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宛秋笑道:“不方便倒不至于,南都没那么乱。”

素琴很坚持:“平时当然没事,婚礼的时候另当别论。办喜事的人家,又不能不让街坊邻居看热闹,我们是新住户,根本不认识几个人,谁知道哪个是真街坊哪个是假街坊?要再像苏城那样来一回…”

看来,苏城遇刺,在他们心中都留下了阴影,俞宛秋点点头说:“既然是你们两口子商量好的,我和太子领情就是了。杨司宾,你到前面去一趟,跟曹大海说,让他在葆中殿布置出一间礼堂。”

素琴急忙说:“那怎么当得起,太子妃给奴婢新分的寝居,前面正房宽敞得很,完全可以做礼堂的。”

杨司宾笑眯眯地说:“太子殿下当你的主婚人,到时候得多少人观礼啊,你那小客厅怎么够。”

婚礼那天,果如杨司宾所言,客人多得挨挤不开。虽然男女主角出身低,如今可是太子和太子妃身边的大红人,不仅东宫属官全部到场,很多朝廷官员都来随礼,各宫主子,包括皇上和皇后,皆有赏赐,总之很热闹、很风光。

东宫热闹非凡,原准备做新房的永嘉坊那边却大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只有门口的大红灯笼和门两边的红对联透出了一股喜气。

没人注意到,巷尾有一辆马车,掉漆的车厢,掉毛的老马,实在跟永嘉坊的富贵气氛不搭调,只因缩在巷尾,没挡道,所以也没人干涉。

车里同样静悄悄的,直到接近午时,才传出人声:“我们走吧,只怕是日子弄错了,这哪里像是办喜事的样子。”

一个女声回道:“可是大门上明明贴着喜联,灯笼上也写着喜字啊。”

男声于是质疑:“那就是明天?”

女声轻嗤:“你傻呀,明天是单日。”

男声底气十足:“明天初九,大喜的日子逢九,分明是吉兆。”

女声沉默了一会,叹道:“我们在这儿瞎猜有什么用?不如你下去打听一下。”

男声不乐意了:“找谁打听?隔壁左右吗?听说这里全是朝廷大员,随便一家都是高官。”

女声继续怂恿:“你还怕高官不成,三少爷家里可是堂堂的侯爵,这新朝的官员,跟你们家比,不过是乱党加暴发户。”

男声压低嗓音道:“你说漏了一点,本少爷家里是堂堂侯爵没错,可惜是梁国的,不是赵国的,要是这身份拿出来管用,你也不会差点被宫门口的守卫投进大牢。”

女声激愤起来:“别提了,晦气,姑奶奶这辈子还没受过那样的侮辱太子妃了不起啊,晓得赵国能撑几年?晓得她那霸王太子能不能顺利登位?晓得霸王继位后还要不要她?再美,过上几十年,也变成了苦瓜皮,多的是如花似玉的女人让霸王挑,我看她能得意到几时当年在我们沈家,别人都冷眼旁观,也就是我心善,看她寄人篱下,实在可怜,好地方带她去玩,好东西送给她吃,好衣料拿给她穿…”

“咳咳咳”,女声只管扯着嗓子抱怨,男声几乎咳到没气,好不容易止住了,没过一会,咳嗽声又起,这回却是女声,且连咳带骂:“没轻没重的,你想掐死我呀?”

男声发出警告:“你再说下去,我们俩都得死。”

女声咕哝了一堆听不懂的内容,男声再次出言制止:“少说两句吧,你要时刻记住,这里是赵国,不是梁国,小心祸从口出。”

女声咒骂了几句,才叹口气道:“算了,回去吧,等这家有人的时候,我们再上门。”

又不甘心地低嚷:“想不到我们俩居然沦落到求见一个奴婢的地步。”

男声安慰道:“韩信都忍得胯下之辱,你这算什么。”

马车在调笑声中渐渐远去。

————————————感谢的分隔线

感谢几位同学投的粉红票,感谢打赏,感谢订阅,感谢点击和推荐,总之,感谢不尽。

大家晚安,

同人卷 第三百零三章当堂逼婚

戚长生和素琴的婚宴,本该他俩是主角,却因为一件意外,风头全被别人抢跑了。

那个人,就是据说面皮很薄的、羞涩的、腼腆的,陆大将军。

今天他刮掉了永远乱蓬蓬的落腮胡子,露出端端正正的国字脸,再配上他的浓眉大眼,竟有几分粗犷的帅气,让所有人眼睛一亮。

如果单只是这样,还不足以令陆大将军一举成名。事实上是:他借酒壮胆,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向太子妃开口,求娶心上人纹绣姑娘。

因为戚长生老早就透露过大将军的心意,赵佑熙也乐见其成,所以俞宛秋私下里让素琴找纹绣谈过,纹绣的态度异常坚决:“不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送上门去给臭男人打骂?”

俞宛秋把这话托赵佑熙转达,陆大将军当场就蹭地站了起来:“谁?谁打骂女人?是男人就跟老子上战场,把老鼠皇帝打得落花流水,只会打女人,算什么鸟男人”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在太子面前自称“老子”,忙伏地请罪,赵佑熙自不会跟他计较。本来就是收编的土匪队伍,还能计较这些小节?

俞宛秋又让素琴把陆满仓的话转给纹绣,纹绣毫不动摇:“我娘因为被第一个男人打怕了,后来每次改嫁,都会事先打听清楚对方的品行,每次都没发现异常。结果,嫁过去好不了几天,就开始动老拳。”

俞宛秋很想说,那或许是你母亲本身的人品、性格有问题,有些人,天生一幅欠扁样,能激得圣人变狼人,改嫁一万次都是挨打的命。

说与不说,结果一样,就是纹绣姑娘确实不想嫁。

嫁不嫁人原是一个人的自由,俞宛秋从不以为,嫁人是女人通向幸福的惟一途径。就连她自己,当初都打定主意不嫁的,因为受不了男人三妻四妾,手头的积蓄又足够吃一辈子安乐茶饭,何必想不开,去受男人的磨折?

——她忽然发现,曾经的自己,和如今的纹绣,论调何其相似。纹绣钱财不多,但有一技傍身,否则也不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下次再把纹绣的意见转给赵佑熙时,俞宛秋下了结语:“算了,你叫陆大将军另觅佳偶吧,强扭的瓜不甜,婚姻大事,来不得半点勉强的。”

她以为这事就算揭过去了,没想到,陆大将军犹自不肯罢手,竟当众给她出了这么个难题。

一个正三品的神威将军,要求娶一个奴仆出身的女官,在看客们眼里,是大将军情深意重,不计较对方身份,女方则明显高攀了。所以,那有什么问题呢?大家都等着喝喜酒好了。

俞宛秋心里有些不悦。人家女孩子已经明确拒绝了,你即便要追,也该委婉点,慢慢打动,慢慢说服,像这样带着一帮人起哄,弄得太子妃都下不了台,实在是强人所难。

虽然当时的场景很有故意造势逼女方不得不下嫁的嫌疑,凭着俞宛秋对陆满仓的了解,这应该不是他的本意。

这人素性爽朗,不擅于耍心机,他只是特别想娶纹绣,特别想成家,被连番拒绝后,反而激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他打仗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挫越勇,百折不挠,若遇单打独斗,不到一方倒下决不罢休,颇有悍将之名。

见太子妃一脸为难,太子殿下也没有拍着胸膛保媒,以陆满仓的直肠子,还以为对方仍在纠结最开始的那个问题:怕他婚后打老婆。

他长得五大三粗,又从小习武,蒲扇般的巴掌呼过去,身体弱一点的女人,能当场报销。所以,他也不怪别人不放心啦。

抓着脑袋想了想,顶着一张喝得通红的脸出去转了一会,再回到礼堂时,陆大将军从背后掏出一根胳膊粗的木棍,单膝跪下道:“末将想娶纹绣姑娘为正妻,求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成全。如果纹绣姑娘怕末将日后仗着武功欺负他,叫她只管放心,末将的武功是用来上战场杀敌的,不是用来打女人的,如果末将食言,就如此棍苍天在上,黄土在下,陆满仓特此立誓,人神共鉴。”

言讫,手上一使力,胳膊粗的木棍应声断成了两截。

“好不亏是大将军,真爽快”

礼堂里,叫好声轰然而起,鼓乐手们也兴奋起来,一时锣钹锵锵,罄鼓切切,几十只唢呐吹奏起欢快的旋律:十八的姑娘一朵花,眉毛弯弯眼睛大,红红的小嘴雪白的牙,每个男人都想她呀都想她热烈的气氛,连俞宛秋都被感染了,起身到后面去找纹绣,准备为陆满仓再当一回说客。

这么重大的新闻,早有人报到后院去了,尤其是当事人纹绣,身边挤满了宫女嬷嬷,个个自动化身媒婆,替陆大将军说情,绘声绘色地把刚才那一幕讲给她听。

有些胆大的甚至威胁:“你再不点头,我可就自己去了。人家心诚意虔,长得不赖,又是大将军,你一过门就是将军夫人明明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你就赶紧接着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就是”另一个嬷嬷咂巴着肥厚的嘴唇附和:“你别怪我说直话,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要不是祖上烧了高香,哪有这等好事?”

旁边的小宫女不服气了,咱是宫女怎么啦?而且,“纹绣姐姐不是普通宫女,是七品女官,跟县官一个级别又是几间成衣坊的主事,绣工天下一绝,比那个粗鲁的将军差到哪儿去了?还需要祖上烧高香?抬举人家也要有个谱。”

厚嘴唇嬷嬷鼓起眼,另一个小宫女低声爆料:“他原来是当土匪的。”

一直没开口的纹绣这时候出声道:“那倒没什么,他是土匪,我还是丫环呢。”

俞宛秋进来时,恰好听见这句,心里顿时一喜,想不到一个大难题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忙走上前问:“这么说,你不反对嫁给他了?”

纹绣没答“是”,也没说“不是”,而是站起来道:“奴婢跟您一起过去,事情闹得这么大,奴婢不能让太子妃为难。既然躲不过,就索性过去见一见,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我的纹绣果然不同凡响”即使换成平日能言善辩的茗香,也未必有这份胆量。

被一声“我的纹绣”闹得红了眼圈,纹绣哽咽道:“是太子妃厚爱,奴婢才敢这样放肆,要换一个主子,让你嫁就嫁,不想嫁也得嫁,哪有一个丫头说话的余地?太子妃却为了我的事,数度周旋,搞不好连太子殿下都得罪了,纹绣实在难辞其咎。”

“怎么会呢?”俞宛秋挽住她的手安抚道:“太子殿下是你家姑爷,我的丫头就是他的丫头,他凡事只会向着你,不管是谁求娶,都得你点头才行,决不会有任何的勉强。”

纹绣点点头:“奴婢都知道,就因为知道,所以只想一辈子跟在小郡王身边,好好地守着小郡王长大,也算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分忧了。可是这个人如此闹腾,如果太子妃不答应,那些当官的不会想到是因为太子妃心疼奴婢,不忍逼嫁,他们只会怪太子妃不给陆将军面子。堂堂大将军,求娶个丫头还拿乔,再严重点,他们甚至可以说,太子妃不支持太子殿下,不帮着拉拢军中干将,不是贤内助。”

“你想得太多了,没那么严重的。”话虽这样说,俞宛秋心里其实承认,纹绣说得很有道理,事情演变到现在,早已不是一桩单纯的婚事了。

这事往小里说,是不给陆大将军面子;往大里说,是不给整个军方面子。

大将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为你们赵家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不过看上了你一个丫头,还一片诚心求娶为正室,这样都不支持,眼里压根儿就瞧不起军人什么开军衣坊,什么慈善医馆,都不过是为了让将士们甘心替你们赵家卖命。真到关键时刻,连个丫头都舍不得,我们的大将军,还配不上你家的小丫头了?

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按当时的蓄奴制度,奴婢是主人的财产,主人可以掌控他们的生死,可以任意打骂和买卖,奴婢是没有自由意志的。

就像纹绣自己说的,他们不会想到是小丫头自己不答应,小丫头有什么权力拒绝或答应?他们只会以为,是太子妃从中作梗,至少,是没有出力。总之还是那句话,没把军人放在眼里。

难得纹绣头脑清醒,于一片喜气样样的热闹中,看见了潜在的危险,俞宛秋深感安慰,抚着她瘦弱的肩膀叹道:“是我没处理好,该让人看住陆大将军的,这种喜庆场合,对一心想成家的他是个很大的刺激。”

纹绣反过来安慰太子妃:“您放心,都说酒后吐真言,他这番举动虽然莽撞,倒也看得出来,确实是一片真心”

“是的”,俞宛秋使劲点头:“你是没看到他当众断木发誓,那言行,那气概,连我都觉得震撼,当年你家殿下求婚,还没这么劲爆呢。”

纹绣笑着低下头,脸上泛起一朵朵桃花,俞宛秋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小妮子看来春心动了,真好能得纹绣心甘情愿下嫁,对任何一方,都是难得的好事。

站在礼堂外,纹绣在回廊里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毅然走了进去,先拜见过太子殿下,然后走到脸红得堪比猴子屁股的陆大将军面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你把刚才那样的木棍再找根来。”

全场哑然,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能塞进一只整鸡蛋,陆大将军结结巴巴地回话:“木棍是在…在膳房的柴火堆里找的,要多少有多少,姑…姑娘要…要几根?”

纹绣已经恢复镇定,语言清晰利落:“一根就够了。”

陆大将军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马上就去,姑娘在这里等等,我马上就回来了,马上”

说完傻笑着跑掉,慌不择路,一头撞在门框上。几个部属抢过去搀扶,陆满屯伸手想给哥哥揉揉头上的清包,被陆满仓一把推开,回头朝纹绣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往前跑。

堂上众人这才回过神,叽叽咕咕地互相猜测:“要棍子,难不成要当堂驯夫?”

“还不是夫啊,这就开始驯?”

“那就是请家法?”

“那没成家呢。”

“先请着不行啊,丑话说在前头,家法请好了再成亲。”

礼堂上的兴奋情绪已达到白热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上面来,连上午刚拜完堂的新郎官出场都没人理睬,把戚长生同学郁闷的。拜堂之前,明明大家的眼光都只盯着他,这才过了多大一会,就把他当隐形人,难怪那么多兄弟发誓不成亲的,原来男人一成亲,就不值钱了。

话说今天的焦点人物陆大将军很快就顶着清包找来了另一支木棍,他倒是一点都不藏私,这根比上一根还粗。

纹绣接过木棍,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将来打我,我不要你‘有如此棍’,你是朝廷的大将军,要留着命开疆拓土,为国效力。所以,刚才那个誓言不作数,这根才是应誓的,你是武人,平时动手惯了,就算一时没忍住,对我动了手…我也不会怪你,我就只当是前辈子欠了你的。”

不只陆满仓,所有人都被感动了。虽然只是一句空口承诺,但女方如此郑重其事,就怕男方不小心应了誓言,心地之纯良,由此可见一斑。

陆满屯上前道:“嫂子,你别担心,以前爹娘还在的时候,从来只见俺娘拿着洗衣捶追得俺爹满院子跑,俺爹哪里敢打俺娘?他只求俺娘不打他就谢天谢地了。”

满室哄堂大笑,俞宛秋也彻底放了心。都说家暴是有遗传的,她原先的确有点担心,陆家毕竟是土匪世家,却不知道,陆家兄弟的土匪头子老爹在家里居然是这副德性。

赵佑熙同样松了一口气,事情总算圆满解决了。

他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不忍违逆妻子的心意。若依他本来的性子,早把纹绣打包送到陆满仓床上去了,哪里还用等到今天?

同人卷 第三百零四章牟翊做媒

陆满仓本就是个急性子,又实在喜欢纹绣,难得佳人终于首肯,就像生怕她会反悔一样,在戚长生婚礼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十二月初十,就派人来下定礼。

随同官媒前来的,还有久未露面的牟翊。

自赵国撤军回南都,牟翊就去了回望谷,说要闭关一段时间,好好琢磨兵法。偶尔才到赵佑熙练兵的东、西大营走走,住上一两天,做些现场指导。

这样一个有着超凡智慧、隐逸性格和神仙风骨的军师,会随披红挂绿、插花戴朵,手里拿着长烟袋,扭着水桶腰,一张柿饼脸笑得稀烂的官媒一道出现,着实让俞宛秋大吃一惊。无他,场面感实在是太违和了。

为表慎重,太子夫妇在毓华宫的正厅接待了他们。

牟翊先让官媒把下定的一套程序走完了,然后和太子夫妇一起恭送她出门,重新入坐后,才说明来意:“其实,老夫也是为婚事而来的。”

太子和太子妃同时发出惊叹:“先生要成家了?”

牟翊捻须微笑:“哪有自己给自己做媒的,自然是为了别人。”

“谁?”

“一个太子妃认识的人。那人曾跟太子妃比邻而居,就在不久前,你们还见过一面,不知太子妃记不记得?”

俞宛秋点点头,心里诧异感更甚。牟翊要保媒的,居然是苏城何宅隔壁那位戴面具的男子。

牟翊只肯打暗语,她也没点明,只是问:“先生既代表他而来,不只所求的是哪位姑娘?”

牟翊回道:“就是太子妃身边的茗香姑娘。”

果然是茗香她虽然跟面具男做了两年邻居,几个丫头从不串门,仅有一次打交道的机会,就是苏城遇刺那天,还记得茗香和面具男一路打嘴巴官司,吵个不亦乐乎。想不到就因为这次经历,引来了一桩姻缘。

俞宛秋笑着说:“茗香是东宫的掌食,姓徐,她最拿手的,是调配各种花茶,也会做很多点心。”

牟翊便问:“不知太子妃肯不肯将徐掌食下嫁?”

肯不肯?从内心深处来讲,她一个都舍不得,她们从小就侍候她,对她的喜好习惯了如指掌,又各有所长,有她们在,她完全不用打理自己的生活琐事。可姑娘大了就要嫁人,这是基本的人伦,除非像聂怀袖那样,自己不愿嫁,才留得住。纹绣本来有这个倾向的,如果不遇到陆满仓,大概真的会终身不嫁,至于下剩的两个,本就有嫁人之念,只等媒人上门而已。

虽说事实如此,作为女方,谱还是要摆一摆的:“不瞒先生,早在我离开上京的时候,就把丫头们的卖身契还给了她们,也去官府备了案。她们口称奴婢,实际上都是平民身份,现在更是有职有品的宫中女官,所以,肯不肯,还要看她们自己的意思。陆大将军求娶纹绣一事,想必先生也听说过,那可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并非宛秋随口一句就能成。”

说出这番话,本来有点担心牟翊不高兴的,却见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更愉悦了:“如果真这么容易,我那位朋友还不见得会动心。他本来就觉得茗香姑娘伶俐有趣,与时下一般的姑娘不同,再听到陆大将军求婚的故事,越发觉得太子妃调教出来的姑娘都非凡品。恰好老夫前几日出山,去他家里坐了一会,说起此事,他便托老夫来保媒了。”

这下俞宛秋几乎可以肯定,牟翊不只是隐宗的人,还是其中的中坚分子,说不定正是隐宗两位护法之一。因为,隐宗的规矩,只有堂主以上的人,才会互相以真面目相见。

难怪他一直不肯接受官衔,却极受赵延昌父子的信任,培养皇家后裔也不遗余力,他的职责,本就是守护赵氏一族。

赵佑熙曾说过,隐宗是赵氏最后的底牌,最后的依靠。凡隐宗的成员,都极为忠心,所作所为,皆为宗主。

这支队伍不满千人,据说持有的财产之多,可以在废墟上重建一个赵国。

他们隐藏在全国各行各业,是每个行业的金字塔顶。真实对外的身份五花八门,可以是高官,可以是巨富,也可能是店小二,甚至男ji,更有像牟翊这样,不屑为官,一旦从前线撤下,就跑到深山里隐居起来的人。

所以俞宛秋对面具男的真实身份极为好奇,若非人家看上了茗香,她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青铜面具下,那人究竟长着一张怎样的面孔。

不只是她,连赵佑熙都不知道。他会了解隐宗的一些基本情况,还是上次梁军攻进皇宫,赵延昌紧急启动隐宗从秘道围剿来犯之敌时,临时给他讲解的。为了确保赵氏最高领导者的绝对权力,隐宗的一切资料,只能由宗主一人掌握,即使亲如父子,也不能泄露。

努力掩藏好内心的激动,俞宛秋用最平静的声音问:“求娶茗香的这位,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以何维生?”

“这上面都有,请太子妃过目”,牟翊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小手卷递给曹大海。

从曹大海手里接过纸卷,只看了几行,俞宛秋就惊住了,竟然是宫里的人来提亲的这位,是虎贲卫的新任统领,俞宛秋在宫里远远地见过几回,并不大记得他的面孔,也不记得名字,只知道姓穆。这个姓没有让她引起任何联想,天下同姓的人实在太多了。

让她吃惊的,是此人的职务。

虎贲卫,属于御林军的一支,是专门守护东宫的侍卫。

赵延昌在立国之初,就把原来只有千人的王府护院增为三千人,称为京畿三卫:羽林卫、虎贲卫和铁衣卫,与九门提督麾下的都城卫戍部队互相呼应。其中,负责前殿防卫,重点保护皇帝陛下的,是羽林卫;在东宫一带执勤,重点保护太子殿下的,是虎贲卫;在后宫执勤的是铁衣卫。

后来,大概是怕他们各自为政,关键时刻不听统一调度,又把三卫统称为“御林军”,让羽林卫的统领周长安兼任御林军总领。也就是说,必要时,守护东宫和后宫的两只卫队都要听前殿羽林卫统领的调遣,以此来确保皇权的绝对至上。

知道了面具男的身份,俞宛秋反而觉得纳闷,因为,他完全可以不暴露的,也没必要让牟翊出面保媒。

既然他是虎贲卫的统领,求娶东宫女官简直是近水楼台,连理由都是现成的:在宫里执勤的时候见到了可爱的茗香,从而心生思慕,东楼有女,吉士求之,多自然,多浪漫,太子妃根本不会想到还有别的内情。

赵佑熙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牟翊的目光就带着几分探究,当然不是怀疑他什么,而是觉得疑惑:莫非,他的父皇,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涉足隐宗高层?

同人卷 第三百零五章气坏太子

腊月二十六,大寒,一夜瑞雪,窗外成了琉璃世界。唯有墙下的几株红梅,兀自开得如火如荼,在一片雪白中,格外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