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半透明的棺木再次出现,密封的棺盖缓缓启开。好似打开了某种禁锢,原本毫无声息的徐妙音瞬间有了细弱的呼吸,苍白的面色渐渐变得红润,呼吸越来越有力。不过双目仍然紧紧闭合,没有丝毫要转醒的痕迹。

对于这一个变化,慕烟华心知只是假象,跟着徐妙音身体好转无关。要是任其这般下去,不用多长时间,徐妙音毫无疑问就会殒命。

所幸有了萧焰帮忙,生生不息丹不是什么难事。

徐素颜手指微动,那枚碧绿的丹药已是纳入徐妙音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清凉滑入喉咙,立时发挥出天级丹药应有的功效,药力以极快的速度行遍全身,流经四肢百骸。

徐妙音静静躺在棺木之中,体内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蓬勃的生机显化出来,越来越强。徐妙音皮肤表面发出一阵漂亮的绿光,这绿光越来越强烈,一层叠着一层,化作一个绿色的光茧,将徐妙音包裹在里面。

“噗通!噗通!噗通!”

生命的脉动愈发清晰,徐妙音的气息越来越强。

徐素颜喜不自胜,看向慕烟华的视线满是感激亲切:“慕师侄,妙妙能有你这么个朋友,实在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徐妙音脱离危险,慕烟华同样心情大好,摇头道:“徐师叔不必谢我。炼制丹药的是萧前辈,就算师叔不来,我也不会看着妙音不管。”

这一点徐素颜从来不曾怀疑。但她同样知道,这一回要不是她主动前来,并以三个条件为代价交换,以慕烟华一贯表现出的性子,虽然她一样会相救徐妙音,但徐妙音跟她,甚至神水宫跟她的交情必定到此为止了。

徐素颜接任神水宫之主多年,眼皮子自然不可能那么浅,也不可能让慕烟华吃亏。

“这段日子以来,太元宗得了那一批生力军,跟着正一派往来暧昧,气焰更甚从前。神水宫这一次伤了些元气,却是再经不起大动荡了,我看太元宗所图极大,还需早做准备。”徐素颜视线扫过慕烟华,转向楚君狂,“妙妙恢复尚需时日,我打算在天魔宗留一段时间,跟着燕宗主好生商谈一番。”

第222章 忧患

对徐素颜的要求,楚君狂自然不会反对。不但不会反对,而且还乐见其成。

药宗向来保持中立,这一回估计也不太可能站队。鬼王宗自顾不暇,多半无法提供天魔宗帮助,太元宗的变化人人看在眼里,正一派说不定还要插上一手,真可说到了内忧外患的境地。

太元宗磨刀霍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动手。

因着神水宫本身刚平定混乱,又加上长期游离在仙道魔道争斗之外,楚君狂跟着燕宗主虽是想过前往拜访徐素颜,最终并未成行。这一回慕烟华平安回归,竟是机缘巧合救治了徐妙音,引得徐素颜主动提出联盟,完全是谁都想不到的意外之喜。

楚君狂扫了神色淡然的慕烟华一眼,转向徐素颜:“此处之事师兄已尽数得知,片刻就到。”

徐素颜轻轻颔首,再次向慕烟华道了谢,之后在座位上坐了,视线不离裹着徐妙音的绿色光茧。徐妙音的生机恢复很快,照着这个速度下去,不用过太久她就会醒来。

徐妙音的危机解决,又变相为天魔宗拉来一个强援,至于具体操作上怎么个章程,慕烟华觉得没有她什么事儿了,便向楚君狂、徐素颜提出了告辞。

自从九龙台中脱身,慕烟华先是遭遇五行宗一众人拦路,再是一路探听东南域三年来相关消息,得知徐妙音命悬一线,片刻都不敢耽搁,紧赶慢赶以最快的速度回归宗门,终是赶上了百日之期,解除了徐妙音的殒身之祸。

现下事情告一段落,慕烟华总算安了心。

三年没有回来,要说没有半点挂心是不可能的。楚君狂、徐素颜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放任慕烟华离开。

修为境界到达结丹境之后,本是可以在陨星峰周围选择一座无主的山峰,作为自己独立的住所。然慕烟华本身不注重这些,她的六位师兄人人超过了结丹境,同样住在陨星峰上的偏殿里,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搬走。

当然,沈澄璧、祁蓝衣两人,慕烟华还见得多些,苏澜、墨云冷、司徒枫、宁守缺几位,拜入楚君狂门下这些年来,碰面的机会实在说不上多。尤其是苏澜、墨云冷两个,可说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年来行踪不定,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哪知道一出了启辰殿,慕烟华便瞧见六位师兄一个不少,看模样已是等了不少时间了。

跟着师兄们再次相见,一番谈笑下来,居然没有丝毫陌生之感。

一路走一路说,到了慕烟华居住之地,涅影、霜白、墨夜母子,已是完全长成的小鸟儿齐齐出现,绕着慕烟华又是一顿亲近。

一大两小三只暗影豹,修为境界个个超过了筑基境,涅影更是突破至筑基境大圆满,有了向着结丹境冲击的资格。小鸟儿后来居上,凭着目前留给它的遗泽,将封印在体内的力量吸收殆尽,看气息跟着涅影不相上下了。

可惜慕烟华实力提升的速度太过恐怖,这些兽宠明显已是追不上她的步伐,能给她提供的帮助越来越有限。

安抚了几只兽宠,慕烟华请了六位师兄进门。

蝴蝶刀朱见通犹如门神似的,一动不动地守在前厅门口,见着慕烟华进来,明澈的眸底闪过一丝神采,低头道:“主人。”

慕烟华扫过去一眼,视线顿了一下。

跟着当初相比,这朱见通却是大变了样,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了截然不同的转变。刚刚被红灵控制了心神,自身记忆尽数不见,直如初生赤子般干净单纯,行事间亦带着些许不解的迷茫。今时今日看他,表面已是再看不出创伤后的异样。

最为重要的是,这朱见通修为境界骤升,同天魔宗山门处拦住慕烟华去路的那两人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仔细想想,倒是不觉得如何奇怪。

朱见通修炼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三百多年,慕烟华就算加上前世的时间,同他比起来亦是远远不如。困守七霞仙宫三百年,朱见通从未停止过修炼,不过他着实运气不佳,受困之地凶险异常,日日受那黄泉之气折磨,连神智都不清醒了。

被萧焰去除了身上的黄泉之气,三百年与之相抗的好处立刻显了出来,修为境界迎来一个喷井式的提升期。若非三年时间不长,慕烟华有理由相信,凭着朱见通本身的资质,识窍境、化神境不是问题,甚至合虚境都不是终点。

慕烟华点了点头,暗自决定过几日就让朱见通返回黄沙城,坐镇慕家。

移开视线,慕烟华不再看朱见通,跟着六位师兄一道进了屋。

“蝴蝶刀不愧为蝴蝶刀,哪怕是被困三百年后的今日,单单三年成就便让绝大多数人汗颜。”刚刚坐下,祁蓝衣就感叹了一句,面上带着明显的疑惑之色,望向慕烟华,“小师妹,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将朱见通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实在怪不得祁蓝衣好奇。

朱见通刚被带回天魔宗的模样,祁蓝衣不是没有见过,也不是没有研究过。正因为对朱见通印象颇深,祁蓝衣才会在好奇心下问了出来。

慕烟华怔了一怔,当然不可能说是红灵、萧焰之故,想了想道:“萧前辈曾经予我一枚渡厄丹,我寻思着平日没什么用处,就让朱见通服下了。”

祁蓝衣一惊,随即又是一叹:“渡厄丹小师妹你真大方。”

慕烟华笑了一笑:“渡厄丹本是用于驱除身上异常状态,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不想真的成功了。可惜那朱见通恢复神智之后,却没有了以前的记忆,更是将我当做效忠对象。如今整个东南域大乱,我有些担心黄沙城会受到影响,想让他回慕家。”

按理说,像黄沙城这般的偏僻小城,应当不会引起旁人注意。自从王、李两家被灭,慕家一家独大,又有慕烟华的影响力在,慕落雪更是沧浪剑派弟子,出问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黄沙城本是沧浪剑派的宗域,慕落雪那件事出了之后,沧浪剑派对慕家必然极为关注,真到了关键时刻多半不会袖手旁观。

大角、二角加上朱见通,这个防护力量放在黄沙城,绝对可以说是顶天的级别了。

祁蓝衣砸吧着嘴,忽而问道:“小师妹,既然你担心家族,为何不让他们搬到天魔城来?到时候你就近看着,相信定然万无一失。”

搬到天魔城?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初跟着万长春抵达天魔宗,慕烟华曾经在楼船上俯瞰,那个天魔宗外围巨大的城市,就是天魔城。因着与天魔宗不远,天魔城经过上万年发展,城中说不出的繁华。如今她本人已是在宗门被站稳了脚跟,又有楚君狂跟着几位师兄看着,让慕家搬来大有可为。

黄沙城偏僻贫瘠,慕家想要发展壮大,一直困守一个小小的黄沙城可不行。无论是资源还是机会,黄沙城与天魔城相比,就跟地上的污泥与天上的白云一般。

可惜现下宗内情势不明,就算真要将慕家搬来,也不能急在一时,还需跟着慕云鹤商议。

慕烟华感激地看了祁蓝衣一眼:“多谢六师兄提醒,不然我还真没想到这一茬。等到宗门内形势稳定些,我便回去一趟,跟着父亲、长老们提一提。”转向其他几位师兄,“三年未回宗门,竟是发现了不少新面孔,之前在山门前还有人将我拦下,要问我个冒充宗门弟子之罪——宗内到底发生了何事,几位师兄能给我讲讲么?”

以苏澜、墨云冷为首,司徒枫、宁守缺、沈澄璧、祁蓝衣全部变了脸色,齐齐看向大师兄苏澜。

苏澜冷着脸,视线落在司徒枫身上:“老三,你来说。”

司徒枫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考如何开口,半晌才慢慢道:“简单来说,就是三百年前陷入七霞仙宫的弟子回来了,很不巧大大增强了某些人的势力,便想捉了燕师伯的错处,让他退位让贤。”

“退位让贤?让给谁?”慕烟华一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燕师伯宗主当得好好的,仿佛并没有什么大的错处吧?”

天魔宗之主的位子,要罢黜哪有那么容易,怎么都要一个能够服众的理由。

司徒枫唇角一弯,露出一丝冷笑:“不管让给谁,总要先将燕师伯从宗主之位拉下来。纵然燕师伯继位以来有功无过,他们也会造出一个错处来,我甚至都能猜到他们会怎么做了。”

慕烟华轻咦了一声,问道:“燕师伯曾经做过什么,能够让人捉到把柄?”

司徒枫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燕师伯唯一能够被人拿出来说的,也只有那件事。”

第223章 一梦千秋

“可是跟着燕星河有关?”

慕烟华想也不想,下意识便脱口问出。

司徒枫一愣,顿了片刻,还是问道:“你怎么知道?”

慕烟华加入天魔宗已是七八年了,那件事更是过去了二十多年,事关燕宗主,就算宗门没有严令禁口,仍是不会有人刻意去提起,也不会有人故意去打听。

今日若非事关重大,司徒枫绝对不会轻易提起。

“莫非星河主动跟你说起?”想到燕星河对慕烟华不同一般的关心,司徒枫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猜测。

“没有。”慕烟华摇了摇头,“只是看燕师伯父子之间似乎存着一些问题,胡乱一猜。”

上辈子的修罗刀,半块银色面具,一柄修罗狂刀,一心只想杀上天魔宗浮图峰,视天魔宗之主为生死仇敌。慕烟华心思百转,似乎隐约间抓住了什么。

倘若没有外力作用,燕宗主跟着燕星河之间就算不是融洽和睦,至少相安无事,不至于反目成仇。

燕宗主纵然胜了这一仗,却输了父子情。

“小师妹的感觉半点不错。”司徒枫扫了苏澜、墨云冷两人一眼,见他们一人面无表情,一人老神在在,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放心地续道,“此事说来话长——小师妹可知燕师伯主修功法为何?”

“不知。”不说燕宗主,包括楚君狂在内,眼前这六位师兄主修功法,慕烟华同样一概不知。

“燕师伯主修功法名为七情诀,是天魔宗三大圣典之一,也是其中最为神秘难修的功法。这一门功法,最玄奇的地方在操纵人的七情六欲,练到深处仅凭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陷入欲|望之海无法自拔。喜、怒、哀、慎、爱、恶、欲;生、死、耳、目、口、鼻,人活于世又有谁能逃得出?燕师伯天纵奇才,修炼这七情诀自然一日千里,进益飞速,不过百年便冲上识窍境,直逼化神境。”

“可惜就是在这识窍境,困了燕师伯整整百多年,无论如何都不得突破。那时候燕师伯已是接任天魔宗宗主之位,为求功法突破做出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决定。他不顾一众长辈反对,将宗门大权交予九大主峰峰主,宣布闭关寻求突破之道,实则改头换面,偷偷下了浮图峰出了天魔宗。”

“燕师伯施展特殊手法锁住丹田,只留下先天境的修为,封印自身记忆,忘记了此前种种,以一介普通散修之身入得俗世,亲自去感受人间百态。在俗世的近十年时间,燕师伯不再是天魔宗的天之骄子,而是个极为普通的、为生存挣扎的散修。他像大多数人一般,自知修炼无望,便想着传下自身血脉,将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

“终于有一日,燕师伯遇上了情投意合的女子,此后娶妻生子——要是没有下面的事,也许燕师伯就这么浑浑噩噩下去,永远也想不起天魔宗,想不起七情诀;又或者十年百年过去,燕师伯某一天忽然醒悟,看破眼前这一切,变回那个惊才绝艳的燕师伯。”

“燕师伯居然还有这么一段。”祁蓝衣呆愣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叹道,“燕师伯有大勇气、大毅力,倘若易地而处,我真不知自己能不能狠下心来。封住丹田,封住记忆,冒着可能一生无法解除封印的风险——这绝对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祁蓝衣是除了慕烟华之外最后拜师楚君狂的弟子,加入天魔宗时候,刚好是燕宗主回归浮图峰的第二年。燕宗主带着襁褓中的燕星河归来,这事儿已是成为过去式,再没有多少人谈论。虽是对燕宗主的经历极为好奇,却不敢轻易去打听,知道得并不是很详细,司徒枫所说的那些细节,更是第一回听到,由不得他不感叹。

慕烟华心下感慨,看了祁蓝衣一眼之后,重新转向司徒枫:“三师兄,后来又发生何事?”

“后来”司徒枫似是陷入追忆之中,慢慢地道,“燕师伯曾经参与了一次探险,得到了半截断开的剑尖。这剑尖锈迹斑斑,上面甚至还有几道细微的裂纹,瞧着就是个没用的废品——当初燕师伯修为在先天境,能去的地方有限,按理也得不到什么好东西,自然也没人将这半截剑尖放在心上。”

“可惜事实就是那么无常,燕师伯带回家的那截剑尖,在沉寂了一年多后忽然大放光彩,剑身上锈迹纷纷脱落,数道裂纹发出明亮的光芒,剑气冲天而起。到了这个时候,燕师伯才知道那些根本不是裂纹,而是原先就镌刻在剑身上的秘纹。那一截剑尖,居然是一件强大法器的一部分。”

司徒枫的语声低沉下去,带着些许讥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冲天的剑气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引来的预料中的祸患。那一一战,星河的母亲被人一剑刺死,燕师伯受到刺激,绝境之间破开丹田封印,修为记忆尽复,一时间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燕师伯借此修为突破,带着不满周岁的星河回了宗门。”

慕烟华沉默了片刻:“星河,他知道这些事么?”

单单是这样的话,没法解释燕星河跟着燕宗主反目成仇。就算他责怪燕宗主没有保护好他的母亲,也不该有那般的恨意,真要说起来,燕宗主算不上有太大的错处。

“大约不知道。至少据我所知,燕师伯与师尊从未跟他提起。”司徒枫有些不确定,“这些年来,燕师伯对星河总有那么几分愧疚,也并不要求他什么,只愿他活得轻松开心些。”

“怪不得燕星河是这副样子,我还以为”慕烟华面上露出古怪之色,摇头道,“当初第一次见他,加上之后种种,我一直当做燕师伯有意为之,希望让星河遭遇挫折,吃到苦头,自己想明白一些道理,却不想竟是这般。”

“对了,这一次怎么没看到他?”之前她哪一次回来,燕星河不是第一时间跑来找她,“倒是奇怪了,他也会有这般沉得住气的时候。”

祁蓝衣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十有八|九又跟牧观浪混在一起。不知牧观浪那小子给他灌了什么迷汤,见了我跟五师兄就躲,整个人奇奇怪怪的。”

牧观浪?

慕烟华几乎是立刻想起,当日燕星河亲口所言,牧师兄是从小到大对他最好的人。

“牧观浪是浮图峰大长老的弟子,大长老又一向跟着燕师伯不对付,现下宗内形势不明,星河跟他们混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啊。”

慕烟华轻皱着眉,不知为何觉得不踏实,“燕师伯当年之事,会不会被那些人利用,转而挑拨燕师伯跟着星河的父子关系?”

“这不至于吧?”祁蓝衣呐呐道,“纵然挑拨了,星河年纪不小,总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这可不好说。

“世事难料,燕师伯也不像是会刻意解释的人。”

苏澜、墨云冷六人面面相觑,半晌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仔细想来,慕烟华的猜测还真有可能成真。倒不是他们想不到此处,而是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宗门派系争斗,最严重的不过真刀真枪斗上一场,谁胜了谁称王,哪里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

燕星河本身的天资没有人怀疑,可惜他前面十几年的时间都白白浪费了,即便后来因着慕烟华的关系,投注了一些心力在修炼上,短期内仍是无法赶上沈澄璧、祁蓝衣之流。要不是燕星河的身份实在特殊,苏澜、墨云冷几人甚至不会去多看他一眼。

哪怕是慕烟华自己,若非知道上辈子发生之事,同样不会燕星河特别关注,想方设法去推测各种缘由。

“小师妹,你去跟燕星河谈一次。”苏澜一锤定音。

墨云冷默默点头:“总归是燕师伯血脉,可别在这节骨眼儿上闹出什么事来,让那些人看了笑话。”

慕烟华自然没有异议:“我本就有这个打算。”

墨云冷笑了一笑,正要开口,忽而听得一个语声遥遥传来。

“慕烟华,出来!”

这声音远在陨星峰外,一波一波传来,说话之人很快到了近前,慕烟华跟着苏澜、墨云冷六人已是能够感应到来人的气息。

“诸位师兄,不如一道出去看看?”

“是牧观浪那厮。”祁蓝衣紧紧皱了皱眉,冷笑道,“他这鼻子倒是挺灵,小师妹才回来多久,这就找上门来。他要是不给出个让我满意的理由,看我怎么将教训他!”

沈澄璧连连点头:“大师兄、二师兄他们不好出手,我跟小六却没这个忌讳。”

苏澜、墨云冷、司徒枫、宁守缺四人拜入宗门的时间早,沈澄璧、祁蓝衣却是跟牧观浪同一期的弟子,自然能够毫无顾忌地出手。

“五师兄、六师兄,他是来找我的,你们可不要跟我抢。”

第224章 生死斗

说话间,慕烟华打头,苏澜、墨云冷六人一个不落,出了屋子。

加上牧观浪在内,总共七人,其中几个还是熟人。

刚刚在山门拦住去路的两名弟子也就罢了,最让慕烟华难以接受的是,燕星河居然同样冷着脸站在人群中。

不止一次想过跟着他再次见面的情景,却不想竟是在这种时候。

三年不见,燕星河整个人变化很大,原本隐约透出的稚嫩早已敛起,身形挺拔,五官线条趋向硬朗,不似原先柔和圆润,这般瞧着倒是与燕宗主像足了七八分。

果然还是让牧观浪钻了空子。

慕烟华暗叹了一声,淡淡地扫过燕星河一眼,便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牧观浪身上。

燕星河面色微微一变,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终是眸光微闪垂下头。

“原来是牧师兄。”慕烟华神色淡漠,看牧观浪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不知牧师兄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燕宗主座下三大亲传弟子,除了大弟子之外,二弟子牧观浪与三弟子周烨源,都是从俗世回归之后收的。正因那数年不在宗门,当初相较于楚君狂座下六大亲传,无论是人数还是修为境界都差了一些。

纵然是沈澄璧、祁蓝衣这两个跟着牧观浪同时期的弟子,也敢跟着牧观浪直接叫板,说出要他好看的话来。

现如今,慕烟华再看牧观浪,这个三年前还是结丹境大圆满的牧师兄,身上气息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单论修为境界而言,比起沈澄璧、祁蓝衣两人都要稍胜一筹,然慕烟华天生神魂强大,前番又在九龙台那一方神秘的雷电空间之内静修三年,更是开出了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神魂之花,轻易就看穿了牧观浪的深浅。

元婴境大圆满,却是以特殊方法强行突破,浑厚的真元明显带着驳杂的气息,就像是一个装满了液体的瓶子,这液体实在是太多太满,本身又不平静,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

这般强大的力量,不知这位牧师兄能够动用几成?

牧观浪面色极为难看,异样的眸光中渐渐染上了一层狠戾。

第一次听说慕烟华,还是在万长春带着慕烟华这一届弟子回归宗门的时候。到了他这个地位,物色有前途的新进弟子,将他们拉进自己的阵营,为那个共同的目标努力,已是极其自然的事情。

力压凌绝尘,夺得青云榜第一之位,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容不得他随意忽略。

但凡有本事的天才,内心里总是骄傲无比,不肯轻易屈居人下。牧观浪为了能够成功收服他们,让他们为他所用,当头棒喝、先打掉所谓的天才傲气,正是最常见最有效的方法。事实证明,再桀骜不驯的刺头,只要将其打怕了打服了,最后还不是会乖乖地听话,叫他往东绝不敢往西。

刚刚加入宗门的弟子,就是再天才再妖孽,年纪、修为、经验摆在那里,如何比得过正式的宗门弟子?

哪怕是最低级别的外门弟子,也不是新进弟子可以抵挡的。

牧观浪的想法很准确,多年来他一直授意下边的人这么做,从来都不曾出过意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踢上慕烟华这块铁板。

自从慕烟华出现之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预定的轨道。先是屡试不爽的下马威失败,不止没有拉拢到弟子,还让风肖飒、宇文麟、简宁几人借着慕烟华的势,生生在错综复杂的派系里争得一线喘息之机,夺走了大半的新进弟子。

紧接着,慕烟华拜师楚君狂,身份地位骤升的同时,修为境界同样节节攀升,很快引来了不少宗门长辈的关注。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即便是牧观浪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次一次被打脸,牧观浪忍;史明亮、余斯连双双在寒月秘境之中殒命,死因成谜,牧观浪再忍;本想九龙台中彻底除去她,不想她运气那般好,一直没能撞上,牧观浪唯有接着忍。

九龙台内凶险万分,就算是他都不敢横冲直撞,默默告诫自己小心再小心,终是得了不小好处,顺利从九龙台中出来。

迟迟不见慕烟华,牧观浪心头暗喜,只道让她死在里面最好,也省得他亲自动手。

原以为她这一回死定了,不想她这般命大,被困九龙台中三年,还能毫发无伤归来。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三年过去了,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多到天魔宗会因此改天换地,多到他牧观浪的成功就在眼前。

至于慕烟华?一个过了气的天才,何需再忍她!

一直知道慕烟华胆大包天,十足十像极了楚君狂,却不想竟是狂傲嚣张到了如此地步。面对七霞仙宫归来的师兄们,一言不合就敢偷袭重伤,当真反了天了。

不过刚好,正找不到理由寻她,她便自个儿送上门来,自是怪不得他手下不留情。

“慕烟华,你简直目无尊长,心中毫无同门之念!”牧观浪微眯起眼,面上表情越来越冷,语声里似是夹杂着冰渣子,“连师兄都敢偷袭,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楚师叔纵着你,苏师兄、墨师兄他们护着你,倒是养成了你目中无人的性子,我便来问问你,今日你敢偷袭师兄,明日是不是就敢欺师灭祖、背叛宗门?”

偷袭?

慕烟华视线转向早先被她一击重伤的那名修士,稍一细想便心中了然。

不愧是元婴境的人物,之前还伤势不轻,这会儿瞧着已是无甚大碍。看他忙忙错开目光,不敢跟着她对视的模样,想来是因着掉了脸面,不欲在牧观浪面前自揭丑事,稍微调整了措辞。

当然,这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牧观浪摆明了来找茬,慕烟华从未想过要跟他和平共处,更不想与他废话扯皮。

“牧师兄真爱说笑。”慕烟华唇角一弯,真就露出了一丝笑意,“敢问牧师兄是能够未卜先知,还是能够看透人心?不然如何得知我日后动向?牧师兄不是三岁小儿了,需知说出的话泼出的水,红口白牙含血喷人固然可得一时爽快,过后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慕烟华的声音不重,语气更是不强烈,就像相熟的两人间寒暄聊天一般,很平常地问候着是否别来无恙。

牧观浪想嗤之以鼻,想再说上几句狠话,对上慕烟华波澜不起的眼,不知为何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心里头有着一点诡异的冷意蔓延开来。

这个感觉,好似青蛙被蛇盯上,如芒刺在背。

牧观浪不说话,慕烟华的语声还在继续:“牧师兄,你今日上门来作甚,你我都心知肚明,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何必弄这些个弯弯绕绕,反倒显得牧师兄小家子气。”

牧观浪神色不住变换,咬着牙道:“好好好!不愧是百年来最为杰出的弟子!倘若我猜得不错,史师弟、余师弟两人,纵然不是直接死在你手里,也跟你脱不了干系吧?新仇旧恨,咱们一道算算清楚,观星台定生死,可敢一战?”

“什么史师弟、余师弟,我不知道。”史明亮、余斯连两人之死确实跟她有关,却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如若我记得不错,我跟着牧师兄见面不超过一掌之数,更是从未有过交集,也不知牧师兄哪里来这般大的怨愤。”

慕烟华面上笑意更深,正要应下牧观浪的邀战,忽听得祁蓝衣狠狠啐了一口:“牧观浪,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要脸不要?跟着小师妹生死斗这种话都说得出,真当我陨星峰无人?你要战,我便陪你战个痛快!”

身侧沈澄璧扬了扬拳头,咧嘴道:“要战小师妹,先过我这一关。”

牧观浪眸底隐约浮起一层红色,转向祁蓝衣、沈澄璧两人:“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史师弟、余师弟死得不明不白,我身为两人师兄,定要为他们讨个公道。”看向慕烟华,“慕烟华,一人做事一人当,惹了祸事只会躲在人后,算什么本事?拿出你击杀史师弟、余师弟的勇气来!”

沈澄璧、祁蓝衣还欲再言,被慕烟华抬手拦下:“五师兄、六师兄,稍安勿躁。”直视牧观浪,“什么史师兄余师兄的,我真不知牧师兄在说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听清楚了,牧师兄是想与我观星台斗上一场,生死不论。这事儿不难,我应了。”

“你应了?很好!”牧观浪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凑近慕烟华身前压低声音道,“慕烟华,说实话你真不聪明,过会儿我定要将你这张平静的嘴脸撕下来——史师弟、余师弟在下面等你,我会让他们亲眼看着你扒皮抽筋、断手断脚,在哀嚎中流尽鲜血而亡,绝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去。”

第225章 宏

慕烟华凉凉地扫了牧观浪一眼,径直越过他便往观星台的方向去。