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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青弦一惊,方妈妈,哪个方妈妈?莫不是‘自己’的奶娘?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是郡主的奶娘,郡主才刚回来,正是用人的时候,王妃许是打算将方妈妈送去给郡主用的,结果却…”柳侧妃这话说的恰到好处,老太太听完便睨了华青弦一眼,不过,也只是一眼,很快便又转过脸去和王妃说话:“换一个便是,还非得她了不成?”

说罢,老太太又是一叹:“安排人好好安葬了吧?再拿些银子给她的家小,打发去庄子上就行了。”

王妃点了点头,收了泪,才对身边的林妈妈说了一句:“就照老夫人说的办。”

说着这些,几人又聊了些家常,只是没有人再提起还冷在一边的华青弦,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一直听老太太和王妃说时,柳侧妃不时也插上几句,聊的不算热络,倒也不曾冷了场。

华青弦被冷在那里,自然也明白老太太这是故意在‘治’她。老太太系出名门,最看重的就是人的品行,她若没闹出那样的丑闻,老太太自然也还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可偏偏她出的那些事不但让自己声名狼藉,还让整个华家都抬不头来做人,老太太这就不能容忍了,恨不能直接扔根白绫给她,又哪里还肯再多看她一眼。碰了这么个硬钉子,华青弦也不气馁,只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幅大气天成,名门闺秀的模样。

老太太晾了华青弦一阵子,见她始终一幅处变不惊,恬静淡然的模样,倒也对她这般不卑不亢的郡主气势有些欣赏。虽仍旧不耻她的行径,却忍不住挪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她来。

一袭浅紫色碧荷高腰的儒裙,淡紫色的裙角上绣着一朵白色的蔷薇,旁边绣着几只翩然起舞的蝴蝶,振脚欲飞的模样,似是要飞向那花儿。不盈一握的腰间系着条雪白的丝带,与浅紫色的碧荷高腰儒裙相得益彰,轻风吹过,丝带随风飘扬,散发出一阵阵淡淡的清香。头上绾着双飞髻,各插了一支蝴蝶簪子,鬓角留着几缕青丝垂在胸前。面上未施粉脂,却依然掩不住由内而外的飘逸气质,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特别是那一双古井般的深眸,流盼生辉,却又深不可测的诱人。

这个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长得太美,如若不然,也闹不出那等丑事…

想到这里,老太太心口一紧,竟是隐隐钝痛起来。五年前,她自觉有愧已投过一次河,即是阎王不收她留了她这条命,老太太也无意再为难她。只是,她竟敢真的将那两个孩子带回府里,就这一点,她就不能再放任不理,五年前她不肯说出那人是谁,那么五年后,为了孩子,她难道还敢不说?

“过来吧!”

“祖母,孙女儿给您请安了。”说着,华青弦规规矩矩地给老太太磕了个头。磕罢,还小小地在心里又腹诽了一番古人的这些礼数,动不动就跪啊跪啊跪的,真麻烦。

“起来吧!”

华青弦依言起身,又转过身子去跟王妃请安,只是,她才刚刚张开了嘴,王妃却掩起帕子轻轻咳了几声。见她这般娇弱,华青弦于是关切道:“母亲,您可是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她叫的是母亲,不是母妃,只因,她的记忆里,笙华郡主一直是这么叫的,就算是摄政王她也一直叫的是父亲,而不是父王。

“无碍,昨晚没睡好罢了。”

没睡好?为什么没睡好?自然是因为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王妃对自己的态度过于冷漠了些,记忆中的王妃虽然冷,但对自己一直是好的,虽说后来她出了那样的事,但不是说母女连心的么?就算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亲密,却也不该这般的冷漠,仿佛,她之于王妃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而且,这种陌生的感觉,很强烈…

正模模糊糊地想着,那边柳侧妃却主动上前来跟她行了礼,华青弦初时一愣,片刻便又反应了过来。原来,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妾,是要跟她这个有封号的郡主行礼的。可是柳侧妃记性似乎是不大好,她来了这半日了,她竟是现在才记起来这些。

“姨娘不必如此大礼。”

说着,虚手一扶,尚未触及柳侧妃的衣袖,人家却已经自己站了起来。而且,看向她的眼光,似要吃了她一般,华青弦只作未见,只盈盈浅笑着看她:“姨娘,多年不见,你气色似是好多了。”

一声又一声的姨娘,气得柳侧妃嘴皮子直哆嗦,她却只能故做淡定地回着话:“郡主,怎么现在还叫妾身姨娘?王爷都封王多年了。”

“是啊!我差点忘了,现在该叫你柳侧妃了。”

侧字咬字极重,听得柳侧妃面上又是一僵,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忽听得外间有小丫鬟急急奔来,顾不得喘口气便焦急地道:“老夫人,不好了,八小姐落水了。”

“什么?”

一听说是八小姐落水了,柳侧妃当时便慌了神,脸色煞白得难看,就要朝外跑。那丫鬟却又赶紧道:“好在救上来了…是…是羿小少爷救上来的。”

柳侧妃一听这话,心神顿时稳了稳,又问道:“哪里来的羿小少爷?”

“就是,就是…郡主的…”

小丫鬟的话未说完,那边王妃却突然站了起来,面色焦急地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两个孩子都好吗?”

听到说是华羿救起八小姐的时候,华青弦便感觉到不对头了,可这个疑团还没解开,王妃的态度,却让她心中升起了另一个疑团。对亲生女儿如此冷漠,却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孙如此关心,这,又是什么意思?或者,王妃还是关心自己的?只是面上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那小丫鬟知道八小姐是王爷的心头肉,见八小姐在老夫人的园子里出了事,只慌得赶紧来找老夫人报信,听王妃这么一问,又小心地回道:“羿小少爷没事,只是八小姐呛了些水,一直在哭闹着要找侧妃…”说罢,又去看柳侧妃的脸色,见她脸色大变,小丫鬟缩成一团,是大气也不敢再出了。

“老夫人,儿媳先去看看瑜儿。”

“等等,一起去看看。”

老夫人说罢,就要下塌,红豆连忙来扶,那小丫鬟也机敏地捧来了老夫人用的凤头仗,一行人众星捧月般,又是浩浩荡荡地奔园子里去了。

时值盛夏,荷塘里的水其实并不深,八小姐华青瑜落水后又及时被华羿救起,是以,仅仅只是呛了几口水,并无大碍。但,向来被大家捧在手心里疼的八小姐,哪里又受过这等委屈,于是便张了嘴不停的哭,一边哭还一边跟及时赶来的柳侧妃告状:“都是她的错,她偷我的衣服。”

小小的手,盛气凌人地指着一边正咬着唇的华颜,华颜脸色绷得紧紧的,据理力争:“才没有,这衣服是…”小颜本想说衣服是泌兰拿来的,可想到身边正白着脸的泌兰吓成了那个样子,又害怕自己说出来的话把她给连累了,于是便舍了提泌兰的那一句,只强辩道:“反正我没偷。”

“明明就是我的衣服,你不是偷来的又怎么穿上身的?你们这些乡下人,是野种,野种才做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事。”八小姐华青瑜本还哭哭嘀嘀的不成样子,眼见着撑腰的人过来了,当下便翻了脸,什么都敢说,什么也都敢叫嚣了。

可是,她虽然才五岁,又是个庶出的,但到底也是王府的血脉,一个千金小姐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堪入耳的话来?当下老夫人便沉了脸,一抖凤仗,喝斥道:“住口,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华青瑜认为自己占着上风,所以想要狠狠借母亲的手治一治华羿和华颜,不曾想一句话说的不对竟会惹怒了祖母,祖母平时也是对她疼的紧,几时这样吼过她?当即瘪了嘴,只是抽噎着缩进柳侧妃的怀里,却不敢再说话。

抱着怀里还瑟瑟发抖的小女儿,柳侧妃心都疼了。本是忧心如焚地赶来看女儿的,可听到这样的话,脸上不免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她虽是个侧室,但到底也是千金小姐出身,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女儿,竟然开口就是野种野种的叫,又哪里还有半分的教养?也怪不得老夫人会这样大声的训斥了。但,不管孩子说了什么,到底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老夫人不帮孩子说话也就罢了,竟然当着那两个‘下作’的孩子的面这么骂八小姐,这让孩子以后怎么在那两个贱种面前抬头做人?

想到这里,柳侧妃的眸间已现戾气,看着华羿和华颜的表情,也似恨不能扒了他们的皮。

老夫人见柳侧妃一心护着女儿,没有半点自省的意思,心里一凉,也狠狠地剜了柳侧妃一眼,眼神中的不满已是浓得快要溢出来。她不喜欢王妃,平时便对这个柳侧妃多有看重,她也争气,一口气给华盛天生了四个儿子,在老夫人的眼中也就更加有份量了。可平时她护着她那是给她的体面,她自己怎么能将生养的女儿这么不当数?这种话也是一个大家小姐能说得出口的,这幸好是没有别人,要是别人听了,还不定怎么说这小八,万一那口无遮拦的名声传出去了,长大了怕是婆家都说不好,又哪里还能往那里送?

“以后再不要让我听到这样的话,要不然…”

“阿嚏!阿嚏!”一连串的喷嚏接连出来,生生阻断了老夫人未完的话,华青瑜缩在柳侧妃的怀里,虚弱的流着泪:“娘,我冷,我好冷…”

如此好演技,真是给‘影后’跪了。

华青弦冷笑着,眸光不自觉地瞟向了身边的老夫人,果然,老夫人本还只是脸色有些冷,可看到华青瑜的‘表现’后,脸色已不能仅仅用难看来形容了。系出名门,又掌控王府这样的大宅院数十年,老夫人是何等厉害角色?她都看得出来的戏,老夫人如何会看不明白?只可惜,有些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还以为这样拙劣的小手段,能博得老夫人的同情与好感,殊不知,有时候弄巧也是会成拙的。

“唉呀!这可怎么得了,怕是受了凉了,还不快去请大夫。”犹自不觉,柳侧妃依然夸张地配合着自己的女儿,虽然表情里的担心也有几分真心,只是,有些心思那样的明显,老夫人再想护着她,也是张不开那个嘴了。

“已经去请了,马上就到。”

不知是谁的声音,弱弱的应了一句,柳侧妃只做未听,又吼着身边的珍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八小姐抱进屋里去换件干衣裳?”

珍珠肩膀一缩,忙小心地抱起了华青瑜,而后,直接送进老夫人的屋里的侧间去了。

待华青瑜换好新衣,大夫也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问过诊后,华青瑜又被珍珠从侧室里抱了出来,送到老夫人榻上时还‘虚弱’地轻咳了几声,然后便歪在老夫人怀里直掉泪。老夫人一见,也拧了眉,抬头问柳侧妃:“大夫怎么说?”

“受了寒,怕是要将养些日子了,说要仔细点照顾着,万一落下寒症病根就麻烦了。”说罢,柳侧妃眼一红,似也要难过得落下泪来,华青弦一见,嘴角直抽抽。

大热天的,不少人直接就到河里洗澡了,华青瑜怎么就能受了寒?还要落下寒症?

尼玛,敢再‘弱’一点么?

“母亲,也不是儿媳想挑事儿,可是瑜儿这件事还是得有个说法的,不管怎么样,颜丫头就不该将瑜儿推到塘里,就算她身份尊贵是郡主的女儿,她也不能这般跋扈。”

一开口就定了华颜的罪不说,还不顾事实,华颜忍无可忍,当时便红着眼叫了起来:“我没有…”

“小颜,长辈说话小辈不要插嘴。”知道孩子委屈,可面对不同的情况,得用不同的办法,小颜再委屈也是晚辈,如此冲撞长辈乃是大不敬,是以,不待柳侧妃张嘴训斥,华青弦已是主动斥责了小颜一句。她做得这样的‘规矩’,不信那柳侧妃还有话可说。

果然,柳侧妃只是深深地看了华青弦一眼,便直接将眼光转身了老夫人。

“是该有个说法的。”点了点头,老夫人似是很认可柳侧妃所说,转头去看荣妈妈:“你是一直跟着八小姐的,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夫人,是颜小小姐的错。”

又来一个定罪的,特么的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法官么?

华青弦虽未看到事情的经过,可以她对自家两个宝贝蛋的了解,她绝不相信小颜会做那样的事,如果真是小颜将华青瑜亲手推下了河,别的不说,小羿是不一定不会出手相救的。这两个孩子是双生子,在某些方面的默契是别人无法体会的,如果真的逼到小颜下狠手了,小羿不但不会救,还会‘落井下石’。所以,就凭这一点,她就知道荣妈妈所说一定不是真相,都是在故意的欺负她的孩子。

老夫人眉一挑,眸间已有厉色:“怎么个错法?”

那荣妈妈在柳侧妃的屋里也是个横着走的,在老夫人这里就乖觉得多,但,那双小眼睛一溜便透着几分势利,只斜眼瞧着小颜道:“就是这身衣裳,本是八小姐的,可不知怎么地就穿在了颜小小姐的身上,八小姐看了自然不高兴,就多说了两句,没想到颜小小姐当即便撒起了泼,八小姐哪里是颜小小姐的对手,这不,就掉塘里去了。”一句话,说得不清不楚,但指向性很明显,横竖就是说是小颜打了华青瑜,还把她推下了塘。

小颜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你可以说她不乖,也可以说她不可爱,但绝对不可以冤枉她。特别是说到那身衣裳的时候,荣妈妈的眼神,仿佛在指着小颜的鼻子说,你是小偷,衣服是你偷来的。小颜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下便落了泪,哽咽道:“你胡说,我没有推她,是她推我没推到自己掉塘里去的。”

见小颜气得直哭,荣妈妈反倒十分得意,又刻薄道:“颜小小姐,是怎么样大家可都看着呢!不是听您一面之词就可以抹杀事实真相的。”

听到这里,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小羿终于开口了:“你说是小颜推的八姨,不也是一面之词?”

说罢,又是冷冷地看了荣妈妈一眼:“即是叫她一声小姐,那她就是你的半个主子,主子的事也是你一个下人可以质疑的?还是荣妈妈觉得,小颜和你一样只是王府里的下人?”

如果小颜是下人,那华青弦这个郡主是什么?那郡主的母亲和祖母又是什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明明白白的挑开了所有人都避重就轻的问题,但听到这话,最诧异的莫过于华青弦,她一直以为小羿只是个四岁多的孩子,虽然平时说话条理分明,也聪明得让人吃惊,但,这番话没有人教他,他居然能说得颇有气势,特别是那一声八姨,简直让华青弦都要给自家儿子跪了。

尼玛!八姨都叫了,看你还好不好意思扮‘婴童’。

“八姨,您总归是要说句话的,是不是小颜推您下去的,您最清楚是不是?”又是一声质疑,华羿却直指老夫人怀里扮无辜的华青瑜,只是,那小小的人儿装做没听见,只是又虚弱地‘咳’了几声。

那么多人招呼着青瑜换衣服,却没有一个人‘看到’小羿也是一身的水,小羿没有被寒到,她却给寒到了,还真不是一般的讽刺。华青弦轻哼着看了华青瑜一眼,又转头去看小羿。只见他一身湿衣还贴在身上,脚下早已淋了一滩的水,但双眼却很亮,这让华青弦更加心疼他的懂事,只是越懂事,便要承受的越多。比如现在,他明明应该进屋去换身衣裳的,可是老夫人没点头,他就只能这样*地站在这里,什么也不能提。

很心疼,但华青弦同样分得清轻重。小羿毕竟是吊子沟长大的,这又是个大夏天,她知道他受得了,所以,她不会不合时宜地提出这件事,既然小羿都沉得住气,她更该稳重些。她们母子三人即已来了王府,很多事情都是避不开的,早一点让他们认清事实,日后,他们也能早一点学会自保。不过,小羿最让华青弦值得骄傲的地方,就是非一般的聪明的头脑,他一直不太喜欢说话,但一开口便是一针见血,几句话下来,不说荣妈妈和柳侧妃不好再应声了,便是连老夫人看向小羿的眼神,也略略变得有些不同。

很好,这是个很好的开始,她会一点一点让这个家里的人知道,她的孩子,绝不是可以任人鱼肉,任人欺压的主。

不动声色地与华羿对视着,越看得久,老夫人眼底的波涛便涌得更急,那样的激动,便是连老夫人身边人都瞧出了异样。老夫人或者永远也不会想到,她最想在华家子孙身上看到的王者之气,竟会在一个不被她所接受的‘野种’身上看到。老夫人的心里是矛盾的,但这样的矛盾,却并未让她犹豫太久。

“泌兰,你也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泌兰跪了下来,直接给老夫人磕上了头:“老夫人,都是奴婢的错,这身衣裳是奴婢拿来给小小姐和小少爷穿的,没想到八小姐会不高兴,是奴婢的错。”

“说重点,八丫头,是被推下去的吗?”

泌兰怔了一下,似是未料到老夫人会问得这样直接,她跪在地上,小心地看了看华颜那还梨花带泪的小脸,终于一咬牙道:“不是,八小姐是自己掉到塘里去的,荣妈妈当时刚巧背过身子了可能没看到,但我和云妈妈是看到了的。”说罢,又指了指柳侧妃身边的珍珠和流苏:“她们也是看到了的,老夫人若是不信也可以问问。”说的是荣妈妈当时刚巧背过身子去了,也就是荣妈妈也没有说谎,只是没看清罢了。同样的一件事,不同的说法,荣妈妈却是丑态尽出,泌兰却是面面俱到。还趁机拉了珍珠和流苏下水,只要老夫人打算一问到底,这事儿就瞒不下去了。

老夫人凝神听了,又拿眼去看柳侧妃身边的两个丫鬟,那两个吓得腿一软忙跪了下来,刚要开口,泌兰却又接着说道:“这事儿的起因是颜小小姐身上的这身衣裳,八小姐说自己就是不要的也不给外人穿。所以便要荣妈妈剥了颜小小姐身上的新衣,可是颜小小姐毕竟是个女孩子,大庭广众之下如何能…是以,颜小小姐自然是要避让的,荣妈妈抓不到颜小小姐,八小姐就过来帮忙,只是不巧,身后竟是荷塘…后来,羿小少爷直接就跳下塘去了,把八小姐救了上来。”

八小姐说不给外人穿,所以,在八小姐的眼中华颜和华羿是外人,也就是根本没当华青弦这个郡主是姐姐的意思。让荣妈妈剥了小颜身上的衣裳,可小颜毕竟还在这个家里唤一声小小姐,一个小姐如何能在外面‘衣衫不整’?这是说八小姐没有教养,根本就不识礼义廉耻。荣妈妈抓不到人,八小姐就要来帮忙,也就是说,小颜没有动手反倒是是八小姐先动了手,然后,自己失足掉到塘里的。最后,是小羿救了人,却没有得一声谢字,还一直*地站在这里,等着老夫人和柳侧妃等训话。

点到为止,却又恰到好处,说清了真相,但不该说的一句也没有说。几年不见,泌兰竟是这般的伶俐了,华青弦唇角一牵,微微上扬。

话到这里,老夫人似是终于发现小羿的衣裳还是湿的,于是吩咐道:“泌兰,带他去侧室里换身衣裳再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小世子有不少旧衣在那里,随便挑一件。”

华青弦眸光一沉,又是旧衣。

看来,因为自己德行有失丢了华家的脸,老夫人是真的没打算认小羿和小颜做华家正正经经的主子了。

冷眼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王妃一直都沉默着,直到小羿终于被带去更衣,王妃才冷冷看了地上的荣妈妈一眼,哼道:“荣妈妈,你可是咱们府上头一份了,大庭广众之下剥小姐的衣衫,你这是哪里学来的腌臜手法?”

“王妃恕罪,奴婢知错了。”

荣妈妈是有苦说不出,可王妃却根本没打算放过她,只继续冷声道:“你当然有错,错在没有看好八小姐,还给主子们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王妃一句话,便将所有的错处都揽到荣妈妈身上了,荣妈妈一听,浑身都颤了起来:“王妃,奴婢,奴婢…”

“老夫人,这事儿怎么能全怪荣妈妈,若不是那孩子穿了瑜儿的衣裳哪里来这些事?还有,老夫人不觉得羿小少爷方才那身衣衫也眼熟的很么?咱们日防夜防,只怕是…”

王妃到底是没有让柳侧妃将最难听的四个字说出口,只不疾不徐地说了一句:“那两套新衣,是我拿给泌兰的。”

说罢,又去看老夫人,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这身衣裳确实是做给八小姐的,只是,送过去的时候,八小姐说不喜欢,所以又让七巧直接拿了回来,然后便一直放在媳妇儿屋里。媳妇儿想着是别人不要的东西,放着放着也是小了,所以小羿和小颜回来后,媳妇儿就让泌兰又从珏儿的箱笼里挑了一套适合小羿穿的,一并送到阿弦屋里了。原是好意,不曾想竟然惹出这等事来,老夫人要怪就怪媳妇儿吧!不该省这点银子。”

此言一出,华青弦眉头几不可见地一动。王妃会帮着小羿和小颜说话,她倒也不觉得太奇怪,只是,这么个偏帮,甚至不问原因就将理由都帮泌兰编好了,这倒让华青弦觉得奇怪了,是因为小世子和小羿小颜同龄的原因么?如若不然,她还真想不出王妃会这么说的理由。

一句省银子,似是又触动了老夫人的心思,想到华青瑜那些堆集成山却又从不曾好好穿过的新衣,终还是松了眉头,知婉大度地看了王妃一眼:“我怪你做什么,你也没什么错。”

“可八小姐毕竟受了惊,也是因那衣裳而起。”

摆了摆手,老夫人不愿多说:“即是误会,说清楚了便好,瑜儿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孩子。”

说罢,老夫人似是不经意地拍了拍怀里的华青瑜,她倒也机灵,立马起身要给王妃赔礼道歉,只是一弯腰,又‘咳’得全身都抖了起来,于是那道歉的话,也就没机会再说出口了。

王妃似是不介意,只温婉一笑,附和着老夫人的话:“是啊!咱们家的八小姐,最是知书达理了。”

知书达理四个字,王妃头一回用在八小姐华青瑜的身上,听上去那样的真心,却听得柳侧妃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眸,更沉。

柳侧妃下意识地绞了绞手里的帕子,笑道:“是啊!瑜儿是个心善的,只要让颜小小姐给瑜儿道个歉,她便再不会追究。”

事情说到这儿,其实已是算圆满解决,可柳侧妃的一句道歉,却又触到了小颜心底那根敏感的神经。对她而言,道歉就等同于认错,认错就等同于自己理亏,所以,她想也没想,便又冲动地叫出声来:“我没错,为何要道歉?”

就是这个话,柳侧妃当即便紧抓了不放:“小小年纪,便这般的张狂,郡主,这孩子您也该好好教教,要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王府里教出来的孩子都是没教养的。”

小颜毕竟不如小羿沉稳,脑子也转得慢一些,根本不知柳侧妃这是故意给她下套,于是便一头栽了进去:“你才没教养,你全家都没教养。”

“住口。”

一拍坑头上的小几,老夫人终于暴起怒斥,那威严的姿态一摆,小颜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赶紧朝华青弦裙子后面躲。

将孩子一把从身后扯出来,华青弦拉着小颜就跪了下来:“祖母息怒,孙女儿下去后会好好骂她的。”

小颜骂柳侧妃没教养顶多算是冲撞长辈,可骂全家都没教养的话,那就是整个华府一百多口人都骂进去了。想到这里,华青弦心底也是怄出了血,她的错,都是她的错,早知道她真该听听阿十的,也就不会把小颜教得这么口无遮拦了。

“这般的嚣张,不灭一灭她的性子以后还真不定就是个没教养的。”说罢,老夫人似是气极,一抖凤仗又吩咐道:“两个都关进柴房,谁也不许去看他们。”

闻言,华青弦容色大变,一颗心也是慌得小鹿般乱跳起来。

两个,也就是说,小羿也要一起关。

第五十七章:联姻,世代婚约

当着华青弦的面,小羿和小颜被狠狠拖进了柴房,就连王妃求情也不管用。

就因为那一句话,老太太是铁了心要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只是没想到,竟是从孩子这里下手。三天,不许任何人去看他们,华青弦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祖母的心肠也是太狠了些,毕竟只是两个四岁多的孩子,居然也不肯放过。颜面对于一个家族来说,真的比人心还重要?

心很冷,却也更加坚定了华青弦的决心。

总有一天,她会带着两个孩子风风光光地离开这里,再不让他们受这样的委屈,再不让他们遭人白眼。

“你是怎么当娘的?连两个孩子也看不好?如果你做不到就交给别人来。”

三蕊才关上门,王妃便开始对华青弦发脾气,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的人确实是摄政王妃,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她对自己的孩子都可以那么‘好’,唯独对自己,甚至没有一点好脸色。

难道真的是爱之深,责之切?

“母亲这是何意?”

被她这么一问,王妃起先一愣,片刻后竟然说了一句:“如果你管不好自己的孩子,我来替你管。”

“是母亲管就能阻着祖母动手了么?”

如果能,王妃方才就能将她们救下来,也根本不用去睡柴房。

“至少不会让他们的处境比现在差。”

相别五年,母女二人见面之后,没有亲情暖意,只剩一味的指责与埋怨。华青弦知道要一个古代人接受未婚先孕的事实有多难,她也没有指望她们可以谅解,只是,毕竟是骨血至亲,就算做不到包庇,难道连无视也不行么?这样母亲,难道就不会让‘女儿’心底生寒?

不曾抬眸,她只是垂下眼淡淡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纵然他们什么都做得好,也一样会受罚的。”

其实祖母想罚的人是她吧?因为不好下手才会罚到孩子们的身上,所以,孩子们是被她给连累了。

“那都是因为谁?不是你么?你祖母当年有多疼你,现在就会多恨他们,若是连这一点你都看不明白,也就白活了这二十年。”

她明白,她当然明白,只是,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除了坦然处之,她还能怎么做?可是,就算她现在接受这一切,也不代表她会认输,握了握掩在袖中的手,华青弦冷然道:“只此一次,我只给她们这一次机会对我的孩子下手。”

“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笙华郡主么?”

“就算我什么也不是,我也一定能护着孩子们周全。”她确实不再是当初的笙华郡主了,她是华青弦,一个带着全新灵魂的华青弦。

“你若真有那个本事,当年又何至于被人害到毫无还手之力?”

眸,微闪,华青弦抬头迎向王妃的止光:“谁要害我?”

王妃被问得一怔,片刻方想起是自己说错了话,忙又含糊其词道:“谁都想害你。”说罢,又狠狠一顿:“除了我。”

“母亲不想害我,却也不想原谅我。”

“你做得出那样的事,要我如何原谅你?”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看来是没有办法好好和王妃交流了,原以为她叫自己过来,是想要和她商量一下怎么救孩子们出来,没想到,王妃的目的不过是骂自己一顿解解气。这样的心理,她实在无法理解,不过,总算王妃关心的是自己的孩子,她也就不跟她计较这些了。这么想着,华青弦渐渐沉默了,无论王妃怎么数落她,她都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听着,直到最后,王妃自己都骂不下去了,才阴沉着脸让她离开,却将泌兰留了下来。

华青弦如蒙大赦地走了,刚回到自自己的院子里不久,泌兰便赶了回来,一见她的面便跪在了地上,哭着不肯起来:“郡主,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大意了,才会让八小姐和颜小小姐起冲突,还有那身衣裳,也是奴婢思虑不周,要不然也就不会这样了。”本是些旧衣,给下人们的孩子都穿了不少,给了自家的小少爷和小小姐穿偏还出了事。泌兰事后想一想,也就明白了七八分,根本就不是衣裳的事,还是主子们的心思都歪了,这是成心要让小少爷和小小姐在王府里无法立足,以达到将他们除掉的目的。

“起来吧!”

端着茶碗,华青弦却未尝一口,只是看着茶碗只的碧叶浮浮沉沉,一如她此时忐忑不安的心境。衣裳是泌兰做主拿来的,却是经了自己同意才穿上的,她确实是大意了,如若不然,也是断然不会让人抓到这样的把柄来诬陷小羿和小颜的。

泌兰还是哭,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郡主,要打要骂您就来吧!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该罚。”

“我让你起来。”

见她面有不虞,泌兰还是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只是脸上的泪珠儿却是落的更急了。她自己哭了一阵,又见华青弦似乎是真的不打算怪她,这才又胡乱地抹了把脸,小心地上前禀报道:“王妃刚才留了奴婢,是让奴婢去七巧的屋里拿些新衣裳,都是羿小少爷和颜小小姐的。”说完,泌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奴婢仔细看了,针脚都是新的。”

也就是说,都是七巧最近赶着做出来的,如果是特意给小羿和小颜做的,那应该是得知她们要回府就开始准备了。这么不关心自己的王妃,对她的两个外孙还真是关心得有些让人费解。不过,总归是对她的孩子好,她也乐见其成,自然不会拒绝。

点了点头,华青弦表示知道了。

还以为郡主会想要看看那些新衣裳,没想到郡主竟然什么也没问,泌兰就那么尴尬地站在那里,许久,又没话找话般的说了一句:“小少爷和小小姐关的那间柴房是周大娘看管的,那周大娘和荣妈妈是同一年进府的,关系不一般。”

听了这个,华青弦淡烟似的眉头终于又拢了起来:“再跟我说说早上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那么巧遇见八小姐了?”

总算是理人了,泌兰大松了一口气,赶紧又回道:“根本就不是遇上的,是八小姐听说羿小少爷和颜小小姐在老夫人院子里才故意寻来的,一见着颜小小姐的面就开骂,要不是那样,颜小小姐也不会那样生气。”

所以说,是故意的。

“是奴婢不好,奴婢当时就该带羿小少爷和颜小小姐走的,只晚了一步,就…”

“这件事我不怪你,不过,只这一次,否则…”

闻声,泌兰感激万分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说话间,华青弦又安静了下来,一双美眸微微眯起,似是在想什么事情,又似是在担忧着什么。泌兰自是知道她在担心着什么,于是又劝慰道:“郡主,您也别太着急了,奴婢看王妃的意思,应该是要管这件事的。”

王妃大约是真的会管的,只是,华青弦担心的却不是这些:“泌兰,祖母说不让人去看孩子,那饭食呢?有人送么?”

“应该…”

眸一沉,华青弦冷然道:“也就是说不会送了。”

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才离开,笙华郡主的记忆里有太多关于这座王府的‘不美好’,这些惯用的手法,看得多了哪里会不知道。只是,那些对待下人的法子也都使到她的孩子身上了么?还真是够狠!

“郡主,王妃一定会想到好法子的,您别急…”

“泌兰,去趟保和堂吧!”

一听这话,泌兰又紧张了:“郡主,您哪里不舒服么?我马上就去请大夫,不过咱们家惯常请的不是保和堂的大夫,是…”

不等泌兰将话说完,华青弦手里的信已递到了泌兰的跟前:“把这个送去就回来。”

泌兰满脸疑惑,却什么也没问便接下了华青弦手里的信。

不知道为何她觉得郡主变了很多。好像是一个人,又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人,这样的改变对她来说很陌生,但却又令人很安心,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什么也不必再担心。

看完信,夜云朝也不说话,只随意地将信朝桌上一扔,问道:“怎么把信送这儿来了?阿玦呢?”

天雨下意识地睨了眼桌上的信,道:“太皇太后身子不爽利,副门主进宫问脉了。”

又不爽利?这个月几次了?四次?五次?

他不过无意中说了一句和阿玦相识,姐姐便自此盯上了阿玦,有事没事便把他往宫里传,要不是知道姐姐一心只为恭王和雍王拉拢自己,他真的会怀疑姐姐是不是看上了阿玦,要招他做面首。只是,姐姐到底是太急了,阿玦是什么人都没搞清楚,就要他出手相帮,实在是…

“告诉阿玦,他徒弟要饿死了。”

天雨一听,惊了:“副门主收徒了?”

“笙华郡主的儿子,华羿。”

本已猜到了这个答案,可此番亲口听门主说来,天雨仍旧不兔在心底狠狠暗叹了一声。笙华郡主真是好本事,自己迷倒了门主,儿子搞定了副门主,就连她们四大暗卫之一的天火也成天挂记着她们家那个小丫头。啧啧啧!果然是真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笙华郡主,确非一般人。

“门主,喏大一个王府,还能真的饿死自家的孩子?”虎毒还不食子,摄政王虽为人冷情,但失贞的女儿不也接了回来,难道还真的会因为点小事就为难两个孩子?

“自家的孩子自然不能,可那两个孩子…”摄政王根本就没有打算认,又怎么可能护着他们?

“要不,我让天火过去看看。”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