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见来人是个瘦弱小孩,一起哈哈大笑。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对准老大的肋下就是一拳,居然把那个大个子打倒在地。

老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小子,不错,瘦归瘦,倒有把力气,出拳角度也刁,是不是练过武的?”

他点头,老大很开心地摆出架势,说要试试他的武功如何。

试试的结果是,他把老大再次打翻在地。

老大不仅没恼,简直喜出望外,说自己就一股蛮力,一直想找个真正懂武功的人做朋友,好时常切磋,共同提高,因而热情邀请他加入自己的阵营。

这个老大,就是后来一直跟着他的得力助手周济。

可是梁瑾瑜表示没兴趣,他的伙伴们对他有恩,他不想离开自己的群体。

最后,两派合为一派,势力壮大后,又兼并了其他帮派,渐渐形成了一股势力。梁瑾瑜因为武功不俗,脑子又灵活,被公推为首领。

到梁瑾瑜十五岁,他不再满足于丐帮生涯,手头也积攥了一些钱,便开始盘下铺面开店,都是ji院赌场之类来钱特别快的行当。到他二十岁,西部诸州的ji院赌场至少有三分之二属于他的帮派所有,他已然成了暗夜帝王。

他仍不满足,除了继续捞偏门,也向正当行业渗透,如涉足钱庄、绸缎铺、客栈、饭庄等产业,自己更是加入了赏金猎人的行列。

因为他武功高,路子广,人手多,有着那些独行客难以比拟的优势,很快就成为赏金猎人中的佼佼者,帮官府破了无数大案、要案,被各地父母官奉为上宾,争相延揽他入公门。

他的手下们起初不乐意,觉得他放着好好的暗夜帝王不当,跑去做个小捕快,实在是大材小用。他却欣然接受,因为他的本意,就是要给自己洗白,慢慢从暗处走到阳光下。

短短两年间,他从小捕快升到捕头,再升到总捕头。到他二十二岁时,连皇帝都注意到了他,派人跟他接洽,希望他能为皇上效力。说穿了,就是做皇上的鹰犬,为他处理一些不方便公开处理的人和事。

就在这一年,梁瑾瑜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生身之父,那个十岁生日后再没出现过的人。也秘密造访了靖王府,见到了自己的生母。

起初,他是欣喜若狂的,原来他不是父母不详的弃儿,而是靖王嫡子,和皇室同属一脉,有着最高贵的血统和身份。

父王对他赞赏有加,也如梁孝帝一样,派给他许多任务。他每件事都尽心竭力去做,哪怕明知伤天害理,也不会向父王提出质疑。因为那是他的父亲,他相信父亲决不会害他。

但他的手下提醒他,靖王偏宠二夫人母子,对他的母妃很冷淡。除了他每次探望时,会出现在他母妃房里之外,平时极少露面,这才引起了他的警觉。

后来调查的结果证实了手下所言非虚,他仍不愿相信,连续数夜潜入靖王府打探。

于是有一晚,他亲耳听到父王向二夫人许诺,将来会把王位传给老三梁瑾煊。到此时方了悟,自己只是被父王利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梁瑾煊扫清障碍。

难怪父王根本不怕他造孽,不在乎他是不是满手血腥,反正到最后他都是要死的,他将会是那个最后被扫清的“障碍”。

感谢父王,激发他心中所有的叛逆因子要不是父王如此薄待,他也许会一辈子安于秦诀的身份,不会成为梁瑾瑜。

梁瑾瑜番外(二)

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在江上泛舟。碧波千倾,万里无云,他舒服在靠在锦塌上,右手拿着一本书,左手伸到塌边的小几上摘葡萄吃。

这是北疆来的无核葡萄,小小的,青青的,很甜。当然最让他满意的是,不用去皮,不用吐核。他如今很懒,要是有核,他压根儿就不想吃,嫌麻烦。

周济在舱房外轻轻敲门,得到许可后,带着一脸腼腆的笑走进来。虎背熊腰,步履稳健,原来穿官服很有威严,现在穿件宝蓝色直裰,头上中规中矩地戴着方巾,怎么看怎么别扭,武人不像武人,文士不像文士。

梁瑾瑜当即决定,上岸后先带他去买几套衣服。周济还是适合短打扮,或棉麻类长衫,这种光闪闪的绸缎面料能免则免,自己的眼睛也可以少受些荼毒。

周济走到离榻三步远的地方,躬身作揖,很自然地喊了一声:“陛下。”

梁瑾瑜垂下眼帘道:“你走错地方了,请下船左转,上岸后找间客栈住一晚,明早再搭客船北上。顺风的话,大概一个月左右可到南都,再沿运河走一个月,就可以在金銮殿上见到陛下了,如果他肯召见你的话。”

赵延昌在梁军攻占上京后的第三年,也就是今年,迁都上京,据说是为了修补跟儿子儿媳的关系,要不他本来打算再缓两年的。

周济唤错了称谓,被主子奚落一顿,反而开心得很,欣喜地说:“您如今越来越开朗了。”

梁瑾瑜深吸了一口江上特有的凉爽气息,脸上是大彻大悟后的淡定欣悦:“是啊,无病无灾,随心所欲地安度余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周济陪笑道:“您正当盛年,离‘余生’还远着呢。”

他跟了梁瑾瑜后,官位最高做到了兵部上卿。要看懂文件就必须识字,在“压力就是动力”的原理推动下,慢慢学会了识文断字。而且在官场待着,本身也很锻练人,所以他早就脱去了丐帮长老气质,说话不再满口粗言俚语。

梁瑾瑜瞥了他一眼,看他一副准备赖着不走的模样,放下书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大中午的,船晃得跟摇篮一样,你不去舒舒服服地歇晌,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周济嘿嘿笑着,转身朝舱门外喊:“你们怎么还不进来?”

梁瑾瑜无奈地摇摇头:“原来你只是打前哨的,主力部队还在后头。”

他好好的午休时间,又泡汤了这些人怎么跟没断奶似的,缠着和他挤在一条船上游山玩水还嫌不够,每天早中晚照三餐骚扰。

一群部下涌进来,梁瑾瑜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那点不耐很快就消失了。这里面很多都是从乞丐时代就追随他的人,能活着就让他感到欣慰。

当然也不可能全在,经历过几年战争,有些人永远地留在战场上了。

其中最让他痛心的是陈骅。那么年轻,比他还小两岁,从没正规上过一天学,写奏章却能引经据典,比很多所谓饱读诗书的文人都强。

他一直认为,自己特有天分,要说绝世天才都不过分。可陈骅却让他引为同类,也是天分极高、悟性极强的人。

更难得的是,这样的人,却对他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到最后,甚至为了掩护他们出逃,一个人留在京中独撑大局,为他们赢得了宝贵的撤离时间。他精心培养的手下中,固然有何绍文那样的败类,也有陈骅这样的忠义汉子。

直到三年后的今天,他仍没放弃寻找陈骅。心里总存着一个奢望:他还没死,只是受了重伤,躲在哪里长期休养。甚至,他失忆了,所以才会忘了去秘密连络点跟他们会合。

见主公面露凄楚,一群部下慌了,梁瑾瑜摆摆手说:“没事,我只想想起了陈骅。”

说到陈骅,所有人的黯淡了眼眸。

周济用手肘推了推陆云飞,陆云飞先咳嗽两声,待梁瑾瑜望向他,才开口道:“其实,大伙儿来,是因为您的寿诞快到了,所以想跟您商量一下,看在哪儿办比较好。”

梁瑾瑜的语气立刻变得冷淡起来:“有什么好办的。”

自从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后,他就对生日庆典之类彻底失去了兴趣。倒不是有多愧疚,虽说人都是由父精母血和合而成,但他始终以为,父慈才会子孝,若父不父,自然子不子。父亲既存了杀他之心,起因并非他有何过错,而是宠妾灭嫡,已经枉为人父,禽兽不如,杀之不为罪。

他之所以不愿意过生日,是因为每年的那一天,他都会变得很软弱,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和父母团聚的短暂日子。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像个娘们似的伤春悲秋,父死母亡又如何?他本来就是孤儿,父母对他从来只具有象征意义。

推辞归推辞,到底却不过大伙儿的盛情,由着他们在泉城最大的酒楼望江楼上包下了顶层,摆了十几桌。

上去的时候,看见楼梯口的欢迎队伍,梁瑾瑜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太招摇了

虽然泉城远离中原,避处海隅,他又买下了一艘大船,随时可以沿江入海,遁入海岛,可他并不想下半辈子都在海上讨生活。所以尽量掩藏行踪,不是住在山中别墅,就是住在船上随水漂游,像这样大摇大摆地在闹市区摆宴,还是头一回。

菜肴很丰盛,水陆俱陈,梁瑾瑜叫过张顺附耳交代了几句,让他悄悄去楼下柜台会帐。

手下们嚷着要凑分子为他贺寿,他哪能真让这些人破费,他们都拖家带口,不像自己,孤家寡人一个,钱不花留着给谁?

看着张顺的背影消失在门廊里,梁瑾瑜再次庆幸,自己遇到的是个极有原则的对手。

赵佑熙不仅放过了他所有的嫔妃,甚至后来尾随张顺找到他的隐居地后,也只是把张顺塞住嘴捆成一团,并没有杀掉他。

赵佑熙是真正的学武之人,秉承“冤有头,债有主”的原则,只找他这个罪魁祸首算帐,决不滥杀无辜。

正因为如此,他死里逃生后,没有采取任何报复行动,而是带着手下迁徙到这个临海小镇,过起了优哉游哉的闲散日子。王图霸业已经离他很远了,偶尔回想起来,竟像是前辈子的事。

张顺没一会就去而复返,很兴奋地告诉他:“公子,您猜我刚看见了谁?”

梁瑾瑜横了他一眼,张顺忙告诉他:“是沈湛。”

梁瑾瑜露出了惊讶之色。沈氏一族在流放途中被救走他自然知道,但救去哪里却没查到,他曾派人秘密潜入东海诸岛,都说那里的人已经撤走,原来,沈家人带着梁太子逃到了这里。

这个消息,要不要透露给官府呢?

赵思尧番外(一)

壬午年二月初十,这是一百零七年前安南初祖赵兴邦饮恨离京就藩的日子。赵延昌特意选在这天进京,正为了缅怀先辈,慎终追远。

卯正二刻,身穿礼服的赵佑熙和俞宛秋出现在承天门前,在京的文武百官各按品级排班站定,在门楼下排成长长的两列。京城百姓倾城而出,街上人山人海,玄衣羽林卫、青衣虎贲卫,黑衣铁衣卫同样倾巢而出,何止三步一哨,是每一步都有人站岗,把喧嚷的人群拦在道路两旁的锦障外。

辰时初刻,四十九声礼炮响过,十八位导引骑出现,然后是十八位手执拂尘的赭衣太监,十八位手捧玉笏的枣衣女官。接着是各种颜色的旗幡、各种形状的雉尾扇和一柄巨大的曲盖,曲盖之后才是皇帝銮舆和浩浩荡荡的随行人员。

尧儿揭起车帘一角,随即露出兴奋之色,用手势告诉弟弟:“我看到父王和母妃了”

“在哪里?在哪里?”阿旦忙爬过来。他跟哥哥说过几百次了,他会看嘴型,只要不是太长的句子和太复杂的词汇,基本都能看懂。可哥哥还是为了他,专门请了师傅学哑语,手势打得比他还利索,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哥才是那个耳朵聋了的人。

尧儿拉着他的手指点:“你看,那个穿黄衣服的是父王,站在他旁边头戴凤冠的是母妃。”

“父王,母妃”,阿旦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人,让他既紧张,又渴望。

自母妃失踪归来后,宫里的气氛就不对劲。他虽然年纪小,耳朵又听不见,可从人家的表情和嘴型,猜都猜得到他们在说母妃的坏话。他假装无动于衷,实则在旁边观察,把那些人的长相特征记清楚了,回头再告诉哥哥,他相信哥哥总有办法治他们。

尧儿心疼地抱住弟弟,这几年来,父王一直带着母妃住在上京,说是为了平定东北各地的匪患,肃清东海海域。可他听苏嬷嬷和陆将军夫人私下里讲,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为了避开南都那边的流言蜚语。

父王走前曾找他谈过一次,把母妃遇劫的经历详细地告诉了他,然后跟他分析各种谣言的来源以及传播谣言之人的险恶居心,要他理解母妃的苦衷,不要人云亦云,不要以为自己的母妃真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

父王告诉他,母妃怀着他的时候,梁国皇帝为了捕杀父王,就曾把母妃劫去当过一回人质。母妃为了父王的安危,冒险逃脱,带着腹中的他住进深山小镇,吃了很多苦,最后辗转到靖兰城才生下了他。

父王还告诉他,母妃曾做过许多善事,用自己的陪嫁建慈善医馆,收容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军人,定期为百姓做义诊;同时开各种店铺,赚得的银两全部献给国家,总之,母妃是个伟大的女人。

尧儿只恨自己年纪太小,不能保护母妃,不能为母妃铲除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他为此而深深内疚。

父王说,如果他真想为母妃做什么,就好好照顾弟弟,让母妃放心,这样父王也能专心在外面开疆拓土。

尧儿牢牢记住父王的话,同时暗暗在心底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找出那些陷害母妃的人,将他们全部赶出朝廷,甚至满门抄斩他不能容许这样的人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銮舆在承天门前停下,尧儿拉着弟弟的手跳下车,走到父王和母妃面前跪下。

母妃把他和弟弟一起搂进怀里,哭得好伤心,他和弟弟也跟着哭。皇爷爷的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嗡声嗡气地说:“地上冷,你们娘仨快起来。”

最后是父王走过来,把他们三个抱着搀起。他和弟弟被父母拥在中间,闻着他们身上好闻的气息,简直不想走开。

銮驾终究是要进宫的,他和弟弟各自分配了宫殿。他很不习惯,尤其担心阿旦会害怕,新环境,新宫殿,阿旦耳朵不行,要是有人欺负他怎么办?要是他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尧儿叫引路太监领他去阿旦的寝宫,到了那里,弟弟却不在。宫人告诉他,苏妈妈带着二殿下去东宫看母妃了。

居然不叫上他,自己一个人就去了尧儿气呼呼爬上宫车,赶着去了东宫。

走到母妃的寝殿外,他叫所有人噤声,自己轻手轻脚走进去,从格子窗扉看见阿旦坐在母妃膝上,皱着小鼻子,仰着小脸怯生生地问:“母妃,您是真的很忙,才没办法回南都看阿旦,不是讨厌阿旦,不要阿旦,对不对?”

母妃脸色大变,抱紧他说:“当然阿旦是母妃怀胎十一个月,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宝贝疙瘩,怎么会不要呢?”

阿旦揪着母妃的衣带嗫嚅:“可他们说,因为阿旦是聋子,所以母妃不喜欢,不想看到阿旦,所以才跟着父王去了上京。”

母妃惊怒交加,尧儿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冲进去抓住阿旦的手问:“这话是谁说的?你把他指出来,哥哥马上杀了他”

母妃听了他的话,反倒镇定下来,把他搂在另一边腿上,轻声细语,但态度严肃地说:“国有国法,即使你是皇孙,也不能随便杀人,知道吗?”

尧儿点头答允:“那我把他关进大牢,让大理寺按律定罪。”

母妃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嗯,以后遇到任何事都不要冲动,尤其不能随便杀人。谁都只有一条命,人命是最宝贵的,你冲动之下把他杀了,即使日后查明真相还他清白,命也救不回来了。所以上位者,万不能养成嗜杀的习气,那是将是国家之祸,百姓之劫。”

尧儿连连点头,五岁的阿旦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嘴型“听着”,也不知他“听”懂没有,反正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也许,单是和哥哥一起听母妃讲话,就让他由衷地感到幸福。

晚上,他和阿旦留在东宫和父王、母妃一起用膳,没想到,他们都已经在餐厅坐定,皇爷爷忽然跑来了。饭桌上,皇爷爷一直在找母妃说话,甚至有些讨好母妃。

尧儿知道皇爷爷曾因那些谣言对母妃态度不好,难得皇爷爷诚心悔改,他决定,有机会就帮皇爷爷说说好话,让母妃原谅他。他希望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不要有隔阂。

他心目中的“一家人”,是指皇爷爷、父王、母妃、阿旦和他自己,至于那个所谓的祖母,他是不会承认的。那个老女人派杀手刺杀他的母妃,又下药让阿旦差点死在母腹中,最后失去了听觉。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他的祖母。

就连两年前去世的太祖母,都有传言说是那女人下药害的。皇爷爷一直在寻找证据,如果有一天找到了的话,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会彻底从宫中消失。

赵思尧番外(二)

“哥哥,这里是哪里?”

某日正午,本该在书房后头专设的寝房内歇晌的兄弟俩偷跑出来捉迷藏,结果越跑越远,越跑越迷糊,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杂草丛生的路,也不知通向何方。

他们到上京一年多了,每天差不多在几座固定的宫院之间活动,而且身边总有很多随从,他们只要跟着人走就行了,从没单独行动过。

尧儿看了看身边的阿旦,只要弟弟没走丢,他就不怕,因而笑着安慰,边说边打手语:“别急,等我看看,往左边走是清露殿,右边是明霞轩,啊,那边有颗李子树,你等着,哥哥摘李子给你吃。”

阿旦顺着哥哥手指的方向看过来,果见清露殿左侧的路旁有颗李子树,上面结满了李子,又大又红,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尧儿心想:他们走了这么久,弟弟肯定渴了,可树枝那么高,怎么弄下来呢?

眼睛向四周一扫,发现不远处的树杈间有根竹竿,应该是晾衣服用了,正要过去取下来,阿旦拉住他的衣袖说:“不用了啦,这李子肯定是苦的。”

“为什么?”

“满树又红又大的李子挂在路边,竹竿又是现成的,却没人摘,任它长到满树红,哥哥就不觉得奇怪吗?”

尧儿恍然:“也是哦,要是好吃,早被人摘光了。”

两人从李子树下穿过,又走了一会儿后,看见一座宫殿的大门上贴着封条,封条上还有黄色的符咒。

尧儿想凑近点看,阿旦告诉他:“那是降魔咒。”

尧儿惊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旦伸出手指在小脸蛋上刮了刮,意思是“羞羞脸”:“牟军师好可怜,收了你这样的徒弟,把通天镜搁在书桌上当镇纸,从没仔细瞧过。通天镜的反面有一行字,就是降魔咒啦。”

尧儿汗颜,通天镜据说是师傅在他的百日宴上送给他的,他从小就见这个东西放在书架上,偶尔拿下来当镇纸用。或许是太司空见惯了,反而失去了探索的兴致,还没真注意过背面那行字是怎么写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地方不对劲,要不大门上也不会贴降魔咒了。尧儿有一瞬间的慌乱,可转念一想,他是哥哥要是他都害怕了,弟弟怎么办?

就在这时,拐角那边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尧儿一喜,正要迎上去,阿旦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用力把哥哥拉到旁边一蓬浓密的灌木丛后蹲伏下来。

尧儿不懂阿旦为何要躲,他们是这宫里的主子,只有别人怕他们的份,他们用得着躲谁?

可他向来随顺阿旦,这次也没反对。

很快,两个太监走了过来,一高一矮,都是蓝衣,说明他们都只是没有职衔的普通太监。可看那矮个子,起码四十多岁了,高个子也有三十好几。

矮个子满眼警戒地朝四处打量,高个子懒洋洋地说:“不用看,这里肯定没人。”

矮个子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进宫二十多年,经历了五个皇帝,三个朝代,不靠小心谨慎,能混到现在?”

高个子有些不耐烦:“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你经历的五个皇帝,每一个住在这里的嫔妃都横死,怨气那么重,谁敢来啊。要不是这会儿日正中天,阳气最盛,我也不敢来。”

矮个子忙告诫:“你小声点,要是让现任皇帝的妃子听到了,不扒了你的皮,她们可都活得好好的。”

高个子冷哼一声:“好好的?凤仪宫里那位不就快死了?”

矮个子摇摇头:“放心,死不了的,听说皇帝正在查她,亏心事做多了,怕躲不过,成天装病装死。”

高个子却说:“不是装死,是真的要死了,她宫里的莲儿说,最近每天都在呕血。”

矮个子笑问:“莲儿?凤仪宫里个个都叫莲儿,你的对食是哪个莲儿?”

两人表面上调笑,尧儿却眼尖地发现,高个子悄悄给了矮个子一个荷包,矮个子掂了掂,似乎嫌少,叽叽咕咕地抱怨。高个子没法,又从衣袖里摸出一块银子递过去,矮个子这才把一个白纸包着的东西给了他。

高个子拿在手里闻了闻,悄声问:“这个东西有效吗?在南都那么多年都没怀上,换个地方又怎样?这里风水更差,梁孝帝那会儿,统共只有一个沈氏生了儿子。”

矮个子不客气地告诉他:“肯定没效。”

高个子“啊”了一声,意思是,“没效”你还给我找来。

矮个子给他分析:“梁孝帝是身体差,可这位主子是习武的,虽不像太子那样武功盖世,听说也不赖的。那为何生了太子后,就再也没有子嗣?”

高个子露出讶然之色:“你的意思是,有人给他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