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惧怕,她们都低着头,因此没人发现梁瑾瑜的目光并未落在镜中,而是忘着窗外出神。

未几,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梁瑾瑜挥手让宫女们全体退下,自己坐在椅子上问:“如何?”

来人半跪着回道:“没发现王爷踪影,南大营没有,宫里也没有。”

“难道赵延昌真的杀了他?”梁瑾瑜有些不愿相信。

来人说:“王爷虽然住在里屋,可听到敌军杀来了。肯定会往外跑,混乱中被杀掉了也说不定。”

梁瑾瑜思忖半晌,交代说:“你多带些人手,去城门口守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知道吗?”

“属下遵命!”

梁瑾瑜拿起水晶钵里的玉球,在手里慢慢转动着,眼里渐渐浮起了冷笑:指望我为他人做嫁衣裳,辛苦奔波数年,最后把你拱上皇帝宝座,怎么可能。

——————————说明

从这章起,秦决恢复真实姓名:梁瑾瑜。

同人卷 第二百零十章 炎夏之日

第二百零十章 炎夏之日

时序已至炎夏,俞宛秋近来都在同心殿的正厅起坐。那儿比内寝和次间轩敞,里面家具也少,比较通风。赵佑熙命人在厅里架起九尺长的巨轮扇,轱辘转得越快,扇子风越大,就是很费人工,四人一班,半个时辰一换,光负责轮班转扇子的,每天就要二十多人。

虽然现在太后对她的态度好转了一些,不再存心挑错,俞宛秋还是怕引起非议,太子殿下却说:“东宫仆役两百多人,才三个主子,他们都快闲死了,总得给他们找点事做。”

俞宛秋无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再怎么扇,也是热风。”跟现代的空调自然没法比,可以让室内一年四季保持恒温,就是电扇也赶不上,人力转不了那么快。

当天下午,赵佑熙就让人把冰库里的冰切割成小块送过来。在那人工大风扇前摆上席子,席子上再放张小桌子,抱着尧儿搭冰块“积木”。冰块滑,搭着搭着就哗啦一声倒下来,把小尧儿乐得,奶都不想吃了。

有时候本来在一旁吃得好好的,听见他爹那边响起哗啦声,马上松开奶头扭过脸去看。年轻的乳娘巴不得当着太子殿下的面给小殿下喂奶,衣裳都不拉下来就想抱尧儿过去,俞宛秋怎么会察觉不到她那点小心思?当年兰姨还曾暗恋过她爹俞慕凡呢。最后,太子妃向太子下达指令:尧儿吃奶的时候,你不准发出声响。

赵佑熙嘿嘿地笑着,让冰块在桌上四散滑落,自己顺势躺了下去。

俞宛秋放下手里的茶,跪坐在他身边,两个人默默相对。她知道赵佑熙心里烦,跟梁国的和谈迟迟没有结果,战不能战,和不能和,一切都处在胶着状态,变成了双方拼耐心,谁先撑不住,谁就输。

赵佑熙年少气盛,一心盼着上战场,凭自己的本事开疆拓土,而不是比心眼,玩狡猾。他本性正直爽朗,跟他父亲完全不同。虽然赵国跟梁国几次交手都占尽了上风,国势日渐强盛,赵佑熙却没有真正开心过,因为他觉得,这些都是父亲的功劳,他自己只是跟着沾光而已,没帮上什么忙。

若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也许会为当上了太子而高兴,可他不是,他今生所迷恋的东西只有两样:一样是练武;一样是他的小妻子。他只希望快点打败对手,然后就功成身退,每天窝在家里安心练武陪老婆,过着逍遥似神仙的日子。

俞宛秋用凌绢沾上冰水,轻轻在夫君颈间擦拭,希望能缓解一点他的躁热与焦虑。

尧儿吃好了奶,急着要回到父亲身边看他“搭积木”,可惜父亲没时间陪他玩了,前面已经来人通知:“殿下,皇上请您过去议事。”

看着赵佑熙远去的身影,俞宛秋心里明白。他们的悠闲日子结束了。

赵延昌有个习惯,每次让儿子担负什么重要任务之前,都会先放他几天假,比如在回望谷的那三天,这次,也刚好是三天。

上京,梁国皇宫,紫极殿的翠微阁,那里同样有冰块,有巨轮扇,然而梁孝帝的心却像置身在殿外的骄阳下,心里那股无名火越升越高,恨不得把书房的东西全砸了,再在地上踩个稀巴烂。

他以为只要几天就能踏平的南府,此刻一片繁华,百姓安居乐业,他派出的几十万大军,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全关在俘虏营里,等着他求和搭救。

听说赵氏家眷回返南府的时候,百姓夹道欢迎,人人欢欣鼓舞,他们明明是叛匪啊,为什么南方的百姓反而心向他们,对朝廷军队的惨败无动于衷,甚至求之不得?他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百姓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要背叛他?

强忍住恼怒和失落,梁孝帝随手拿起几份奏折准备批阅。打开一看,居然全是弹劾沈湛的,说他提出拖延之法,实际上是在帮赵逆。被俘的军人长期羁留安南不归,使得百姓对朝廷心生怨望,即使一再提高军饷,仍募不到兵勇。因为他们怕朝廷出兵后,被俘的军人再也回不来。

以京兆府为例,原准备十天之内募齐三万人,现在二十多天过去了,报名的尚不足一万,最后只得强行按户头分配,凡是一户有两名男丁的,必须有一男服兵役,否则要交纳高额保税。如此一来,兵勇是募齐了,百姓对朝廷的不满更加剧了。

有一份奏折很不客气地指出:百姓之子亦是人子,若侥幸于血战中逃得一命,却只能流落异乡,不能回归故土,谁还肯送子上战场?

梁孝帝相信沈湛没有私下里跟赵氏勾结,因为他妹妹现在是昭仪,他的外甥是皇长子。将来很有可能是皇太子。梁孝帝也知道,那几个弹劾沈湛的人,都是宫里几个心怀嫉妒的嫔妃指使的。可沈湛提出的办法,确实有很大的漏洞,尽管他当时讲得头头是道,听起来无懈可击。

梁孝帝还记得当时的庭议上,沈湛为他的“拖延”之法陈述了两点理由:其一,朝廷需要时间组织第二次大规模进攻。

其二,被俘的军人留在南边,留得越久,安南负担越重。因为赵逆既然对天下人宣称要优待俘虏,就得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还得让他们吃好住好,那么多俘虏,每天光是米粮就得要多少担。到不堪负荷时,赵逆只能放宽条件,反过来求朝廷早早签下和约。

正是第二个理由让梁孝帝决定支持沈湛,一群不中用的废物,就让赵逆帮着养好了,接回来也是浪费了朝廷的军粮。

那些家里有人被俘的百姓会有抵触情绪,原就在他的预料中,可严重到招募不到兵勇,却是他始料未及的,梁孝帝恨恨地想:世道变了,人心不古,国君有难,百姓不是该前赴后继地效死吗?古往今来,有多少忠臣义士的故事,怎么轮到他当皇帝,只因为没及时接回俘虏,百姓就要舍弃他这个国君,连兵都不当了。

说来说去,赵氏父子才是罪魁祸首。正所谓“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粥”,就是因为他们谋反,才使得人心浮动,纲常崩坏,现如今,北方草原和东北几个藩镇都在蠢蠢欲动,西北的靖王府,听说已经择定了登基之日,好像就是今天。

秦决!一想到这个名字,梁孝帝的牙齿就咬得格格作响,比起赵氏父子,他更恨这个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戳其骨扬其灰,让他永世不得轮回。

赵家那两个人原本就是死对头。他也曾数次派杀手追杀他们,他们会谋反倒也情有可原。可秦决呢,他明明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最后却给了自己最致命的一击!若不是秦决,朝廷军队怎么会败得如此之惨!

咔嚓,手里的朱笔断成了两截,梁孝帝这才惊觉,他把朱笔当成了恨之入骨的秦决的脖子。

“皇上,沈昭仪来了。”总管太监阮祥在门外禀道。

“不见,除了孙恪靖,朕谁都不见。”

话音未落,身着茜纱笼烟裙的沈昭仪出现在御书房门口,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笑盈盈地说:“谁又惹得皇上生气了?大热天的,小心上火,臣妾给您熬了雪耳莲茸汤,用井水湃过,冰冰凉的,您喝一点吧。”

对于这位诞育了皇长子的沈昭仪,梁孝帝虽然谈不上爱,却也一向看重。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尤其是三十岁的帝王,没有儿子,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眼看三十岁寿辰将近,他一度患上了很严重的失眠症,怀疑自己是不是身体有缺陷,就在这时,沈昭仪为他生了个儿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后来因为朝廷首战失利,皇长子的弥月庆典也只是草草而过,他对沈昭仪母子,怜爱之余,还有一层愧疚在。

诸多原因融汇起来,即使是盛怒之下,沈昭仪硬闯进来,梁孝帝也没说什么,还亲手接过了她端来的甜品。

宫里有不少嫔妃向他哭诉,说沈昭仪仗着是皇长子生母,在宫里气焰熏天,连皇后和四妃都不放在眼里,多次冲撞。他略略薄责过几次,并没有给予实际处罚,只要不是太过分,不闹出大乱子来,都在他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可他很快就发现,有些女人是纵容不得的,趁他坐回御榻喝甜品的功夫,那女人竟然跑到御案上翻起了奏折,还公然拿着一本弹劾她哥哥的折子举到他面前说:“皇上,这个人居然污蔑朝廷大臣,绝不能轻饶!”

梁孝帝本来渐渐平息下去的无名火再次腾腾升起,放下手里的汝窑青釉盏,要笑不笑地问:“爱妃是打算帮朕批折子呢,还是教朕怎么处理朝政?”

若是个知进退的女人,赶紧跪下说“臣妾不敢”,兴许他会看在皇长子的份上饶她这一回。

可惜,牛牵到宫里还是牛,沈昭仪只是眼睛闪了一下,继续大言不惭地说:“臣妾没那个意思,可这个吴忠铨真的太过份了,怎么能…”

砰!青如水,润如玉的汝窑青釉盏变成了碎片,沈昭仪的蠢话也吓得憋了回去。

“阮祥!”梁孝帝大喝一声,阮祥匍匐在地,听皇帝念着最新口谕:“传朕旨意,虢夺沈氏昭仪封号,降为才人,皇长子着皇后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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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家里有客,所以更新晚了点。

如果今天来不及二更的话,明天三更补上。

么么。

同人卷 第二百一十一章 谁先下手

第二百一十一章

谁先下手

“王爷,城门口查得很严。说怕梁国奸细破坏登基大典,一个个验看路引。”

樊城外的一处茶寮里,头戴草帽的梁为琛,帽檐压得低低的,听几位手下汇报情况,心里不停地咒骂“逆子”,派那么多人守着城门,不就是怕父亲大难不死,会回去跟他争帝位么。

抬首看一眼日头,都快到辰时了,离正午登基只有两个多时辰,他不能再在城外这么干耗下去。既然无论如何进不了城,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你们几个混进王府去,先找到王妃”,考虑到王妃是逆子的亲娘,自己这些年纳了诸多姬妾,把王妃冷落在那里,她未必肯帮着自己对付亲子,又改口说:“算了,不要找王妃,估计这会儿王府也难进。你们去白石坊找云乔和夏明理,如果可能的话,把陈定一和张惠常也一并带来。”

亲兵头目关保迟疑地说:“带这么多人一起出城,又都是王府官长,容易启人疑窦。”

梁为琛低斥:“蠢才,自然是分头行动,从几个城门错开出城。一定要找到云乔,让他来这里见本王,其他几个你们能带出来就带,不能就算了。记住,最迟巳时之前必须赶到这里会合,不然就来不及了。”

几个人领命而去,梁为琛也不敢在茶寮久坐,丢了一小块碎银在桌上,先往回走了一段,再沿着小径进了路旁的密林。

之所以让手下去找云乔,除了云乔是靖王府的长史,首席师爷,还因为他是二夫人的兄长。二夫人有一子瑾瑄,跟赵太子同年,虚岁十九了,他可以向云乔承诺,只要帮他除掉逆子,助他登基,他就立二夫人为皇后,立梁瑾瑄为太子。

其实,即使他不提任何交换条件。相信云乔也会支持他,如果让逆子登基,二夫人母子只有死路一条。这些年,因为王妃“无子”,世子常驻上京为质,不定哪天就会变成弃子,最后能继承靖王府的,多半是三子梁瑾瑄。众人心知肚明,所以在靖王府里,二夫人母子地位超然,王妃不过顶个虚衔罢了。

当年迫于父亲的威势送走长子,让王妃悒郁成病,以至再无所出,梁为琛心里着实抱愧,尽管宠幸二夫人母子,倒也从未想过废掉王妃,将二夫人扶正。可此一时彼一时,如果他杀了长子,立三子为太子,势必得立二夫人为后,否则。皇后和太子岂非势不两立?为了新朝廷的稳定,他只能牺牲掉结发之妻,尽管她在整件事情中没有任何过错,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唉!”面对幽深静谧的林海,梁为琛喟然长叹,他的父王,若能预料到今天这样的结果,还会不会执意送走长孙呢?

应该还是会的。对他的父王而言,长子和长孙谁杀了谁都无所谓,只要能让靖王府摆脱朝廷的钳制,彻底改变既定的命运,从此更上一层楼。

从这个意义上说,父王的计划无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因为他的长孙的确被他培养成了一代枭雄,也许比自己更适合做帝王。

“父王,儿臣给您请安来了。”

这一声父王喊得比平时的任何一次都亲热,梁为琛却寒毛直竖,惊慌地转动着中年发福的身体,在密林中寻找着长子的身影。他知道长子武功高强,能无声无息跟踪到这里,地面上没有,肯定还在树上,仰着脖子搜寻了半天未果,梁为琛色厉内荏地喝道:“逆子,还不快出来参拜!”

梁瑾瑜从树梢轻轻落下,脸上不见丝毫尴尬,甚至带着一点慵懒的笑意:“如果我在你没注意的时候偷袭,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我没那样做,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真的是你儿子吗?”

“你当然是!”为了活命,即使眼前的人不是他儿子,梁为琛也会一口咬定他是,何况他本来就是呢。

“既然我是你儿子,为什么你对我全无父子之情?”多年以来,这是梁瑾瑜最大的心结,最大的不甘,他从小聪明伶俐,长大后一表人才,为什么父亲对他全不在意?随手把他丢在外面,任他自生自灭。他可以体谅母亲,女流之辈,在家里做不得主,平时也不能轻易出府,父亲的冷漠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不是自己长得像他,梁瑾瑜会以为自己是母亲跟谁私通后生下的,因为是耻辱,所以王府里容不下。

梁为琛还以为他在记恨小时候把他送走之事,不耐烦地解释:“那是你爷爷的主意,不是我的,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也舍不得。”

“就算是爷爷做主把我送走的,为何后来的二十多年里。我在外面九死一生,你却望都没望过一眼,就像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你爷爷不让”,反正死无对证,梁为琛索性把什么都推到先父身上。

一开始,他的确是舍不得的,可后来,他的姬妾又给他生了一大堆孩子,对于那个一出生就被送走的长子,他确实很少想起了。即使偶尔想起,他堂堂王爷。公事私事,每天日理万机,哪有闲功夫管他。没在一起生活过的孩子,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始终是个混混,你还会不会去认我?”

“当然会了,你是我儿子,到了一定的年龄,肯定会让你认祖归宗。”

“是吗?为什么你找到我三年了,从未提过让我认祖归宗之事?”

“那是因为你身份特殊,你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宠臣,就是要利用这个身份才好办事,若你是靖王府世子,便只堪为质,哪里还能得到他的半分信任。”

“你终于承认了!你肯认我,不过就是看中了我的身份,让我在皇帝身边卧底,为靖王府谋出路。若我始终是个混混,你就只当没养过我这个儿子,是不是?”

“怎么会?瑜儿你…”

“不要叫我瑜儿,我嫌恶心,你的瑄儿才是你心目中真正的世子人选吧。梁瑾诚是替身没错,却不是我的,而是梁瑾瑄的!可笑我还一度信了你的鬼话,以为梁瑾诚真是我的替身。”

梁瑾瑜哈哈大笑,笑中带泪,指着梁为琛的鼻子说:“我原来还以为,你对我多少有点父子之情,到王府后才发现,你不只抛弃了我,连我的生母都已经被你冷落多年,靖王府的二夫人才是真正的当家主母,梁瑾瑄才是奴仆心中的少主子,难怪你一直让我当隐身人,你从没打算公开我的身份,对不对?”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梁瑾瑜很少回靖王府。偶尔回去一趟,也是半夜三更,偷偷跟王妃见上一面,在某处僻静的院落住个一晚半晚,根本没机会跟靖王府的人打交道。虽然也曾派人调查过王府,知道王妃多病,二夫人当家,却没想到,妾侍和庶子已经嚣张到了那种程度,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尤其是王爷领兵去了外地后,府里完全成了二夫人母子的天下,所以他回来的当天就把那对贱人母子投进了地牢。

梁为琛强作镇定的面孔终于出现了裂隙,紧张地问:“你把瑄儿怎样了?”

梁瑾瑜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杀意:“放心,他还活着,我要让他亲耳听见我登基时的礼炮声,让他心满意足地去死。你不是最爱他吗?我不会拆散你们父子的,很快就会送他去地底下陪伴父王。”

“你…”梁为琛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因为他的口中被儿子弹进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梁瑾瑜笑眯眯地看着他放大的瞳孔:“不是儿臣不愿意跟父王闲话家常,只是登基典礼将近,儿臣必须回去更衣了。”

梁瑾瑜把父亲的尸体拖到树林外,那儿有一处悬崖,只要往下一推就万事大吉,悬崖很陡峭,从没听说掉下去的人生还过。

如果时间再充裕点的话,也许他会挖个坑把父亲好好地掩埋,可现在真的来不及了。

这种事,他又不愿假手于人,即使如周济那样的亲信也不行,说到底,他不相信任何人。虽然他从不在意别人的言论,可头上戴顶“弑父”的大帽子,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施展轻功回去的路上,梁瑾瑜心里除了轻松,还是轻松,再没有其他感觉。上次杀了梁瑾诚,他还有些难过呢,这回干掉亲爹,反而无感了。看来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无论多不近情理的事,做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关保没找到云乔,云乔既是二夫人的兄长,梁瑾瑜岂能留下他坏事?云乔现在跟自己的外甥梁瑾瑄一样关在牢里。至于被王爷点到其他几位,有行动自由的,都是识时务的,不会跟过气王爷的亲兵走;那不识时务的,要么做了刀下鬼,要么进了牢房,早失去了行动自由。

四位亲兵在茶寮没见到王爷,跑到树林里找了一圈,心知王爷已经凶多吉少,决定合四人之力,闯进大殿去揭穿梁瑾瑜的罪行。

可惜,他们一入城就被捉住了。他们第一次在城门口探头探脑时就暴露了行踪,梁瑾瑜指示不要打草惊蛇,自己亲自出城,跟着他们找到了王爷。看他们再也联络不到任何人,留着无用,等他们再次入城时,便索性抓了。

梁孝帝定乾二年八月初一,梁瑾瑜在樊城称帝,国号为靖,年号元禧;与此同时,云阳王,临海郡王,郑王,巴王纷纷称帝。各国各有年号,各有货币,各有关卡,苦的是老百姓,走到哪里,路引一大叠,货币几大包,言语之间更是小心又小心,若在靖国投宿,却按梁国的年历算日子,会被当成奸细的。

后来他们都学聪明了,说到至尊,只称“吾皇”,说到日期,只说“今儿,明儿,后儿,大后儿,万后儿…”

同人卷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南都一景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南都一景

八月初五,梁瑾瑜派人来南都跟赵国秘密协商,希望两国通力合作,一起灭掉梁国。

赵国自然求之不得。梁毕竟是正统,也许在西部,老百姓不排斥靖王称帝;在南方,老百姓更拥立赵氏,但在中原,即使梁帝对待战俘的态度令老百姓有些失望,真要让南方的赵国或西部的靖国统治他们,他们还是不甘心的。梁帝不先接回俘虏,而是忙着征兵让他们过江打赵国,他们不积极,不代表他们不会殊死抵抗来犯之敌,捍卫自己的领土。

即使抛开百姓因素,单从三国的兵力来看,梁国依然是占优势的。光是彭克山率领的西北军就有三十万之多,还有据守在东部的孙恪靖,手下亦有二十万之众。

赵国和靖国,无论哪一个跟梁国单打独斗,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有合作,才是最好的出路。

靖国使者在赵国受到了热情款待,双方绝口不提靖王,就像那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

前几天听到梁瑾瑜顺利登基的消息,赵延昌就明白,靖王梁为琛多半已经命丧其子之手。他当初会放梁为琛回去,不过是试试他的能耐,如果梁为琛能赶跑儿子,自己上位,赵靖同样可以合作,根本没差。

若从意愿上讲,赵延昌希望梁为琛胜出,因为他比梁瑾瑜好对付。但梁为琛自己没用,斗不过儿子,谁也没办法,赵国不可能派出兵马帮梁为琛从他儿子手里夺回江山,那未免太荒唐。他们父子彼此难容,关别人什么事?赵国肯放梁为琛回去,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靖国的使者还没走,八月初九,梁国的使者又来了,这次,他们很爽快地接受了停战协定,赵国也很爽快地放走了战俘。

战俘走后,赵佑熙便派人把俞宛秋母子接进了水师营,这些天,他都在没日没夜地训练水师——之所以要夜里练,是因为对方水军很可能会趁着夜色进攻——已经连着三个晚上没回东宫,想着以后只会更忙,索性把妻小接到身边。

晚饭时,俞宛秋总算见到了自己的夫君,夫妻俩只来得及说几句话,他又被部将喊了出去,说牟军师有请。

漏刻指向戌正,俞宛秋把尧儿哄得睡下,让乳娘和兰姨在房里陪着,自己带上知墨和茗香来到城墙上。

据说河岸边本没有城墙,是安南开府后,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慢慢修建起来的,现在,这条因形而得名的之江边,不仅建有牢固的城墙,还有三个大码头,修在三座城门下,分别是:碧波门,望潮门和望仙门。

水师营驻扎的地方,就是望仙门。

站在城墙上俯瞰,河中的船只正在战鼓声中进行划行比赛,俞宛秋忽然想起现代的皮划艇,特意修造成那种船头尖尖船身窄窄的样子,就是为了提高速度。这古代的战船,船身似乎宽了一点,肚子也大了一点。

再一会,鼓声变快,战船上的人开始互击,随着金属碰击声和呼喝声传来的,还有噗通噗通地落水声,知墨担心地说:“黑灯瞎火的,万一掉到江里淹死了怎么办?”

茗香嗤了一口道:“要是掉到水里就能淹死,那还当什么水军啊,当个船夫都不够格。”

“说得好!”她们的身后,猛地传来了一道带着笑意的浑厚男声,三个人赶紧回头,原来是一名年青将军领着一队士兵在巡逻。

陆军将领俞宛秋基本上都认识,水师营的人却没见过,遂开口问:“请问这位将军贵姓?”

“免贵姓程,末将也想请问姑娘贵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江边逗留?”

因为晚饭后洗浴过,头发只在一侧松松地绾了个慵妆髻,后面的全披散着,看不出已婚身份。俞宛秋也没刻意更正,只是简单回答他的话:“天气热,想到江边吹吹风。”

倒是知墨问了一句:“下面好像在练兵,是不是不能看?”

程将军笑着说:“这里白天挤满了姑娘,都是来看太子练兵的。末将只是好奇,三位姑娘怎么挑晚上来呢?又看不见太子殿下的真容。”

俞宛秋惊问:“你是说,她们都是冲着太子来的?”

程将军越发好奇了:“姑娘竟不知道?末将倒要怀疑姑娘是不是南都人了。每次太子训练水军,城墙上就挤满了大姑娘小嫂子,人山人海的,这已成为南都一景。今日还有人提议,不如把望仙门改成望夫门更合适。”

“为什么?”俞宛秋发现自己牙酸起来。

“因为她们都想嫁给太子啊,可惜太子妃太跋扈,不许太子纳妾。”

“太子妃才没有,是太子自己不喜欢别的女人”,茗香气得不得了,指着程将军说:“太子妃每天起早贪黑,连着开了三家成衣坊,专门给你们做军衣。最近又开了一家济慈院,征募名医,收购药材,就怕你们受伤后得不到及时救治。连裹伤的绫带都要求先用开水煮过,在大太阳底下晒干,再密封起来备用。你们倒好,这么编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