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但骆惜玦并不失望,只含笑道:“王爷的表情这般,那就是记得了?”

“骆神医,你想说什么?”

“洪妃当年死得冤,洪烈当年死得更冤,王爷这几年都会到洪烈的坟头上香,是不是因为心中有愧?”

三十年前,洪烈与摄政王一见如故,原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后来,王妃的出现让摄政王与先帝产生了隔阂。当时摄政王以王妃的身份不合适留在帝君的身边为由,强行将王妃占为己有。

洪烈担心王妃会伤害先帝,也选择了站在摄政王的这一边,因此在先帝的心中埋下了祸根。十年前洪烈一举灭掉了日月国,王妃因此重病一场,但见美人形消瘦,先帝又想起当初王妃是如何变成了别人的女人,新仇旧恨,先帝便起了杀意。那时候,摄政王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可他,却选择了袖手旁观。以至于洪家因一些‘不实之罪’满门屈死。

听说从那之后,摄政王便会在洪家满门的祭日拎着一壶酒上山忏悔,这一忏就是十年,从不间断。

气息已不稳,但摄政王口气依然强势:“本王没有内疚,本王只是去看看老朋友。”

“老朋友?”挑眉而向,骆惜玦阴冷的眸子染了雾气一般,叫人看不分明:“那假如老朋友有所托,王爷会否出手相助?”

虎目微眯,摄政王终于正神看了骆惜玦一眼,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一般:“你到底想说什么?”

“洪妃的儿子,没有死。”

“…什么?”

听到最后的三个字,摄政王握在手里的奏章咚地一声掉落在地。那奏章似长了眼,一骨碌滚向骆惜玦,竟好巧不巧停在他的脚边。骆惜玦虚眼看向奏章上那批红的小字,只觉得那红色的线条,渐渐在他的眼中化成了一丝丝的血。他甚至都快闻到那腥臭之气了。

长抬微抬,淡定自若发拾起地上的奏章,两手合力卷好,递向摄政王之时,他落落又语:“若皇上那边瞒不下去了,王爷,您觉得二皇子有没有资格和恭王雍王一较高下?”

激动的心情,排山蹈海,摄政王几乎有些语不能持了:“长幼有序,自然有资格,况且,洪妃薨后先皇已追封了贵妃之称,是以,二皇子若还在世,是除了皇上之外,最有资格的皇位继承人。”

如果二皇子真的还活着,就算皇上真的命数已尽,他也不至于这么快被夜云朝扳倒。想到这里,摄政王眸光大亮,再看向骆惜玦之时,目光已热切得多。

“是吗?最有资格的皇位继承人?”原来,有些本钱一直在那里,只是他从来没有用心去利用,现在,是时候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了。

“神医知道二皇子的下落?”

微眯了眼,骆惜玦笑得云淡风轻:“自然知道。”

“他在哪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闻声,摄政王虎目圆瞪,竟是半晌都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骆惜玦是洪妃之子,当年的二皇子夏修玦?

小颜回来了,是夜云朝光明正大地从‘宫里’抱回来的。当初丢的时候是从宫里丢的,现在又从宫里抱回来其实也很正常。只是,丢是两个孩子,回来是一个孩子,大家自然也就觉得奇怪了。

府里人七嘴八舌地问了一些孩子们的事,夜云朝也一一找到理由应付了过去,虽然众人依然觉得孩子消失了这么久还能抱回来很不合情理。可夜云朝都这么说了,谁又敢多说一个不字?

看到小颜健健康康的样子,将军夫人一时喜一时忧。

喜的是孩子至少回来了一个,忧的是偏偏回来的是个女娃娃。无论小羿是不是夜云朝的孩子,只要记在夜云朝的名下,也能替将军府撑起一片天,可若是连男丁都没有,那就彻底没希望了。

想到这里,将军夫人的眼光又不自觉地落在了华青弦的肚皮上,这调养也调养了几个月了,这一次云朝也回来了,要是还可以生,该有动静了吧?

“郡主,最近那些药你还喝吗?”将军夫人笑得很和蔼,华青弦心头却咯噔一响,又来了。

眯了眼笑,华青弦的态度很端正,很像个端庄的儿媳妇:“喝着呢!”

“觉得好点没有?”

华青弦似是有些害羞,只小声道:“娘,相公才回来,好没好点,我也不知道啊!”

生孩子这种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生出来的吧?且不说她这身子骨还没完全调好,就算是调好了,夜云朝这才回来睡了一晚上,这也看不出个啥啊?问她好不好?要让她怎么回答?

“娘不是那个意思,是说你自个儿感觉好点没有?小日子什么的顺不顺?肚子疼不疼?还有…”

听母亲越说越出格了,夜云静冷不丁地打断了母亲的话:“娘,大过年的,你说这些个干嘛呀?”

“我这不是关心你大嫂么?”

“那您私下关心行不行啊?这么多人…”说着,夜云静也闭了嘴,似是怕人家听到一般。

大年初一,时不时会有亲朋好友来拜年,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客人,可屋里怎么说也站着一屋子的主子丫头的,将军夫人这样急切,真是让夜云静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小姑子出来帮说话,华青弦感激地冲她一笑:“没关系的,娘也是为我好。”

“是啊!娘也是为了你大嫂好。”

“娘,不管好不好,您就不能忍忍啊?”夜云静正小声地埋怨着母亲,那厢泌兰突然在华青弦的耳边低语了一阵。听到泌兰的话,华青弦笑着起身,对将军夫人歉意道:“娘,王府那边来了个丫头,也不知道什么事儿这么急着找我,我去看看。”

说着,华青弦眼神一转,便落到了夜云朝的身上。

他凤眸一挑,不待将军夫人阻止,便道:“王府来的丫头啊?那你过去吧!”

得了她男人的首肯,可华青弦还是不动,只恭恭敬敬地看着将军夫人。将军夫人原是一百个不同意的,可看到自己儿子那样护着华青弦,也不好当场驳他的面子,只得也应了下来。

华青弦微微一笑:“娘,那我先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说着,夜云朝也移步向前跟他一道朝外走,将军夫人一看这架式,当时便想阻止。却被夜云静给拉住了手臂,她不能上前,只得扬声唤道:“云朝,你们早些打发了人再过来,这边还等着郡主认亲戚呢!”

闻声,夜云朝没有回头,竟是拉着华青弦便直接出了临江轩的门。

其实华青弦见不见夏红都是一样的,左右不过是带个口讯,关键是掂记夏红手里的药,所以,华青弦一回瞰澜轩就将药塞到了夜云朝手里,让她看看那些药是真是假,有没有毒性。

毕竟师出同门,夜云朝一闻就知道药是骆惜玦配的,自然不是假药,相反还是特别好的明目灵药。夏红知道这药的功效后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接过药瓶便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将军府,可送走夏红,华青弦却犯起了愁。

“相公,夏红说骆惜玦见了我父亲,你怎么看?”

骆惜玦经常在宫里替太后皇帝看病,摄政王也经常会在宫里帮着处理奏章,这两个人最近几乎是天天见面,就这样频繁的程度,骆惜玦还巴巴地跑到摄政王府里见摄政王,这不是很奇怪么?

眸心微沉,夜云朝眼中带着忧色:“若是以往,我定能猜到阿玦的心思,只是现在他的想法和以前完全不同,我担心…”

要来的终归还是来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也终于发生了,他与骆惜玦终于还是走上了一条敌对的路,保王派,保皇派,以骆惜玦对保王派的了解,摄政王有了他便是如虎添翼,对他们来说,前路实在不容乐观。

“他恨不得我父亲去死,为何要见我父亲?”

昨夜,他来的时候说得那样清楚,想要太后死,想要摄政王死。这样的恨,又如何还去去拜访?

“也许,他想和摄政王做笔交易。”以骆惜玦的身份,一旦公开,对谁来说都是一笔交易,可他偏偏找上了摄政王,是对摄政王妃的挑衅么?还是对自己?

闻声,华青弦秀眉深锁:“交易?”

心中已有了大概,夜云朝微微瞌目:“对,交易!”

“你是说,她想报复我母亲?”

“阿弦,我不能否认这一点,但,阿玦现在的想法已经与以前大不相同,我担心他要的不止这么多。”如果是以前的骆惜玦,他最想要的应该是无拘无束的生活,不用替不想看的人看病,不用收不想收的人的诊金,也不用操不想操的人的心。

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调转过来,以前他不想要的,现在统统想要,以前想要的,偏偏现在被他弃之一边。他从不是轻易冒险之人,既然已找上了摄政王一定已是有了十分的反握,看来,这一场硬仗是不打也得打了。

“那还要有什么?难道他还想整死你?”

“如果可以,他应该是想这么做的吧!”声落,夜云朝的视线定定落在华青弦脸上,忽而怪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阿弦,你可真是个祸水。”

皱了皱鼻头,华青弦不满道:“你敢骂我祸水?”

虽然,她知道自己真的是传说中的那种红颜祸水,虽然,她也一直自己这么数落自己,可听到夜云朝这么说,她心口突然一慌,生怕他嫌弃自己似的。

“可不就是你了,要不是你,阿玦就不会这样了。”

闻声,华青弦扭脸看他:“你都知道啦?”

骆惜玦喜欢自己的事情,她可没好意思告诉他,不过,这个男人素来有本事,会知道也无可厚非。

“我是你男人,我不知道谁知道?”

“那,你怪我吗?”

言至此处,华青弦小孩子般对搅着手指,她是真的不想这么拖他后腿的,可是,不知道她倒霉呢!还是夜云朝倒霉呢!怎么就是越不想发生什么,什么就越是会发生。

“怪,怪你生得这么招桃花,为夫我真是打都打不尽啊!现在还闹到要‘兄弟阋墙’的地步,你说说看,你不是祸水是什么?”

闻声,华青弦终于听出他话语间的玩笑意味,卟哧一声便笑了:“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啊!我可只想招你这一朵好桃花,其它的,全是烂的。”

“可你招的烂桃花是一朵比一朵毒啊!我这刚应付完君澈就要应付阿玦…”

突然靠了过来,偎进他怀里,将头靠在她肩上,华青弦幽幽地问:“相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

“你这个人呐!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要是没有其它什么事儿,你是不会跟我主动提明相和骆惜玦的。你是真的在吃醋呢?还是想转移话题?”如果是第一种,她还好办一点,可如果是第二种,她真是忧心呐!想过点安生日子怎么这么难?

“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苦笑着摇头,夜云朝收拢双臂将她圈在怀中:“怎么就这么聪明呢?不知道聪明的女人不招人喜欢么?”

“不招人喜欢才好么,这样就没有烂桃花给你打了不是吗?”

闻声,夜云朝也笑了:“美的你。”

“相公,你就告诉我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华青弦是个经历过死亡的人,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虽然她知道夜云朝够强大,可毕竟很多事情都是未知的。宫变这种事,历史上所有的记载里几乎都有四个字,血流成河。

她一想到这四个字,心尖尖就打颤,真的很紧张,真的很害怕,害怕哪一天突然睁眼,不是他离开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们才相爱没多久啊“阿弦,我想…皇上可能已经驾崩了。”

“啊?”

“阿玦不会轻易去见你父亲的,除非,他想重新用回自己最初的身份。可是,如果她用回大晋二皇子的身份,对他有什么好处呢?答案只有一个。”

猛地,华青弦自他怀中抬起头来,震惊道:“取而代之?”

“没错。”

只有这个可能,也只有这个理由最充足,最成立。

如果不是这样,骆惜玦根本没有必要去见摄政王,以苍穹门的实力,想要暗杀摄政王或者太后简直易如反掌。曾经的他不做这些是因为他心存善念,可如今的他同样没有这样做,而是选了这样的一条路的话…

“可是,皇太后不是说好了三日后会设宫宴么?”

那个时候皇上是必须要出席的啊!如果皇上驾崩了,太后又从哪里找一个皇上出来充数?难道,真的是缓兵之计?在等待援军?

“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皇上已不在人世,那么三日后出席宫宴之人,会是谁?

二皇子夏侯玦?

不可能,就算骆惜玦以二皇子的身份回归,也只能是二皇子,不可能以皇帝的身份出现。那么除了他,还有谁能替代皇上出席宫宴呢?

第一六三章:拜年,待鱼上钩

大晋的风俗和华青弦在现代的时候差不多。大年初二这一天,出嫁的女儿要带着丈夫及儿女回娘家拜年。回娘家的女儿也必须携带一些礼品和红包,分给娘家的小孩,并且在娘家吃午饭。

虽然她对华盛天没什么好感,也谈不上父女之情,但毕竟还挂了人家女儿的名,意思一下还是要的。初二的早上,华青弦早早便起来了,照例做了一些拿手的蛋糕和点心,分一了些拿去给将军夫人和夜老夫人那里,又让人捡了一些给临河轩的二老太太和两个小姑子,剩下的则装在食盒里,跟夜云朝一起带去了王府。

王妃知道华青弦要回来,早早便让人在门口接了。

一下车,华青弦便看到了八珍和二荷,她们一左一右向华青弦请了安,便呆呆地看着华青弦身边的夜云朝。

因是新年,夜云朝特意一改平素的墨黑,换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袍,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好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微微向上的孤度,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面如满月,鼻若悬胆,厚薄适中的红唇此时还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两个小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姑爷?顿时眼睛都发直了。

也怪不得她们两个小丫头顶不住夜云朝的无力魅力,要知道,当初夜云朝来娶她的时候,可是以冲喜的方式给抬过去的。谁能猜得到,当时要死不活的夜云朝,腿废了不能走路的夜云朝,脸残了不能见人的夜云朝,一夜之间突然就变得仙姿神仪了呢?

不经意地清了清嗓子,华青弦淡然道:“带路吧!”

两个小丫头终于回过神来,又瞥见华青弦手里牵着的小颜。两个丫头自是认识小颜的,可当初华青弦嫁人的时候是带着两个孩子嫁的,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居然只带着一个孩子。而这个带回来的孩子,还是传说中在皇宫里丢了,可能早早就夭折了的那一个。

两个丫头都是机灵的,也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只领着他们齐齐朝润安居走。一路上华青弦又随口问起了两个小丫头王府里的事,两个小丫头都是王妃的人,对她自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个就说到了王妃的近况,说王爷对王妃百般疼爱,夫妻恩爱更甚从前。第二个说的就是云秋水和华笑霖,说是孩子的眼睛渐渐的在好转,华青磊也发了话,以后谁再要抱他的孩子离开亲娘,他就和王府分家,自己搬出去住。第三个就说到了柳侧妃,据说是因为华青瑜伤着的那张脸总是反复不好,柳侧妃急得不行,最近也不闹腾了,天天陪着老太太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

最后一个说到的是庄觅珠,说是王爷发话了,大过年的还是要讨个吉利,所以无论她犯了什么事儿都要等到年后再说。但王爷也不再理会庄觅珠,她一个人住在北燕居里,等于是被禁了,甚至连吃年夜饭都没人来请她,只送了些吃食过去,让她自己凑和着吃了。

一路说着话,很快一行人便到了老太太的润安居。

华青弦和夜云朝带着孩子一起进了老太太的屋子,很是孝顺地给老太太磕了头,小颜因着以前的事对老太太印象不太好,虽然没表现出不乐意来,但也不算热络。甚至连老太太包的红包她也只是恭恭敬敬地接了,接完就接到了华青弦手里。

没想到孩子反应这么直接,华青弦一笑:“早先说了让她得了压岁钱都要给我存起来,没想到这孩子还记在心里了。”

“那是好事,这么大点的孩子,自己能知道什么,你帮她存着也好。”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

王妃以往一直对小颜不错,可后来她渐渐觉得生份了,所以对王妃也不热情,也是规规矩矩地接了红包又交还也华青弦手里。也算是圆了华青弦说出去的谎,她自然也就大大方方地收了下来,自己也示意夜云朝拿出带来的红包,一一分给了王府里的大孩子小孩子。

这一圈分下来,一个一个等着叫等着认,也费了不少时间,待所有人分完,王爷才忙完公事从书房里过来。看到华青弦和夜云朝回来了,表情看上去倒也热情。只是那过份热情的笑脸,华青弦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可男人之间的暗流又岂是女人能洞悉的?再加上华青弦素来对朝堂这种事不太敏感,也看不出什么。只能任他们翁婿二人打太级一般地你来我往,你客我气。

“贤婿啊!一别十年,本王还是头一次看到你的真颜。”

如此盛赞明褒暗贬,夜云朝倒也不放在心上,只客套道:“多亏隐医妙手回春,不但治了小婿的腿,连脸也一并治好了。”

“是啊!大晋有隐医和骆神医真乃大福也!”

闻声,夜云朝剑眉轻挑,亦只是笑:“确是大福。”

“贤婿啊!阿弦也难得回来一趟,让她们娘儿俩好好说会儿话,咱们去书房坐坐如何?”明明是询问的话,却偏偏叫摄政王说出了一种命令的口吻,夜云朝依旧淡漠,只抿着唇点了点头。

“好。”

说罢,夜云朝也跟着起身,恭敬地跟老夫人和王妃一揖后,便随着摄政王一齐朝书房去了。

他们一走,华青弦漂亮的眉头便不自觉地深深拢起,以夜云朝的本事,她倒也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只是,摄政王如此急切地让他去书房,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

虽然能猜到必然是关于大晋朝的‘未来’,但她还是不免有些紧张。毕竟,骆惜玦昨日才过来,今日王爷就这样的态度,会不会…

见华青弦眼光一直追随着摄政王而去,王妃莞尔一笑,打趣道:“怎么了?还怕你父王欺负他不成?”

被母亲说得脸一红,华青弦不好意思道:“哪里会?”说着,华青弦一顿,又叹道:“我只是想到了两日后的宫宴。”

听她提到初四的宫宴,华老夫人突然也插了一句:“祖母也听说了,你母亲也是要去的。”

“娘,您也要去么?”

王妃点点头,道:“你父王说太后下了懿旨,内外命妇都得去,按理说娘都是要去的,只不过因娘身体不适,所以才免了。”

原本就担心那宫宴有问题,现在又听说内外命妇都要去,这是何意?

秀眉微微蹙起,华青弦低低一叹:“往年也没有这样的规矩,不知为何今年要这样?”

王妃瞥了她一眼,也道:“可不是。”

华老太太看着座下这对母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又插口道:“许是因为皇上病重吧!大抵也是想热闹一下冲冲病气。”

“或许吧!”

听出老太太不想聊这个,华青弦点了点头,随意敷衍了一句,便将这事儿揭了过去。

老太太满意地看着华青弦,只是笑,笑着笑着,又问:“对了,小颜是怎么找回来的?”

原是没有打算跟老太太解释这件事的,可问都问起了,她要不说也有些奇怪,于是也学着夜云朝那天的口气,将事情大致地说了一下:“相公前日一回来就直接入宫见皇上去了,没想到在宫里看到小颜,就直接带回来了。”

听到这里,老太太的眉头打起了死结。

宫里是什么地方,岂是能让一个孩子来无影去无踪,又想丢就丢,想现就现的?以往,她看华青弦一脸淡然,还道是孩子是她自己藏了起来,可现在一看,倒也不像。

“在宫里找到的?”

“嗯!”

王妃最清楚孩子的去向,自然不多说什么,倒是老太太似乎突然关心起孩子了一般,一直追问道:“孩子怎么说,是谁抓走她的?”

“祖母也看得出来小颜和以前不一样了吧?似是被吓坏了,回来后话也不多,问不出个所以原来。”这话也正好验证了方才小颜不礼貌的行为,拿来堵老太太的嘴再合适不过。

果然,老太太听了便瞧了小颜一眼,叹道:“可怜见的,自然是要吓到的。”

话到这里,本是不应该再继续,可老太太稳了稳心神,又瞥了小颜一眼:“不是还有个孩子的?小羿呢?”

“唉!不知道呢!想起这个我就…”说着,华青弦就红了眼,似乎要落泪。她身边的小颜适时地将自己的帕子高高举起,也不说话,只乖乖地替她试泪。

看孩子那样懂事,只是不肯张口,在座之人也看得心酸,也就不好意思再拿孩子的事说什么了。

本就是过年,掉泪自是不好。王妃也顺势过来劝她,华青弦意思意思了一下便收了泪。母女俩拉着手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子话,老太太留她们一起吃午饭,这自是推脱不得的,华青弦和王妃都不说什么,只欣然应下。

又过了一会儿,华青弦推说还要去给其它的哥哥嫂嫂拜年,老太太自是不拦,于是华青弦这才得空出了润安居,才走了不远,王妃便追了过来,同她一齐去了华青磊那边。

到了云秋水的院子里,王妃和华青弦都给孩子分了大红包,云秋水眼眶一红,就要掉泪,还是华青弦轻轻摇了摇头,她这才小心地止了泪,只是口里不住地说谢谢。

“云姐姐,咱们好好说会儿话吧!”

云秋水看了看满屋子的人,为难道:“郡主,就在我屋里说好不好?孩子,我不放心。”

闻声,华青弦倒也没说什么,只转首对天雨道:“你们都去外面守着吧!有事再叫你们。”

夜云朝那边有天风跟着,华青弦这边天雨便是要近身侍候的。平素这些事华青弦也没有瞒她,有没有她在倒也不碍事,只是,毕竟王妃和云秋水不知道天雨的身份,所以,她还是决定把她的泌兰都支出去,守在外面也好。省得有人突然闯了进来,听到什么就不好了。

得了华青弦的吩咐,天雨很识趣地离开了,泌兰走的时候顺手将小颜也带了出去,说是带她去摘花儿。小颜自从被明相带走后,也似长大了不少,虽然她对那些花花草草的着实没有兴趣,可还是笑眯眯地跟着泌兰走了。

屋里最后只剩下三个大人和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华青弦又小心地从怀里摸出个金锁片,挂到孩子的脖子上,这才笑笑地说:“这娃儿长得可真好,也乖。”

“是啊!霖少爷很乖。”

闻声,华青弦小心地看了云秋水一眼,却见她果然又红了眼圈。自己的孩子不能叫名字,还是叫少爷,这真的是人间惨剧,可云秋水现在还是个没名没份的,能把孩子带在身边已是积了大德,她也不好再替她争取什么,只劝道:“姐姐你要想开些?”

“我哪里是想不开,只是心疼霖少爷这么小就要受这么多的苦。”云秋水可以无视自己九死一生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一条命,却不能不为儿子的未来着想。庄觅珠一日不除,她的孩子便一日有危险,别人等得,她等不得。

华青弦似也未料到她一来云秋水就直接提到这件事,也笑道:“云姐姐还没消气呢?”

“这口气消不了,也不能让它消。”

云秋水眼底的神情冰冷,并非以往那般的犹豫不绝,华青弦似看到了某种决心,遂问:“云姐姐,你的意思是?”

“不除不快!”

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事情看不透,可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从前在西山,她之所以会步步退让,是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可现在,她有孩子了,再不为自己打算打算,这个府里便更难有她们母子的容身之所。

闻声,王妃唇角微勾,漫不经心地开口:“王爷说过年要讨个好彩头,你想触王爷的霉头?”

“想吃鱼的时候,不是人人都会下河捉的,只要下对了饵,鱼儿,自然会上钓。”

习惯了争斗,云秋水那沉稳的性子也就越发的静谧如水,王妃微笑着看她,一双深眸熠熠,似是不信,又似期待:“你有好办法?”

“不是我有好办法,是她,又开始沉不住气了。”

“喔?”

闻声,王妃的眉头几不可见地一颤,微漾的眸底,瞬即又闪出点点华光。

既然有好办法,她,又如何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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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准备大结局,这几天的章节字数会相对少一点,愿意跟的亲就跟着看觉得磨心的就养一养,反正,我尽可能在这个月底结局,么么大家!

第一六四章:试探,赤果果的威胁

不是头一回到摄政王的书房里,只是这一次的感觉,与上次大相径庭。含笑落座,夜云朝顺手拿起放置在桌前的狼毫笔把玩着,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岳父的书房,可真是别具一格啊!”

若不是知道自己身处王府,夜云朝还真会以为自己是在皇上的御书房里,无论是摆设还是格局,都与御书房无二,摄政王的野心,可见一斑。

闻声,摄政王嘴角一挑,客套道:“怎么能和你们将军府的相比,本王可听说,举国上下,当数将军府里的残本和孤本最多。”

将军府的书房,之所以孤本和残本最多,这还要归功于临河轩的二老太太。二老太太虽身份卑微,可也是没落的闺秀,她出身世代书香,自己也饱读诗书,虽是妾室,却也是老将军背后的谋臣。当年老将军偏宠二老太太,在功成名就之后,便替二老太太买回了祖屋,按二老太太的指引,在祖屋的地窖里挖出了整整十箱的古书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