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不屑地说:“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您以为孔家不会?秦云路和孔四姑娘的房子那样偏僻,钱太太不过一寻常居家妇人,她是如何找到的?还不是杨太太放心不下女儿,先暗地里派人找到具体位置,再委托钱太太出面照看,又送东西又送银钱,就怕女儿在外面吃苦。不过是一时抹不开面子罢了,再过些日子,照样走动起来。”

俞宛秋失笑道:“瞧我这死心眼,还不如茗香看得透彻。秦云路阅历广,心机深,想必也是看穿了孔家这一点,才敢拐走人家娇滴滴的女儿。”

“您每天那么忙,多少大事要操心,哪有工夫想这些,不比奴婢,手里就接了一桩案子,自然要多费些心思”,茗香先谦虚一番,才附和道:“秦云路若真不想给孔家找到,早带着人远走高飞了。明知太子妃不待见他,情愿掏血本投靠皇后,也要死赖在南都,不就是舍不得孔家这座金矿嘛。”

俞宛秋深以为然:“当初他娶程绮玉,是指望能得到威远侯沈府的助力,没想到竹篮打水,一点好处没捞着,反落得深陷牢狱。好不容易从牢里挣出命来,赶紧甩掉程绮玉走人,程绮玉又阴魂不散,千里缉夫,追得他无路可逃,只得辣手摧花。再搭上孔四姑娘,看中的同样是孔家的财势,如果他带着孔四远走他乡,失去了根基的孔四对他还有什么意义?照样成了跟程绮玉一样的累赘。”

虽然程绮玉为人很不地道,每想起这两个人的孽缘还是自己牵起来了,俞宛秋就觉得愧疚。都只怪那时候日子太封闭,对古人的道德水准估计过高,尤其对魏无涯这种表面上看起来潇洒出尘的琴师,看法忒不切实际,比如,把他往奏出高山流水的俞伯牙钟子期身上联想,以为是什么有情有义的民间艺术家。结果证明错得离谱,魏无涯的琴音再飘渺,也掩盖不了他趋炎附势、薄情寡义的本质。

正由于这点愧疚,俞宛秋容忍了程绮玉的种种无礼乃至陷害,反正她只那么大本事,也不曾真正伤害到自己,后来更是害人不成反害己,弄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太子妃,太子殿下回来了”,素琴轻叩窗棱回禀。

事涉机密,屋内只留了茗香一人,屋外则由素琴把守。

“知道了”,俞宛秋把所有的材料都扫进抽屉,起身走出遂初堂,把赵佑熙迎进同心殿的正厅坐下。

素琴端来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俞宛秋伸手接过,赵佑熙就着妻子的手喝了半盏,扯着礼服的领口嚷:“好热,好热。”

俞宛秋哄着说:“那我们进里屋去,你脱了外面的衣裳睡一觉。”

赵佑熙扶着她的手站起来,眼睛却四处张望:“尧儿呢?”

俞宛秋告诉他:“尧儿在怡庆殿,等你睡醒了,我就把他抱过来。”

赵佑熙这一觉睡到了戌末,初更已过,二更将至(晚上九点),循声追到怡庆殿,宝贝儿子已在妻子的摇篮曲中星眼朦胧,连“飞飞”和“骑大马”都没劲玩了。赵佑熙只能陪坐在床边,等儿子完全睡沉了,才拉着妻子的手去餐厅享用差不多是宵夜的晚饭。

吃到一半,赵佑熙忍不住问:“刚进来时见你脸色不好,怎么啦?”

俞宛秋犹豫了一下道:“等你吃完了,我给你看些有意思的东西。”

秦云路伪造的那些信函,还是直接交给赵佑熙吧。如果他决定向皇上和盘托出,就必然考虑清楚了,准备接受一切可能的后果。如果他想瞒下来自己处理,俞宛秋也没意见,即使抛开一切利害关系的考量,皇后毕竟是他的生身之母。

谁知晚饭没吃完,慈懿宫那边就来了人,说太后突然又吐又泄,吴昭仪不敢隐瞒,派人分头向皇上、皇后和太子报讯。

夫妻俩丢下碗筷匆匆登车而去,在慈安门迎头遇上皇后的鸾轿,皇后一脸仓皇地问守门人:“太后如今怎样了,皇上可有赶来?”

守门人回道:“皇上已经带着太医进去了,至于太后的病情如何,奴才实不敢妄言。”

俞宛秋心道:您向守门人问病,他答得出来才怪。

赵佑熙下了车,态度冷淡地跟皇后问安,伸出手正要搀妻子一把,忽听皇后在那边发出痛呼:“哎哟”

做人子女的,遇到这种情况,心里再有气,也只得过去探看。皇后拉着儿子的衣袖,皱紧眉头说她崴了脚。

赵佑熙要传太医,皇后却催着他:“你快去看太后吧,别在这里磨蹭了,我就是扭了筋,自己活动活动就没事了。”

俞宛秋心知事有蹊跷,皇后好像是故意等在这里拦截自己的,不如暂且顺着她,看她到底弄什么鬼,故而帮着劝:“你先进去,我扶着母后慢慢走。”

待赵佑熙的身影消失在慈懿宫的大门里,皇后又哀叫一声道:“不行了,脚踝那里痛得很,实在走不动道,麻烦太子妃陪我就近找个房间,让曾嬷嬷揉揉再走。”

俞宛秋依言而行,在守门人的值班房里坐定,曾嬷嬷随便揉捏几下就被皇后打发出去,让她找冰来敷。

冰库离此七八里,俞宛秋好笑地看着曾嬷嬷唯唯诺诺地退下。

“秋儿…”

仿佛皇后有瞬移的能力,已经把冰库移置眼前,让俞宛秋打了个寒颤。

天可怜见,人家爹娘去得早,长这么大,还没人叫过她秋儿呢,连赵佑熙都不曾如此恶心。

“秋儿…”

俞宛秋忍无可忍,开口截断她的下文:“您想问秦云路的下落是吧?”

秦云路从演出现场离开就被她的人带走了,现在秘密关押在一个地方。

既然捅破了窗户纸,皇后也懒得装亲热了,沉下脸问:“他一个弹琴的乐伶,不知怎么开罪了咱们尊贵的太子妃?”

俞宛秋微微一笑:“臣媳看他不顺眼,算不算理由?”

皇后差点噎住,半晌才怒道:“你身为储妃,将来要母仪天下的人,凡事都要合乎规矩礼仪,谨言慎行,为天下臣民做表率,怎可恣意妄为?”

俞宛秋起身聆训,态度十分恭敬:“母后教训得是。臣媳只是有一点不明,还要请母后赐教,若一国之后,公然卖官鬻爵,算不算‘恣意妄为’,还有没有资格母仪天下?”

见皇后色变,继续问道:“若卖官于敌国奸细,又该当何罪?”

皇后猛地站起,戴着金玉护甲的手颤巍巍地指向儿媳:“你胡说”

“臣媳有没有胡说,等皇上看过证据,自有公断。”

“你敢”

“母后连杀手都敢派,臣媳若还姑息养奸,岂不是自寻死路?”

“那些杀手不是母后派的。”

“母后,他们当晚就被太子抓获,一一招供无误,皇上也知道了。”

皇后的眼底这才出现了惊恐之色。

同人卷 第二百九十三章传去喜讯

太后的病没什么大碍。据御医诊断,是因为太后平时吃得清淡,今日喜逢重阳,皇后派人送来的饭菜中略有些荤腥,太后的脾胃不能接受,才出现了吐泄现象。只需喂些清粥,再用健脾开胃的药慢慢调理,就没事了。

大家俱松了一口气,不久粥送上来,赵延昌挽起袖子亲自服侍,喂太后喝下了小半碗。眼看太后安稳睡下,不再呕吐,脉象趋于平稳,便准备各自回宫歇息。

赵延昌走时,皇后直挺挺地跪在门口请罪,赵延昌非但没责怪,态度甚至称得上温柔可亲:“你也不是有意的,起来吧。”

皇后未施脂粉的脸上顿时流下两行热泪,哽咽道:“都是臣妾的疏忽,才让太后病弱之身又受此苦楚,纵皇上仁慈,不加责难,臣妾于心何忍?故恳请皇上,许臣妾迁离中宫,从此在沐萱堂长住,于东次间设一座佛堂,早晚叩拜礼佛,为太后消业积福;于西次间起居,以便时时照料,免得再发生今日这般状况。臣妾一片至诚,伏惟陛下恩准。”说到这里,重重磕下头去,磕得青色大理石地面砰砰作响。

俞宛秋在心里为皇后喝彩,真是妙啊再大的罪愆,一旦以皇后之身舍弃荣华,布衣蔬食入佛堂,谁也不便多加苛责了吧。

赵延昌是越亲切就越可怕的人,如果皇后请罪时他爱搭不理,甚至态度粗暴,那恰恰说明他不会把皇后怎么样,脾气发完就完了。皇后跟他多年夫妻,肯定是了解了这一点,所以发现赵延昌的表现不对劲,立刻想出对策,意图以退为进。

屋里屋外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垂首无语,唯有皇后的啜泣声和磕头声不断传来。

过了好一会,赵延昌才开口问:“你要虔心礼佛是好事,这宫中事务却又交给谁打理呢?”

皇后的目光朝俞宛秋这边睃过来,俞宛秋心口一紧,皇后果然建言:“太子妃温良大度,聪慧明理,更兼名望卓著,由她摄理六宫,想必事事妥当,臣妾亦很放心。”

赵延昌脸色渐沉,皇后似没看见,继续补充道:“其实刚刚在宫门外,臣妾已经跟太子妃道明了此意。”

俞宛秋慌忙跪下,皇后这一手太毒了,她是太子妃,是皇上的儿媳,又不是皇上的嫔妃,有什么资格替皇后管理六宫?

照皇后的意思,她已经跟太子妃私下里达成了协议,甚至,这事根本就是太子妃自己提出来的那说明什么呢?

说明太子妃不满储妃身份,不满只在东宫作威作福,想把皇上的后宫统统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再往更深层挖掘,太子妃会如此,是太子授意的,是太子不满储君地位,想早点取父皇而代之,只有这样,太子妃才能成为后宫之主。

俞宛秋气得抓紧裙裾,为了陷害儿媳,皇后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顾了么?

她这番做作,表面上迁居礼佛,不问俗事,实际上是把太子妃推到风口浪尖上,让赵延昌对太子妃起忌惮之心。如此一来,既能转移赵延昌的视线,又达到了打击太子妃的目的。

皇后的愚蠢狠毒,真让俞宛秋开了眼界。难怪赵佑熙对她那么冷淡,想必早就认清了这位母后的真面目。

一直处于看戏状态的太子妃终于不淡定了,像皇后那样重重磕下头去:“父皇明鉴,臣媳年轻识浅,连东宫事务尚在摸索中,常弄得一团糟,外面又有同济医馆及诸多产业要打理,既无余力兼顾其他,更不敢存有此等荒唐妄想。”

赵佑熙急得问皇后:“母后,您是不是听差了?太子妃绝不可能答应这种事的。”

看低眉顺眼的皇后嘴角隐现一缕讥讽,俞宛秋轻吁了一口气,罢了,本来准备等三个月期满后再向外公布的,如今这形势,也只好提前说了。要不然,皇后立意诬陷,她还真有嘴说不清,谁叫她刚才进慈安门时,跟皇后辟处一室密谈过。

想到这里,俞宛秋再次叩首道:“父皇在上,臣媳有下情容禀。臣媳如今的身体状况,实不宜过度操劳,臣媳…臣媳…”

还是赵佑熙听出了端倪,眼里露出惊喜,一把拉住她的手问:“你怀孕了是不是?”

“是”,回答完相公,继续转向公爹陈情:“臣媳已怀有身孕,需要静养,前几日便陆续将名下的医馆和各处铺子交给手下全权处理,臣媳惭愧,不能替母后分忧。可能是臣媳的话没说清楚,惹得母后误会,都是臣媳的错。”

赵延昌阴云密布的脸霎时笑成了一朵大*斯菊,声音激动地说:“那还跪在地上做什么?快起来宝儿快搀你媳妇起来,去那边铺有绒垫的椅子上坐下。”

俞宛秋暗自好笑,这喜讯大大取悦了皇帝陛下,连太子殿下的乳名都在大众广庭之中叫出来了,又一叠声召唤还在外间配药的御医:“老林你进来,给太子妃把把脉。”

俞宛秋被赵佑熙小心翼翼地扶到一旁坐好,亲手罩上丝帕给太医诊脉。

俞宛秋还是有点忐忑的,月信已迟了半月,她一向很准时,出现这种情况,怀孕的可能性极大。惟一担心的是,怀孕的日子短,脉象不够明显,太医暂时诊断不出来,叫人空欢喜一场。

好在林医正经验丰富,按了没多久就笑容满面地宣布,太子妃的确是喜脉一屋阴霾尽散,皇上和太子喜形于色,连皇后都含笑合掌拜四方:“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赵家又添皇嗣,从此儿孙满堂,国运昌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不管真心假意,这一举止看在赵延昌眼里还是欣慰的。

待她拜完,赵延昌叹息道:“你要搬过来就搬过来吧,既然设佛堂礼佛,就要放下嗔恨心,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如此拜佛才会有福报。”

皇后躬身应诺:“臣妾谨遵陛下恩旨。”

俞宛秋默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看来赵延昌决定放皇后一马了。人在高兴时是比较宽容的,腹中这个孩子来得真及时,不仅替自己解了围,还让皇后得到了一次宽大的机会。

只愿皇后能体会到赵延昌的苦心,以后不再滋生事端,让大家都过些清静日子。

这时,耳朵里听见赵延昌在问皇后:“以后宫中事务到底交给谁主理,你心里有合适的人选吗?”

不等皇后回话,俞宛秋起身奏道:“父皇,母后虽然迁居,人依然在宫内,礼佛也不需要每天十二个时辰跪在佛堂,照样可以管理宫务。臣媳以为,母后若能以礼佛所发之菩提心待人接物,乃整个后宫之福,吾国臣民之福。”

皇后是不值得信赖,但换个女人掌权,就值得信赖吗?也许还不如呢。

皇后在位,至少不会主动陷害太子。她一心想拉下台的是儿媳,不是儿子,有时可能难免误伤,但俞宛秋相信,那绝非她的本意。她又不是智障,会不知道唯有太子地位稳固,她的地位才稳固?赵延昌一再容忍她,说穿了,不过是看太子的面子。

怀着龙裔的太子妃出面为皇后求情,赵延昌当即采纳,末了又说:“这样吧,后宫还是由皇后主理,再叫贤妃协理,大事你把关,具体的就交给她去做。”

皇后连忙答应,其语音和动作都透着掩饰不住的惶恐,俞宛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位贪财好势的皇后,哪里真舍得放下手中的权力,不过是想陷害她一把。哪有皇后健在,就由太子妃打理六宫的道理。即便赵延昌不多心,外人会怎么看?一国之母被挤兑进了佛堂,太子妃越俎代庖。遇到那心术不正,嘴巴臭的,搞不好会怀疑公公与儿媳之间有什么…真是汗颜那。

皇后的所作所为,让俞宛秋想到了一句话: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皇后作为太子生母,明明该是他们的队友,却非要窝里反,都不知道她老人家到底怎么想的。

所幸赵延昌极为宠爱独子,爱屋及乌之下,对儿媳和长孙也颇看重,任皇后怎么折腾,从不曾动摇过太子妃的地位。

这件事也让俞宛秋验证了先前的猜测:如果皇后失去权柄,下一个接手的必是张贤妃。赵延昌对她,果然是信任器重,即使皇后马上又自己转弯,赵延昌仍借机把张贤妃推了上来。

好在她只是协理,仍在皇后的手底下。

这对俞宛秋来说,未见得就是坏事。张贤妃是个聪明人,自己老大不小了,生不出孩子,对东宫很是巴结,皇后身边有这个人,说不定反而能成为助力。

只要整个后宫的格局不变,俞宛秋不反对赵延昌多举荐几个人出来当“协理”,协理越多,越能互相掣肘。几个女人一台戏,她们自己吵吵嚷嚷,一地鸡毛蒜皮扯不清,作为东宫太子妃的她,越能置身事外,安心养胎生孩子。

同人卷 第二百九十四章俞家两老

太子妃怀孕的消息公布后,各类补品流水一样送入东宫。皇上赐的,皇后赐的,各级官员孝敬的,东宫总管曹大海和首席女官素琴收到手软,只得专门辟出一间屋子摆放这类东西。

俞宛秋让曹大海从中捡了两根老山参,再搭配些珍玩、锦缎之类,和一匣子福禄金锭,一对如意寿拐,送去贵宾馆给俞家老太爷和老太太。

说起这二位来,又是一件头痛事。他们本不在千叟宴的邀请名单中,至于为什么会出现,据戚长生调查的结果,是皇后秘密签发的请柬。

不巧的是,两老乘坐的官车在路上出了故障,临时租用民车,那该死的赶车人竟走岔了道,让他们足足迟了三天才到南都。此时千叟宴已散,宾客们都已打道回府,他们不甘心,揣着过期的邀请函直奔宫门,被谢长宁半路拦截,以太子的名义安排进了贵宾馆。

乍听到这个消息,俞宛秋只觉得好笑:“既然是皇后娘娘亲自签发的请柬,祁阳府尹也忒大胆,竟敢弄个破车支应,就不怕皇后娘娘参他个不敬之罪?”

戚长生回道:“俞家两老一进南都就被太子殿下的人接走了,由此可见…”

“可见他们会走岔,会迟到,其实都是人为?”

戚长生低着头嗫嚅:“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得了吧,跟我还打什么哑谜”

俞宛秋放下手里的参茶,语气十分感概:“怪道那天在筵席上,皇后总有些坐立不安,扭头跟侍从嘀咕了好几回,原来是给本太子妃安排了余兴节目。可惜她等的演员一直未到,精心安排的好戏也泡了汤。”

皇后为了打击她这个看不顺眼的儿媳,可真是不遗余力,连早已销声匿迹的俞家都被她挖了出来。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皇后偷偷摸摸招来俞家二老是什么目的,无非是想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给她难堪,当众揭穿太子妃“不认六亲”,“不敬长辈”的“丑恶面目”,让她声名扫地。

不得不说,皇后的安排如果成功的话,的确会给太子妃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

在此之前,太子妃在赵国百姓心目中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形象:美丽、勇敢、仁慈、大度。

这娑婆人世,成名难,毁名易。只要有一对自称太子妃祖父母的人跑到千叟宴上闹场,哭诉太子妃如何冷血不孝,太子妃过去辛辛苦苦打下的群众基础就可能毁于一旦。

思及此,俞宛秋冷汗潸潸。比手腕,比毒辣,她真的不如皇后,还需要多多历练。

见太子妃气色不好,半晌静默无语,戚长生紧张得不行,太子妃如今怀了皇家血脉,可不能有丝毫闪失。

好在谢长宁及时赶来,向太子妃汇报俞家二老在贵宾馆的情况。在戚长生的示意下,出言安慰道:“千叟宴提案一出来,太子殿下就特别交代过,要随时注意凤仪宫那边的动静,所以太子妃只管放心,不会出什么意外状况出现的,一切都在太子殿下的掌握中。”

俞宛秋轻叹:“说得我越发惭愧,自以为能干,结果什么都要殿下操心,等会你见了他,替我多道几声‘谢’。”

知墨站在一旁道:“等会殿下就回来了,太子妃想道多少声‘谢’都成,何劳谢统领代言。”

俞宛秋笑着挥了挥衣袖:“有道理,你们先退下吧,我想静一会儿。长生你吩咐下去,说本宫明天去贵宾馆探望祖父母。”

“太子妃,您现在这身子,最好不要乘车外出。”素琴率先出声阻止,一堆人跟着附和。

“我也不想去的…”俞宛秋苦笑起来。

两年前俞家人拖家带口前来投奔,她拒不接见,让赵佑熙毫不留情地打发了。那次她并未觉得愧疚,因为,她没有任何义务供养那一大家子吸血鬼。他们来,也是自发行为,又不是她叫来打秋风的。

可这次不同,首先,来人是她的嫡亲祖父母。她既承袭了俞慕凡的血脉和财富,对他仍留在世间的双亲就有供养之责。其次,他们是皇后正式下帖邀请来的,这事经由地方官府安排,在祁阳肯定人尽皆知。民间百姓并不知道皇后和太子妃的过节,在他们眼里,皇后是千叟宴的主持者,她发出的请柬代表的就是整个皇室,也代表了太子和太子妃。

皇室正式下帖请来太子妃的祖父母,太子妃居然再次拒见,这事怎么说,都是她理亏。

戚长生遂提出变通方案:“您想见俞家二老,不一定要去贵宾馆,把他们请到东宫就行了。”

俞宛秋点点头,转向谢长宁道:“你去问问太子殿下,看他怎么说。”

“是”,谢长宁告辞而去。

俞宛秋又交代戚长生:“你也跟着去,要是太子殿下没意见,你即刻着手准备。”

一干侍卫退下,素琴不解地问:“太子妃为什么要见他们?这家没一个好人,夫人好端端地去他们家,住了不到三个月就死了,太子妃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又是俞家血脉,都差点断送在他们手里。”

俞宛秋无奈地说:“你以为我想见他们?这不是没办法吗?外人又不知内幕,只说我忤逆不孝,薄情寡义。”

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关于皇室的流言,民间百姓向来最感兴趣,大家都只图嘴皮子痛快,真相如何反而不重要。皇后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布下此局。

茗香恨声道:“见就见,还怕那两个老东西不成当日在甘棠镇的客栈里,他们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口口声声喊着‘我可怜的孙女’,外人还以为他们多疼太子妃呢。那虚伪恶心的样子,每次想到就来火。”

“注意你的言辞”知墨瞪了她一眼,随后小声告诫:“他们再不好,也是太子妃的祖父母。你今天这话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让外人知道咱们东宫女官称呼他们为‘老东西’,损害的是太子妃的名声。”

茗香躬身作礼:“知道了,掌严大人,奴婢谨记您的教诲。”

俞宛秋沉声道:“知墨管得很对,茗香,你别嬉皮笑脸不当回事。你口才是好,但有个毛病,就是不够谨慎,须知这里是宫廷,小心祸从口出,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茗香忙跪下告罪,俞宛秋让她跪了一会儿才叫起。她不是心疼那对心术不正的祖父母,而是深知宫廷生活不易,处处人多嘴杂,她若纵容宫婢对祖父母不敬,的确可能妨害到她的名声。

因为心情不好,她起身离开屋子,在东宫各处转悠着散闷,最后在碧浮亭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