年哥儿回贺府她本就不喜,刀子这么些年想尽办法想让大少爷勾着年哥儿进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走马听曲,勾栏瓦舍,无所不用,为的就是让年哥儿学成个浪荡公子,好让贺府老爷讨厌他,也让他没心思没能力跟大少爷捣蛋家财。亏得年哥儿心性坚定,刀子的计划落空——现在他越来越出色,把大少爷压了一头,她能不气不恨?”

“…单凭这气这怨,便会想法子让他过不好!再者,听三姐夫说,贺老爷有意给兄弟二人分家财,说他还有些偏年哥儿。你想,年哥儿自带功名,且小舅舅与大姐夫官途顺利,有他们相助,若说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也不为过。贺府大夫人压他不住,自然要想办法借他的光——原先肯定是打着将她内侄女配他为正妻的主意,现在有小舅舅这一招,刀子才不得已而退而求其次,想塞个平妻给他…”

“…来的路上我也想过了。即便这事儿坐到实处,刀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现在还没坐实呢!”

“我来跟你说,是怕你在铺子里听有妇人闲言闲语,太过气愤,回家让爹娘知道,让他们跟着忧心。反正三姐夫已写了信给他,三月里他就回来了,这事儿能瞒爹娘一天是一天吧!”

春杏听着刀子的长篇大论,也冷静下来,抬眼看刀子嘴角还挂着笑意,端起桌上的茶,一气喝了半杯,斥道,“你还有心情笑!”

李薇不语,笑,不过是她习惯性掩饰内心真正想法的动作罢了记得她在大四那年,曾得过一份不错的工作,只做了两个月。因为部门之间的协作不利,导致领导大发脾气,她的小组组长在会议上将所有错都推到她身上,会议之后,领导将她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刀子那个时候,嘴角就挂着一抹笑意。

虽然哭更能让人同情,让人觉得解气,或许,因为她哭一哭,那份工作便不会失掉…要知道,在此后的日子里,她再也没有得到过象样的工作。

但是,如果事件重演,她仍然会笑——这可笑到连自己都无奈的自尊!自八岁时父母双双身亡后,她便再没哭过。即使奶奶说不要她,她到舅舅家,妗子指桑骂槐的时候,都不曾!

虽然她半垂着头,但是嘴角那一抹无奈的笑,还是落入春杏锐利含着怒气的双眸之中。

“嗯,好,你放心。”最终春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淡的点了头。突然觉得小时候对她的感觉又回来一些,有时候,她是看不透这个小妹的。她为什么会懂那么多,为什么会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以及她念念不忘种地,和喜欢捣鼓那些臭哄哄的粪丹、毫无趣味可言的种子庄稼…

李薇扑向春杏,笑道:“就知道四姐最好了。”

春杏推开她,继续刚才说的事,“你说贺夫人是为了家产才想配个平妻给他?”

李薇点头,“三姐夫也是这么猜的。”

春杏低头思量,以指扣桌,良久,将手在桌上一拍,宣告她深深的成果,“那让他不要贺府的家财好了!”

李薇摇头,这个念头她也一闪而过,可是不行。不是她贪财,而是退让了贺夫人便胜利了。她是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

便笑,“行了,四姐,这事儿先瞒着爹娘,其它的就放一放吧。敌不动我不动!”

至于春柳的猜测,还是不说为好。反正自己的亲事定了,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至于其他的,走一步说一步吧。

两人姐妹回到家时,何氏与李海歆已回到家。她出门时已告戒在家的同人,不许说上午的事儿。

李薇看爹娘神色如常,便拿周濂找到那块荒地为借口,“爹,娘,等三姐夫再探信儿回来,咱们一块去看看吧?我这么想天也想了,若想靠种地赶上四姐挣的钱多,就得有大块的地才行!”

何氏笑,“你爹才说了不管。你就又想到挣钱上了。”

李薇呵呵笑着点头,春杏斜她一眼,最终还是顺着这话题说了起来,并催李海歆,“爹,正月马上过完了。该起的屋子,你早些找人画了图,早早开动吧。”

李海歆瞪他,“还使唤起你爹来了。”

春杏神色不变,自顾自的说道,“要花多少银子,早些给个数。去年一年铺子里也挣了些钱儿。”

说着又斜李薇,“你那荒地要买,得花多少钱儿?早些说了,我瞧瞧能不能给你凑够数!”

李薇摇头,“不要!娘说年哥儿留了不少银子呢!”

春杏嗤笑,“这么快就想跟我划清界限?”

李薇还击,“不过是让你留个钱傍身!咱家谁不知道你现在是手中没了银子,一天都不能活!”

“好了,”何氏笑着插话,嗔怪她们,“一个十八整,一个十四整,还玩小孩子斗嘴那一套!”

春杏和李薇息战,各自回房换衣裳。青苗捂嘴儿笑道,“五小姐,我可是第一次瞧你和四小姐斗嘴呢。”

李薇一边换衣裳一边笑,是啊,她是个需要刺激才能激发战斗力的人,今儿这刺激确实够了。

晚上春杏还忧心她,便过来说话,一进屋却见她拥着被子,倚在床头看书,上前将书扯过,扫了眼书封,便将它扔到一旁,“天天看,不烦么?”

李薇道,“天天数银子,不烦么?”

春杏失笑,去呵刀子的胳肢窝,“你个小丫头今儿吃炮仗了,一点就着。”

李薇被春杏呵得痒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儿,一头乌发铺散了一床,春杏看着她笑红的面容,双眸晶亮有神,推她,“躲开点儿,晚上我也睡这儿。”

李薇把身子往里挪了挪,叫青苗再拿一床被褥,春杏钻进她的被窝,“不要。”

李薇便将倚靠着的枕头塞给她,脱了披在肩头的旧衣,钻进被窝,“四姐是怕我想不开,夜里睡不着吧。”

春杏“嗯”了一声。

李薇借着明亮的烛光,盯着帐子顶,轻叹一声,笑道,“我真没事儿!”

她猛然翻个身儿,半支着身子,向春杏道,“我之前在几个话本里瞧见过正房太太怎么辖制妾室的事儿。现在想想,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能让我辖制着,有事没事儿找她一通错处,不也挺好?”

说着她躺下来,似是陷入细想般笑道,“若是我心情好呢,我就给她几句好话儿,若是我心情不好呢,我就斥责她几句!她还还不得嘴,是不是挺好好玩儿?”

春杏伸手点她,“作梦吧你!你当人家是面团儿,任你揉搓?”

李薇想起周濂评价大夫人那位不知名的内侄女的话,点头,“也是!不过…经验不都是在斗争中积累起来的?再者,有他站在我这边儿,给我撑腰,我怕什么?”

春杏道,“就那么相信年哥儿,!”

李薇点头,“一百个相信!这事儿还用怀疑么?”

春杏拍她一下,“还真不害臊!”

李薇嘿嘿笑了,又撑起身子问春杏,“你不信睿哥儿么?”

春杏皱皱鼻子,“信不信有什么关系,他若敢惹些花花草草的事儿,我自有治他的法子!”

李薇便笑春杏,其实心中是信的,故意说不信云云。

没过两人日周濂派人来送信儿,说那块地儿已去瞧过,大至弄清楚了,地块一部分在青莲县境内,一部分在宜阳县界内,地面略有不平,中间有小沟壑,小土地坡等等。

李薇这两日也去春桃那里一趟,借机问问赵昱森朝廷有没有关于开垦荒地的法规,比如说免税。赵昱森使人查了查,确有规定,免税期是三年。

李薇更加坚决了要开荒地的决心。

周濂的信儿一送来,她便要去看看。李海歆只好和她一道儿去。李薇看地主要是看土质,看土壤,在这偏北方地界上,只要土质不太沙,基本都有发行的潜力。至于水源这项,周濂派的人已向她做了解说,在离那块儿荒地有七八里的地方,有条大河,水源很丰沛。

李海歆看到这块儿地的时候,第一句话便是,“不行!你看那中间高高低低的,这怎么有种地?还有荒草小树苗。”

李薇抬头一笑,没说话。

蹲下身子拨开杂草从地上的面的腐土层,抓了一把土,土质湿黄,虽然贫瘠,倒也不算太沙。

先上些粪料,种一荐儿油菜苗翻耕了后,再种苕子,或者肥田萝卜,或紫云英做绿肥,再翻耕。再者,初开荒地水源怕是顾及不上,这也正好,绿肥最怕涝,记得以前的老教授给他们上课,经常讲一句话,“种绿肥不怕不得收,只怕懒人不开沟。”夏季这一荐儿只种绿肥,到秋季全部种上大豆。

有经验的老农都知道大豆肥田,是因为其根上的根瘤内有根瘤菌,根瘤菌可以吸收空气中的氮气将其转化为氮肥,供大豆吸收,同时也会增加土壤中的氮元素含量。

大豆杆儿收了后…用来喂养蚯蚓么?李薇愣了一下,马上点头,反正吴旭定要买那天荒湖,正好这些日子她胡思乱想着,想了个将蚯蚓煮熟晒干做蚯蚓的主意来。回去先试验一下,若是真的可行,吴旭可要真得给自己备一份大礼才行!

李海歆见她旁的不看,只盯着手中的黄土看了好些时候,问她,“梨花看上这地了?”

李薇点头,“是呀,爹,你瞧这土质还不错!不沙不粘的,虽然贫了点,咱用老法子,种些绿肥嘛,养个两人三季,约莫就养过来了。”

李海歆道,“你知道为什么这地荄着没人开?”

李薇点头,“知道。因为开荒地投入大,不合算!”

李海歆笑,“那你还打算要这块儿荒地!”

李薇笑道,“那是因为一般的老百姓不识字儿,不知道怎么开好荒地。爹,我看这块儿地就要了吧。就用年哥儿留下的银子,让三姐夫派人帮着把手续办了。…这都开春了,可得抓紧开荒呢!”

李海歆看她歪歪斜斜的沿着土埂走着,伸手扶着她,边走边笑,“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

李薇偏头,向李海歆嘿嘿一笑,“爹都让出管事儿的位子了,自然是我做主!爹,你说,咱们买这地合算不?”

李海歆想了想,好一会儿,才道,“也行。反正我和你娘旁的也不会,只会种地,这地买下后,将来种好了,一分六份,你们六个一人一份,我和你娘管种,你们只管得钱儿!”

李薇心头一暖,李海歆与何氏这辈子可真算是为儿女活着了!

故意笑道,“小心虎子懂事了,说爹娘偏心!人家家财可都是留给儿子的。”

李海歆笑笑不方语。

今儿陪他们来的是方哥儿和宜阳小庄子的管事,姓钟名亮,三十岁出头,是原先王奇家的佃户。后来佃种他们家的地,再挜便做了长工,李海歆看他干活踏实,种地也有经验,在那伙长工中威信也高,便让他做了主庄头,现在已有一年半有余。

钟亮做得确实很卖力,何该浇水,何时该锄草,哪块田里庄稼有了虫害,生了病等等,他都了如指掌,能安排做工的及时安排做工。需要与这边儿说的,也能及时汇报。

直到走到马车前,钟亮才上前,笑着行礼,“东家,这荒地是要买下了?”

李海歆看看李薇点头,“五丫头说买下,就买下吧。对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儿,直接找五丫头,我呀,被革职了!”

方哥儿与麦穗麦芽三个都笑。

钟亮忙过来见礼,又道,“长工们听说王小姐对种地很有一套,都想让您指点一二呢。”

李薇笑着摆手,“自古种地就那些法子,谁比谁高明多少?不过,书里却是有些小技巧小窍门。谁想偷学的,就告诉他们,主动来这荒地里干活儿,保管让他们开开眼!”

钟亮笑呵呵的应了声,“我第一个是要来的。”

李海歆挑眉,他忙说,“正有一个事儿想告诉东家,我有一胞弟,单名一个明字,原在邻县一户有家里做庄头,老娘挂心他,想让他回来。我想着东家这里即要新开庄子,原先那庄子让他领着如何?”

李海歆看看李薇,笑笑,“这事儿问你们五小姐吧!”

150章 偶遇

李海歆在春杏天天催促下,去找了画图工匠将在后院那片空地上,规划出一进小院子来,无非也是三间正屋东西厢房,另有两间杂物房小厨房等等。

连廊要麻烦一些,需要用成年粗壮的木头做柱子。不过,这些事儿有周濂派了两个人过来帮着李海歆张罗,李家人并不需要操多少心。

李薇已没有时间整日在家里闲坐看书。天气渐暖,有去年那场雪,田里墒情还好,长工们已开始锄草,她则忙着四处购买田肥,好等第一次浇水时,随水施肥。

春天里第一遭水肥对麦子的生长犹为重要,这个时候,麦苗反青,拨节生根,水肥足,麦苗杆儿壮,夏天遇到大风暴雨天,也不容易倒伏。当然最重的是麦穗子长得大。

事实上,由于古代的田肥大多是农家肥人畜粪之类的,这类肥料最好埋在地下,才能更好的发挥其肥力,不象现代的化肥磷肥尿素之类的,可以溶于水中,所以很少有随水追肥的环节。

自她们家接了这块儿地后,最多也是在秋天给苞谷浇水时,她按照现代点化肥的方法,在浇水前点过农家肥。所谓点肥,就是在植株旁,用铁锹刨出坑来,象点种子一般,将肥洒进去,再以土埋起来。这样便能保证苞谷在吐婴结穗时,有足够的肥力供其生长。

这办法却只适合象苞谷这样的大植株作物,而麦子稻子谷子等却是不行的。

李薇这日吃过早饭,去城外那座荒宅子里看存放的余肥,何氏在她身后叮咛,“你二姐这两日快生了,我得去看着些。黄大娘在家里做饭,你可记得回来吃!”

李薇应了一声,上了马车,计划着今儿去看完肥,便去春兰那里瞧瞧。

她到了盗版宅子时,钟亮之弟钟明已等在那里,他比钟亮小两人岁,也是个敦厚精干之人,远远看见李薇的马车过来,往前迎了十来步,麦穗跳下车,扶她下来。

钟明上前行礼,“五小姐,昨儿按你的吩咐清查过了,现在存放的去年购买的余肥,约有八百来斤。”

李薇点头,跟她记的数字倒不差多少。不过,一亩地按一百斤的追肥,也只能施八十来亩,剩下的一百三十多亩,还需要重新购买。

便道,“走,去看看。这些肥可是不够浇水时追肥的!”

钟明应了一声,身子微倾,在前面带路,一边又问道,“五小姐,这肥怎么施?就那么洒进去,怕是不顶用吧?”

李薇点头,“是不顶用。在麦拢子中间犁出沟来,将肥洒进去,再盖起来不就可以了?”

秋天播种麦子的工具叫做耧,耧有三齿,每齿中间是中空,铁齿开沟,种子从铁齿后的中间滑入地下,完成播种,也有怕泥土盖种子不严的,在耧后拖附一个小小的石盘,约莫两三斤重,用于压土覆盖。

一耧麦子之间的行距较小,但耧与耧之间的行距却比较大,足以容下一个小型梨头,将麦拢开沟,填肥,覆盖。

一般情况下,为了麦子好浇水管理,一畦地是以六耧为限。

钟明了然点头,“可行倒是可行,不过,这会麦子已开始抽葶,不敢让牲口踩踏。”

李薇笑道,“我知道,我使人把秋天用的大犁头缩小,打了几个小犁头,这犁头不重,人力拉也不太费力气。”

钟明惊讶了一下,便连连点头称是。李薇又笑道,“这犁过一遍,便可少锄几陇地。”她猜钟明惊讶的原因,是因为旁家庄子里,春上只有浇水锄草的活计,而自家却生生多出这一道儿活来。

李薇心想,也许不止是多这一道活计,若是得麦子杨花灌浆期,肥力跟不上,可能要二次追肥的。

到宅子里看了余肥,以及她去年做粪丹。

便要去庄子里看去年用各种桔杆儿沤制的农肥。这些是在庄子边缘找了一埠说废弃的大坑,坑深约一丈,长约十丈,宽约十五六太,里面荒草丛生,一旦下雨极易积水,便被李海歆占为自家所有,用来以传统的办法积农肥。这些肥的肥力虽然不太足,但是用来给绿色施底肥,也还是够的。

初春的天,瓦蓝瓦蓝,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麦苗已开始返青,冬天的暗绿干黄正在逐渐褪去,放眼望去,是几乎看不到边儿的绿毯。

田间道路旁的树木还未发芽儿,偶尔几间或破旧或簇新的房屋点缀在其中,象是绿色棋盘上的一颗小小棋子。

有勤劳的农户已开始锄草,又一年的忙碌拉开序幕。

李薇在庄子里转了一圈儿,又找了两个长工,挖开沤肥坑,看了一眼,显然腐熟的时间太短,而且冬天气温不够雨水不够,这些肥,顶多只能算半熟,眼下只能凑合了。

转身与钟明说,“这个肥坑,等挖空了后,每日从里拨的蒿草什么的,都记得投进来。牛圈里的粪要及时清理,另外,长工们家里谁家有粪要卖,咱们一石可以按三十文钱收。”

钟明连忙点头应下,心下却暗自摇头,这位娇滴滴的小姐,说起耕种来头头是道儿也就算了,对这腌臜物竟然一点厌恶的神情都没有,还隐隐透着欢喜之意来。

李薇又看了一圈儿墒情,春风渐暖,这墒情最多再支撑十天左右,若是再不下雨,必要浇水。若是下雨,则需要冒雨将肥追进去,便与钟明做了安排,他脸色微苦大声应是。

最后,李薇选了一块约有五亩左右的麦田,指定做为试验田,去年做的粪丹大约有一石左右,就拿这五亩做个试验,看看它的肥力到底如何。

转了一大圈子,天已近正午,钟明赶快将春上要置买的锄头铲子镰刀以及架子车等等农具汇报给刀子,李薇看着这一大张列得极详细的单子,笑道:“嗯,这些事儿回去就让麦穗麦芽去办。误不了你用!”

说到麦穗麦芽两个丫头,李薇不得不再次佩服春杏的眼光,面相敦厚,实则内里有主见,不喜形于色,不动声色中便完成你交办的事儿。

却又不爱邀功讨巧,这两个丫头竟然格外合她的脾性。

回到家里时,黄大娘已将午饭热了一回,青苗见了她直埋怨,“五小姐,你走的时候,可是应得好好的会准时回来吃饭的!”

李薇在郊外跑了半天,被那初春爽阔的风一吹,心头也跟着松快明净起来,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青苗咕哝一声,“都错晌了。”便去端饭。

李薇随手翻着钟明给的单子,林林总总的小东西也花不少钱儿。更有那豆饼肥料,一斤豆饼居然要五文钱,快赶上末等米的米价了。默算了一下,这些综合下来,要花上个四十多两人的银子。

匆匆吃了午饭,交待麦穗麦苗和方哥儿三人去买庄子里所需要的农具,她和青苗去了春兰家。

两人到时,宅子里已乱成一团,屋里有产婆不停的大声彭气,“用力,用力。”

李薇愣了下,二姐竟然这么快临产了。

何氏与吴旭娘立在院外,脸上挂着忧色。吴旭双手来回搓着,一副焦急得将要冲进去的架式。

“娘,二姐阵痛多久了?”李薇走过去,悄悄问何氏。

何氏悄悄说,已有两个多时辰了。

又赶她走,“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抱着耀儿去你三姐家吧。”

李薇本不想走,可是看着窝在吴旭娘怀里,象是吓坏了的吴耀,觉得这孩子呆在这里也不妥当,便点了头,抱关吴耀出了院子。

吴旭这处的位置相对繁华些,出了巷子,便是热闹的大街,李薇不想去周府,本想去春桃那里看看,又怕她们正忙着,自己去了净添乱,便抱着吴耀领毒害青苗在街上闲逛。

“梨花?”李薇抱着吴耀才逛了一刻钟左右,胳膊便开始发酸,看看青苗芽儿般的身材,也不落忍让刀子抱,便想和吴耀商量一下,让他自己跑。刚将他放下,前方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声。

李薇抬头,一个身着浅蓝长衫气宇不凡,外形俊朗的年轻男子刚从这家墨宝斋里出来,身后另有两个与他年岁差不多的男子,似是结伴而来的。

她直起身子,笑道,“方公子,真巧,在这儿碰上你。”

方羽正要说话,突然一个女声从铺子里传出来,尖刻锐利带着嘲讽,“这是方家的铺子,当然很巧!”

随后贺瑶一身张扬红衫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嘴角含着浓浓的嘲讽。

青苗立时从她身后,跨上前一步,怒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薇抚额,青苗这孩子还需要多多历练才行。问这话不是给对方一个由头,让她将话中的未完之意,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么?

这个时候应该凌没瞧见她,才是最上策!

“哼,我的意思李小姐应该再明白不过!你莫不是故意到这里制造个什么巧遇么?”贺瑶带着一丝得意洋洋的神情,在李薇与方羽之间来回斜着。

李薇抱起吴耀,叫青苗,“走了,下次出门儿应该看黄历。如今县城里可不太平,疯狗特别多。有道是,狗咬一口,入骨三分呐!”

方羽与那两个年轻男子各自转头闷笑。贺瑶的脸儿霎时胀得满脸通红,在李薇身后大声叫道,“你别得意!等我表姐过门儿,有你的好看!”

李薇回身扫过贺瑶,淡淡的道,“好啊。我等着!”

贺瑶被她这风轻云淡的态度激得更加气愤,冷笑道,“煮熟的甲子只剩下嘴硬!回去可千万找斧知县姐夫京官细细哭天抹泪…”

李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方羽眉头皱起,转向贺瑶,“贺小姐,你方才说的话是何意?”

贺瑶恨恨的斜了他一眼,“想知道,自己问去!”

方羽眉头蹙起,看向已走出十几步开外的李薇主仆。好一会儿又回身进了铺子,问铺子掌柜,“方才贺府小姐说的事儿,你可知道?”方府这些年生意外扩,方羽毛大多在外地帮着打理生意,在宜阳呆的时间是有限的。

掌柜的看看他的脸色,并不算太过反常,便道,“听客人说闲话,贺府大夫人似是有意将其内侄女许与贺府二少爷为平妻!”

方羽一凛,“消息可准确?”

掌柜的摇头,“只是听来的闲话,不知道准不准确。”

李薇抱着吴耀进了一间茶室歇脚儿,一边想着贺瑶的话。看来贺府太太是下了决心要给他塞这个平妻了。

若是三姐的猜测被证实,那么她以后的生活中,是不是三天两人头便要上演一声奥特曼打小怪兽?

想到这儿又觉得好笑,给吴耀叫了一份儿茶点,自己凭窗看街景。

青苗愤愤不平的道,“五小姐,贺府的四小姐无休止讨人厌。”

李薇不理她,不过心下却点头,这位四小姐是不太讨人喜欢。当然,自己应该也是不讨她喜欢的。

寥寥几次的相遇,都是这副剑拔弩张的情形,李薇很无辜的想,自己一点错儿没有,都是这个贺瑶太骄纵!

青苗见五小姐不理自己,便也息了声。专心致致的照顾吴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