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笑笑,道:“市井流言,我也不全信。只是这时间太过恰好,人物又对得上……”

“你可知道关家是什么地方?”掌柜道。

“正因是霁风堂主的亲眷,我才不敢擅自行动。不如先传信回去,看看上头的意思?”老板娘道。

掌柜沉默了片刻,道:“也好。你去传信罢。”

老板娘点点头,转身离开。突然间,杀气森寒如针扎般刺背。多年训练,让她的反应极快,她略略一避,回头就见那掌柜手执长剑,出招直取她的咽喉。震骇之间,眼看杀招将至,她却避无可避。这时,房中的烛火乍然一灭,将所有杀机扼进了黑暗。她乘隙夺门而出,大步往外跑。

她刚到门外,方才还笑脸相迎的伙计执着柄斧头便砍了上来。她正想接招,却见一个酒壶砸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击中那伙计的头。伙计闷哼了一声,便倒地不起。她又惊又喜,也不知是何人相助,但此时也不好多想,倒是先逃为上。

这个时辰,路上早已没了行人,她索性运起轻功,直往城外赶。但不等她赶到城门,就有数个黑衣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此情此景,她心头的那一口恶气再也憋不住了。

“去你娘的!当姑奶奶我好欺负么!”她骂了一句,出掌迎了上去。

到了这会儿,她也顾不得实力强弱,只想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凭着一股子愤懑,那群黑衣人竟一时奈何不了她。但很快,那钱庄的掌柜领着更多的黑衣人追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她见了那掌柜,自是怒不可遏,嘶声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姑奶奶我跟你拼了!”

言罢,她飞身而起,鲁莽地冲进了包围之中。黑衣人见状,纷纷起剑,只等她一落下,就将她扎成蜂窝。然而,就在她快要落下之际,忽有一道身影翩然掠过,揽着她重新腾起,转眼间飞上了城墙。众人皆是一惊,待要追时,那二人已然匿入了夜色之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老板娘怔怔僵在那人怀里,迟迟反应不过来。待出城数里,那人终于停了下来。她这才回过神来,心想道谢,但一抬眸,却被惊愕哽住了话:“你……你是……”

那人头一低,笑道:“我是岑歌,怎么了?”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带着满目的难以置信望着他。

岑歌放她站稳,道:“我就觉得奇怪,果然是这儿的暗哨出了鬼。”他说着,又看了她一眼,“难得你还忠心,如今先找地方避一避罢。”

老板娘听他这么说,知他是友非敌,但心中疑惑却更深了些,“你到底是什么人?”

岑歌一笑,用小指从怀里勾出一个木牌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黑色木牌,上头镌着小篆,书一个“云”字。

“你、你是‘黑云’?!”老板娘大惊失色,忙抱拳行礼,“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往日多有得罪,还望阁下大人大量,莫要计较!”

岑歌收起木牌,笑道:“不必如此。赶紧走吧,不多时就该追上来了。”

老板娘没答应,只道:“可那新娘子……呃,那新娘子的事儿不是骗我的罢?”

岑歌笑得灿烂,话里带着些许轻浮:“这话说的,多教人伤心呀。我对你向来是句句实话、字字真心。”

老板娘不自禁地想嗔他,但此时的立场,却是万万不能嗔的。她努力保持冷静,又略微思忖,道:“若那新娘子真是大小姐,此事与霁风堂脱不了干系。阁下武功虽高,但只凭一人恐怕不好应付,请让属下留下,助您一臂之力!”

“我岂会蠢到一个人对付霁风堂啊。”岑歌摆摆手,“你只管放心去,我自会料理。”

话到此处,老板娘再不好多言。她抱拳,答应了一声“是”,飞身离开。

岑歌目送她行远,笑叹了一声,自语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呢?”

……

一日后,一只信鸽飞进了景云门,乖巧地停在了白浚渟的窗前。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大家好!

看完本章,大家一定有了一种“难道换了男主”的错觉。嗯,错觉毕竟只是错觉,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那只:什么鬼!!!】

没错!本卷着重描写大师兄的“手足”机构——黑云。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当然是因为配合“景云门”的大氛围~~~

另外就是因为这首诗:

《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其一》

苏轼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好诗啊好诗!

【那只:泥垢!!!】

然后,要为大家推荐本卷的BGM暨“没错我又要安利我心爱的歌了”!

那就是:

江湖何处

旁白:在下不才,常闻听这江湖有趣,却不知,何为江湖?

是黄金台上 千金买骨~

万人蜂拥处 争个荣枯~

他年入土 传奇借我成书~

是武折关张 才杀李杜~

指掌九重天 命改生死簿~

觑笑往来人 吾名岂随意呼?

是手间刃 尽挑天下不平处~

壮怀血热 酣畅少年肺腑~

其实,也不尽然——

曾吊形影怀天地~曾与知交向凡俗~

古来千百得意事~最爱沽酒正春初~

寒门柴屋~膏粱纨绔~

再与我醉一壶~

谒青山 知云簇~

极溟海 知天孤~

颠转南北 风雨兼途~

君知我江湖路~~~

歌词太长,后面的就不贴啦~

咳咳咳~~~然后,下章看点!

来一个怼一个,来两个怼一双——青筠

欢迎到时收看!!!

直言不讳

青筠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她记得自己是被打晕的,后来,她迷迷糊糊醒过几次,依稀知道自己身在马车之内,却不知颠簸了几日,最终到了何处……

她试着动了动,却觉身子沉重,手脚麻木,竟是半分动弹不得。她心中一惊,只怕自己是中了毒或是被制了穴道,便在这时,她听见帐外有人言语:

“……烧退了就好。这姑娘底子太弱,所以看着严重,吃上几副药就不妨事了。只是腿上的伤要紧,须得静养,不然落下了病根,只怕就瘸了……”

青筠听着这番话,心中不免疑惑。此人想必是大夫,如此细心地为她诊断,怎么也不能是摩月教的作为。难道她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已经获救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欢喜,但这份喜悦很快便被另一个声音浇熄。

“好。”

虽只有一字回答,但她却认得出来,这是覃朗的声音……

她顿生惆怅,又听那大夫道:“那属下这就去煎药。”

此话之后,并无回应,只听得门轴一声“吱呀”,紧接着是阖门的轻响,大约是人已走了。青筠松了口气,又回想起大夫说的“只怕就瘸了”,不免忐忑起来。就在这时,床帐被轻轻挑开,吓了她一跳。

覃朗也吓了一跳。他没料到青筠已经醒了,四目相交,他不免尴尬,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青筠自也尴尬,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反应才对。两人皆都沉默,房间里顿生一片令人局促的寂静。

许久,覃朗松手放下了床帐。隔着帐子,青筠依稀见他转身走开,在靠窗的榻上坐了下来,而后,依旧是沉默。

这……好歹也说些什么吧?难不成要她这个阶下囚先开口?

青筠想到“阶下囚”这个词,心里又不免疑惑。覃朗误会她知道勘天诀的秘密,所以才留她性命,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她身在的地方。她本以为,自己怎么也该在地牢或是囚室中醒来,可这儿分明不是。虽不得见这儿的全貌,但看这精致床帐,想必是个上好的房间。再加上先前那个大夫的细心诊断,这全然是上宾的待遇啊……她也曾在兵书上看过些怀柔绥靖的故事,大约就是如此这般。可不论摩月教使怎样的诡计,她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终究是无用之功。

她想着想着,就听敲门声响。覃朗起身开了门,却道:“你来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个沙哑阴沉的男声:“自然是来看看那位姑娘是否安好。”

青筠认出这个声音来,不由得脊背发凉。先前遭遇时,她太过慌张,倒忘了害怕。如今想来,此人出手狠毒、性情凶横,又似乎与白浚渟有仇。现在他来,绝无好事。她不免有些担忧,但又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担忧又有何用,只听天由命便是。

她思虑之间,又听那人道:“怎么,少主不信?呵呵,属下还想着,少主男儿之身,照顾一个姑娘多有不便,特地亲自挑选了两名婢女,这会儿正好送药来。”

覃朗道:“她没事。药放下。”

“没事就好,属下正巧有几句话想问问那位姑娘……”

不等他说完,覃朗便打断道:“该问的事我自己会问。”

原本还强作恭敬的声音乍然变得阴沉起来,一并连尊称都省去了:“你问?呵呵,我看照你那问法,十年百年都问不出东西来!”他冷哼了一声,撂下一句狠话,“有本事就十二个时辰守着,若离开一步,就由不得你了!”

此话落定,就听脚步声远,渐渐没了动静。慢慢的,又是一声关门的“吱呀”。青筠看着帐外那朦胧身影走近床畔,一时思绪纷乱。

听那人话里的意思,若非覃朗守着,她早已被抓去哪里严刑拷打了。可这没道理呀……或者,这还是诡计,一个唱白脸,一个□□脸,想唬她和盘托出?

她还没想明白,床帐又被挑起。覃朗垂眸,也不看她,只道:“喝药。”

青筠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汤药,然后再看看他,思忖之后,对他道:“你误会了那首诗的意思。我什么都不知道。”

覃朗微微一惊,这才将视线移向了她。

青筠见他似有不信,虽是疲于说话,但仍努力跟他解释道:“诗词困于格律音韵,也常有杜撰编造。令尊借景抒情,恰好取了‘青筠’二字,如此而已。”

覃朗并不言语,只是蹙眉思索。

青筠叹口气,继续道:“即便真是喻人,那也是另有其人。”

覃朗闻言,不免惊讶,“景云门中,还有叫作‘青筠’的人?”

“那倒没有。”青筠慢慢道,“但那个‘青筠’或许是暗指。本门老夫人昔年闯荡江湖时,有个名号,叫作‘孑弦无曲’……”

听得这个名号,覃朗接话道:“孑弦无曲杜千猗。”

杜千猗,正是老夫人的名讳。青筠点了点头,道:“对。那这个名号的意思,你也知道的罢?”

覃朗摇了摇头。

青筠无奈,只得继续解释:“‘孑’是指老夫人她独来独往,‘弦’是指她使的宝剑‘清歌小弦’,而‘无曲’二字取自‘竹无一曲’,是指她性情刚直、磊落敢言。除此之外,老夫人的名中也暗含‘竹’字,生平亦最爱竹。所以,那诗中的‘青筠’,兴许是暗指老夫人。”

青筠说完这些,忽觉感慨。这原不过是她的猜测,但这么说出来一分析,倒是甚有道理。毕竟这世上若真有人知道勘天诀的奥秘,怕也只有老夫人罢了。

覃朗静静想了想,开口道:“你若不是那诗中的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若你们现在要找的是一个人或一个地方,我大约是可以蒙混过关求个平安的。可你们现在要的是一套武功心法。我从未习武,更不懂其中奥窍,即便有心假装,只怕一开口你们就能辩知真伪……”青筠说到这里,冲覃朗笑了笑,“既是如此,我又何必挣扎,又何苦劳你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呢?”

覃朗没了话,只是怔怔望着她。

青筠叹口气,道:“你对我有救治之恩,我能还的就这么多,别枉费了心。”

覃朗沉默片刻,放下了手中的药碗,在床沿坐了下来。他微微蹙着眉,敛着满目的怅然,斟酌着开了口:“你当真没见过我爹?”

青筠无奈,正想回答,但那“当真”二字,却被她自己生生咽了回去。

她的确对勘天诀一无所知,但要说没见过覃华,却是扯谎。昔年,覃华被困孤崖,除却老夫人日日来为他诵经外,只有送饭打扫的婢仆可以得见。而那些婢仆也是精挑细选,须得不会武功,且又忠诚可靠的。老夫人的丫鬟自是两样齐全,况又都是懵懂无知的年纪,最合适不过。故而,她也曾送过几趟饭,伺候过几次茶水。

青筠想到这儿,看了看覃朗,不太情愿地答道:“见倒是见过……”

得此回答,覃朗眉头一展,“可说过话?”

青筠只觉自己快要被他绕进圈子里了,心想着赶紧否认一句打消他的念头,但话到嘴边时,她却说不出口。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一些事来。

还记得,一日,轮到她跟红菱一起送饭,两人放下饭食,正收拾前一餐的碗筷,就听覃华开了口,道:“瞧你们小小年纪,却做了下人,实在可怜啊。”

离得近些的红菱听他说话,吓了一大跳,撂了手里的东西,退到了青筠身旁。青筠也怕,但没收拾完碗筷也不好走,只得紧张地搀着红菱的手,怯怯望着覃华。

覃华笑出了声来,道:“怕什么。”他说着,故意抬了抬手臂。他的手腕被铁链锁着,一动便起一阵沉重的当啷之响。

青筠和红菱对望一眼,互相壮了胆子,上前飞快地拿起碗筷装进食盒里。

眼看这般,覃华道:“两个傻丫头,慌成这样……”

他话音一落,身子一倾,竟逼近了红菱。红菱惊叫一声,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别哭啊,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就想请你帮个小忙……”覃华的声音里满是诱哄,说道,“只要你帮我从杜千猗身上偷样东西来,我许你荣华富贵,好不好?”

红菱哪里敢答应,她颤抖着往后退,转身就往屋外跑。青筠见状,便也跟她一起跑了。

之后,又是一日,青筠跟黄蝉一起上了孤崖。覃华见了她们,又将先前的话说了一遍。

黄蝉年纪略长些,胆子也大,听了覃华的话,丝毫不为所动。

覃华见了,便又哄道:“我摩月教乃武林至尊,教中金银财宝不计其数。你只要替我做成了事,要什么就有什么,更不必再做丫鬟,难道不好?”

黄蝉听罢,瞪了他一眼,又转身对青筠道:“他想我们偷老夫人身上的钥匙,好解开锁链逃出这儿。他是坏人,没句真话,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覃华闻言,大笑出声:“哈哈,好聪明的女娃儿。只是上当又从何讲起?难道我堂堂摩月教主,还会骗你一个女娃儿么?”

黄蝉也不屑再多言,拉着青筠快步离开。后来,黄蝉将此事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夸了她几句,又嘱咐所有丫鬟莫要理会覃华,随他去就是。

又过了些日子,这回轮到青筠和翠雀,覃华还是那些老话。翠雀是个老实孩子,既有了老夫人的话,便只是默默做事。覃华说了一会儿,也大没意思,叹了一声后,再无言语。

日子易过,不久又轮到了青筠和红菱。自上次之后,红菱就吓着了,呆在门外只是不敢进去。青筠也无法,只好自己进屋。覃华见她进来,也没言语。青筠放下饭食,收好碗筷,正要走,却听覃华开了口,“小丫头,当真什么都不想要么?”

青筠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决计还是告诉他:“要什么都没用啊。”

听她回应,覃华倒是一惊,“没用?”

青筠点点头,“我们这些丫鬟,不是家生子便是买来的,离了景云门又哪里去安身?即便主人开恩,得了自由,可女子又不能立户,纵有金银财宝也是无用,更何谈荣华富贵?”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门口,低声道,“你诱哄我们的事,老夫人早已尽知,却依旧让我们来送饭,这其中的道理,你难道还想不明白?”她话到这里,轻叹道,“没用的,别枉费心机了。”

覃华听罢,久久沉默。青筠见他不言语,只当他死了心,提着东西准备离开。

这时,覃华不期然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筠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应了话:

“青筠。”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

大家好!!!

我又回来了!!!

先祝大家鸡年大吉【哔】……咳咳~~~

因为今天是年初五,所以还祝大家财源广进~~~

看完本章,大家一定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女主在熟人跟前是个话痨【大雾】。

【覃华:……】

【覃朗:……】

咳咳咳,为了显示本文跟《红楼梦》的联系,现在为大家进行词句解析!!!顺便有请百度……咳咳咳……

【那只:什么鬼!!!】

例句:

青筠点点头,“我们这些丫鬟,不是家生子便是买的,离了景云门又哪里去安身?即便主人开恩,得了自由,可女子又不能立户,纵有金银财宝也是无用,更何谈荣华富贵?”

1、家生子:旧称奴婢在主家所生的子女,家奴的子女,按清代法规,家奴的子女世代为奴,永远服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